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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九十三话 义式生鱼片再来

亨利是效忠某个小国的宫廷魔法师,他每隔七天就会使用转移魔法来到这座位于山脉背面的湖并描绘这里的风景,这是他从几年前开始的兴趣。

(今天天气晴朗,所以能看得很清楚呢。)

住着水精灵且充满魔力的湖面平静无波,像镜子一样映照出蓝天与白云。而在湖的中央……有一扇门。

(嗯……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扇神奇的门浮在湖的正中央。

亨利知道那应该是魔法造成的。

绘有猫咪图案的门没有任何支撑就立在清澈的湖面上,而且湖面上还没有映照出那扇门。

只有在一千多年前就失传的精灵秘术,能够做到这种明显违反世间常理的事情。那扇门就像将天地连结在一起般独自耸立在那里,在白色与蓝色的世界中间开了一个四方形的洞.

那幅景象实在太过不可思议。过去为了制作特殊的魔法药而来这里采集湖水的亨利,在第一次见到这个景象时也大吃一惊。

(那扇门的对面到底有什么……?)

他开始准备画具,并重复这个已经不晓得第几次的自问。

亨利是个流浪的冒险者,他曾经跟当画家的父亲学过魔法,所以同时也是个画家。

父亲因为担心使用野蛮的武器战斗会害手受伤,所以选择学习能单方面歼灭对手的魔法。身为半精灵的父亲在活了两百年后,才老到无法继续四处旅行寻找稀有的风景,最后在这个国家找到工作落地生根。

当时野蛮又强大的帝国正如火如荼地并吞其他国家,所以像父亲这种擅长战斗魔法的知名魔法师能得到不少优待。

半精灵不能担任国家要职是世间的常理,因此父亲当时只是一个受雇的魔法师,但在遇到重要战役的时候,大家都会把他当成将军咨询,甚至还让他娶了一个国内的贵族千金,之后诞生的人类儿子也在成年后就立刻被正式任命为宫廷魔法师。

所以一生中有一百多年都在流浪的父亲,最后选择在这个地方终老,并在亨利成年后就立刻满足地过世了。

父亲过世后又过了二十年。随着伟大又野蛮的皇帝去世,性格稳健但缺乏魄力的儿子登上皇位后,帝国就开始暂缓攻势。

自从十年前并吞了港都,帝国的版图就一直没有再扩张……亨利居住的小国一直都很害怕被卷入战乱,所以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虽然不晓得能持续多久,但和平总算到来。

身为宫廷魔法师的亨利不曾在战场上使用过魔法,只有偶尔会被派去驱逐哥布林或盗贼。

所以他决定专心处理自己的另一个工作,亦即宫廷画家的工作。

(……不过画这种画果然很有趣……难怪父亲年轻时会一直到处流浪。)

亨利想到这里,再次体认到自己身上果然流着父亲的血。

宫廷画家的工作不怎么有趣。如果是历史悠久的公国或非常繁荣的王国也就算了,但这个国家根本没有余力培养艺术,画家通常只能描绘早就看腻的城堡庭园,或是替王族与大臣们画肖像画。

亨利的父亲曾为了寻找稀奇的风景到处流浪,之后也凭借着记忆留下许多有趣的画,身为他的儿子,亨利自然是觉得目前的工作十分无趣。就在他想着这些事画画时,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通过天空中央开始下沉。

「……差不多就画到这里吧。」

亨利决定在天色变暗前回去,开始收拾画材准备离开。

「这样就好了……」

确认东西都已经收拾完毕后,他使用转移魔法离开这里。

湖面上只剩下那扇今天也没被开过的门。

……亨利是在又过了一段期间后,才发现那扇门出现了变化。

(……怎么回事?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一开始只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感觉立在湖中央的门看起来跟平常不一样。

就像换了个主人似的。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嗯?那是什么?)

就在亨利思考是哪里不对劲时,他注意到门上挂了一面新招牌。

(那是文字吗?)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那个猫咪图案上挂着一面有写字的招牌。从文字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一般的大陆语,但从这个距离实在看不出来写了什么。

(……过去看看吧。)

这个首次出现的变化激起了亨利的好奇心,让他决定使用能在水面上行走的魔法靠近那扇门。他站在亮丽的橡木门前面,阅读招牌上的文字。

「……原来是间餐厅……」

猫咪异世界餐厅。

新挂上去的招牌确实写着这几个字。

「所以这里是餐厅的入口?」

如果招牌的文字属实就是如此,但把入口设置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到底有谁会光顾?

亨利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将手伸向金黄色的门把转了一下,然后立刻放开。这扇门没有上锁。

(可以进去吗……)

他试着绕到门后面,发现那里连招牌的文字都和正面一样,根本看不出来通往哪里。

烦恼了一会儿后……亨利再次握住门把,下定决心打开门。

挂在门上的铃铛响起。

亨利像是受到铃声驱使般走进门里。

门的对面是异世界。

(这、这里是哪里?)

亨利一感觉到后面的门已经关闭,就陷入恐惧。眼前的房间充满了神奇的光芒,那既不是阳光,也不是光之神祭司用魔法变出的光。

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有许多人正在用餐。

(……这、这是魔物的店?)

不对,这么说并不正确。人类、精灵、矮人、魔族……以及魔物都在这里吃饭。

——欢迎光临。这里禁止战斗。

就在亨利忍不住想咏唱魔法时,后面突然有人叫他,吓得他转过头。

——这里不允许任何人战斗,也禁止使用魔法。

眼前有个表情冷淡的黑发精灵少女。

少女面无表情,嘴巴也没张开……但她的声音直接在亨利脑中响起。

——这里是猫咪异世界餐厅,是用餐的地方,所以用餐吧。

即使周围都是凶恶的魔物,少女看起来依然毫不害怕。这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可怕。

「……我、我知道了。」

少女的话让亨利惊讶到忘了紧张。

——你可以坐这里。

或许是察觉亨利就算摆出警戒的态度还是会乖乖听话,少女熟练地替他带位……虽然亨利最后被迫坐在一个巨大蜥蜴人的旁边,但少女应该没有恶意。

「……虽然我已经知道这里是异世界的餐厅,但到底有卖什么?」

亨利无视正默默吃着鸡蛋料理的蜥蜴人,向少女问道。

——你喜欢什么?

「这个嘛……有异世界才吃得到的稀奇料理吗?」

亨利稍微想了一下后,如此回答。

——异世界才吃得到?

「没错,就是在那边吃不到的稀奇料理……我不太喜欢甜食,所以最好不要是点心类的东西。」

虽然当了很多年的贵族,但亨利只有在那个小国生活过,所以他暗自对这个初次造访的奇妙世界感到兴奋,想要点只有在异世界吃得到的料理。

——义式生鱼片怎么样。那是用生鱼做的料理。

最后女精灵提出一个超越常识范围的奇妙料理。

「……鱼可以生吃吗?我听说没烤熟的鱼不仅难闻,吃了还会拉肚子。」

亨利困惑地反问。他故乡的鱼都是来自湖里或河里,不仅吃起来有土味,如果没烤熟还会害人拉肚子。亨利姑且算是住在首都,但几乎没吃过鱼。

——没问题。那桌的人也在吃。

少女面不改色地指向另一张桌子回答……亨利一看见那里的客人就皱起眉头。

「……那是魔物吧?人类吃了也不会有事吗?」

少女指示的方向坐着两个长着翅膀的少女……亨利的职业让他对魔物多少有些了解,并判断她们是叫塞壬的魔物。

根据书上的记载,她们会在海上唱死亡之歌,并生吃鱼类或是从船上坠海的人类,是住在海边的野蛮又可怕的魔物。

——没有问题,她们点的是人类吃的料理。

虽然不晓得少女是用什么方法与人沟通,但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而精灵比亨利还要会用魔法也很正常。

「我知道了,就点那个吧。」

既然店里的人都这样保证了,应该不会有事。亨利决定吃那个叫义式生鱼片的料理。

——我知道了。稍等一下。

少女说完后,就将装着冰水的玻璃容器放在桌上,静静走向房间深处。

(那么……来观察一下吧。)

亨利用带有果实风味的冰水润了一下喉咙后,开始确认店里的状况。

他一开始只有注意危险的魔物,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里也有很多奇怪的人类客人。那些黄皮肤的人应该是西大陆的居民。亨利曾在书上看过他们的服装。

据说西大陆有个擅长魔法的国家叫沙之国,那些拥有褐色肌肤的人会不会就是那里的人民?

但他们的外表和书上描述的沙之国人完全不同,身上还穿着会露出四肢的陌生服装。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该不会除了那座湖以外,还有其他地方会出现那扇门,而且所有门都会通往这里?

就在亨利想着这些事时,刚才的少女端料理过来了。

——这是鲷鱼的义式生鱼片和芥末美乃滋酱。

少女将一盘色彩鲜艳的料理放在桌上。

「喔喔……这料理真漂亮……」

亨利一看见那盘料理,就忍不住坦率说出心里的感想。

放在纯白盘子上的陌生料理非常漂亮。鲷鱼片像花瓣一样被摆在盘子上,如果鱼皮的部分是浅色的花朵,那鱼肉就是白皙透明的雪。

鱼皮上面有褐色的焦痕,看起来有稍微烤过,排列整齐的鱼肉上面,则是用淡绿色的线划出格纹。盘子旁边放着褐色的圆面包,以及一碗加了欧拉尼耶的褐色汤品,这些食物散发的香味,让人突然觉得饿了起来。

——请慢用。

女精灵简短说完后,就静静走向其他客人。亨利看着她离开,然后将视线移回眼前的料理。

(不晓得味道怎么样……)

这道料理漂亮到让人舍不得弄乱,但还不晓得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亨利紧张地拿起银色的叉子刺向切成薄片的鱼肉。

鱼肉看起来确实只有鱼皮的部分被稍微烤过。

生鱼的颜色略带透明,用叉子刺起来的感觉也和熟鱼不太一样。亨利仔细打量这块沾着淡绿色酱汁的鱼肉。

这是亨利第一次吃不是鱼干的生鱼,因此他怀抱着不安与期待将鱼肉送进嘴里。

(喔喔……好吃。)

第一次尝到的鱼味,让亨利大吃一惊。

味道不难吃……应该说好吃。他曾听说过生鱼肉带有一股腥味,但他只尝到独特的香味,而且那股味道并不会让人不悦。

(这是……很好的鱼。)

这些鱼肉称不上柔软,每次咀嚼都能感觉到弹性。亨利享受着这种和熟鱼与生肉都不同的口感。

不过也没硬到咬不断,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咬断。而且每次咀嚼,鱼肉里的鲜味都会跟着释放出来。

用来点缀鱼肉的酱料也很棒。从带有淡淡的酸味和鸡蛋的风味来看,应该是混合了醋和鸡蛋,而这种酱料能够引出更多鱼肉的鲜味。

(而且这个酱料也……唔呃?)

亨利的鼻子突然感受到一股冲击。

强烈的刺激就像是被无数的小针扎到一样,让他忍不住流出眼泪,急急忙忙地喝水。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叫芥末的东西?)

亨利擦着眼泪,看向眼前的料理。

那股刺激来自淡绿色的酱料。

(这是……)

鱼肉确实很美味,但一想到要再次体验芥末带来的刺激就让人心生犹豫……最后亨利还是又吃了一口。

第二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再次被突袭,但他还是觉得鼻子内部与其说是辣,不如说是痛。

(这真的能吃吗……对了,这里好像有卖酒。)

亨利突然想起这件事。

就是因为只吃鱼才会觉得辣。吃完鱼就喝酒消除辣味应该是个好方法。

「不好意思!我想点酒,这里有什么酒可以点?」

他大声呼唤服务生,接着一个看起来很亲切的魔族少女过来回答:

「来了。要点酒吗?呃……我们有啤酒、葡萄酒和日本酒……酒店的人以前有跟我说过义式生鱼片……应该说鱼肉适合搭白酒或日本酒!」

「那我两样都要……另外再来一盘义式生鱼片。放心,我会好好付钱。」

「好的。请稍候一下。」

这表示亨利承认那些生鱼片和叫芥末美乃滋的酱料都很美味。少女笑着回应亨利的要求。

时间来到下午。

亨利湿淋淋地走回岸边,叹了口气。

(太大意了……)

虽然没到烂醉的地步,但亨利喝完异世界的酒并吃完包含义式生鱼片在内的料理后,一走出门就掉进湖里。

他忘了自己是在门出现的地方。

之前施的能在水面上行走的魔法已经失效,所以亨利一走出门就掉进湖里。

「……我记得在父亲留下的遗产中,有一双能让人在水面上行走的鞋子。」

亨利嘟囔着说道。

他已经在期待七天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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