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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一章 迟钝的心

能将四处存在的魔力素子提取出来组成魔法回路,通过将自己的认识反应到现实中,来让现实随自己的想象而改变的人——这种人一般被称为魔法师。

能够感知到玛那存在的人,数千人中只有一名。然后,能够操纵玛那组成魔法回路的人,更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全体国民在小时候都有接受检查的义务,如果被判断为拥有成为魔法师的素质的人,则会被送到专门的教育机关培训学校中。

在这里还会经历数次选拔,最后最为优秀的那一类人,将成为最被人敬畏也最受人白眼的国家公务员魔法师——身为特殊执行官,成为国家统治系统的一部分而生活。

***

打开车门的女性——秘书幸崎轻轻低下了头,雏咲月子坐到了祖父的身边。

“不冷吗?”

雏咲伊藏用温柔的声音问道。不冷,月子点了点头。

“是吗,月子真是坚强的孩子呀。”

他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睛,露出一副仿佛爬虫类勉强非要笑出来的表情。

整个家庭和金融界巨头一族人的聚餐结束之后,正准备回家。月子听从祖父的命令,乘这辆车一起回家。

“——不过,好久没有像这样好好说话了。”

“是啊,祖父大人。自从暑假之后就没有了吧。”

月子是未来的魔法师,所以平时在初等培训学校的宿舍生活。执政党的泰斗伊藏工作非常繁忙,经常不在家。结果,一年之中能够见面的也只有盂兰盆节和过年的那几天。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成绩还是那么优秀啊。我也非常骄傲。”

“谢谢您。”

“不过……今年似乎是非常辛苦的一年呀。”

确实,从初春开始就被卷入各种各样的事件中。甚至不只一两次有生命危险。

“是啊。可是,不过我觉得我在优秀的环境中得到了学习。”

不过月子却这么回答。

这是真心话。有着能完全抵消灾难的美好相遇,还积累了很多幸福的经验。她真心觉得,能上那个学校真是太好了。

“这样啊,月子真的是个坚强的孩子呀。”

伊藏笑了。

月子也露出了一副笑脸,可是同时她却觉得很不自在。

总是很温和的慈祥和蔼的老人——对他有这种印象的人很多吧。可是,月子却很不喜欢这位祖父。他的言谈举止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个好人,可是他的眼睛却从来不会笑。月子觉得,他总是从眼脸的缝隙中,一直观察着自己。

如果说,从严格的父亲那里感觉到的是被猛兽瞪视的压迫感,那么面对祖父的时候,就好像被蛇或者水蛭缠上的那种,极其接近于讨厌的畏惧。

“魔法师是对于国家来说非常贵重的存在。月子也能早日独当一面,有些用处就好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鼓励,可是月子知道实际上并非如此。《如果你没用的话》——也就是说,这是要求,是命令。

然后,辜负了他的期待的人,他会轻易抛弃。因为月子过去曾无数次见过,他对待年轻的议员和秘书,佣人,仿佛对待垃圾一样。

表面上,他们在平和的交谈中,回到了家中。

跟祖父打过招呼,月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才终于大大的吐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好累呀……”

虽然是寒假,可完全得不到休息。月子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地方不是这里,是朋友们,还有十郎身边。

椎叶十郎。虽然冷淡却非常温柔的老师。

月子想起了今天傍晚,拜访他家时的情景。一想到这些,脸便瞬间红到耳朵根。

“————!”

月子扑到床上,抱紧了枕头来回翻滚。

被十郎抱在怀里的感觉,有力的手臂,这些记忆还清晰的留在皮肤上。

(好幸福呀——)

月子呼的叹了一口气。只要有了这些记忆,就觉得自己能一直坚持到寒假结束了。然后,假期结束之后,就又能见到那个人了。

这时,扔在床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是邮件。发信人是——

“……卯滝老师?”

比自己大三岁的培训学校教官。虽然她不是坏人,不过她总是缠着十郎,给月子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

《来自信乃老师的联络。椎叶老师傍晚时候——》

和平时她开朗的说话方式非常不同,简洁的文章。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着急了,还打错了几个字。

月子歪着头读了下去,同时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渐渐地失去了血色。

***

记忆中的一花总是在笑着。

她是和艰辛、痛苦这种感情完全无缘的完美的人——自己一直这么认为。

身为年轻的天才魔法师,特级特殊执行官。

自己也想成为那个样子,是理想的存在。

自己一直憧憬着她。

……这认识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一花离开之后,十郎不断的努力,不久便进入了由极其优秀的魔法师构成的特别对策局。

不过,曾经一花工作的职场却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虽然自己经常听到别人对姐姐的评价,可其中基本没有好意的评价。

那个怪物。

当权者的狗。

她是不是在床上也摇尾巴呀?

因为自己是她的弟弟,所以其中有的人也将矛头指向了十郎,可是没关系。自己只不过是没有才能的毛头小伙,自己也知道自己也不是那种招人喜欢的性格。

可是,自己却无法原谅别人对一花的恶意。自己一直以为那是别人对她的才能和成绩的嫉妒。

十郎不断和周围发生冲突,失望,渐渐地也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

不过,现在却能够这么想。

嫉妒——那确实是真实的一面吧。她优秀到足以被一流魔法师嫉妒,有着稀有的才能和实力。

可是,那时十郎却没能意识到非难和中伤所代表的另一面。

有着压倒性的力量,被政府强制进行肮脏的工作,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一直微笑的一花——她难道不是身处无尽的孤独之中吗?

(————这里是?)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天花板。

身后是床垫柔软的触感。

插在自己身上的几根管子。

视线尽头的仪器。规则的电子音。

自己的腹部被一花贯穿倒在地上。自己看着地板上流淌的鲜血,却来不及止血,不能这么死掉,自己反而能够冷静的这么想。——这就是最后的记忆。

看起来自己还活着。

这么说——那一切全都是梦吗?

(姐姐——)

十郎的意识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

集中治疗室外面,出云井信乃确认了十郎的状况。

情况安定。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清醒过来了吧。

她安心的叹了口气。

十郎是傍晚时候被送到这所大学医院的。

从腹部到背部有着严重的贯通伤。信乃本打算立刻用医疗魔法进行治疗,可是她却注意到,伤口似乎被什么人进行过止血处理。恐怕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就救不过来了吧。

问题是这是被医疗魔法师处理过的。恐怕还是非常熟练的——能够与有着国内最高水平的信乃匹敌的——魔法师做的。

伤势不是被任何已知的钝器或刀刃造成的。恐怕是魔法吧。等十郎恢复之后应该能直接问他情况——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了脚步声。

昏暗的走廊中出现了一名年轻女性的身影。

信乃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医院的员工。这附近应该是一般患者和探视的客人禁止入内的……她是迷路了吗?

“您是来探病的吗?非常抱歉,这附近禁止入内。”

“啊,对不起。我是椎叶十郎的亲人。因为担心他的情况……”

女性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和身材矮小的信乃比起来,她的个子很高。光泽的黑发。眼镜后面的眼睛闪烁着温柔的光。

十郎的亲人?信乃心中有些疑惑。他的家人确实是——

就在这个瞬间,信乃注意到两件事。眼前的女性身上散发着血腥味。以及——十郎唯一的亲人,应该已经死亡的那个人的,名字。

“你——”

“哎呀,你知道我吗?”

女性微微笑了笑。

“……在我的年代,没有一名魔法师不知道你的脸和名字。”

五年前,八名特殊执行官作为维和活动的一环被派往中东的战争区域。然后成为了反政府军的目标,全部丧生。

——至少,政府的公开的情报是这样的。牺牲者中也有信乃的知己,当时信乃为此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现在更重要的是……)

信乃再次将视线转向眼前的女性。这个女性是应该死在那里的一个人。能够同时操纵复数魔法的复数施咒者。是极其罕见的著名天才魔法师。

“给他——椎叶君治疗的是你吗?”

“不,不是的。”

她笑着否定道。

“因为如果要说的话,跟治疗比起来,我更擅长破坏。”

轻柔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觉得毛骨悚然,信乃后退了一步。

“你,难道说……”

“是的,想要杀死十郎的就是我。虽然结果没有让他死成。”

“因为没杀死,所以现在要再杀一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迈了一步。就在一眨眼的瞬间,惊人的玛那便聚集在她周围。玛那的数量足以将十郎所在的集中治疗室吹飞。

可这一次信乃却没再往后退。

“……当然会尽全力阻止你。”

“医生你也是魔法师呀。不过医疗魔法师本来的职责不是战斗吧?”

“就算我是专攻战斗的魔法师,也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吧。”

信乃说道,一花吃了一惊,然后仿佛很奇怪的呵呵笑了起来。

“嗯,确实如此。顶多也就是一两秒的区别吧。——那么,你既然已经明白了,还是打算妨碍我吗?”

“就算力量不足,我也一定会全力救助生命。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

“嗯,真是顽固呀。”

空气非常紧张。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默。

可是紧张的状态却被不知哪里传来的一个悠闲的声音打破了。

“信乃老师,我跟渊上先生取得联系了。还有,明天之后培训学校和医院的安排也——啊,对不起,您在谈话中吗?”

嘉神祐平出现了,脸上依然是平时一副爽朗的笑容。他身边的卯滝唯里则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她往那边望了一眼,然后轻轻苦笑了一下。

聚集在一起的玛那被释放,慢慢扩散开。

“失礼了,老师。我只是开了个小玩笑。现在还什么都不打算做呢。——对他下手的确实是我。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所以拜托朋友给他治疗了一下。因为担心他的情况所以来看看,看起来似乎不用担心呢。那么,我弟弟就拜托了。”

她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过身,缓缓离开了。

“……刚刚的那个人。”

唯里小声嘟囔着。

“是啊,那个人,是谁呀?总有一种,那个,非常不得了,或者说非常不好的感觉。——老师?”

信乃抓住了祐平的肩膀。

“……没事的。”

颤抖渐渐止住了。

等回过神来,信乃才发现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你刚刚和渊上先生取得联系了?现在马上再给特别对策局打一个电话。”

***

椎叶一花正准备走出医院出口的时候,一名少女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两人差一点撞在一起。

“啊,对、对不起!”

“我倒是没关系……不过你这么慌张可是很危险的呦?”

一花说道,可是少女仿佛完全没听到一样,又一次低下了头,然后便转过身跑走了。

“那个孩子,知道集中治疗室的位置吗。看到十郎的样子,不要太受刺激就好了。”

一花轻声呢喃着,然后再次走了起来。

雪还在下。明天早晨也许会堆积起来了吧。

一花乘上了停车场停着的一辆车的后座上。

“让你们久等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性回过头来。

“……怎么样?”

“似乎保住了一条命。多亏了晶小姐。给你添麻烦了。——不过,如果担心的话,你也一起跟过去确认一下不就好了吗?”

“因为这里有我的熟人啊。不可能满不在乎的出现。”

晶将烟用力按在烟灰缸里。

“还有一点你记好。虽然为了庆祝再会无条件帮助了你,可是只有这一次。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都不想插足。我们两个人以后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了。”

“嗯,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工作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过是颠覆政府这种小事。一花最后这句轻声的呢喃,没有传到晶的耳朵里。

一花同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说道。

“那个,您是槙野先生吧?不好意思,能麻烦您把我送到车站吗?”

***

苹果皮啪的一下断掉,掉在了铺在桌子上的报纸上。

“好,到此为止。——唯里赢了。”

羽仓纱弓用悠闲的声音说道。

日马菜菜香很不甘心的低声叫了起来。

“还以为能赢呢……”

“如果一直那样保持到最后的话,应该是菜菜香赢的。真是遗憾呀。”

两个人削的苹果皮都很细很长。只不过,唯里一直都保持着均等的宽度,可菜菜香却越削越细。大概是中途意识到自己快要胜利了,所以便勉强行事,结果反而出乎意料。

“哇啊,来自胜利者的同情反而更让人觉得屈辱!”

“可、可是菜菜香也好厉害呀。”

月子想要安慰捶胸顿足的菜菜香,这样说道。

“我是绝对不行的。”

“输了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我觉得苹果还可以吃……而且,一般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削皮的吗。”

“说的也是。”

纱弓点了点头。

“只是吃一个苹果根本无法平复我的不甘!唯里,再来一次,再来一决胜负!”

“好啊,比几次都行。啊,削好的苹果要是吃不完,我就拿走了啊。”

“唯里只是自己想吃吧。”

“可是,苹果,很好吃呀。很甜。”

“嗯,同感。可是,这个苹果特别好呢。颜色也漂亮,光泽也漂亮,附近的超市可见不到呢。在哪买的?”

“嗯,那个,有一家店,我家经常去那里买礼品什么的,拜托那家店送来的。”

“哦哦,雏咲家用品指定承包商吗。好期待好期待呀。来,快点尝尝吧。”

“在那之前要决一胜负呀!”

“喂,你们——”

躺在床上的十郎,终于成功插上了话。四名少女的视线转了过来。

“是来干什么的?”

“探、探病……”

“大家打算一起吃苹果。”

“在那之前,先比试削苹果皮。”

“老师知道吗?世界纪录可是五十米以上。好厉害吧。”

“啊,好厉害呀。——那么,为什么你们挑战吉尼斯要在我的病房里进行呢。”

“两个人一起削的话就能节省一半时间。”

唯里灵巧的切好了苹果,取出了苹果核。

“啊,小芝麻和阿福吃苹果皮吗?”

在被子上转来转去的黑白两只仓鼠,一瞬间停下了动作,仿佛再问,是说我们吗?

“它们是魔法制造的拟态生物,不需要吃饭。”

“那么,苹果本体给老师。来,张嘴。”

十郎差点顺着她的动作张开嘴,可视线的角落里,看到月子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顿时回过神来。

“……我自己吃。”

十郎从看起来很遗憾的唯里手里拿过插着牙签的苹果,放到嘴里。清脆的口感。同时极品的酸甜味道在舌头上弥漫开来。确实很好吃。

少女们也一个个伸手去拿苹果。

“……对了,日马已经没事了吗,你的脚。”

十郎突然想了起来,开口问道。

菜菜香之前被卷入事件之中,应该受了重伤。现在不使用拐杖也能正常的走路了。

“啊,是的。信乃老师说已经不用使用拐杖了。”

菜菜香咚咚的跺了跺地面。

“虽然还不允许我做运动。”

“这样啊。别勉强自己。”

似乎恢复得很好。虽然跟那个女人性格完全不合,不过她身为医疗魔法师的本领还是很可靠的。

“啊,那个,老师你的情况怎么样?”

月子问道。

“嗯,没问题。”

十郎的腹部被贯穿了。正常情况下这肯定是致命伤吧,可是现在已经恢复得可以吃一些东西了。这也是多亏了魔法的治疗。

“太好了,真的……特别担心。”

月子呼的叹了口气,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啊,虽然有些晚了,不过新年快乐。”

月子一边说着一边轻快的低了一下头。新年快乐,剩下三个人也一起跟着说道。

现在是一月上旬。十郎受伤大概是在一周前。他被送到了信乃工作的医院,然后就直接住院了,虽然不是十郎的本意,不过他还是在病床上迎来了新年。

“已经好了很多,就是说很快就能出院了吗?”

“不知道啊……”

面对唯里的问题,十郎故意含糊其辞。

身体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吧。可是,也许没办法简简单单就出院。十郎有这种预感。

“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请快点回来吧。”

“是、是啊。老师不在的话,我们也会为难的。”

“特别是月子呢。”

“纱、纱弓!我、没有、那个——”

月子涨红着脸转过头。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十郎说了一声请进,然后又有三个人进入了这个狭窄的房间。

“哎呀哎呀,真是热闹呀。”

中年男性脸上浮现出一幅无可挑剔的笑容,他就是十郎的上司,特别对策局局长,渊上龙生。他身后站着十郎的同事能势和希。

“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先离开一下?”

信乃对月子等人说。

“啊,好的。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椎叶老师,多保重!”

少女们离开之后,渊上又冲着十郎微微一笑。

“真受欢迎啊。嗯?”

“…………”

“不过,如此受人喜爱的话,老师这份工作你做得不错嘛。在对策局的时候那么没有协作性,真是无法想象。——啊,不,应该说我发现十郎适合当老师,所以才把他派到那边去的,绝对不是把麻烦的人物往你那边塞,出云井老师。”

“我没打算抗议。而且他实际上干得很不错。”

信乃用平淡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

“这样的话我也很高兴啊。——那么,身体怎么样,椎叶?”

“似乎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不过你出院之后,到恢复到正常状态这段时间应该会挺辛苦的。可你还年轻,总会挺过去吧。——那么,尽快进入正题吧,顺便有几件事情要问你。”

果然是来调查情况的吗,十郎心想。能势轻轻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真对不起。

“我都跟之前来的警察说了。调查报告你们应该也已经收到了吧?”

“有些事情我想自己亲自确认一下。那我坐在这啦。”

渊上自己拉过一把小圆椅子,坐了下来。

“这几年,我深切的感受到体力的衰退呀。真想回到年轻的时候。那么——你对被袭击的这件事有什么线索吗?”

“身为特别对策局成员这一点便有成山的人想杀我了。”

“那被袭击时的状况呢?”

“回到家之后,突然就被袭击了腹部。”

“嗯。”

渊上依然一脸稳重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你说《没看到犯人的长相》。这个认识,现在也没变吗?”

“嗯。……当时很暗。”

“所以不知道吗?”

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首先,我把单纯的事实告诉你吧。从公寓和医院的摄像头,以及证言中可以清楚的知道。想要杀死你的是——椎叶一花。你的姐姐。”

“…………”

“你不可能不知道……不过,算了,我不深究。你想袒护她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不是的,十郎心想。我没想要袒护她。

只不过——对于那次事件自己还没有现实感。

姐姐的样子,两人的交谈,以及那之后的事情自己全都记得。可是,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每次一想到这里,思考便停滞了。心里仿佛笼罩了一层烟雾,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不是现实。证据便是,如果自己是被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袭击的话,自己心中便觉得更舒服吧?更容易接受吧?——自己一直能听到心底有这么一个声音。

这就是保护精神的防御本能吧,十郎仿佛像在思考别人的事情一般。

“我再问一次。你对于被你姐姐袭击这件事有什么线索?”

十郎摇了摇头。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腹部的伤口随着心脏的跳动感觉到一阵阵钝痛。恶心。想吐。

“……这样啊。”

渊上用听不出感情的语调说着,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信乃身上。

“今明两天就想把这家伙转移到我们能看到的地方,没关系吧?出云井老师。”

“要转院吗?那我可很难赞成。”

信乃说。

“不过,如果勉强行事的话他现在是能够一个人行动的,可还需要谨慎的观察情况。虽然用医疗魔法进行了治疗,不过他受的伤广泛的涉及到内脏,所以无法确定今后没有产生并发症的危险。”

“换言之,就是说,现在转移他也不会对他造成生命危险吧。”

听了渊上的话信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您想说什么?”

“我想要秘密的把他转移到我们能够监视到的地方。”

“秘密的?”

“是的,非常抱歉,那个地方不能告诉老师。因为需要尽可能的避免情报外泄。”

“请等一下。用医疗魔法进行处理之后,需要施咒者,最差的情况也需要其他医疗魔法师进行后续处理。至少能够在具备医疗条件的地方……”

“没关系的,我们这边会准备的。”

“可是——!”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呆在这里,出云井老师。”

一直沉默的能势突然插口道。

“她说,因为改变主意了所以救了十郎,对吧。这是你说的。她的目的现在尚不明确。不过,她再次找过来的可能性并不低。而且,这一次也不一定会乖乖回去。这里是设备齐全的杰出的医院,每天都会拯救很多人的生命——可是,如果这里发生了什么的话,也就意味着会有大量的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

“转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办法。没关系的,交给我们吧。”

能势笑着说,信乃虽然一脸不太情愿可却无法反驳。

渊上将视线转向十郎。

“喂,椎叶,你本人的意见呢?你想这样留在这里吗?”

“……我无所谓,哪里都行。”

十郎无意识的开口说。

现在不管考虑什么都觉得麻烦。

***

“听说是受了重伤,没想到还挺精神的。”

“医疗魔法真的好厉害呀。我的脚也治好了。”

“这样的话,老师在新学期就能来学校了吧?”

“嗯,依然板着一副面孔。”

菜菜香笑了起来。

“怎么样,月子,安心了吧?——月子?”

“嗯,是,是的。”

被叫到名字的月子慌忙转向朋友的方向。

“刚、刚刚说什么了?”

“你这孩子,穿越到哪个世界里去了呀。我们说的是,椎叶老师看起来很精神,真的太好了。”

“看起来很精神——”

月子小声呢喃着。

是的,刚刚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就是这件事。

确实他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不过在接到唯里联系的那天,自己跑到医院,无论如何都要到集中治疗室看十郎情况的那天,自己实在是受了太大的打击,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如果从这一点来说,确实已经好了很多。能够安心了。

可是——今天他看起来总觉得有点怪吧。

“那个,椎叶老师看起来真的很精神吗?不,那个,如果说看起来很精神的话,确实是挺精神的……”

另外两个人投来不可思议的视线,月子不由的闭上了嘴。

月子把迟到的圣诞礼物交给十郎的那天,十郎被不知是什么人的歹徒袭击,身受重伤。月子确实是这么听说的。大概是很悲惨的经验吧,大概会很失落吧,所以跟平时比起来样子有些奇怪也是正常的吧……

“对不起,没什么事。”

确实没有什么明确的根据。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相反,如果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的话就好了。

“这么说来,菜菜香和纱弓是要坐电车吧。月子怎么走?”

唯里用开朗的声音改变了话题。

“啊,我家里的人会来接我。”

今天也要去别人家出席新年会。因为从这所大学医院到家并不远,所以月子提前拜托他们开车来接自己。

“那么,我去送送她们两个人。从这里到电车站应该有公交车。”

“嗯,那路上小心。”

再见,月子挥着手,跟三个人道别。

午后天气晴朗,天上没有一片云彩。月子觉得不怎么冷。她环顾四周,寻找在哪里等待接自己的人,然后她发现一张长椅,便坐了下来。

(——这么说来。)

之前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找十郎寻求帮助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直坐在长椅上等着车子来。虽然赶过来的十郎依然是一脸冷淡的表情,可是却非常温柔。

是的。虽然他总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可是他也是会高兴,会忧伤,会生气,会失落的,月子非常明白。

可是,今天月子却觉得十郎的样子和之前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所以,月子一直十分担心。

医院正面入口处摆放着巨大的钟表。在接自己的车子来到之前,还有一些时间。

月子犹豫了一会,便站了起来。

“……再去看一看,老师的脸也没关系吧。”

月子轻声同自己呢喃着,然后快步走向了病房的方向。

***

“那么,转移十郎先生之后,不会特别加派护卫。这样,真的可以吗?”

“从现实的角度考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医院走廊的角落里,渊上摆弄着手里装着咖啡的纸杯,同时有些不快的说。

“虽然会委派最少限度的工作人员,不过却不能为了保护他而加派魔法师。如果那个女人来真格的话,不管派多少人都只能被白白杀死。如果牺牲者只有椎叶一个人的话,那还算好事呢。我们能做的事情顶多只有派人跟踪她,找到她的住所了。”

“也就是说要把十郎当成诱饵,见死不救吗。”

“最差的情况只能如此。这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选择。”

渊上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虽然我只在传闻中听说过……不过,局长是不是直接见过她?”

“啊,算是吧。有一段时间曾经一起工作过。”

“她真的有那么强吗?”

“保守的说,她是个怪物。”

渊上如此回答。

“强弱是在同等级的情况下进行比较时使用的词语。人类和核导弹,哪个比较强?——没人会这么问吧?把那个野野崎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轻松弄死的,就是那个家伙呀。”

不久之前,和十郎一起担任保护政要人物的警卫工作的特别对策局局员被杀死了。这一定是椎叶一花干的。

“假设,对手是我的话会怎么样?如果我和她面对面战斗呢?”

“这不是忠告,是命令。拼尽全力逃跑吧。就算全日本的魔法师都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赢得了那个家伙。”

“……原来如此。”

能势激动不已,无法抑制心中的欢喜,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嘴角往上翘起。

渊上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和成绩。看人的眼光也不会出错。椎叶一花既然值得他如此评价,那么她肯定是出类拔萃的。

“不过,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些不跟她本人确认的话,什么都不好说。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不太想考虑的东西。因为她知道很多隐情,所以上面的人应该很害怕吧。”

渊上叹了口气,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咖啡。

“那么,我要回去,和上面的人开对策会议了。心情沉重呀。——啊,对了对了,注意不要让那个女人的存在被媒体知道了,彻底的进行情报管理。”

“知道了,我去把车开过来,请您在正面玄关的位置等一下。”

渊上回答了一声好的,然后将纸杯扔进垃圾箱,一个人先走了。

“——那么。”

能势轻声嘀咕着,他轻手轻脚的来到右边拐角的地方。

“啊,雏咲。你还没回家吗?”

“啊——”

被人搭话之后,小个子的少女吃惊得差点跳起来。

“能、能、能势老师……”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呀。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所以从我的位置上,能够隐约看到影子一动一动的。在隐藏自己的时候,先确认光源和影子的位置这可是铁的法则。这一点一定要记住呀。——那么,你听到了多少?”

“啊,那个、我、没、没想、偷听……”

面对有些语无伦次的月子,能势觉得非常意外。总觉得以前她应该是更加成熟,对自己严格要求到一点也不可爱的那种地步的少女……

先不说这个,从她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全部都听到了。

“我没打算责备你。”

能势露出了一个稳重的笑容。

“如果你不说出去就帮了大忙了。啊,这个给你。”

能势将名片递给月子。

“诶……”

“是我的联络方式。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来跟我商量。那么,跟十郎转告一声,请多关照。”

然后,能势扔下茫然呆立在原地的月子,快步离开了。

(真有意思呀。)

能势一边走一边笑了起来。他无法抑制心底的兴奋和期待。

(如果事情成功搞砸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

十郎呆呆的凝视着渊上等人走出去的那扇门。

他知道,转移这件事是无视自己的人身安全。至少,既然没人能对抗一花,那么就不要期待有人能保护自己比较好吧。

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呢。

一花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十郎试着思考这些事情,可是思考依然缺少现实感。只是虚无的空转,无法往前前进一步。

就在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失、失礼了。”

月子在房间入口处探出脸往里看。

“……怎么了?”

“啊、嗯、那个……因为在接我的人来之前还有一些时间……我可以进去吗?”

她的语气奇怪,有些怯生生的。

进来吧,十郎说完,月子踩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来到床边。

“那个、老师,我偶然听到一些事情……老师要转移到别的地方吗?”

“好像是的。”

十郎的回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那么……”

月子低下了头,然后仿佛决定了什么一样,再次抬起头。

“他们说,接下来不会委派护卫,说如果发生什么也要见死不救……”

啊,她的样子会这么奇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终于明白了。

“大概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警察什么的,为什么不来保护老师呢?”

“因为事情很复杂。不过,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可是……也许会死呀?”

也许会死吗。

十郎依然十分迟钝的心,接受了这句话。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吧。”

无法想象一花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下一次杀死自己的时候也不一定会突然再次改变主意。

月子脸色苍白不知如何回答。

“……啊,对不起。我没必要跟你说实话呀。如果我跟你说,自己的安全由我自己来保护,或者说,我会自己安排护卫的,所以没关系,这样对你来说比较好吧。对不起。”

“老师!”

月子少见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然后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幅要哭的表情。

“我——不要,那样……”

真是个爱哭的家伙,十郎心想。

自己第一次惹她哭,是自己刚开始在守丘初等学校任教的时候把。因为自己心中些许的不快,而嘲笑了她没有任何错误的善意。那个时候,自己对别人根本没有兴趣,所以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伤害了这名少女。

现在不同了。别人心中也有感情,也知道生气、喜悦、悲伤、叹息。

所以——

所以,十郎才要说出来。要切切实实的伤害她,要让她远离自己。

“我不希望你误会,所以还是说清楚吧。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别再管我了。”

一瞬间,少女的表情僵住了。

她紧咬着嘴唇,眼睛慢慢湿润。然后——

然后月子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嗯,是啊。”

很明显她在勉强自己,可是她确实是在笑着。

“对不起。这是老师的工作嘛。等一切结束,老师也恢复健康之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月子鞠了以一躬,离开了房间。

(……是啊。)

十郎轻轻苦笑了一下。

这个孩子要比自己聪明得多,要比自己更懂得体谅别人。如果十郎能理解月子的心情的话,月子也一定察觉到十郎心中在想什么了吧。十郎觉得自己有些高兴,又有些难为情。

她是能和一花匹敌的天才,同时是有着强大权利的雏咲家的人。也许她会想要涉足这次的事件中,同时拼命想要做些什么。她有这种能力。

可是,十郎却不想让她这样做。恐怕自己会处于危险又微妙的立场上吧。那个少女应该正直光明的生活,她不应该和自己扯上关系。

“——如果我死了,刚刚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十郎轻声呢喃着。

本来早已麻痹的心,突然觉得有一点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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