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奥弗里斯•佩恩基拉”
奥弗里斯再次回到中央警备室。他一边看着显示器一边向全校进行广播。
“你们曾听说过的吧?……我是那个在全国各地杀人无数的Terion。虽然警察公布说只有二十人命丧我手,但事实上我杀掉的人数是这数字一倍以上。说二十人只是因为警察找到尸体而已”
奥弗里斯含笑说道。
“接下来你们人类就能看清楚了。我姑且先说明一下,这里通向外面的联络手段已经全部失效了。电话线路,其他的通讯线路,通向警察机关的通讯系统都全部破坏掉了。刚才手机天线也被破坏了。从外面是看不到被高墙包围之下的里面的。这里已经完全成为陆上孤岛了”
奥弗里斯这番话一说,马上就能听到从校舍各处传来如山谷回响般的惊呼声。奥弗里斯对此很是满足。
“啊啊,当然,警备员也已经全部杀掉了,不会来就你们了”
一群穿着制服的男人像叠罗汉般倒在他的身旁。奥弗里斯想要翘起二郎腿,他那抬起的鞋子发出了“啪嗒”的声音,大片地面被快要干固的血把地板染成红黑色。
“现在,你们的性命在我的手中。你们现在所能紧抱着的东西,及之后你们渴求得到的东西,如果我喜欢的话,都会让它随着你们的肉体一起回归尘土。知道了吗?”
大概是忍受住这份紧张吧,其中一个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从教室跑出去的男生的身影。
“啊,刚才从三年级A班跑到走廊的那个少年,没有我的许可而跑出教室的话会被秒杀的,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
一听到这番话,少年当场就瘫软地跪了下来。
“无论怎样,你们都是无法从正门出去外面的。只要没有我从中央警备室发出的许可,正门的终端就只是一个识别不了你们ID卡的摆设而已。站在操场上的那两人,为什么他们俩会呆呆地站在那里,就是因为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们出不去外面”
靠近窗户的学生和老师一起看向下面的操场。礼菜仍旧低着头咬着嘴唇。看到她那一脸悲愤的样子,奥弗里斯就感觉一阵阵战栗感在背上的伤疤上游走。这是快感呢,还是恐惧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总之,你们全部都是人质”
下一秒,校舍中的窗户啊出入口的自动闸门。那是为了抵御外敌而准备的东西。奥弗里斯已经事先做了手脚,让紧急出口无法使用。
因此,整个校舍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监牢。
自动闸门完全关闭了的校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闭锁的废墟——但是,从废墟中可以听到无数的惊呼和脚步声。恐怕被关在里面的学生们陷入到恐慌之中了吧。
“去后门吧”
友典说道。拓也和日向子也应该正向着那里赶去。必须要和他们两人会师。在友典拉住礼菜的手的瞬间。
“Irena,不要动”
喇叭里传来了奥弗里斯的声音。
“你还没注意到校舍里的所有人都是人质吗?如果你再走一步的话,这幢建筑物里就会有一百人死掉”
两人一步都走不了。
“还有,东堂友典,你阻碍到我了,消失吧”
突然听到奥弗里斯喊自己,这让友典的后背一阵颤抖。被Terion直呼姓名这点很不合理——首先,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友典和礼菜互相看着对方的脸。礼菜脸色一片苍白,牙齿“咔咔”地打着颤。要让拓也他们进入校舍的话,必须得打开后门。但是,友典又不能把礼菜先丢这里不管。
突然,礼菜放开了友典的手。
“你在做什么,友典君。快点去把小拓喊来……我要是死了的话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礼菜的声音已变小到像是要消失般。友典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到这里的”
瞬间,礼菜的表情变得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但她还是拼命忍住了。
“……这是当然的啊。快点啊”
友典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友典跑开了。他跑到没有人影的校舍背面,穿过篮球场,沿着高高的围墙跑着。
没有奥弗里斯会在这里出现的迹象。如果他用摄像头追踪着友典的动向的话,在这时候他应该能猜到友典是要跑去哪里。但他却没来这边拦截,就说明他已经离开了显示器前,向着礼菜那边走去了吧。
不加快点不行。
友典几乎从广阔的东堂学园校园的一端跑到另一端。原本他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但大概是因为紧张和恐惧,友典四肢都使不上力。现在似乎连脚都不好使唤了。
不久,他终于来到了可以看到后门的地方了。
后门有一扇大得可以让汽车通过的大铁门,与正门一样,紧挨着的旁边有一个警备室。但是,里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也许正如奥弗里斯所说的,这里的警备员全部被杀光了。
还差一点点,友典如此想到。
在后门近处建有一个很大的车库。上跳式的门打开着,父亲的白色跑车停在里面。按东堂刚广的性格,他并不会每次进入学校后都把ID卡随身带着。这样的话,卡应该还放在车里。
友典把车库旁边工具用的柜子打开,拿出一根长铁锹。然后,后退几步,开始助跑,伴随着喊叫声,友典把铁锹砸在了跑车驾驶座的车窗上。
车窗在出现放射性的裂纹的同时,尖锐的防盗蜂鸣器响了起来。当然,并没有人跑过来这边。友典频频挥舞铁锹。平时,不管是家人还是佣人,父亲都是不会让他们碰这辆车子的。有点想,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他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不一会儿,友典就砸出了一个可以伸进一根手臂大的洞,他把手伸进去把门打开。友典把身子探进车里在仪表板上寻找着,那张卡找到了。上面什么都没印,是一张白色的卡。
(……好了)
友典正要从车里离开,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一股异味传到了他的鼻子中,虽然轻微,但却明显是臭味无误。像是淤积在臭水沟,像是生活垃圾般的臭味。在车里什么都没发现——这样的话,也许臭味的源头在车尾箱。
友典咕噜地吞了口口水。
他知道必须得快点打开后门。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确认一下臭味的源头。友典用颤抖着的双手拉着车尾箱的把手,把车尾箱的盖子微微提起。
“唔”
后盖一打开,臭味就变得浓烈起来了。友典脚步踉跄地绕到车后面,脑袋中变得几乎一片空白。腿差点就软掉。他感觉到视野中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朦胧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自己主在酒店,完全没有回过家。他把手放到车尾箱上,一口气把盖子掀起。
即使回家也没有家人。即使在出现学校里也没什么不自然,而且还和安全对策厅有联系,能够策划搅乱情报——。
作为奥弗里斯•佩恩基拉的拟态对象,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人选了。
“……父亲”
友典用像是挤出般的声音喊道。
让他倒个大霉就最好了,这真是个白痴的想法。
因为他真的倒了大霉。
车尾箱里装着已经变成了青黑色的东堂刚广的尸体。
在后门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拓也和日向子就已经跑了进来了。友典双手插袋地站在门边。
“礼菜呢?”
拓也充满干劲地问道。友典的脸色变得如纸般苍白,看起来就像突然老了许多。
“在操场”
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快点去救她”
“明白”
拓也正要跑去操场,他看向激烈地鸣响着警报声的那边。刚广的车的玻璃窗被打破了。大概是友典为了取出卡而打破的吧。
“得像你父亲道个歉啊”
友典的肩膀抽动似地抖了抖。拓也和日向子正要跑开。
“拓也!久慈同学!”
友典突然用近乎悲鸣般的声音喊道。拓也两人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帮我杀了奥弗里斯”
友典一边咬着牙一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一定,一定,要帮我杀了他……拜托了”
“……明白了”
日向子一脸疑惑地点了点头。拓也第一次看到友典的这个样子,感觉有点奇怪。但他在日向子的催促下,没问什么就急急忙忙地向着操场跑去了。
奥弗里斯•佩恩基拉就像走下楼梯一样轻松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他面不改色地落到地面上,然后径直地朝着礼菜那边走去。
“……你还记得我吗?”
奥弗里斯那头绿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刚才看到的那把黑色战斧就抗住他的肩上——然后,他的右手还握着金色大剑的剑鞘。
礼菜的目光被那把剑吸引过去了。
这把剑和在她梦中出现过的,那把不详的剑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好像还记得这把剑啊。这也无所谓了……你还记得这把战器的名字吗?”
虽然她想左右摇头,但身体却僵硬着动不了。这把剑光是靠近过来她就感觉到恐惧。看到礼菜的这个样子,奥弗里斯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了。
“金色战器的第二位•金焰ignis•aurum——真金不怕红炉火。这把剑将会给予拔出这把剑的人试炼,不合适这把剑的人就会死掉”
礼菜倒吸一口气。她曾听说拔出这把剑的女孩子最终都惨死了。如果自己也拔出这把剑的话——。
“你不会有事的”
奥弗里斯自信满满地说道。
“因为,你是这把剑唯一的使用者”
“啊…………?”
礼菜以为自己听错了。
“礼菜!”
这时,拓也的声音响起。他和日向子绕过校舍的拐角,向着礼菜跑过来。
“小拓!”
礼菜喊道。
“反转”
日向子边跑边吟唱道。她的身体瞬间就被白色的甲壳包裹住了。
奥弗里斯把剑猛抛向礼菜,退后一步握住战斧,然后瞄准日向子胸前横扫过去。瞬间,日向子在口中低声呢喃道。
“加速”
大脑内时间的流速变慢了。日向子俯下身避过斧刃,正要逼近奥弗里斯身前,但奥弗里斯却边再次后退一步边把挥舞战斧下砍。日向子一边向旁边躲去,一边用刀刃化解斩击的去势。
奥弗里斯的攻击被她巧妙地躲过去了。日向子没有打算自己发动进攻,她完全只在防御。她侧目看了一眼旁边,在视野的一端看到拓也在把礼菜拉起来。她不认为奥弗里斯会这么容易地被打倒,所以得先让拓也把礼菜带离这里——到确认他们已经远离这里之前,她都没打算进行攻击。
即使不能完全远离这里,但如果救出礼菜的话,也许就能引起奥弗里斯的动摇,可以进攻那个破绽。
这时,奥弗里斯的嘴唇缓缓地紧闭着,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地充满了紧张的表情。奥弗里斯的视线投向了日向子身后,拓也应该再那里正准备带走礼菜。
“……喂,不要带着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东西啊”
——他的注意力分散了。
日向子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但是。她却更强烈地意识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如果自己输了的话,那两个人也会输掉的。
(我要守护这两个人)
被这份想法从背后推动着,日向子使出浑身的力量蹬了一脚地面。跳了起来的雪花恺在空中静止了一瞬,然后以奥弗里斯为目标径直地落下去。对手还没有注意到。好像还对日向子的突然消失感到疑惑。
(赢了)
日向子把战器刺向奥弗里斯的天灵盖——。
这个瞬间,奥弗里斯抬起了脸,凝视着日向子。
(拓也?)
在那里的是拓也的脸。日向子知道那是奥弗里斯拟态出来的,但是,当她注意到时剑已经停在了快要碰到那张脸的前面。她毫无防备地在奥弗里斯的跟前着地了。
奥弗里斯的战斧向着她刺了出去。虽然她扭转了身体,但新月形的斧刃还是深深地刺进了她左胸的外壳中。她反射性地向背后跳去——。她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在拓也和礼菜的脚下停下。
她倒在地上看着拓也和礼菜,他们两人依旧站在那里。
日向子虽然想说逃啊,但这已经没必要说了。
倒在地上之后,日向子的外壳马上就消失掉了。之后只剩下日向子那左胸染着血的身体。
“日向子!”
拓也跪在地上想要把日向子扶起,在这个瞬间,触手缠握着战斧朝他飞来。虽然他想要把身体闪开避过战斧,但是尖锐的斧刃还是轻轻地刺进了他的腹部。
“唔……啊……”
拓也倒在地上弯着身体呻吟着。虽然伤口不算太深,但是炙热的疼痛却使他的身体使不上劲。
“小拓!”
拓也听到礼菜的惊呼,但他痛得窒息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接下来能让我看一下吗”
奥弗里斯说道。
“Irena疯狂的状态”
2
礼菜仍旧站在那里,转眼间拓也和日向子都已经动不了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快逃……吧……”
礼菜微微地听到拓也的声音。
“不,已经逃不了了。你是知道的吧?”
奥弗里斯说道。
“终于找到你了……为了和你相见,我杀了数十个人类的少女,只有你才能使用这把剑”
奥弗里斯那充满喜悦的绿色的视线贯穿了礼菜。礼菜一边颤抖着一边摇头。
“不是……那样的……”
她拼命地回想拓也说过的话,她的肩膀上没有号码,没有号码的人是废物,使用不了武器。她想到了这番话。
“我,我……只能算是米雷斯的废物……那个,使用不了……,武器什么的”
礼菜用快要消失般的声音说道,奥弗里斯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你是在说阿卡米雷斯的事情?”
“嗯,是的……大概……”
突然,奥弗里斯噗地忍不住笑起来,大概是因为兴奋吧,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你说你是阿卡米雷斯?”
奥弗里斯仰天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很粗很大,听起来就像是哭喊一样。礼菜差点情不自禁地当场蹲下。
(……我,要被杀了,小拓)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光是听到对方喘气的声音。
“安心吧,你不是阿卡米雷斯”
听到奥弗里斯的声音,礼菜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站在她眼前的Terion露出了像是安慰般的笑容低头看着她。
“你是Terion哦”
奥弗里斯像是说明般温柔地说道。
礼菜的全身都冻住了。
她确实是听到了Terion这个词。她不是人类,也不是阿卡米雷斯。
处于混乱中的她没有注意到,奥弗里斯静静地单膝跪地。
然后,把左手把着的剑的剑柄递向礼菜。
“我疯狂的姬啊,请务必要接受这把剑……Irena,Irena•Volk”
“……啊”
她微微地喊了一声——Volk,她记得这是在哪里听过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奥弗里斯仍旧单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礼菜那怯生生的脸。
“看来还没有想起来啊……你是Grand Terion的‘灾厄之绝星’鲁斯兰•沃璐库的妹妹”
礼菜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旧时,破坏东京的Terion,一瞬间夺走数十万人性命的魔人。
“八年前包括我在内的四个Terion向着黑暗的摇篮而去,是为了去迎接你”
奥弗里斯继续单膝跪地,向礼菜说道。
“迎接……?”
“嗯。那次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取回这把剑,然后,另一个任务就是把你夺回来……从曾经的Terion最古老的一族的公主”
那个古老的记忆——礼菜的脑海中涌起自己蹲在一个漆黑的房间中的身影。
“我们得到了你和这把剑都收藏在黑暗的摇篮里的情报,我们等到晚上就袭击了那里。压制作战很顺利,那把剑也马上回收回来了……但是,去地下迎接你的那个家伙让你拔出了这把剑。不知道他是打算闹着玩或者是想和一起胡闹才让你拔剑。可你却斩杀的却是我们这几个同族。我也差点被你从背后劈开”
“我没做……那样的事情……”
“不,我看到了拿着长剑的小孩子的身影。除了你之外那里没有可以做出那样的举动的人了。除了鲁斯兰的妹妹外别无他人”
礼菜的身影倒影在那双闪烁着绿光的双眸中。那双眼中包含的愤怒的颜色让礼菜的身体颤抖起来了。
“在你的那副连虫子都不忍杀死的面具之下,应该是充满着与那个魔人一样的杀意与疯狂。你的身上流淌着无论是怎样的对手你都会杀死,生饮其血吃起肉的,令人厌恶的兽血”
“不是的……我,并不是那样……”
礼菜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
“不,我说的没错。拔出这把剑的话你的本性一定会苏醒的。如果是你的话,肯定可以对抗那个男人的。为了曾经斩杀的我们,杀了鲁斯兰•沃璐库。如果你拔出这把剑开始发狂的话,即使再不愿意,鲁斯兰都会出现在这里的。请一定要用这把ignis•aurum和那个家伙战斗。即使是那个鲁斯兰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如果抓住这个机会,我一定可以杀掉那个家伙”
奥弗里斯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如果杀了鲁斯兰的话,我就可以得到鲁斯兰的位置……‘灾厄之绝星’的称号也是会我的囊中物。这样的话,Grand Terion的王座就不是梦了”
礼菜打了寒战。奥弗里斯的打算是把礼菜和鲁斯兰一起打倒。礼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着这样恐怖的力量。但是如果鲁斯兰出现在这里的话,她想象不出这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的破坏与毁灭。
“不可能……因为,我是……筱宫礼菜”
奥弗里斯发出干笑声。
“你已经不再需要人类的生活了吧。回到非人类的世界就好了”
奥弗里斯的单手变化成触手,卷着落到地面上的大剑的剑鞘,静静地靠近着礼菜。然后,像是期待着她拔剑般,把剑柄向着她后就突然静止。
“如果你不听从我的话,我就杀了这倒在地上的两人。杀了这两个为了帮助你而拼命努力的两人”
奥弗里斯一边用下巴朝拓也和日向子动了动示意,一边奇怪地用温和的声音说道。眼前的金色战器诱惑着礼菜。
“如果拿起这把战器的话,也是可以打倒我,救到那两个人。你是这样想的吧?”
礼菜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因为太过恐惧她的思考都模糊了。但是,她不想拓也死去,只有这点是很清晰。
她紧紧地握住冰冷的金色剑柄。
礼菜一握住剑柄,奥弗里斯就肩膀颤抖着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气势也许会把这两个人杀掉”
礼菜情不自禁地把手缩了回来。但是,奥弗里斯的触手缠住她的双手,把她的手绑在大剑上。虽然礼菜拼命地用来挣扎,但是她的手指全都一动不动。
“因为上次除了我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死了,所以你没有杀人的机会……这次会怎么样呢?也许会像斩杀我们那样把这两个人也杀掉”
奥弗里斯咕咕地用喉咙发出声音笑了起来。礼菜全身都冻住了,她终于明白了奥弗里斯为什么停下来没有用战斧杀掉拓也和日向子了。
他是想让礼菜杀掉他们。
如果她杀了拓也的话,她肯定活不下去的。她的心真的会崩坏掉的。
(救我,救我,救我……)
她只是重复着“救我,救我”——但是,救星已经没有再出现了。
奥弗里斯像是非常感动般喊道。
“来吧,给我拔出来吧!让这把ignis•aurum展现它的真姿吧,Irena•volk!”
礼菜的双手与剑鞘同时违反着她的意志动了起来。
然后,她拔出了大剑。
3
瞬间,礼菜的视野蒙上了一片灰色,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大剑的金色光芒。
奥弗里斯,拓也和日向子都一动不动。
除了她和ignis•aurum外,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听到了像似从某处传来的大海的声音。
礼菜低头看着大剑——那是从剑身里传来的某人的声音。声音慢慢地变大,不久就变成了清晰的话语了。
“ignis•aurum•probat,ignis•aurum•probat……”
奇怪的是,像是咒语一样庄严地重复着的声音竟是她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开始发生变化了。
见惯了的纤细的手臂上筋肉明显地隆起,长出了尖锐的爪子,手上各处都竖起了像是角一样的骨节。然后,带有光泽的银色体毛覆盖住了手臂的皮肤。
(野兽的,手)
这既让她感到怀念,又让她厌恶到想转过脸去。她的右手一直到肩膀处都完全改变了形态——但是,为什么变化到此为止了。
“ignis•aurum•probat!ignis•aurum•probat!”
从剑里传出的声音更大了。突然,她有种像是自己被质问般的感觉——你有拥有这把剑的资格吗。
下一秒,从剑上发出的凶暴的光芒把她的全身都包裹住了。
注意到的时候,礼菜蹲在了一个黑暗的房间中了。紧握住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是一双年幼的小孩子的手。她听到了数声从外面传来的哭喊声。同时还听到了依稀有印象的某个男人的哄笑声。
但是,她的身体却一动不能动。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这是我)
她在脑海中的一角如此想道。
(这是八年前,那个晚上的我)
这里是她在最后所身处的黑暗——在那个黑色的发源地地下的房间。
突然,房间的锁急促地响了起来,就在她慢慢地回过头来的时候,门被大大地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走了进来。
因为房间太暗的缘故,少年的脸看不太清,但是一听声音礼菜就马上知道他是谁了。
(……小拓)
少年是那个晚上的拓也。但是八年前的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一下他的脸。
“果然,是这里”
看到礼菜后,他好像放心了一样说道。
“我来见你了哦”
(……啊?)
拓也在说什么呢,八年前的她也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
“昨天晚上约好了的吧。说明天晚上也在这里见,所以我就来了”
她只是看了他的脸一眼。明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但他似乎还为了履行与某人见面的约定而特意来这里。
“啊咧……昨天晚上和我见面的人,是你吧?”
突然,他一脸惊讶地问道。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沉默着。
“你还记得,生日的事情吧?”
接着,不知为何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的生日是六月十六日”
(啊啊…)
她发出无声的悲鸣。
六月十六日,今天早上,躺在病床上的日向子说过这个词——日向子的生日。这样的话。
(不是,我吗)
(那个晚上,小拓是来和久慈同学见面的)
她听到啪地,通往地下的门打开的声音。是有人正要从上面下来。他径直向礼菜伸出手。现在的礼菜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一起走吧……留在这里好像很危险”
那是应一只该递给别人的手,而不是递给礼菜。
但是,八年前的礼菜像是心动了一样盯着他的手。在她内心的某处知道这有点奇怪,是不是把她和某人搞错了。
(……必须跟他说他搞错了……他要找的人不是我)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手,这只手让她着迷。
来救我——这是八年前的她所怀抱的愿望。这个愿望突然变成了实体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犹豫再三之后,把所有的疑问都埋进了心底。
“……嗯。一起走吧”
她紧紧地回握住那只手,拓也把她拉起来,向着明亮的外头踏步走去。
“没事的”
拓也边向前走边说道。
“我会保护你的哦”
礼菜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瞬间,强烈的光芒从某处溢出,所以的一切都淹没在了白色的世界中。
“ignis•aurum•probat!”
礼菜听到几近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她被光芒弹飞出去了。
剑从礼菜手中掉落,剑尖插进了地面。
(刚才……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在一旁看着的拓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了礼菜的手臂突然变成了非人的形态——然后,在中途剑身散发的光芒就突然变得强烈了,接着她的手指就松开了剑柄。
礼菜呆立着,脸上浮现出了空洞的表情。
“…………礼菜?”
拓也忍着疼痛挤出声音问道。
礼菜的身体像吓了一跳般抖了一下,然后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纤细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哭泣。
拓也脚步踉跄地站起来,相比于自己身上的疼痛,他更担心礼菜的情况。当他正要触摸礼菜的肩膀的时候,
“……不要”
礼菜低声地说道。
“……嗯?”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礼菜?”
她明显的拒绝让拓也感到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奥弗里斯说道。这个Terion在礼菜拔出战器的瞬间就把触手收回,并与她拉开距离。似乎他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答我,Irena•volk!”
数十根藤蔓一起从奥弗里斯的右手飞出。礼菜的手脚和脖子不管哪里都被触手缠住绑了起来。脑袋以下的身体几乎都看不见了。
“不要……”
拓也想要把触手从她身上拉开。但是,没有拿武器的他却连一根触手也无法掰动。
“……并不是我”
礼菜低声嘀咕道。她那疲倦到了极点的声音让拓也打了个寒战。
“我没有资格”
(发生了什么?)
拓也的胸中萌生出了疑念。看来礼菜并不是只遭受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感觉到在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她。
“这把剑告诉我了……说我没有经受住试炼的勇气……所以,我……”
“……已经够了”
奥弗里斯用毫无波动的声音说道。
“总之,就是说你已经没用处了”
礼菜没有回答。奥弗里斯那双绿色的眼中明显地浮现出了轻蔑的眼神。
“你太过沉浸于人类的生活了,已经迷失了Terion的本性了吧。高贵的一族的公主沦落到成为只是污秽不洁的人类小姑娘”
吱地声音响起,绑住礼菜的力度变强了。即使这样,礼菜也只是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就像人偶那样一动不动了。
“虽然不好意思,但就这样让我杀掉你。作为让我花了那么多功夫的报酬,至少得给我点安慰吧”
这时,倒在两人身旁的日向子站了起来。她身上的外壳已经消失了,血从被割裂的衣服中渗了出来。
“……奥弗里斯”
日向子把拓也推开后,正要把缠绕在礼菜身上的触手切断。
“啊啊,你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女人啊”
奥弗里斯的左手也变化成触手杀向日向子,把她的战器弹飞到远处,然后,她的身体与礼菜一样也被藤蔓捆绑起来了。
二个少女都落入奥弗里斯的手中了,他那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拓也。
“这么了啊。那边的废物。继续用那样的力气去救人的话,哪个会先死掉呢?”
“可恶……奥弗里斯……”
拓也心中万分不甘,都快哭出来了。喀喇喀喇,二个少女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嘎作响。如果可以的话,拓也真想把耳朵塞起来。这时,日向子抬起头,她的眼神呆滞而空洞,大概意识已经模糊了吧。她的视线慢慢地动着,然后马上就注视着拓也。
她的嘴唇微微地动着,就像孩子一样低声嘀咕道。
“……救我”
她的自言自语让她自己回过神来了。
就像在小时候一样向人求救——她睁开了眼睛。
拓也就站在她的眼前,盯着她。
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却明显地充满了明确的意志。
“……明白了,我来救你”
他用斩钉截铁的声音低声说道。
(……啊?)
日向子的心脏呯地鸣响了一下。
拓也环视着四周。日向子知道他在寻找什么——武器。为了解开日向子的束缚而寻找武器。
“等一下……”
虽然日向子想要再次开口,但这时新的触手像封口布一样把她的嘴塞住了。
突然,拓也停下了动作。
他盯着那把插在地上的金色大剑。
日向子发出无声的悲鸣。
她知道拓也是想拿起这把剑。如果是阿卡米雷斯的话,即使把ignis•aurum拿在手里也不一定会立马就死掉。至少应该有一瞬间的犹豫时间。在这瞬间里把缠绕在日向子身上的触手切断——。
(不要……)
她发不出声音,想说的话无法传递给拓也。
他看着的只是那把剑——也许会给自己带来死亡的ignis•aurum。
他把手伸向那把剑,动作没有半点犹豫,
他紧紧地握住了金色的战器ignis•aurum。
4
在握住战器的瞬间,世界变得扭曲,色彩和形状都消失了,化成只余一片灰色的空白。
(这是……)
在他想这是怎么一回事的瞬间,他就像被炸飞一样被弹飞到了某个地方。
他背靠墙壁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这是一个像是某处微暗的走廊的地方,他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感觉眼熟的少女。淡色的头发与纤细的身体——。
(……礼菜?)
拓也注意到了。恐怕自己现在是身处过去的记忆中。恐怕自己正身处那个名为黑色的摇篮的地下设施中。
“……不”
礼菜摇着头,她的眼神中满是胆怯。那把金色的大剑递到了她的眼前。
一个身穿黑色衣服体型高大的Trion小心翼翼地握住剑鞘的一端。大概是因为背光的原因,他的其他身形外貌特征都看不太清了。只是,他的腰间左右各带着一把刀。
“请不要这样说。因为我们接到命令,务必要让你拔剑”
即使这样礼菜还是无动于衷。
拓也听到上层传来剧烈的响声和惨叫声,现在应该有很多人死在上面吧。
他使劲地握紧拳头。他自己这样坐在这里大概是因为被这个Terion打飞了吧。他还能感觉到脸颊像火烧一样痛。
“快点拔,我还要去参加上面的祭典呢”
礼菜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握紧剑柄——。
但是,她好像摸到了什么炙热的东西一样马上就把手缩了回来。突然,Rerion一拳打在了正侧面的墙壁上。拓也背靠着的墙壁簌簌地震了几下。
“……拔”
与先前的态度截然相反,Terion简洁地命令道。
礼菜仍旧两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她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会杀了你的哦”
拓也的心对这句话有所反应,感觉全身注入了新的血液。
(我必须要保护这个孩子)
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到底是来自于八年前的拓也还是回溯记忆的拓也。
礼菜双眼流着眼泪,悲伤地低声说道。
“……救我”
Terion那只没有拿着剑鞘的手伸向了腰间的配剑。拓也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在意识模糊中推开了礼菜,自己握住了金色战器的剑柄。
“啊……”
可以看到除拓也以外的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但是,他停了下来,暂时没有拔出ignis•aurum。
在八年前的拓也拔剑的瞬间,这份记忆消失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再度伸出空无一物的灰色世界中了,现在的他正握着金色战器。
“ignis•aurum•probat……”
他听到了从剑身传出了他自己的声音。拓也开始跟在那把声音后面吟唱起来。
真金不怕火炼——他感觉到自己被这把试炼过了,他是否适合做剑手。
一定是和八年前一样,自己应该回答了这把剑的试炼。
这把剑追求的是,接下来的这句话。
拓也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吟唱着那句话。
“炎证明黄金,苦难证明勇者”
在这个瞬间,不断重复的话一下停止了。
“为了追求黄金的世界,而接受苦难考验的勇者报上名来”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静静地地响起。
“……我是”
拓也继续吟唱着从心底深处涌出的话语。
“赤之阿卡米雷斯……血刃之王”
近乎凶暴的力量从散发着光芒的刀身中暴涨而出。拓也的心脏轰鸣起来。他把两手放到剑柄上。然后闭上眼睛,这次他带着坚定的信念喊道。
“反转!”
闭上了眼的日向子耳边响起了拓也那强而有力的声音。她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拓也仍旧握着ignis•aurum站立着。
她的目光被他的右手吸引住了。他的右手染成了红色。
但那并不是鲜血——而是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外壳。
在下个瞬间,红色的色彩一下子从右手扩张到他的全身。他的头,躯干,手脚,全身都被那个红色的装甲覆盖着。
日向子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着前所未见的红色装甲,手持金色战器的阿里米雷斯。
日向子的身体簌簌地抖动了一下。
(是拓也……不是礼菜)
他是ignis•aurum的真正主人——。
(但是……)
他应该是连百视剑都使用不了的不完全战士。为什么最强的战器——。
(是外壳的调整出了偏差了还是他并非全才呢)
她睁大了眼睛,拓也既不是没有才能也不是调整出了偏差。而是对他所进行的调整仅是为了装备最强的战器。她只能想到这一点。
拓也迅速地让身体反转,动作粗暴地把触手一击全部斩断,把日向子和礼菜解救出来。日向子看到他的全身感觉身上一阵战栗。
据说不可能人为地造出来,人与外壳的完全融合体就站在她的眼前。
(不可能……这样……)
可以装备最强的战器,完美的阿卡米雷斯。
这时,她胸中充满的是惊讶——然后,还有一点恐惧。
5
奥弗里斯•佩恩基拉把被斩断的残破触手变回到原来的双手,自己握住战斧。憎恶与欢喜从旧时的伤口处涌了上来。
“是你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兴奋相去甚远。
赤之战士无言地重新握好剑,明显是外行人的握剑姿势。
“你要斩杀我吗?”
奥弗里斯怒目瞪着对手,背部簌簌地颤动着。这个阿卡米雷斯的外壳恐怕很坚固吧。但是,他可不认为这样对自己不利。对于这个Terion来说,就是说他无论受到怎样的伤都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这就可以尽情地虐杀了。
“嗷呜呜呜呜呜呜!”
奥弗里斯一边发出欢喜的嚎叫一边直线朝拓也直线跑去。
但是,靠近了就可以看出那是个假动作,他一边跑一边把握住战斧的触手一口气伸长,从贴着地面的位置斩向拓也的右脚。他是打算先废掉拓也的行动能力。
拓也轻轻地跳向空中避开斩击。这也是他预想之中的动作。奥弗里斯操纵的战斧拐了个九十度,一下子向上朝着靶子而去。新月形的刀刃击中了右脚的外壳。发出了清晰的声音,装甲上出现了龟裂。
拓也落到地面上,单膝跪地。奥弗里斯再度操纵战斧击向他,但这次他用大剑粗暴地把战斧击落。
奥弗里斯再次与拓也拉开距离,手臂回复到原来的状态。
“果然,实战经验太少了”
奥弗里斯说道。
这个米雷斯的潜力毫无疑问很高,但是,他欠缺活用这份能力的技术。
“这样的话,用我的战器也足够了——”
突然,奥弗里斯的身体冻住了。他盯着战斧的刀刃,在新月形的刀刃正中处出现了小小的龟裂。
(仅是相碰一次……)
武器的材质本身就不同。奥弗里斯重新紧紧地握住战器。他决定不再侮辱对手“经验不足”之类的了。
接下来,他打算动“真格”的了。
突然,奥弗里斯转过身按来路跑向校舍去,拓也目瞪口呆地目送着他离去。
(要逃跑……吗?)
拓也慌忙地从后面追上去,奥弗里斯跑到墙壁跟前,把触手伸长到头上,抓住屋顶的金属网。然后利用手臂的伸缩一口气上到屋顶。
拓也两腿并拢屈膝,用尽全力往上跳。瞬间他的身体就离开了地面。
“呜哇”
超乎意料的脚力让拓也吃惊得差点闭上眼睛。他很轻松地就跳得比校舍还要高。
(这是我的力量……?)
他就这样落到屋顶上——应该如此。但是,他的身体在空中静止了。覆盖着外壳的四肢被奥弗里斯细小的触手缠住了。
奥弗里斯站在屋顶的边缘把拓也固定在空中。
(可恶……)
他正要改变剑刃的方向切断触手,在这个瞬间,他眼前的风景却歪曲了。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被转了过来。奥弗里斯把拓也举高过顶,像是想把拓也从比屋顶更高的地方扔下去。映入拓也视野的只有天空与太阳。
他动了下脖子,低头看向地面,他看到了宛如航拍照片般的学校全景。
然后,操场就一下子地向着他逼近过来。拓也压抑不住地从口中发出惨叫,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眼蜷缩着身体——碰地一声,钝击般的冲击在他的全身游走。
他没有感觉疼痛,而是吃惊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陷入到了地面中,脸朝下地倒下了。
(没有……死)
如果除开心脏像是要冲破胸口般脉动着的话,身体上哪里都没有问题。这也是外壳的力量吧——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右手的剑消失了。
奥弗里斯•佩恩基拉看到拓也慌慌张张地爬起来。Ignis•aurum就插在离拓也大约三米前的地面上。拓也动作笨拙地正要去取回大剑。
“太慢了!”
听到这个声音,拓也终于回过头来——奥弗里斯就在他的上空。已经挥舞而下的战斧就要碰到赤色阿卡米雷斯的额头了。
Terion发出欢喜的叫声,刀刃已经来到拓也双眼间的外壳之前了。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阿卡米雷斯的赤色双臂正要慢吞吞地护住要害。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奥弗里斯的唇边浮现出了微微的嘲笑。
新月形的刀刃确实低击中了拓也的眉间。
奥弗里斯逼真地想象着这个让他讨厌的对手被劈成两半的场景——。
突然,刀刃顿住了。
“什么!”
奥弗里斯喊道。拓也的两只拳头牢牢地把战斧的刀刃夹住,让刀刃停了下来。即使他继续用力,但刀刃还是一动不动。
下个瞬间,明显的不详的声音传了出来。游走在战斧刀刃上的龟裂一边发出声音一边加深。
奥弗里斯浮现出了惊愕的表情。他竟然在用徒手把战器的刀刃破坏掉。
拓也使出浑身的力气把战斧推开,在这个瞬间,他双手放开那把武器,趁着奥弗里斯脚步踉跄的一瞬,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再次握住大剑。
然后他在站起来的同时挥剑猛然向奥弗里斯斩去。奥弗里斯反射性地用战斧迎击斩击——新月形的刀刃完全被斩断了,向空中飞去。
“可恶……”
奥弗里斯的表情第一次因恐惧而歪曲。他大步跳向后面后,正要转过身去。但是,赤色阿卡米雷斯的剑已经逼近到能碰到奥弗里斯的距离了。
奥弗里斯•佩恩基拉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那从头到身体一条直线劈开的身体——然后,就是身上沐浴着他溅出的血的赤色阿卡米雷斯的身姿。
奥弗里斯?佩恩基拉倒在了地面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拓也确认了一下Terion是否气绝。他的肉体活动已经完全停止了。
突然,鲜血从尸体上流到地面上,鲜血慢慢地变干。只在地面上留下如砂块般的东西。奥弗里斯的残骸在拓也眼前随风飘散,化作尘土飘走了。
这就是奥弗里斯?佩恩基拉的末日。
赤色的外壳从拓也的身上消失了。他回复到原样,身上和衣服上都完全没有留下溅出的血液。
(……因此才没有溅出的鲜血)
拓也回想起了世津子拿出来的小时候的衣服。
这真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拿着这把剑反转,斩杀Terion的是拓也——并不是礼菜的衣服上沾着鲜血,而是拓也的衣服没有沾上鲜血。恐怕礼菜只是在斩杀Terion的拓也身旁而已。
(全部,都是因为我的外壳的原因啊)
他站起来,正要回到日向子和礼菜那边——。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疲劳,单膝跪倒在地上。他暂时只能蹲在那里,无法站起来。
6
“这份疲劳就是强大的力量的代价么……可以装备外壳的世界非常短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日向子说道。
她身上的伤并没有那么伤。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并没有失去意识。
拓也三人还在正面旁边,礼菜与之前一样还蹲在地面上。礼菜像是没有受到特别深的伤,但貌似她还没从拔出那个ignis•aurum时的冲击中重新站起来。拓也也因为重度疲劳与侧腹的伤,身体无法自由行动。
他看着放下了闸门的校舍,大家应该还被困在里面。他想尽可能快地救出他们,但是在场的三人却一动都无法动。
(友典那家伙去哪里了啊)
虽然有各种想拜托他的事情,但是在后门分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的身影了。
突然,他和日向子视线相交了一下。
“拓也之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挥舞金色战器的阿卡米雷斯——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留在这两块?还是……”
日向子的话停住了。帮助她与Terion战斗,如果可以的话,日向子想拓也如此回答。但是,拓也还有礼菜在——鲁斯兰•沃璐库的妹妹。
今天打倒了奥弗里斯•佩恩基拉,但今后也许会再出现像奥弗里斯那样的Terion。那个时候,肯定需要自己的力量的。之后为了让礼菜过上普通的生活,自己必须守护她。
“……不留在这里也没问题”
这时,礼菜低声说道。不知何时她抬起了头,用那双像是哭泣过的眼睛看着两人。
“小拓和久慈同学一起就好了”
“啊?”
两人同时反问道。
“因为,其实你们两个必须要在一起……”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眼泪再次流到脸颊上。
“你在说什么啊”
从刚才开始礼菜的样子就很奇怪,虽然拓也想要去摸她的肩膀,但是她却站起来避开拓也的手。
“礼菜?”
礼菜像是拒绝拓也的叫唤般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能留在人类之中了……那个时候,我就必须回去了啊”
这时,响起了巨大的响声,就像是冰块破裂般的钝音。拓也他们转向正面方向。
“啊?”
正门啪啦啪啦地破碎了。金属与混凝土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滚落到地面。这样的破坏并不是因为爆炸。每一块碎片都碎成了多面体,都像小孩子的积木一样。
是被斩碎的,拓也凭直觉判断道——用某种武器斩碎的。
一个穿着青色西装身材矮小的男人一边躲开残骸一边向着这边走来。拓也感觉那淡色的卷发,肤色也很白和笔直的鼻梁好像在哪里见过。男人看起来像是十几岁,又像是三十几岁。
“你是真的觉得必须要回去了吗?”
他说道。作为男性来说这声音有点尖锐。拓也感觉这声音也曾在哪里听过。
“……谁?”
日向子向拓也小声地问道。
“不知道”
在拓也摇头的时候,男人已经完全通过正门,踏入操场了。拓也他们终于看到了男人的全身——男人拿着一把金色的大剑。
虽然与拓也拿着的ignis•aurum一模一样,但它释放的光芒更加强烈。
男人的嘴角向上翘起笑了笑。
“你并不是不知道的啊。彻底地说过我的事情的吧?”
拓也放下心来了。
他知道为什么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他和礼菜很像。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地面通过。拓也抬头看向空中,一只大得前所未见猛禽展开双翼在空中盘旋着。
“雷迪……帕累托……”
日向子小声地嘟哝了一句。那个名字很耳熟。她记得他是负责去搜寻Grand Terion内部的背叛者的。
“什么啊,帕累托的名字是秘密啊…是奥弗里斯那个家伙泄露的吗?”
拓也的喉咙咕噜地响了一下——如果看到了背叛者,接下来就会喊人来把背叛者杀掉。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GranfTerion的肃清者。
“如果能由我来处理奥弗里斯就最好了……但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真的发现了妹妹啊”
男人站在了拓也跟前,把双手拿着的剑插进了地面。
“……给我正式地报上名来吧”
突然,男人的声音变得充满威严。
“我的名字叫鲁斯兰。鲁斯兰•沃璐库”
7
男人右手轻轻地挥舞着大剑,此时从刀刃溢出的光芒变得更加凶暴了,就像爆炸的闪光一样,拓也的脊背冻住了。
“然后,这把剑是金色战器的第一位•昂阵astra•castra”
“拓也!”
日向子一边喊道一边握住自己的战器。拓也也学着日向子那样。然后,两人同时喊道。
“反转”
两人的身上各自浮现出红色和白色的外壳。
拓也已经没有思考的余裕了。想一下的话他的腿就会颤抖起来。对手是引起灾厄的Terion。
“拓也从右边,我从左边”
日向子低声说道。拓也按指示从左边斩向鲁斯兰。日向子则从左边反手握住短剑反复刺出。
但是,两人的刀刃都同时落空了。鲁斯兰瞬间跳起向后退了几米。
“……打算稍微玩一下吗”
鲁斯兰握住大剑,手上蓄满力量。
“让你们知道一下力量的差距也没坏”
突然,男人的身体像是爆炸般膨胀起来。像拧起来的麻绳般的肌肉布满他的全身,皮肤上覆盖着黑色的体毛。同时他的面貌也开始发生了变化。耳朵和下颚都变尖了,可以从牙齿的咬合处看到白色的长牙。
拓也全身都冻住了。那是狼的身影。
“沃璐库是狼。有着高贵的古老血脉的一族……我是人狼族的末裔”
但是,他的肉体变化并非左右对称,与完全兽化的右侧比起来,他的左侧保留了更多的人类形态。
这时,日向子拍了一下拓也的肩膀。
“攻击那家伙没有变身的那边,接下来我攻击他的脚,拓也攻击他的头”
如此说完之后,她就跑了出去。拓也也胡乱地蹬了一脚地面跑了过去。她最大限度地俯下身,想要挥刀从侧面斩向他的脚踝。拓也则跳起来越过她的背部,刺向鲁斯兰的脑袋。上下同时进攻。
但是,鲁斯兰的脚只从原地移开了一步,然后右手的大剑横在上身前,在拓也他们上下重叠的瞬间一口气向下挥舞。
“啊”
拓也刺击的姿势被破坏了,好不容易才用举高过顶的剑承受住那道全力下砍的斩击。二个人都一起被压向地面,像是叠罗汉般倒下。日向子被压在拓也的身下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半埋进地面中。
“日向子?”
昏迷了吗,她的外壳已经消失了。拓也把她挡在身后站起来。他拼命地忍着不让牙齿卡擦卡擦地打颤发出响声,抬起头看着鲁斯兰。
(这家伙身体只反转了一半……是“废物”啊)
他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的外壳是完美的,如果可以顺利地进攻他的破绽,也许能与之一战。
“……你是在想我是个废物吗?”
拓也感觉自己就像被冰水淋了一样。但是,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大剑。鲁斯兰像是很佩服般睁大了眼睛。
“你明明应该知道我比你更强,但还没有失去战意吗……你是绝对砍不到我的哦。因为”
拓也没有把鲁斯兰的话听到最后,就强行地蹬了一脚地面跑出去,似乎如果不动的话就会被恐惧感击溃。
拓也用上全身的力气挥舞着ignis•aurum——他瞄准的是鲁斯兰那被黑毛覆盖住的脖子。就算是“灾厄之绝星”,如果被砍断脖子的话,也应该会死掉的。
但是,鲁斯兰却一动不动。
(……啊?)
拓也的斩击结结实实地命中了Terion的脖子。下个瞬间,一阵极其强烈的冲击就传递到了拓也双手的外壳上,大剑险些就掉落了。
鲁斯兰的脑袋还在脖子上,金色的刀刃只微微地砍进覆盖着刚毛的脖子。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这么会……”
拓也哑然了。
“我都说了的吧?斩不了的”
从人狼的牙缝中传出了嘲笑声。拓也漫步蹒跚地离开鲁斯兰的攻击范围,回到倒下的日向子的身边。
“你就连只是不完全变身的我都砍不了……力量的差距太过大了哦。而且,你不知道使用这把战器的方法”
鲁斯兰把大剑的剑尖指向拓也。拓也的膝盖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既然他用武器砍不动对方,那么就应该赢不了,只会被对方杀掉。拓也好不容易才站稳——但是,即使这样,手还是紧握大剑。如果自己停止战斗的话,就没有人去保护日向子和礼菜了。
“为什么要保护这两个人到这个份上?irena并不是人类,那边的阿卡米雷斯少女也是刚认识不久的吧”
“……与这些无关”
拓也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我要守护的东西由我自己决定……”
突然,拓也感觉异样的重量压在了肩膀和背部上。身体向下弯了下去,赤色的外壳消失了。拓也坐倒在地面上,像是遮挡住日向子的身体般坐着。
“你连续变身太勉强了啊。与奥弗里斯战斗之后,还没过去多少时间吧?”
鲁斯兰那感觉很温柔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之前感觉到的疲劳成倍地增加了。拓也被重度疲劳折磨着,连呼吸都感觉辛苦。
“人类的孩子能使用ignis,本来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人狼把大剑高举过顶,比刚才还要高。拓也脑海里逼真地浮现出了自己和日向子被劈成两半的情景。
“……你就带着引发了奇迹的幸福一起升天吧”
拓也把日向子压在身下,勉强转过脸看向鲁斯兰——就像是顶回对方的视线一样,与八年前他庇护礼菜时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心情。
(……保护她)
这时,拓也的头被某人的两只手转了过来。
(嗯……?)
那是礼菜的手。她把拓也的头紧紧地抱在胸前,抬头看着鲁斯兰。
“……住手”
她带着哭腔说道。
“不要杀这个人”
“……为什么”
鲁斯兰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用温和的声音问道。
“因为他一直保护我到现在”
“之后由我来保护你”
礼菜像孩子一样左右摇着头。她流出的眼泪沾湿了拓也的脸颊。拓也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在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给我带来幸福……所以,求你了”
沉默在流淌。
“即使我放过他了,其他Terion还是会杀他的哦?”
鲁斯兰说道。
“即使在Grand里也有很多渴望得到ignis•aurum的Terion…明明他们自己使用不了。想要取代我的Terion会把他撕裂成八块的吧”
即使鲁斯兰如此说,礼菜还是一动不动。
“……小拓不会那么容易就说掉的”
鲁斯兰不知为何很高兴似的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听妹妹任性撒娇的哥哥。
“你真是让人讨厌啊,人类的孩子”
拓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守护了妹妹,但是,就因这样而让妹妹迷上了你,真是让人讨厌”
鲁斯兰低声笑道。
“其实,我也不想把每一个渴求金色战器的家伙当做对手……也许让你暂时作为那群家伙的对手也不错,对于我来说,又不会少了什么东西”
鲁斯兰放下大剑,单手轻轻地抱起礼菜。
“啊…………”
礼菜的眼睛渐渐离拓也远去。她的表情冻住了,然后下一秒,就像小孩子一样扭曲起来。
“救我!”
礼菜的呼喊声让拓也浑身一颤,眼睛睁大——只是,他只能看着礼菜远去。坐在地上的他紧紧地握住两个拳头。
“ignis•aurum就先放在你那里,我们还会再见的,人类的孩子”
鲁斯兰收起大剑,抱着礼菜,把右手高举过顶。
“雷迪•帕累托!”
一阵风拂过拓也的头顶。黑色猛禽低空飞行掠过地面,一只爪子抓住了鲁斯兰。那只鸟轻松地吊着鲁斯兰和礼菜,呈直线飞去。
在鲁斯兰他们变成了一个黑点隐没在山峰对面之后,拓也还在凝望着那个方向。礼菜最后的呼喊声篆刻在了他耳朵的深处——救我。
“……一定,会去救你的”
拓也低声说道,声音从紧咬着的牙缝中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