在居凤町度过的日常生活表面上很平静,不免令人意兴阑珊。
不过光是待在居凤町,日子就比腥风血雨的二○○九年和二○一○年来得和平。
我们这些异能者被隔离于此的同时──同样也受到了保护。
我也多少明白了异能者需要这座城镇的理由。
(还有肯定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当我早上起床前往餐厅时,远远便闻到矢子煮的咖哩香味。
在厨房里──
「嗯……虽然不是确定梦,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祈,我明白了。总之先向市谷提出报告吧。」
「我梦见的是南海海沟和首都直下型……虽然不清楚正确日期,但时间不会间隔太久……可是只要护国复活……」
虽然听不太清楚,不过祈和矢子正在小声谈论着我听不太懂的话题。
另外,我的早餐是由祈和矢子每天轮流做。祈和矢子分别做汉堡排和咖哩,为我──还有妖刕和黑套提供动物性蛋白质和脂质。
对于怎么吃体重都不会增加这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诡异,但要是连这种事都要大惊小怪,那也当不成什么异能者了。
因此,我道了声早安后,端着大盘的咖哩坐到貘和爱莉丝贝儿所在的餐桌旁。
「早安,静刃。你的悔过书写好了吗?」
爱莉丝贝儿一大早就像吸年糕似的吃着草莓大福,她还是老样子,维持着偶像级的身材。至于貘也是一如往常……早上就在吃板状巧克力。
顺带一提,爱莉丝贝儿说的悔过书是要写给教务处的。
虽然X班没有限制缺席次数,可是在这个第一轮的时间轴,我们已经未经学校许可逃课超过一个月以上。赛雅拉老师叫我们好歹写一下悔过书。
「嗯,我如实写上『对不起,我人间蒸发了四十二天』这件事……」
「那样不行啦。」
「我想也是。不然要怎么写?」
「你要补上『今后会注意不再发生类似情形』这句话。」
「重点是那个喔……」
我嘟哝一句,这种悔过书大概只有居凤高中的学生才写得出来。
我实在搞不懂,之后再把爱莉丝贝儿的悔过书借来抄吧。
话说回来,我们在过去生活了两个多月,可是在这段期间,第一轮的时间只往前迈进了四十二天……这样年龄该怎么算?先不谈户籍资料,从活过的时间来考量,生日是不是调整一下才合理啊?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询问了一下貘的意见,她却以「你高兴就好。不要问我,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这句话打发我。
居凤高中是强迫我们这种问题学生入学的官办学校──怎么说也好歹算是一间学校。
因此,课表里也有确实编排体育课程。
可是X班只有我、爱莉丝贝儿、美美、纪里子和矢子以上五名学生,先不谈要男女生混合上课……对于无法上足球或垒球之类的团体球类运动,美美时常表达不满。
因为这样,赛雅拉老师似乎找班鸠校长和教务处商量过这件事,于是今天就演变成联合Ⅳ班(Macchi)一起上排球课了。
情况类似小规模学校的X班众人情绪高涨,女生在教室换衣服,而班上唯一的男生,也就是可怜的在下我到男厕换上体育服后,动身前往体育馆。
另外……由于居凤高中至今仍沿袭昭和时代的校风,所以女生的体育服是运动短裤这种有碍观瞻的东西。
那是形状与内裤没两样,完全露出双腿的糟糕体育服。材质是光滑的化学纤维,平白唤醒人们恋物癖心理的运动服。
此外,大家原本是统一穿着深蓝色运动短裤,但我后来才知道学校没有指定颜色──目前在X班的女生间流行穿着鲜艳的颜色。
爱莉丝贝儿这位乖学生依然穿着深蓝色;性喜奢华的美美穿着感觉好像会放电的黄色。纪里子穿着白色,不知道是不是配合发色。矢子穿着活像角色扮演的粉红色。短裤的颜色像战队一样五彩缤纷,将彼此的臀部周围点缀得朝气蓬勃。
这个……
我可不是因为想看才看的,但眼睛就是会本能地瞄过去。
还有我绝对不是因为想看才看的,不过……
矢子和爱莉丝贝儿今天太不小心了。
矢子一方面也是因为臀部很丰腴,即使穿到L号的尺寸,运动短裤也较平常深陷肉里,从后面看的话,白色内裤会不时稍微走光。今天又瞻仰到了美景。不,其实我没有瞻仰。
再来是爱莉丝贝儿,她平常应该格外注意这方面的事,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很期待今天的排球课,兴奋得忘了形──她和矢子一样内裤走光。印着草莓图案的内裤露出了三分之一左右。我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想看才看的喔。
居凤高中的体育馆意外地普通。
只是一进入馆内,这种仿佛置身箱中的感觉……近似以前被美美关起来且差点被断手的那座绝界,心理创伤要暴发了。虽然手臂后来真的被鵺斩断了。
「……」
我穿着普通的短袖衬衫和五分裤,右手臂根部处残留着当时的伤口。
这是一度被鵺的真空刀术式──忘了是叫牙直刃还是女平刃斩断,后来貘透过外科手术替我缝合的痕迹。
在几乎等同女子高中的居凤高中里,女生的视线遍布校园各处……我不太想被人看见这道伤,所以,最近在穿着短袖上衣时,我都会调整衣袖,避免右边的袖子撩起,养成和一朗相反的习惯。(注:铃木一朗打击时习惯撩起衣袖)
由于X班率先抵达体育馆,于是我一边坐在墙边调整衣袖,一边等待Ⅳ班的到来……因为闲着没事,女生们那边好像嬉闹了起来。
「爱莉丝贝儿,你太狡滑了啦。平常明明吃了那么多豆沙包,营养竟然不是跑到腰上,而是胸部。」
「那不是豆沙包,是包入草莓内馅的大福。嗯啊……慢着,美美你在干嘛?」
爱莉丝贝儿发出「嗯啊」这种有点色的叫声,于是我转头望去,看见美美隔着体育服衬衫,从下而上一把抓住爱莉丝贝儿的胸部。
美美你在干嘛?现在马上跟我交换。算了,要是换人的话,我应该会被爱莉丝贝儿给宰了。
「才一阵子不见,怎么又变大了……该不会是……被揉大的吧?听说胸部揉了就会变大。你竟然自己偷跑,先让静刃摸了──」
「──你猛烈地误会了!真要说起来,矢子还不是一直在发育!」
矢子就站在一旁,爱莉丝贝儿伸手捧起她的胸部。
「矢子──吓坏了!嗯……啊……」
大概是吓了一跳,矢子甩动蓬松的粉金色长发,发出脱线的叫声……她的胸部是单凭爱莉丝贝儿的手无法完全捧起的特大尺寸。
宛如捧着刚捣好的大块年糕一样,胸部在爱莉丝贝儿的双掌中揉捏变形,看起来就像趴趴熊的脸。真不愧是胸围一百公分,非比寻常的异能啊。还有声音好色。
一遇到情色场面就会兴奋起来,气质有点像女色狼的美美──
硬是把纪里子拉近身边。
「过来让我安慰一下自己。」
话说完,她一把抓住纪里子的胸部。根据妖刕显示,纪里子虽然具备正常人水准的82C罩杯,但是在X班巨乳军团中却归类在小兵范围。
这时,即使遭到袭胸也依然在恍神的纪里子目露精光。
她突然转向这边,双手摆成剪刀手并靠在绑住双马尾两侧的红色珠饰旁,摆出招牌的纪里子姿势。随后剪刀手剪了剪。
那是怎样?
当我这样想时……
「奉劝美美和爱莉丝贝儿停止女生之间互摸胸部的行为。理由是纪里子确认到静刃正以有色目光看着这边。」
纪里子如此数落。
不过抢在女生们望过来前,我展现出自已都觉得很出色的演技──
「……呼……」
就这样坐在墙边,迅速闭上眼睛装睡。
「毫无意义。装睡也没用,纪里子已经拍下了证据。」
……这个机甲女……!
刚才纪里子姿势的剪刀动作,原来是要启动装在纪里子球内部的相机并按下快门啊……!
包含满脸瘀青流鼻血,脸部色彩缤纷的我在内,穿着鲜艳运动短裤的X班对上统一穿着深红色运动短裤的Ⅳ班,两班间的排球对决开始了。
Ⅳ班──是魔女学生聚集的班级。
「呵呵呵!有男生助阵也不怎么样嘛。」
队上以似乎是排球社社长的琉姬赫莉兹为主,人人打得一手好排球。
我不知道居凤高中有排球社,应该说我甚至不知道有社团活动这回事。我一下子用脸接球,一下子被球砸中胯下,痛得呻吟不止,整场比赛吃尽了苦头。这堂课真恐怖,体育成绩好像会下滑。
此外,排球是六个人一队。
X班少了一个人,于是我们向有十六名学生的Ⅳ班借了一位名叫小点的学生过来助阵。
然而,这位好像是日台混血儿的小不点根本派不上用场。
基本上,排球这种运动要求身高,而琉姬指定的借将却是上了高中还只有一百四十几公分的学生……讲好听是求胜心切,讲难听就是心肠恶毒。
话虽如此……琉姬在跟我还有矢子的决斗中败下阵来,因此有一段时间似乎在Ⅳ班上被当成瘟神对待,看着她如今神采奕奕的模样……我感到放心了。
看来在我们消失的期间,琉姬和美美她们举办的演唱会应该很精彩──让她彻底洗刷掉了污名。真是世事难预料呢。
「痛痛痛……对不起。」
跟我同样用脸接球而哭丧着脸的小点,是个将黑发绑成短双马尾,模样看似小学生的女孩。因为系住马尾的短缎带也是红色,跟她穿着的深红色运动短裤很搭。
「算了啦。反正我们已经连输五局了……」
当提不起干劲的我伸手要拉起跌坐在地的小点时──
摆在墙边的妖刕在视野内跳出「检视」这种箭头状辅助显示。
于是我不由得望向箭头指示的方向,发现这位小点在激烈运动下,导致穿在运动短裤里的内裤也露出了一截。多亏她一时间摆出蹲下姿势,我才会不小心看见,而且偏偏还是胯股的位置。
(……唔……)
看到陌生女孩的内裤,而且还是垫布的部分,遇上这种异常情况……
我不禁方寸大乱,视线好像被注意到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看到了伤眼的东西。」
我才该说对不起,但不知是否习惯跟人道歉,小点哈腰起身──膝盖紧密并拢藏起问题部位。
「……」
我尴尬地移开视线,结果妖刕……
『已掌握球场上所有人的内衣颜色。是否进行透视(魔改)?YES/NO』
在视野内显示出这种选项。因此,我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哝着「白痴,别闹了!」这种话──制止住差点本能地转动眼球选择YES的自己。打个排球竟然这么需要自制心,这也太奇怪了吧?
放学后,爱莉丝贝儿传简讯把我叫到居凤车站附近。
反正大概是要我帮忙拿逛街的战利品吧?当我臭着脸抵达现场后,她还真的命令我当壮丁。
「这一堆纸袋是怎样啊……」
「我做了一趟日式点心店巡回之旅,目的是开拓新的草莓大福货源。」
爱莉丝贝儿似乎从老字号店家直到超商,将车站周边贩售的所有草莓大福一网打尽了。
坦白讲,我个人觉得草莓大福这种东西根本差不了多少,可是爱莉丝贝儿却热衷此道。她好像有研究每家店在口味上的细微差异。再这样下去,我看她开始自行备料制作的日子也不远了。
而且明明各买一个就好,这位小公主却各买一打,总共逛了十二家店,合计买了一百四十四个草莓大福……重死了。
好险我把缠上绷带的妖刕带来了。看我发动半潜能解放。
「你怎么买这么多……草莓大福不能久放吧?」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要吃了。」
爱莉丝贝儿两手空空,开开心心地走在街上,当我像个仆人似的跟在她后面时……
中途恰巧路过位在街角的补习班──居凤研习营。
「啊,那是纪里子。」
在补习班里,我们看见纪里子好像正在上现代文课程,只见她表现出一副恍神的模样,被一名看似严厉的女老师手持教鞭不停敲头,就打在双马尾中央的头壳顶。
我假装在看那边,一边让爱莉丝贝儿停下脚步来……
一边凝视着因为发动半潜能解放而跳出的妖刕目标定位显示。
随后对看着纪里子苦笑的爱莉丝贝儿──
「──我们被跟踪了。对方是刚才打排球加入我们这队的那个点。」
如此耳语。
「看来是那样呢。我听琉姬说她是台湾出身的异能者……但据说台湾是讲福佬话,她的日语却带着北京腔。」
爱莉丝贝儿自己也是香港出身,她似乎从听到口音开始,就一直怀疑点的身分。
北京腔……是中国本土人士吗?毕竟我们正与歼处于对立状态,那家伙实在很可疑啊。
琉姬刚才或许也是察觉到这点,才会刻意让点加入我们这一队。
「我来引诱她。掩护我。」
我低声这样说,尽管对爱莉丝贝儿感到抱歉,我还是做好随时丢下手边的草莓大福,以便拔出妖刕的准备……两人走向没有人的地方。
根据目标定位显示,我们与跟踪者间的距离并没有太大变化。对方还在持续跟踪当中。
虽然不晓得对方如何,但至少我很熟悉这附近的地形。
因为就算我忘了,妖刕也会显示出古老的记忆──
我们顺利将跟踪者引诱到了可以进行包夹的暗巷T字路段。
「爱莉丝贝儿走左边,我往右边走。假如对方继续跟踪过来,我们就在人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时,同时转身进行包夹。」
「我明白了……啊……咦……老师?」
点头转向左巷的爱莉丝贝儿发出了惊叫声。
望着右巷的我也皱起了眉头。
「……狮堂……!」
嘴上叼着Lucky Strike香烟的狮堂站在右巷前方。
我转身望向爱莉丝贝儿那边,在左巷前方……只见赛雅拉老师就站在那里。
从我们的背后……
「没察觉到狮堂先生和赛雅拉小姐的气息不能怪你们,毕竟实力有差,不过……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包围了,这样对上歼真的没问题吗?话虽如此,两位似乎马上就发觉到我在跟踪──就算你们过关吧。」
点──不是,一位留着金色直发的白人美少女碎步走来。只是她讲话带着一点中文腔调。根据妖刕的显示,她的身高直到公厘单位都跟点如出一辙,身上也穿着居凤高中的白色水手服。
「你是……什么人?」
我慢慢进入妖刕状态,朱红眼警告地望向对方……
「慢着慢着,我没有要战斗的意思。狮堂先生说得没错,你真是一个好战的人呢。」
那个金发美少女用点的声音说话并走过来。
居凤高中里要是有这样显眼的学生,那我应该会有印象才对──不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心里才这样想,辅助显示就出现了。
她是我昨天睡觉前,在智慧型手机上看到的俄国网路偶像,有「俄国超美角色扮演美少女偶像」之称。那种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观貌模仿吗……」
「答对了,爱莉丝贝儿小姐。」
「那是异能者无法感知的变身,其原理完全不同于美美那种术式变化。我也没有一眼就看穿,简直就是变色龙。」
「请不要用奇怪的生物做比喻。算了,虽然肤色也能自由改变这点相同就是了。」
听到爱莉丝贝儿和她之间的对话,我才终于领会过来。
这家伙就是刚才的点。
而且点和美美一样,都是能改变相貌的异能者吗?她应该是跟我看了同一个网站,然后就化身成网页上的图像模样。
如同狮堂的「天国」一样,赛雅拉老师也有自己的藏身处,是一间店名叫「咎瓦尤斯(Joyeuse)」的咖啡厅──
我们穿过墙上装饰着几幅油画的店内,来到了里边的单间包厢。
当我们在铺着白色桌巾的圆桌旁围坐下来……
「……真是够了,竟然要收双面间谍为学生……」
赛雅拉老师随即没好气地向狮堂抱怨。
「我有什么办法,这是上头下的命令嘛。」
狮堂坐下的小椅子发出嘎吱声响……他实在不适合待在这种整体来说女子力很高的店家。虽然我也没资格讲别人。
餐桌上摆着红茶和甜腻的蛋糕,爱莉丝贝儿一边看着化身俄国美少女的点,一口一口吃起了草莓蛋糕……
「自我介绍晚了,我叫点。原本是──爱莉丝贝儿小姐或许不愿意听,但我以前是蓝帮的成员。」
爱莉丝贝儿听到点这样说,嘴巴瘪了起来。
蓝帮。那是爱莉丝贝儿双亲的仇人,是中国的秘密结社。
「只是我过去败给了旁边那位狮堂虎严,现在是日本公安警察的手下。我隐瞒实情当起双面间谍,任务是负责接触蓝帮,将对方的消息带回日方。如果身分暴露,我大概会马上被抹杀掉,即使要背叛日本,我身上还被某位巫女下了心脏会停止跳动的诅咒,无论选哪条路,我肯定都是个短命鬼。劝你们最好别想跟我交朋友。」
这家伙是异能的……反间谍吗?
正如本人所言,双面间谍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工作。由于性质卑劣,从电影里描述的情节来看,等待自己的末路──多半是制裁或肃清这种悲惨下场。
这也难怪,毕竟从蓝帮的角度来看,原本打着派人潜入日本的异能集团──居凤高中里刺探军情这种如意算盘,结果我方的情报反而外流,这样绝对会视她为叛徒中的叛徒。
「我的能力就如你们所见,是不定形的异能。啊,请避免让我看到太多美少女的照片喔。因为我只要凝神望着照片,有时就会不小心变成那张脸。」
「那么……你就变回原来的模样啊。」
我这样嘟哝道,毕竟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感觉很诡异。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本的模样了。再重申一遍,我是不定形。」
点一边端着茶杯,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个女人真令人不舒服。
「换句话说,这家伙是情报贩子。原田,人就交给你了,她随时都能前往中国。关于歼那件事,因为要借用学生──所以我把赛雅拉也请来了。」
也就是说,这是业务交接的一环吗?
虽然赛雅拉老师露出不满的表情,但是狮堂像这样当面打了招呼……所以她也没有采取抱怨的态度。
政学分离这种场面话另当别论,居凤高中终究是官办学校。
既然狮堂背后存在前首相级的重量级政治家,而歼的事情又属于国家大事,就算反抗也只会被排除在外。既然如此,不如像这样配合解禁,到头来才能保护学生。老师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那么,掌握到歼的动向了吗?」
狮堂询问道,从蓬乱的浏海底下透出锐利的目光……
「既然原田同学和立花小姐也在场,我就从背景说起吧。中国共产党中枢里也有许多蓝帮成员存在,为求国家利益,他们每天都在执行各种对外工作。其中一项关系到异能的工作就是『盘龙迁座』──盘龙,也就是企图将镇守日本的护国乃龒迁到中国的作战计划。」
点叙述蓝帮的企图。
「陆上自卫队的卷六雄似乎曾经和日本在野党势力共同推动亲中政策,意图让日本在实质上成为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以阻止此事发生。由于他的失势,原本进行到中途的盘龙迁座计划被重新提出,变更成名叫『盘龙毁封』的作战。」
「……那是什么意思?」
点这段话听得我直皱眉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在四分五裂的状态下,直接将护国乃龒封印起来,激化降临到日本的灾变。因为无论龒存不存在,天脉与地脉的断裂都会自然产生。那个作战就是要将这种现象催化至极限。」
「怎么可能……目的是为了什么?」
听到点的话,爱莉丝贝儿也不禁彻底停下吃蛋糕的手,根据她以前对貘还有麻相的说明……
护国乃龒就是守护神,是接收人民的乡土爱与爱国心,守护国家免于天灾的妖怪王妃。据说要是失去了龒,那片土地遭受的国难就会激增。
「目的是要并吞一些国土。中国企图让人民解放军打着复兴的名义,登陆荒废的灾区。具体来说,似乎是计划占领几座岛当作军事基地。」
「你说什么……?」
「那实在太荒谬了。」
看着我和赛雅拉老师睁圆了眼,点微微报以苦笑。
「台湾、西藏、南沙、钓鱼台、东南亚、非洲。扩张主义思想在中国可是常识喔。强国奉行霸权主义并不稀奇。美国目前奉行的帝国主义也是如此。纳粹德国、苏联也不例外,就连你们日本在历史上也曾经将全亚洲变成大日本帝国吧。你们惊讶的模样真是可笑。」
中国出身的点讲话有些话中带刺……
现在要是话题走偏也很麻烦,于是我吞下想说的话。
「我的政经和历史成绩都不太好。要我当着老师的面高谈阔论,之后接受补课,那样我可不干。言归正传,你说的灾害是指什么,中国盯上了哪里?」
「这我不清楚。台风、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旱灾、寒害、瘟疫、水灾,一切只有天知道。不过,中国觊觎的地区应该是在太平洋一侧。辽宁号的位置正反映出这点。他们好像是预定登陆的第一波部队。」
「辽宁号……?」
爱莉丝贝儿听得蹙眉。
「那是歼担任护卫的航空母舰──瓦良格号的中文名称。」
狮堂告诉她这件事。
这时,妖刕……在我的脑海里重播先前祈向矢子讲述作梦话题时的声音。
「我梦见的是南海海沟和首都直下型……虽然不清楚正确日期,但时间不会间隔太久……」
──妖刕,够了够了。我不想再想下去了。
可是想到这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我的额头就止不住地冒冷汗。
(情况不妙啊……!)
告别了点与赛雅拉老师后,我和爱莉丝贝儿还有狮堂走在夜晚的街上。
一方面是因为听到令人窒息的话题,我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话虽如此,因为也没心情去什么地方,于是我们来到位于JR居凤站北口一带的办公大楼区,爬上了这附近最高的中央银行大楼的顶楼。
过去迎战美美时,我和貘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所以我知道这里可以清楚眺望夜景。
这里可以看见横须贺、横滨,甚至还能远远眺望到东京灯火,是个景色优美的地方。
我站在当时被推下楼,没有护栏的顶楼边……
眺望着夜晚的街道,放眼往远方望去。
「……静刃,我想和歼战斗。」
站在旁边的爱莉丝贝儿这样对我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凝视着街上的灯光。
狮堂坐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空调室外机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天空。
「我们以前答应过要夺回护国乃龒的碎片,而且关于点说的那件事,要是视而不见,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那样又要再次赌上性命喔。」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几乎都是把自己的力量用在自己的目的上。意思就是说,倘若我没有那样做,或许就能拯救许多人,而我等于是弃那些人于不顾。」
「你真是个好人呢。不需要为那种事感到有责任吧。」
我喃喃说道,爱莉丝贝儿轻轻摇头。
「我不是基于责任感或道德观才下定决心。这就如同无法对溺水孩童见死不救一样──是更加出自本能的动机。此外,异能者……不对,不仅限于魔女或超能力者,身怀常人所没有的力量……该使用时却不将力量用在正确的地方,那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
「……」
我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爱莉丝贝儿苦笑以对……
「就算有高中生能在十秒内跑完一百公尺,也没有义务非参加奥运不可。可若是没有那样做,等到长大以后,或许总有一天会后悔。也许会想着年轻时,要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力量去跑步的话……或许会展开一段不同的人生旅程。嘿,这段话是把Ⅳ班在开学典礼时听到的话现学现卖就是了。」
爱莉丝贝儿……
真是一位正直的女孩呢。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不过,可能是因为她在异能者的路上走得比我更远,才导致她从以前就有那种想法吧。
我还没有做好那种心理准备。
毕竟我是突然获得妖刕之力,所以心态上更接近于凡人。
要我为了国家和百姓而战──老实说,那不是我的作风。我既不是狮堂那样的公务员,更非爱莉丝贝儿那种好人。
真要说起来,国家至今有为我做过什么吗?
那些素昧平生的大众有为我做过什么吗?
──正是因为国家整顿了基础建设,才带给我生存空间与便利的生活。
──人与人是互相依存,彼此互助而生。
就算脑袋能理解这个道理,感情上也无法接受。我根本搞不懂啊。
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实心声。
话虽如此。
我有该做以及想做的事。虽然一天到晚抱怨,但我不希望与爱莉丝贝儿她们现在共度的生活遭受破坏。
而且……
从这里直到地平线为止,放眼所见的无数道灯火,每一道光亮……
都代表这个国家住着这么多人。
人人都有梦想与快乐,有着所爱的人与亲人。
我至少还具备思考那种事情的想像力。
──这一切或许都会遭受毁灭。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连我和大家也都无法幸免。情况会像那天一样,在某天突然失去一切。即使没有犯下任何罪过。
而且……爱莉丝贝儿说得没错……
包括我自己在内,能够从那种肆意破坏中守护日常的希望──就寄托在我身上。
无论对手是航空母舰还是歼,我都有能力去挑战,夺回龒的碎片。
明明有能力挑战,却不挺身而出的话……我大概会后悔吧。这点也正如爱莉丝贝儿所言。
「狮堂,假如我们败给歼,换成你们进攻辽宁号的话……会有什么风险?」
我向狮堂喊话,他却没有回答。
「……告诉我,狮堂。这件事很重要吧?你们就是做过什么预知,才会前来拜托我们吧?」
「那是4课在胡说八道。什么预知,又不是一定准确──哎呀,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
「首先会引起纷争,最坏大约在十年后会爆发战争。不过,我们会穷尽一切手段避免事态演变成那样。」
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吗?所以狮堂他们才会想行动也无法行动。
他们是将天灾与战争摆到天秤上权衡轻重,经过痛苦的抉择后,才过来找我们商量。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不会逃避的。
毕竟我原本就打算找歼算帐。就算身上的担子变重了,这点也不会改变。
「不行。只要有爆发战争的风险存在,你们就不能行动。我会处理的。」
狮堂听到我这样说──
露出有别以往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与自己对等的男人。
「谢啦。」
「你不需要道谢。这是我自己决定面对的挑战。」
「你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狮堂就这样看着我的眼睛,坦率地说出这句话来──正当我觉得有点难为情的时候──
在顶楼的一隅,似曾相识的闪耀符号在空中飞旋。
色彩绚丽的光芒就像魔法少女动画里出现的景象。现场明明不见霓虹灯或烟火发射,空间却浮现发光图案。只见上头描绘着起飞的飞机和计程车符号,看起来像是机场会设立的标志。
「美美……原来你在啊。」
爱莉丝贝儿望着光芒喃喃说道,从发光的标志里──
「我原本想说如果你和静刃正在单独约会的话,就要早一刻现身的说。」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穿着居凤高中水手服的美美现身了。
因为狮堂毫不惊讶地瞪向那边──
「你听见刚才的谈话了吗?」
我抢先责问道,避免脾气暴躁的美美和狮堂一不小心大打出手。
结果……
「你们实在太见外了。赛雅拉打了一通电话,所以我就过来了。事情我大致听说了。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美美交抱双臂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闹了,歼真的很强。这是我们在过去遇上的问题,跟活在当下的你们无关,所以不要插手。这次死亡的危险性真的很高。」
听到我这样拒绝──
「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们要是死了,我不就失去对手了吗?而且哪里没有关系,我们是X班的同学吧?同学要去干架,我当然要助阵。那样就足以构成我战斗的理由了。」
「我说你啊……」
美美竖起形状姣好的眉毛说道,在她身旁,一片……两片……有东西在飘扬……
鲜红的蔷薇花瓣开始漫天飞舞。接着花瓣逐渐聚拢……
「我碰巧跟美美在一起,所以也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不过,这或许就是宿命呢。」
同样留着金发的琉姬赫莉兹并肩站在美美身旁。
「关于那件事,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喔。」
身上一样穿着制服的琉姬──笑着挺起胸膛。
「怎么连你也……」
「日本要是消失了,我就没地方住了,连学校也没得去了。」
虽然说法听起来很蠢,但这家伙似乎也打算帮忙。
在我们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又有其他人出现了。矢子带着祈来到顶楼,她似乎也从赛雅拉老师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原委。
「美美说要先看看情况,所以我们一直在旁边等待……」
「……事态演变成这样,祈也会协助哥哥的,防卫省已经下达许可了。」
应该是租车把两人一起载过来,貘……还有鵺也出现了。
「真是够了……」
这样一来,我也不得不顺理成章地接受大家帮忙了。
「护国乃龒是吾等妖怪的王妃,不容大陆的异能者染指。我也是接下麻相委托的其中一人──我打算彻底完成使命。」
「要厮杀吗?又要杀死什么人了吗?鵺最喜欢这种事了喔。」
貘和鵺这样说道,一个穿着平常那套蓝色礼服,一个穿着满是缎带与荷叶边的甜美萝莉服。
除此之外,偕同一身女警装扮的干──
「静刃,你该不会想把我排除在外吧?」
就连早乙女刹那也来到了顶楼之上。
另外从两人身后……
「毫无意义。纪里子受到美美传唤而来,研判没有纪里子难求胜利。」
京菱纪里子也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出现了。
……美美、琉姬、矢子、祈、早乙女、纪里子……
对于大家二话不说就愿意帮忙,爱莉丝贝儿眼中甚至泛出感动的泪水。
「真是的,狮堂先生,要让这么多人参与行动吗?一开始明明说好是两个人的。」
「干,这样不是很好吗?就这样通报上头吧。」
不知是不是喜欢热闹的气氛,狮堂苦笑着接纳众人加入。
「……是是是,反正我有想过人数大概会增加。各位,如果要做引人注目的事情,请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喔。毕竟还有应付媒体这一回事。」
狮堂的部下干似乎也是个满好说话的人。
「我很少担任后援就是了。前线就交给你们了,我会从其他方面守护你们这些异能者。」
狮堂站起身,脸上露出老师般的笑容,为这个队伍做下总结──
这天晚上,妖刕、魔女、魔法少女、超能力者、妖怪、尖端科学兵器组成了异能者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