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说过水空两用这回事,可纪里子的机甲不能登陆是事实。
在歼的电磁投射炮和我的大炸牙摧残下,造成辽宁号轻微损坏,当船上的照明开始恢复正常时,我们在未受到士兵们攻击的情况下──返回漂浮在流冰缝隙间的无畏者上。
我们从辽宁号跳上流冰,一行人走在冰原上。一直到刚才都还很炎热,现在又化作冰天雪地。一下子开冷气,一下子开暖气,黑套还真够忙的。
「静刃。」
纪里子从如扇贝般打开的PAD无畏者里出来,畅行无阻地奔跑在流冰上……
「太好了。纪里子此刻觉得静刃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
紧紧抱到了我身上。
「喂,放开我啦。我现在身上很脏,不是血就是烧焦的痕迹。」
「太好了……」
纪里子又重复了一遍,听到她有些哽咽的声音──
「……纪里子,你在哭吗?」
我从她身上感受到类似喜悦的情感,纪里子至今未曾表现出这种情绪。
那或许只是我的感觉罢了。
「没有。这只是低温刺激鼻腔分泌腺体,导致鼻水流出……纪里子推测是这样。」
不是断定而是推测,听纪里子的语气……
看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发生了让自己萌生感情的奇迹。
不过,即使那是类似杂讯的东西──
我感觉到周围正发生某种变化。某种促使那种奇迹发生的变化。
「京菱纪里子。我问一下,无畏者能载上这家伙吗?」
身上仅穿着内衣裤的早乙女站在流冰上,手指着另一名同样穿着内衣裤的女子……看到纪里子紧抱着我,她似乎有点不开心。
那个被鵺背着拖行过来的女子──就是歼。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但鵺坚持说要把人带回日本。
因为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就说随便她,结果鵺真的把人搬过来了。
根据美美的说法,鵺这种妖怪好像是魔法少女的首领,莫非她是想要中国出产的魔法少女吗?
「机舱那么狭窄,应该载不上去啦。很好,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就这么决定了,把这家伙留在辽宁号。我们四个回家吧。」
不过,虽说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我还是反对把这种危险女人带回去。
因此,反正无畏者应该已经客满了,我主张把人丢在这里离开,结果──
「载得上去。」
纪里子小姐……请你看一下气氛好不好……
也许对于初次接触感情的菜鸟来说,那样还太难了。
「简单的加减法就能解决问题。无畏者是四人座,所以只要把静刃留下就行了。」
「喂!」
我吐槽纪里子的话。
「开玩笑的。只要降低舒适性的话,也能载上第五个人。」
都怪纪里子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来,害得我在冰上狠狠摔跤。
「嘻嘻。静刃,未曾经历过战国时代的小伙子,根本不懂胜仗后的流程喔。所谓的战争就是放火烧城,抢夺财宝,进而带回敌首──最终就能领取丰厚的赏赐喔。只要有歼在手上,说不定能换得一座山喔。」
「静刃,只要把歼押回去,我方也能展开侦讯,藉此取得难以估量的资料,来作为异能相关对中政策的参考依据才是。好了,不要在地上滚,你也赶快上来吧。」
「如果静刃排斥歼而不愿搭机,纪里子真的要把静刃留在辽宁号了。PAD无畏者,开始进入关闭程序。」
鵺、早乙女和纪里子接连说道──无畏者当真即将关闭外壳,我抢在要被丢下前爬进机舱。
纪里子所谓的「降低舒适性」如果翻译,就是塞得满满满。前端是纪里子骑在鵺的肩膀上,尾端则是以歼、我、早乙女的顺序躺成川字型。
这……
「……」
两位分别穿着红白内衣的美女躺在我左右,姿势真是令人开……害羞。
我稍微往左右一瞧,歼和早乙女漂亮的脸蛋就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声,或者该说是吐息一直吹在耳边,实在很折磨人。好开……害羞。
「不用那么紧张喔。鵺已经确实对歼施加了诅咒喔。只要她有害人之举,在那之前,她的脑袋就会噗咚一声断落喔。」
又是这种血腥的诅咒……
歼摆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不服表情躺着,还是不要在狭窄的机舱内吵架好了。要是这家伙在我面前断头的话,原本就充满血腥味的无畏者内马上就会化作让人心灵受创的地狱景象。
「──受到流冰影响,辽宁号似乎会在海上停泊二十四小时。由于这一带属于暖流海域,对方要等待冰块自然融化。」
为了避免宝贝的航空母舰再度受损,所以也只好这样了,纪里子做出这种说明──我们在流冰底下悠哉地潜航。
话虽如此,无畏者的防水压力只能承受到十气压,以潜水艇来说颇没用……无畏者就像在结冰的天花板上爬行的虫子一样,缓缓地穿过流冰海域。
「全景显示器,显示外部摄影镜头影像。」
与此同时,纪里子操作触控面板──蓝色流冰形成的天花板啪地出现在眼前。
翠绿色光芒从水底下照上来,水面下的流冰闪着碧绿光辉。
同样美到令人无语的光芒……
照射进无畏者的机舱内。
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光芒啊。
简直就像身处于春天的大草原,沐浴在穿透树丛的阳光下……
在战斗中受创的身心逐渐受到光芒治愈。
「──下方确认到光源。切换镜头。」
全景显示器放映给我们看的影像──
切换到机外下方,也就是海底方向。
看见那副景象,我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在水深大约两百公尺的深海处──
「……那是护国乃……龒喔,鵺首次得以谒见喔……」
出现了一只巨大生物,就连长寿的鵺看了也不由地放低音量。
那是……一条全身布满青光鳞片……宛如巨大鲸鱼般……
大得令人不敢置信的生物。
「……盘……龙……」
就连歼也只讲得出这句话来。
先不管日中称呼的差异,那是……一条巨大海龙。全长足足有五百公尺。
周围游着密密麻麻像是白鱼的生物,我还想说是什么──可能是预先感应到龒复活──不知何时,在辽宁号底下聚集了一群蓝鲸。因为龒的身躯过于庞大,使得那群鲸鱼看起来简直就像小鱼。
不过,龒……十分平稳地摆动着身躯。
一边无止尽地下沉,一边缓缓游往日本方向。
「龒会像那样直接潜入海底喔。然后就在那里,作为镇守海洋与大地的神明而活喔。」
「多么……美丽的妖怪。妖怪王妃真是名不虚传……」
因为早乙女也发表了感想,于是我也打算说些什么。
「既然叫王妃……代表那是母的吗?」
可是脑袋一片空白,我问出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题。
不过,这似乎是个还不错的问题。
「性别不知道喔。不过,在日本的神体化身──分身一直都是超可爱的女孩喔。形象是在浦岛太郎的绘本里登场的乙姬公主,就是那个的女童版喔。在下个月圆之夜,龒就会在大龒神社──位于国会议事堂底下的其中一间神社里突然现身喔。」
鵺告诉我这些事。
在那之后,我们怀着不愿漏看一秒的心情持续眺望着龒那美丽的身影。
唯独妖刕确实注意着周围动向──
「那就是母亲吗?看来得拜见一下母亲,找母亲商量关于『胚种堡垒』的事呐……」
鵺以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音呢喃道,妖刕也显示出她这段自言自语。
看来──在妖怪们的世界里,这件事还没结束呢。就在某个远离人类的地方持续进行下去。
PAD无畏者浮出海面,开始在水上航行。目的地是日本。
虽然因燃料不足而打消飞行的念头,但航行十分平稳……
微弱的摇晃让精疲力尽的我们止不住地想睡。
「刹那,你回去后想先做什么?」
我抛出这种话题,顺便试探她有没有因为靠在一起睡而感到羞怒。
「我想先品尝水果圣代。」
早乙女说出这种不像是她会说的话来。
这或许……是在宣告自己要当个平凡女孩吧。
就这样,早乙女和歼先后进入梦乡。这样一来,我也得以从近距离观察两人的脸蛋……明明直到刚才为止,两人都还带着那么可怕的表情战斗,不过睡相却很可爱。原本打算欣赏一下她们的内衣裤来当作留念,可是头会撞到天花板,怎样都无法往下转。可恶,无畏者的构造真是欺负人。
不知不觉间,我也越来越困……开始打起瞌睡……
嗯嘎哧──!嗯嘎哧──!
鵺这时发出这种独特感十足,而且吵得要死的鼾声。
明明机舱内已经够狭窄了,这家伙未免也太旁若无人了吧。我本来打算敲醒她,但姿势上同样有困难。早乙女和歼这样都还能安然入睡,我觉得她们实在有问题……
最后,我陪一直在驾驶的纪里子熬夜──
返回了日本神奈川县的居凤滨。
在真正的旭日东升当中,无畏者最后稍微飞行降落到沙滩上──
「──静刃!」
「静刃!」
爱莉丝贝儿和貘,以及美美等X班众人,祈和矢子……还有狮堂和干等人前来迎接我们。
「静刃,静刃……静刃……!你又伤成这样……」
爱莉丝贝儿和纪里子一样,用尽全力抱紧体无完肤的我。
她也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当场哭成了泪人儿。
我就想说如果变成这样的话会很丢脸,所以事先在无畏者里擦掉了脸上的血。
「爱莉丝贝儿……你的光弹送到了。托你的福,才总算有惊无险。」
我也伸出隐隐作痛的双臂抱住爱莉丝贝儿……
仿佛被我榨出眼泪似的,爱莉丝贝儿又扑簌地落泪。这位魔女小姐真是爱哭呢。
之后,虽然我一开始受到大家英雄式的欢迎──
当早乙女和歼穿着内衣裤出现后,众人的关注焦点随即转向那边。
「她就是歼喔。告诉麻相玄朗,带回首级的人是鵺七宝浮图乃塔喔。啊,鵺已经对她下了诅咒,所以不用怕喔。」
鵺得意地挺起血淋淋的胸膛,接受众人「干得漂亮」式的表扬。
原来如此,这种时候邀功求赏也很重要啊。
明明都是女人,干不知为何对女性的内衣姿态感到超级慌张,她吓得几乎要甩起双马尾辫,从县警的迷你巡逻车里拿出两件人造皮革大衣交给早乙女和歼……
歼披上大衣后,抱膝蹲坐在沙滩上。
「真是一群了不起的家伙……」
看到警方人士在场,她似乎彻底死心了。
「……拿去。」
狮堂走近歼的身边,从屁股口袋里拿出扁酒瓶──应该是酒吧──递了出去。
歼喝酒就会充满活力,应该说是嗜酒,这项情报大概透过早乙女传过去了。
可能是不愿接受敌人施舍,歼一开始并未接过酒瓶……
后来又像是做好了某种觉悟般收下瓶子,咕噜地灌了一口。
然后……呼……很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马上开始咒骂起来。
「日本人们,就算你们一时赢了,迟早还会有第二、第三个歼出现。你们终究会败给异能者的人海,嘻嘻。」
意思是说,中国拿手的人海战术……总有一天会应用在异能者上吗?真令人不敢领教啊。
不过突然就失言透露情报,或许把歼带回来确实是对的。
话虽如此,听到她那种语气,粗暴的狮堂满脸怒气冲冲。
「还敢死鸭子嘴硬。我事先得到了命令,如果原田他们拘捕回来的异能者表现出丝毫的反抗态度──那就杀掉。」
狮堂从臀部枪套里拔出AMT Hardballer啦。
根据妖刕显示,手枪里装填的是能杀死异能者的子弹──法化银弹。
「要杀就杀啊。」
在死心绝念后,歼的态度变得很干脆。
「胆子不小嘛。看在你这般勇敢的份上,就用这玩意儿来决定吧。」
狮堂用左手从双排扣风衣口袋里拿出银色硬币。
「正面就射杀,反面就把你送去4课和外事课享受愉快的侦讯。」
狮堂这样宣告后,不问别人同不同意,用拇指弹起硬币……啪。
硬币掉在持枪的右手手背上,他以左手盖住。
对此,不仅是歼,我们也默默地观望着情况……狮堂瞄了一下硬币。
「……走运的女人。」
狮堂避开提心吊胆地窥探过来的干,转身走人。
「干,剩下的交给你了。在判决下来前,你先留在这座城镇。反正这座城镇受到了监视,歼想逃也逃不了的。」
狮堂说着,作势走回停在车道上的美洲狮。
干稍微追上前去,在狮堂身旁踮起脚尖……
「……上面又没说要杀掉。而且刚才不是正面吗?」
她凑在狮堂耳边悄悄说道。
「啰嗦。」
狮堂小声回答,妖刕在我的视野角落显示出两人的对话。
总觉得……狮堂到头来还是个好人,或者该说是心软的男人。
不知是否发现我在偷偷苦笑,狮堂回过头──
「啊,对了,原田。我们应该迟早会再见面……当你哪天遇见我时,我会不小心弄坏你的手表。到时你可别记仇喔。」
──留下这段不知是意指未来还是过去的话。
爱莉丝贝儿
七月十七号凌晨,在静冈──
发生了一次震度将近五级的地震,在那之后不久,又发生一次四级地震。隔天,在十八号半夜又发生一次震源在东京湾的四级地震,还有三次三级地震。
虽然报纸大篇幅报导群发性地震的可怕,新闻也做了特别报导……
那些灾难却没有出现任何死者,灾情被控制在轻微范围。
尽管没有明确证据,不过──这应该是受到了龒的庇佑。
这个国家,还有爱着这个国家的人们都得到了庇护。
另一方面,关于辽宁号的损失则是完全没有对外公布。
静刃家现在成了牢房,而被软禁在那里的歼也是这么说的,中国人的民族性就是面子重于一切。就如同过去的日本一样,原则上不会公开败仗的事实。
鵺和静刃暂时需要住在居凤病院里观察治疗,但也正逐渐恢护健康当中。
在那之后不久的某天傍晚,我在静刃家后头的废弃教堂与貘单独碰面。
为了谈论某件重要的事情。
「爱莉丝贝儿,这是香片茶。你很怀念吧。」
「是啊。」
貘拿出玻璃茶具为我沏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
她大概多少猜到我想说什么了。既然如此,应该也不需要多余的开场白了。
「──你还记得超荷电粒子炮发射成功时的情形吗?」
「我想忘也忘不了。」
「当时引发的现象是大感应。那是一点一点收集群众的感情,化作庞大式力的一种大魔法。我──不认为那是单凭我一人之力能实现的术式。」
貘默默聆听着我说话。
一边动作俐落地倒茶。
「大感应使用的感情就类似式力的原料,而非式力本身。听说美美举行的黑弥撒也需要用到结晶化的式力,而大感应同样需要某种转换机制。因为是过于强大的式力奔流,虽然感觉能够直接拿来运用──但感情是经过当时在场的某人进行转换,最终才聚集到化成中继器的我身上。」
「……」
眼神就像是老师看着学生解答难题……
沉默的貘催促着我把话说下去。
「……当时在场有可能办到这点的人──貘,就只有你而已。你有办法将人的感情转换成式力。」
「你调查过了?」
「是我学艺不精。话虽如此,我马上就查到了。『食心者』──一种依附在人类身边,将人的某些情感转换成式力吸收的妖怪。」
「正确答案。」
「我也不需要卖弄知识,所以我就坦白说了……当时,在我心里唤起共鸣的……就是爱。你是能夺取那份爱并转换成式力的妖怪。而你一直依附的人类就是我。我一直以来都被你──夺走了爱。」
「你有点搞错了。我吞食的是与爱似是而非的感情。」
「嗯。因为我也对此感到不协调,所以用了一段时间才找到答案。我事后试过重新计算,发现反而只有极少量的式力,从大感应凝聚的奔流转换成超荷电粒子炮。也就是说,虽然转换成功了,但效率却很差。使用的原料是爱,却是经过过滤的力量。当时在我心里产生共鸣的是类似爱的强烈情绪。你的恋函夺取的感情是──」
──恋。
你从我身上夺走的是恋慕之心,没错吧?
「──不用明讲,爱莉丝贝儿。那是少女应该埋藏在心里的话。」
貘点头承认这是正确答案。
短暂的沉默在我和貘之间蔓延开来。
然后……
「随着凤凰战役结束,我们之间的契约就已经到期了。因为遇上护国乃龒的事,加上这里住起来很舒服……我忍不住有点待太久了。其实我们的合伙关系已经解除了。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貘……」
唉……貘。
我应该憎恨你吗?
我应该对你感到愤怒吗?
肯定是的。
因为你一直不断从我身上夺走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种行为绝不可原谅。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我现在──
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直在流泪呢?
「爱莉丝贝儿,你要杀了我吗?你有那个权利。因为我一直不断夺走,并吞食那种对女人来说有时更重于性命的感情。」
表情与嘴上说的话相反,貘露出十分温柔的微笑……
从抽屉里拿出一片又一片属于我的环剑放到桌上,好像已经修好了。
简直就刚打造完成一般,散发出崭新光辉的刀刃看起来十分锋利。
「虽说是要让自己活命,但我也自知那是不可原谅的事。貘终究是妖怪。是为祸世间的妖物。对于人类而言──」
「──不要那样说!」
我双手掩面大喊,眼睛不看桌上的环剑。
我放下手推回环剑,同时起身大喊。
顺着心意呐喊。
「……我一直都明白!我一直都知道!」
听见我这段告白,貘今晚首次露出惊讶的表情。没错,我──
「我也是个女人!为何这份心意没有传达给静刃,我内心深处早就觉得不对劲,早就发觉到有某种东西介入……!」
「爱莉丝贝儿……」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是在我心里……貘,我也曾偷偷怀疑过你。说得更明白点,貘──其实我早就隐约猜到你的巧克力是什么了。在我内心某处,早就直觉到那其实就是我本该送给静刃的东西……!」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说呢?而且还不断地供应给我。」
貘。
你真的不是人类呢。
如果是人的话,应该早就明白了。
「因为我喜欢你……!」
「……唔……!」
「拜……拜托你不要脸红好不好。你……你误会了。从你那个恋函没反应来看,你应该就晓得不是那种『喜欢』了吧。」
都怪貘做出奇怪的反应,害得我猛烈的激昂情绪也有点冷却下来。
讨厌,貘真是够了,她为求谨慎,竟然还打开恋函确认了一下。
不过多亏如此,我……又重新找回了笑容。
「貘,你在我刚到日本时救了我。不,在那之后,你也时时刻刻保护我,拯救我,与我并肩作战,授予我智慧,给予我庇护。」
「那是因为我的契约就是那……」
「请你不要说契约这种不解风情的话。你应该是更潇洒的女人才对。父母双亡的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母亲看待。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但我也在不知不觉间明白你始终为饥饿所苦。面对那样的你,我如何能够夺走你的粮食呢?」
不过,现在已经……
虽然还不晓得凤凰是如何实现我的愿望,但我的双亲已经活过来了。
我已经有了真正的父母亲,只是还不能重逢而已。
所以,貘……
「──你是为了我,才让我吃的吗?」
因为那是事实,于是我点头承认。
不过,我应该有义务说出另外一项事实。
我和貘不需要有谁单方面成为善人,因为我们是更亲密的关系。
「不过,貘。原本直到凤凰战役结束为止,我都必须克制那种感情。因为凤凰战役和后续的战斗,我和静刃几乎场场都是险胜,如今还活着,简直是不可思议。倘若当时这份心意传达给了静刃,而且被他接受的话……我肯定会把整颗心放在他身上,因而疏于锻炼并松懈──那我现在想必已经不在世上了。」
所以这样就好。
代替语言,我以指拭泪……
对貘露出了微笑,展现出不输她的温柔。
「……人的成长真是快呢。爱莉丝贝儿。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我从没想过你会成为这般伟大的人。如今的你,是比我这个貘云居升时得更了不起的女人。无关身体大小和式力强弱,而是在更根本的层面上──你已经成为一个心胸广阔的独立女子了。」
貘起身走近我身边。
透进彩绘玻璃窗的光芒,为那副身影增添丰富色彩……
「只要人心中有爱──只要有这个恋函,我就能在无害人体的程度下,从任何人身上点滴提取出那份感情。我已经不用害怕饥饿了。」
唯独满月光华从天花板的裂缝间洒落照耀在她身上。
貘美丽的身影表露无遗。
仿佛在说这是最后一面。
「爱莉丝贝儿,能够见证到你超越我……我觉得很幸福。如今,你是时候从我身边启程了。」
真是的。
貘,你的行为自相矛盾喔。
嘴上一边说是时候启程了,却一边张开双臂──
──虽然扑进怀里的我也有问题,但你竟然拥抱住我。
不过,谢谢你。
然后……对不起。
请让我在你的怀里尽情哭泣。
因为这肯定就是最后了。
「真希望你至少说是姊姊。爱莉丝贝儿,我也一直把你当作女儿看待喔。」
貘温柔地紧抱着我,那双温暖的手……
更加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就像我还只是个少女时,她对我做过的一样。
就这样,我趴在貘的胸口哭了好久好久后……
我──
「我接下来要去找静刃。今晚……请你不要再吃了喔。」
这样拜托貘。
貘果然到最后都是个潇洒女子──
她轻轻阖上恋函并上锁,以此代替回答。
貘
我目送成长得美丽又强大的爱莉丝贝儿离去……尽管依约不夺食……
「少女深夜拜访武士住处。要是出了麻烦,我应该暗中帮忙才是。何况美美今天晚上有过来玩,有人从中作梗也不好。」
「呜恶恶恶恶恶恶恶恶──」
「男女若是一时冲动,就会酿下无法挽回的后果啊。鵺,你说是吧?」
「呜恶恶恶恶恶恶恶恶──」
在旁偷看我和爱莉丝贝儿告别的鵺,一边陪哭,一边露出快吐的表情……
她点头如捣蒜,带着感情无处宣泄的表情,展开了一个狭小绝界。
从视觉上来看,空间景象宛如固定在平面上……那是鵺居住的镜屋绝界。是像万花筒一样贴满镜子的小屋。
远在人类发明监视器这种工具以前,异能者就能像这样,将镜子或窗户等反射物连接成对镜,从另一边观察他人的生活。
「貘,我们来打赌喔。我赌他们会搞砸,我要香槟王的大容量白金瓶。」
「好吧。我赌他们会进展顺利,我要尚美巴黎的绣球花手镯。」
我和鵺一个祈祷顺利,一个祈祷搞砸……
……等待结果揭晓。
透过静刃家的镜子和窗户望过去,静刃与爱莉丝贝儿的身影……
分别出现了。
「喂喂喂,她按部就班在做喔。咯──!咯──!」
「真……真早熟呢。我没期待会进展到那种程度的说……」
爱莉丝贝儿竟然……
『看情况,今晚可能就要发生了。好险我有备无患。我……我得先洗澡才行……』
说着说着,竟然来到浴室了。
虽然好像能赌赢,但是这种发展应该制止一下吧?
……
…………
啊……
「什么?」
「哎呀?」
我和鵺死盯着一面镜子看。
……静刃,不可以。
那样不行啊。
呵呵。不,算了。我开始觉得打赌怎样都无所谓了。
就在鵺摆出胜利姿势时──
因为香皂用完了,爱莉丝贝儿围着一条毛巾走出了浴室……
『啊……不是的……因为你的手机在响,打扰到我们玩游戏,美美嫌吵,摆出一副吃人的表情叫我过来关掉……这是不幸的偶然,我不是故意的啦……!』
静刃的身影出现在更衣间的镜子对面,只见他把手伸进洗衣篮里,拿起了爱莉丝贝儿的手机。
重买的羊驼吊饰勾起草莓图案内裤,静刃颤抖的手指掐着内裤──正试图放回篮子内。
『还还还还还还还给我!给我猛烈地还来!怎么你偏偏就想要内裤!这个变态!』
连耳朵和脖子都红透的爱莉丝贝儿释放音纹(Sonic),咚!咚咚!
静刃被震飞了。
然而不幸的是,内裤与内衣因而不小心各自挂在静刃的左右两肩上──
『肮脏!细菌!内衣贼!』
大发雷霆的爱莉丝贝儿一抢回内在美,随即使出抱膝后空翻,在空中同步穿上内衣裤。
「她刚才只用右手穿胸罩,同时只用左手穿内裤喔。整个过程仅用了零点四五秒。」
「爱莉丝贝儿真的成长了呢。」
我们解说的同时──砰!
许久不见,从空中直袭静刃面门的踩踏攻击重出江湖了。
可静刃似乎凭藉勉强从自己房里传送过来的妖刕之力,以手掌挡住了踢击。
『H!SKETCH!ONE TOUCH!』
『喂!爱莉丝贝儿!要死了!要是中了这招!会死人的啦!』
爱莉丝贝儿陷入半疯狂状态,以右脚、左脚、右脚、左脚的顺序重复踩踏,静刃不断伸手抵挡攻势。
「算了,总之是鵺赢了吧?啊哈哈!」
「静刃也成长了呢。我知道了,鵺。今晚来喝酒吧。」
不顾在旁跳舞庆祝的鵺──我看着两人变回最初的欢喜冤家,脸上露出苦笑。
静刃,爱莉丝贝儿,实在对不起啊。
都怪我至今不断夺走恋慕之心……
害得你们又得重头谈恋爱了。
不过,虽然由我来说没什么说服力,可是能二度对同一人怀上淡淡的恋慕之情,这样的情侣可不多见喔。
──接下来你们就尽情享受吧。享受那灿烂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