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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八十九话 宇治金时

在比云层还高的蓝天当中浮着一座小岛,伊杰冈特在那里打了个大呵欠。

「……真闲。」

他看着在眼前不断延伸的蓝天和白云,以及魔像们细心打理但令人厌倦的乐园,然后叹了口气。

伊杰冈特生活的岛什么都有,不仅有吃不完的水果,岛内的魔像也会帮忙准备所有的生活用品。这座漂浮在空中的岛气温适中,也没有任何会攻击他的危险生物。

这两百五十年来,伊杰冈特知道的世界就只有父母口头传授的大量知识和这座岛而已。

这里是父母留下的遗产,独自在这里生活的伊杰冈特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闲到没事做。

「坦白讲,我对研究已经腻了。」

伊杰冈特的父母在老死之前,将他们耗费千年进行的研究托付给自己的孩子。在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伊杰冈特还曾经基于好奇心进行各种研究,但最后还是无法从中找到任何意义,最近一直过着无为的生活。

据伊杰冈特在两百年前安详去世的父母所说,他们是一个叫精灵的种族。而且这个会使用魔法支配世间万物的种族似乎还曾经称霸过世界。

但在他的父母约一百岁的时候,精灵这个种族因为一场大瘟疫衰退了。

虽然不晓得那场瘟疫是来自野蛮龙族的仆人生活的暗黑大陆,还是当时与这个世界连结的其他异世界。

总之那种出处不明的疾病后来四处蔓延,将拥有伟大智慧并曾经称霸世界的精灵逼到濒临灭亡。当时超过一半的精灵,在短短二十年内死于这种危险的疾病。

伟大的精灵也因此迎来灭亡。随着许多会用独特魔法的魔法师去世,那些家族长年研究并靠口头传授的伟大魔法也就此失传。

不仅如此,一直在暗处看着精灵繁荣的邪恶之徒……那些自称是神的龙、崇拜神的魔物,以及在魔力和寿命方面都很脆弱的亚人,后来居然开始狩猎那些未能继承伟大智慧的精灵。

虽然有些精灵因为害怕疾病和那些邪恶之徒,选择用魔法让自己变成能够保留生前知识与人格的死灵,或是依靠那些龙神信徒们仇视的「掌管生命的浑沌之神」以保全性命,但据说他们后来都变成与精灵似是而非的存在。

按照父母的说法,最后唯一幸存下来的就只有「舍弃文明逃进森林,选择过落后生活的野蛮乡下人」,其他文明的精灵几乎都灭亡了。

「唉,虽然我知道多亏他们选择逃到天空,我才能够诞生并活到现在……」

依照父母的标准,伊杰冈特算是文明的精灵。过去有两个年轻健康、聪明又有文化的精灵,将自己的研究设施连同底下的陆地一起变成浮在空中的岛屿,顺利逃离邪恶活了下来。

之后他们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乐园进行自己的研究……并在活了将近一千年后发现自己年寿将尽。

两人害怕死亡,但同时也害怕克服死亡的方法。他们知道那些方法都有严重的缺陷,最后会让精灵失去理智,变成只是单纯活着的存在。

因为延长寿命的方法都不可行,两人也没有时间研究新的方法,于是他们决定采用最原始的方法,那就是生下伊杰冈特,让他继承自己的研究。

「今天要做什么好呢……」

伊杰冈特拥有充分的知识,但他对研究不像父母那么有热情,每天都过着无为的生活。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再持续七百年,就让他感到害怕,但他还是得烦恼今天要做什么。

「……嗯?魔力的流动不太对劲?」

伊杰冈特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继承了所有关于这座岛的知识。在这两百年间,父母留下来的所有魔像和魔法生物多多少少都被伊杰冈特改造过,所以整座岛应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伊杰冈特如今却在这里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魔力流动。

「算了,只要能消磨时间就好。」

伊杰冈特察觉那个魔力流动极不安定,不到一天就会消失,所以立刻赶往那里。

「魔像,载我到哪里。」

他命令在附近工作的魔像,透过精神连结直接传达位置。

这样就能让魔像抱着他前往目的地。

在地底下有个用来让岛浮在空中的魔法装置,那里正上方的地表就是岛上魔力最强的地方,伊杰冈特的父母也埋在那里。然而就是那里出现了异常状况。

「喔……这是转移魔法,而且还是用来连系异世界。」

一扇门自然地屹立在那里。伊杰冈特立刻看穿那扇门的机制,露出愉悦的眼神,他找到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就过去看看吧。」

门的对面可能有危险。然而伊杰冈特完全不去思考那种事,直接将手伸向冰凉的黄铜门把,他纯粹对这个能够改变无聊日常生活的变化感到高兴。

伴随着来客铃的声音,门应声开启。

因为这扇门大大激起了伊杰冈特的兴趣与好奇心,他开心地穿过门。

「喔,是个没见过的地方呢。」

现在还是早上。在太阳光照不进来的阴暗房间里,伊杰冈特用光魔法制造光源,好奇地环视周围。

这里摆了几张桌椅,装在天花板的……则是用途不明的魔法装置?

这地方感觉不到魔力。桌上摆了用各种不明材质打造的容器。房间深处隐约透出灯光,那里似乎有人。

伊杰冈特好奇地走向那里。

对方似乎也察觉伊杰冈特来访,缓缓从里面现身。

「嗯?你是谁?你看起来耳朵短,魔力弱,就只有体毛特别浓密呢。」

伊杰冈特一看见那个从房间里面现身的男人,就直率地说出心里的疑问。

既然是用双脚走路,身上也没长翅膀或角,那应该就是精灵,但对方的长相和记忆中的父母可说是相差甚远。

「我是这里的店长……您是客人吗?」

店长也跟着对这位在连阿蕾塔都还没来的时间就造访的人物如此问道。从耳朵的长度来看,对方应该是个精灵。

「店?我记得那是用金钱交换物品的地方?」

看来眼前这位客人相当不谙世事。

(这么说来,我好像听说过有些精灵到现在还是连钱都没看过。)

实际上店长就认识这种精灵,还雇用对方当服务生,因此他耸肩回答:

「没错,这里是餐厅。只要付钱就能买到料理。」

「喔,料理啊。」

店长的回答引起了伊杰冈特的兴趣。

他知道料理就是透过水煮或烧烤,将原本不能直接吃的食品变得可以吃。虽然住的岛上没有需要料理的水果,但伊杰冈特还是具备这方面的知识。

……伊杰冈特的父母都是不注重用餐,认为只要能够补充营养就好的精灵,所以都没做过料理。

「那我要那个料理。而且最好是稀奇的东西。」

「稀奇的东西……其实我现在还没准备好食材,像甜点之类的轻食可以吗?」

「没关系,快点拿来就对了。」

伊杰冈特点头回答店长后,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真要说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料理,所以也没得选。

「那么,请稍候一下。」

店长已经在这间店和异世界居民打了十年以上的交道,所以并不觉得伊杰冈特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他直接回到厨房……开始准备适合夏天享用的料理。

过了一段时间。

「对了,我记得料理是个很花时间的东西……嗯?」

就在伊杰冈特看着不用魔法就能产生神奇光辉的天花板时,一阵铃声响起。

「早安……啊,欢、欢迎光临。」

伊杰冈特一望向铃声的方向,就看见一个头上长着黑角的金发少女。她像平常那样打招呼……在发现已经有客人时急忙改口。

「喔,是掌管生命的浑沌之神的信徒末裔啊。这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伊杰冈特毫不在意少女的态度,直接说出心里的话。

「咦……?生命……?浑沌……?」

看来经过漫长的时间,地上的人已经失去关于浑沌之神的知识,所以少女才会那么惊讶。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只是一些戏言。」

伊杰冈特对宗教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因此随口敷衍过去。

「喔,早安,阿蕾塔。快去洗澡和换衣服吧。因为要先服务客人,所以早餐得再等一下。」

「好、好的……那么您请慢用。」

叫阿蕾塔的少女说完后,就急忙走进后面的厨房。

「久等了。这是您的甜点。」

店长在说话的同时,将一个玻璃容器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的伊杰冈特如此问道。

「是代表夏天的甜点,一种叫宇治金时的刨冰。」

店长留着胡子的脸露出笑容,回答伊杰冈特的问题。

「那么,请慢用。」

店长说完后,就回到里面的房间。

「喔……这就是料理。」

已经对店长失去兴趣的伊杰冈特,开始观察眼前的料理。

许多白色的物体在玻璃容器上堆成一座小山,上面淋了大量深绿色的液体。

山脚下有着黑色的颗粒,以及和透明的白色物体不同,颜色更加柔和的白球。这些食材被摆放得非常漂亮,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山丘模型。

「这是雪吗?」

伊杰冈特确认似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在发现那些白色物体是冰的后,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虽然伊杰冈特住的岛不可能下雪,但他曾跟父母学过施放冰雪冻结敌人的魔法。而当时发出的东西和这个白色物体很像。

「那上面这些绿色的东西是什么?看起来像是用药草熬煮出来的汁液。」

白色物体上那层浓厚的绿色,让他联想到用岛上的药草熬煮出来的汁液……而且那些汁液还非常苦。伊杰冈特一想起以前生病时被迫喝下的味道,就皱起眉头。

「这真的好吃吗……」

即使对这个配色感到不安,他还是拿起像是用来调和药物的银色汤匙,准备吃这座小山。

汤匙插进小山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伊杰冈特先从山腰的地方挖了一口被染成绿色的雪送进嘴里。

好苦。然后……好甜。

被嘴里的温度融化的雪同时带有苦味和甜味。那是像熬煮绿色药草产生的苦味,以及比平常吃的水果还要强烈的甜味。

一股强烈但清爽的香味在嘴里扩散,那大概是药草的味道。

甜味、苦味和香味,三者融合在一起后通过舌头,继续往喉咙深处前进。

「……这到底是什么?」

享受完那股味道后,伊杰冈特再次睁开眼睛观察。

虽然拥有强烈的苦味,但这料理确实很好吃。他默默又吃了一口,而且这次挖的分量比较多。

这次一样也是苦味和甜味。畅快的味道,让他不断用汤匙挖雪送进嘴里。

伊杰冈特和父母一样认为用餐只是为了避免饿死,所以从来不曾体验过这种感觉。总觉得连思考都跟着变清晰了。

「……唔?」

就这样吃了好一会儿后,一阵神秘的头痛让伊杰冈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头。强烈的疼痛像是头部直接被贯穿,但幸好很快就消退了。

(插图012)

「这是……因为吃太多这个才引起的吗?」

已经习惯思考的伊杰冈特自言自语地嘟囔,重新打起精神看向雪山旁边的黑色物体。

「嗯?这是……豆子吗?」

他记得药草园里也有这种东西。因为必须煮过才能吃,所以父母顶多拿来当成药材,不会做成料理。看来这个豆子煮了非常久,甚至都煮到化开了。

伊杰冈特一起一点豆子,像是在检查般吃了一口。

「这个……是甜的。」

这种豆子也很甜,但并不苦。口感也和雪不同,吃起来软软的。

「然后是这个……几乎没什么味道呢。」

接着他试吃了放在豆子旁边的白球,但那几乎没什么甜味,只能尝到柔软又带有弹性的独特口感。

或许是因为放在豆子旁边,白球隐约带有豆子的味道。

「为什么要放这个东西……?」

伊杰冈特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尝试。他同时舀起豆子和白球,连同已经稍微融化的雪一起送进嘴里。

「……喔喔。」

那个味道,让他明白自己临时起意的想法是正确答案。绿雪融化后变得外软内脆,加上豆子的甜味和白球的弹性,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苦味降低,甜度增加,风味不仅在嘴里残留得更久,白球还增添了嚼劲。

「这就是料理啊……」

伊杰冈特的父母都对料理没有兴趣,嘴里的风味让他对这个事实感到遗憾。他继续享用剩下的山,然后又头痛了好几次。

伊杰冈特在太阳抵达天空的正中央前回到原来的岛。他一回到这里,门就像是完成任务般消失。

「呼……」

他摸着肚子,决定好下一个目标。

「外面的世界和异世界都变得跟我听说的不太一样了。」

既然如此,就来研究这些吧。伊杰冈特总算找到下一个消磨时间的目标,他看着在蓝天底下持续延伸的白云,意气风发地开始思考之后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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