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是这样啊。」
隔天午休,听完我的话后,相模一副「随便啦」的模样回应。他面向桌子,表情一如往常平淡地笑了笑。
「相模,你怎么想?」
「你问我喔?我嘛,觉得鸠子美眉那种程度的欧派比较好喔。」
「我才不是问你这个!」
别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别人的青梅竹马!
「不过像彩弓美眉那种完美身材又让人觉得难以割舍啊。啊,我这话当然不是指贫乳我不行的意思喔。像千冬亲亲那样可爱的孩子,拿来舔舔摸摸是最棒的了。」
「我又不是在问你的性趣!」
这家伙真是超烦的。而且相模这种把女生称为「美眉」、把小女孩称为「亲亲」的称呼法,说实话真的很恶心。
相模就算是对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女孩子也爱装熟。
「咦?不是在讨论欧派吗?」
「才不是!别再说了啦,你这种说法好像是我刚才一直在跟你讨论欧派一样啊。」
「如果不是在讨论欧派,那就不归我管了。」
「欧派是归你管的吗!?」
「你很奇怪耶。不是在讲美玲美眉讥讽灯代美眉是个洗衣板,导致灯代美眉暴怒的事吗?」
「这部分我确实有提到一点,但主题不是这个啊。」
「喔~我只记得这部分。」
「你的记忆力也太凄惨了吧!」
「玩笑开到这吧,我可是有认真在听你说话的。是在说学生会长美玲美眉误会你喜欢她,然后反过来对你告白的事对吧?」
相模揶揄道。
因为我想不出有什么好方法可以解决工藤会长这事,就死马当活马医地找了相模讨论。为了不让相模知道异能的存在,所以说明很乱七八糟,不过看来重点有传达到了。
「那,相模,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交往就好了啊。」
「……你说的真轻松喔。」
根本就是觉得事不关己嘛。不对,这家伙就算是跟他自己有关,在面对三次元女生时他也是这副模样。
相模静梦是只能用「萌不萌」来判断女孩子的有病变态。
……明明喜欢女生,但这男人对女性却一点也不温柔,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啊?
「我说安藤,你个性意外地保守嘛。」相模不可思议般地说道。「你是觉得跟不喜欢的女孩子交往,这样是不诚实的行为吗?」
「我又不像你,是个不管是谁都可以交往的随便男人。」
「唔,我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啦~」
相模随口胡诌,我则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你说的。被女孩子告自我是很高兴,也没有『不喜欢对方就不能交往』的想法。」
「但是,」我接着说道。
「工藤会长之所以说喜欢我,只是单纯的误会。所以就算她对我说喜欢,这都只是假的,感觉就像是欺骗了她然后进行交往,该说是不太诚实还是怎样…i唔,我说不太清楚,总之就是类似这样吧。」
「安藤好保守啊。」
相模露出微笑,重复了刚才的话。
「不过,安藤你忘了很重要的事喔。」
「重要的事?」
「为了决定要不要和美玲美眉交往,首先有件非得确认不可的事啊。」
「什么事啊……」
被他用那双蕴含热情的双瞳直视,让我不由得抽了口气。
相模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认真。
「首先,得先确认她是不是处女。」
「你一脸认真地在说些什么啊!?」
「……咦?安藤才是,你在说什么啊?」
「你那惊讶的表情是怎样?是我不对吗?」
「女孩子是否为处女,其价值就有如天与地的差别喔?跟二手货交往只会浪费时间啦。」
「你给我向全世界非处女的人道歉啊!」
「如果不是处女就算不上是女人(非人类也包含在内)。」
这个处女厨啊啊啊啊啊!
这家伙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似地把现实与虚构混在一起啊。
同样身为男人——不对,同样身为人类,实在太丢脸了。
为了人类的尊严,这人还是快去死一死吧。
「不过相模,你不是跟不少女孩子交往过吗?这些女生中连一个有经验的都没有吗?难道你在被告白的时候,每次都会先问对方是不是处女吗?」
「我每次都会先确认啊。」
「你还真的这么做喔!这也太……那对方都会回答吗?」
「嗯,几乎每个女孩子都难以殷齿,但我只要说『你不说的话我无法跟你交往』,大多数的女孩子都会告诉我。」
「……你好可怕。」
相模明明是个帅哥又受欢迎,为什么当不了现充的理由,我好像稍微瞄见了一小角了。我将两人内心划开超大一段距离后,相模眼神缥缈、表情忧郁似地开口说道。
「只有一次……跟明明是二手货还骗我说是处女的女生交往。啊~真是人生的污点啊。」
「这样啊,我想对方肯定也把你当成人生的污点吧。」
「以为是处女的女孩子实际上却不是处女,这种惊喜我打从心底不想要啊。那时候我真的眼前一片空白啊。」
「你是神奇宝贝金银版的主角喔?」
「啊,对了对了,说到一片空白啊,昨天我玩的18禁游戏啊,那杀必死画面还真不是盖的。这种杀必死画面啊,不光是只有精液喷溅的瞬间,最好连喷完后的CG也要有变化才好啊。」
「别从『一片空白』联想到『精液』啊!就算『人长得帅,讲黄色笑话也显得爽朗』,但你的低级笑料已经不是突破盲点而是突破盲肠了啊!」
啊,真是的,所以我才讨厌跟相模聊天,因为会让我变成普通的吐槽喜用角色。明明是我先开口的,却不知怎地都变成相模在聊他自己了。
「安藤还是一样这么有活力,真好啊。光是看着你就很开心了啊。」
相模微微地露出平静的笑容。我若是女孩子,看到这美丽笑容就会心神荡漾了,但因为我是男的,所以只有火大而已。
不管怎样,工藤会长的事还是得解决才行。不过她可是代表了全校学生的学生会长,是个公务繁忙的人物,应该很难制造出两人好好谈谈的机会。
所以焦急也没用,还是静下心好好地仔细想想——
「嘿嘿,我来罗!」
——我还曾经这么想过啊……
放学后,一出教室就看到工藤会长。不需要多问,看来她正在等我。
四周的视线剌得我好痛,来往的学生们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望向我们。大家都一脸「为何学生会长会在这里?」的表情。但造成这原因的人物却完全不在意奇特的视线,只是对着我满脸笑容地说道。
「亲爱的接下来要去社团吗?」
「是、是没错啦……」
「这样啊……虽然我是想说『那我们就快点一道回家吧』不过很不巧,我也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做。连带昨天偷懒的份,今天得要努力补上才行呢。」
「这实在太可惜了。那我就先……」
「所以我们就一起去文艺社的社团教室吧。我送亲爱的到社团教室后,我再去学生会室。」
「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文艺社位于校社一楼,而学生会室则是最顶层。工藤会长根本没有刻意跑去文艺社的必要。
「就算时间短暂,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吗……?」
呜哇,好可爱!
她一副双颊通红又微微歪着头的模样,让我无法拒绝。所以我答应了工藤会长的请求,一起前往文艺社。
「哼~哼哼~嗯哼哼哼~」
……她居然哼起歌了,步伐中也有一半是小跳步。工藤会长的好心情真是一目了然。
虽然工藤会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冷静又坚强的女强人……
角色已经崩坏到极点了啊。
这个人将来肯定谈不了什么好恋爱啊。工作方面的能力是很强没错,可是私生活方面实在是不太妙啊。
「对了,亲爱的,可以告诉我你的电子信箱吗?」
工藤会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转过头说道。
「本来昨天就想问的,但被很多麻烦事打扰了呢。」
这么说来,我们都还下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啊。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就掏出了手机跟她连线交换信箱。工藤会长的手机上完全没有吊饰或彩绘,相当简洁。是支挺像她会使用的手机。
「喔,这就是亲爱的的信箱啊。」
交换完后,她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我的信箱地址。
【bloodydarkness_inthe_apocalypse666@■■■.ne.jp】
哼,这正是符合我品味的绝佳信箱啊。
在注册信箱时,我把我最喜欢的别名「真红之暗」放在开头,而且——
「bloody跟darkness我是知道……亲爱的,接下来这个单字是什么?」
「apocalypse,意思嘛——是默示录。」
默示录。这是……唔、就是基督教的那个。
「喔,那最后的数字666又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生日吧。」
「666……这是记载在约翰默示录中的——兽之数字。」
兽之数字。这是……虽然不清楚,总之666就是代表兽的数字。
也就是说默示录跟666这两个搭在一起非常融洽……我是这么觉得的啦。
好帅,我的信箱超帅的~
「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嘛……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我不能让你被卷进这污秽的命运之中。」
「这样啊,不想说也没关系。女人要是太过追根究柢不好呢。」
工藤会长干脆地把我信箱的事一笔带过。咦~快点说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啊~……我还有很多事想跟你说的啊。
「比起这种事……我、我的信箱,你觉得怎样?」
她略微拉高声调,听到她这么说,我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机上头,确认工藤会长的信箱地址。
【mireijurai_foreverlove@■■■.ne.jp】
这个~
念起来是mirei jurai foreverlove啊!
翻译就是「美玲与寿来永恒的爱」啊:
…………
呜哇……
呜哇呜哇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太糟糕了,是最糟糕的情况啊。
「呵呵,昨晚我一直想着亲爱的,所以都没怎么睡呢。」
工藤会长羞涩地说道。
「所以我就弄了个新的信箱了。」
嗯,确实是弄了啊。在另一种意义上弄了啊。
这是刚开始交往的笨蛋情侣最常犯的致命失误啊。
实在是太过年轻所犯下的错啊。
换句话说就是DQN的代名词。
会做这种事的人通常都出人意料地很快分手,然后马上就传了信箱变更的信件过来啊~……
「亲爱的……?啊,是因为开心到说不出话了对吧。」
工藤会长的乐观思考已经到愚蠢的地步了,恋爱的少女是无敌的。
这个人真是太不妙啦,比我想像的还要夸张啊。
她把信箱改掉,就代表工藤会长的朋友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得快点解开工藤会长的误会才行啊……我虽然是这么想的。
「呵呵~呵呵呵~」
她望着那个晒恩爱晒过头的信箱傻笑,看到她那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实在说不出这一切都是假的。
「亲爱的掰罗。社团活动要加油喔。」
「啊、嗯……工藤会长也要加油喔。」
「就算文艺社可爱的女孩子很多,你也不可以花心喔。」
「……啊、嗯。」
「那明天见罗!晚上我会传邮件给你的!」
我们在社团教室门口交换这段对话并道别。我目送没走几步就开朗地回过头朝我挥手的工藤会长,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我才深深叹了口气,走进社团教室。
「唉~真是受不了啊。到底该怎么办——嗯?」
我才刚跨进室内,就感受到异常。
灯代、鸠子、彩弓社长、千冬妹妹,全部人都用冰冷的眼神瞪着我。那视线实在太过尖锐,让我都感受到物理性的刺痛了。
「怎、怎么了……大家这是怎么了啊……?」
『没啊。』
全员一致的回答,这次则是一起别开头。大家都露出很明显的不悦表情。
到底是怎么了?
平常感觉都很随和的,但今天却有种跑错棚的感觉。
「那、那个,灯代,发生什么事了吗?」
总之我先坐到空位上,询问坐在附近的灯代状况。
「……你问我发生什么事?」
灯代露出超明显的烦躁表情。
「你把手放在自己胸口好好想想吧。」
我把右手放在胸口,将意识集中在自己体内。
「呐,你听得见吧,另一个我啊。告诉我吧、回答我吧……我到底是什么人?」
「谁叫你跟体内的自己对话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咦?我搞错了吗?」
「以一个人类来说,你向来都是搞错的啦。」
灯代受不了似地摇摇头,碰触了好几次自己的头发后。
「……你、你刚才,不是跟工藤会长一起来社团教室嘛。」
她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光是看到就让人觉得不愉快了啦。」
「啊?那是因为工藤会长说她想跟我一起走到社团教室……再说,我们又没打情骂俏。」
「喔~是这样吗?实际上你不是也没反对吗?工藤会长人长得美身材又好……」
灯代话中带刺,头还撇到另一边去。
「……怎么了?为什么你这么烦躁啊?」
「我没有烦躁啊。」
「难道你是在嫉妒?」
「你、你说啥!?」
灯代的脸瞬间暴红,身体也变得僵硬。
「为、为、为什么我要嫉妒工藤会长啊?我、我怎么可能会羡慕她和你交往啊!」
「嗯?不,我是指因为工藤会长有恋人啊。单身的人不是都会嫉妒有恋人的人吗?」
我看到街上黏TT的情侣也都是先咒骂再说。
这是人类的本能。
「……啊,什么嘛,是这个意思喔。」
「你说这个意思……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唔~!我、我不知道啦!」
灯代这么说完后,就猛然地转到另一侧去了。真是让人搞不懂的家伙。
我随意转向社团教室的角落,看到鸠子正在泡茶。
「鸠子,我也要一杯茶,拜托了。」
「静悄悄~」
「…………」
鸠子说了「静悄悄」。
「喂、鸠子。」
「静悄悄。」
「……静悄悄是怎样啊?」
「我、栉川鸠子,从现在开始要无视阿寿的存在。」
她嘟着嘴说出谜样的话。
「因为我正在排挤你,所以你别跟我说话。」
……刻意对本人挑明说出排挤宣言,这是多愚蠢的举动啊。鸠子她那天真单纯的个性,与这种阴暗行为是打从根本的不适合啊。
「可是鸠子。」
「排挤中~别跟我说话~」
「……可是啊,我要是不跟你说话,排挤本身就不成立了喔?」
「咦?什么意思?」
鸠子突然就变回以往的反应了,她这么好应付真是谢天谢地。
「排挤这种行为啊,是要对方前来搭话时无视对方,这样才能成立。也就是说你要排挤我的话,就得先让我跟你说话才行。」
「是、是喔~唔~那、我要彻底排挤阿寿的话,该怎么做才好啊!?」
「这种事别问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有点蠢地达成对话了,所以在此对话告一段落。
接下来我看向千冬妹妹,她把她很喜欢的松鼠玩偶——小松抱在手上,脸颊整个鼓了起来。
「千冬妹妹也心情不好吗?」
我放低姿态开口,千冬妹妹则是把小松拉到脸的前方。
然后,
「今天千冬小姐不想尬哩(跟你)说话咧~」
小松说道。
……不,玩偶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完全就是千冬妹妹的声音啊。感觉虽然很努力要变声了,但几乎没什么变化。
看来她应该是想弄出腹语术的情境吧。
「所以咧,今天就由偶小松来代替千冬小姐尬哩说话咧。」
不过千冬妹妹的腹语术好烂啊……嘴唇动得太明显了。而且她为了硬是要让嘴唇保持不动,结果让下巴突出来了。
扈斗的千冬妹妹。
……就算她是个做什么都很可爱的孩子,但扈斗果然还是不怎么可爱。
「千、千冬妹妹。」
「偶尬哩共啦!刚才就尬哩共了今天千冬小姐不想尬哩说话咧,哩有话要说就由偶来传达哏。啊哩是听懂没了啊?」
千冬妹妹把玩偶往我这边推过来。呜喔,有点可怕。不过我还是不气馁地继续发问。
「那个,为什么是台湾国语?」
「啥?哩小子,对偶的歹湾果语(台湾国语)有意见是呗?这样不行咧~不行滴~」
「…………」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台湾国语。
从我遇见千冬妹妹以来,也过了不短的时间,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手上的小松是个满口台湾国语的角色。
我也不是不懂她的心情啦,不管是谁都会有突然想讲一下台湾国语的冲动吧?
「喂喂?哩刚刚瞪偶是呗?活得不耐烦啦~!」
这已经不是台湾国语了,而且还出自《KERORO军曹》。
「偶说哩啊,千冬小姐现在可是灰~常生气的喔。」
「咦?为什么?」
「因为哩跟女孩子走在一起还露出色迷迷的表情咧~两人又黏过来黏过去咧~」
「怎么又是这个……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啊。」
「丑话说在前头,哩可不能以为千冬小姐是小孩子就小看她咧~!」
小松的魄力「哗」地增加了两成——而千冬妹妹的扈斗也「叽」地增加了两成。
我不由得产生恶作剧的念头。
「男生尬女生交往,这是啥米(什么)意思——」
我在她说到一半时,「唰」地把小松抢走。
「——她还是知道的咧……啊、啊、啊呜。」
此时千冬妹妹露出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还、还给我。安藤,把小松还我。」
还给她。
「哼……偶说哩啊,偶绝不原谅哩咧!偶要用偶这对什么坚果都能晈碎的黄金门牙,把哩——」
抢走。
「——干掉……啊呜、呜呜、安藤!把小——」
还给她——只是假装的,其实我又抽回来了。
「——松还……给偶差不多一点!你这王八蛋!」
你这王八蛋也不是台湾国语,一样是出自《KERORO军曹》。
千冬妹妹很喜欢KERORO啊。
这也没啥不好啦。
「千冬妹妹,你角色错乱了、错乱啦。」
小松现在在我手上。也就是千冬妹妹现在是在没有玩偶的状态下使用腹语术。
乱七八糟的台湾国语配上扈斗脸。
「……啊呜。」
明白事态的千冬妹妹受到了打击。这孩子的脑袋在想些什么我还是搞不懂,不过在没有玩偶的状态下说出一口乱七八糟台湾国语,似乎让她觉得很丢脸,双颊都通红了。
在我把小松还给她之后。「鸠子,安藤欺负我啦~……」千冬妹妹就跑去找鸠子哭诉。「那千冬妹妹,我们一起排挤阿寿吧。」「嗯,千冬、要排挤安藤。」「就是说啊~排挤阿寿~」两人愉快似地对话,我判断已经无法再跟这两人沟通了,于是我转而偷窥彩弓社长的情况。
她面朝桌子看着书。表情比以往都还要险恶,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靠近的气息。
「彩弓社——」
「消逝吧。」
「咦!?」
「啊,我说错了。你好喔,安藤同学。」
「不不不,到底要搞错到什么地步才会把招呼讲成『消逝』啊?」
消逝比去死感觉还更可怕啊。
彩弓社长看向我,用手遮住嘴巴张大双眼。
「安藤寿来……真没想到。如果你……在那时的战斗中死掉就好了。」
「应该死去的角色现身时,请不要做出希望对方死掉的情绪表现好嘛!」
「安藤同学为什么还活着呢?」
「太突兀了!彩弓社长,就算你是学姐,也要分清楚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啊……」
「说的也是呢,是我失礼了。那我换个说法吧。」
彩弓社长冷静地换了个说法。
「安藤同学为什么存在于这世上呢?」
「存在?这种说法不是更恶毒了嘛!」
虽然仔细想想,「生命」跟「存在」的差别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就我个人感觉,「存在」比「生命」高阶多了,而且也帅气多了。
比起「杀害对方」的招式,把「对手的存在抹消」的力量帅气多了。使用禁术或禁忌的风险,比起「削减生命」,「抹消自身存在」听起来更加梦幻。
这个先暂且不提。
「……彩弓社长,这真是不像你会说的话。这么直来直往又一刀毙命的毒舌说法,一点都不像彩弓社长会说的。」
我将真实的想法倾注在话语中。
「绕着圈子挖苦对方、用蚕丝勒住对方脖子般地在对方心里留下精神创伤,这种才是彩弓社长的毒舌表现吧!」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
彩弓社长露出些微抽搐的笑容,不过那抹微笑马上就消失了。
「我只是想稍微欺负你一下而已。因为你就像是笨蛋情侣一样大摇大摆地秀恩爱给大家看啊。」
她混着叹息说道。
「那是工藤会长擅自……」
「我知道。我想其他人也明白这一点。可是看不顺眼的东西就是会看不顺眼。」
「…………」
「不快点想想办法不行呢。」
彩弓社长看向地板,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昨天,工藤会长传了信箱更改的邮件过来。」
「啊~……」
这样啊,原来是收到这种信啊……彩弓社长露出不愿多谈的表情。我大概也是露出了类似的表情吧。
「我没想到她居然是谈了恋爱就完全迷失的类型啊。」
「我有同感。」
「还是说——安藤同学的魅力就是如此强大呢?」
她露出了玩笑似的微笑。我抓抓头,边说「请别取笑我啊」边移开视线。
「不过,彩弓社长与工藤会长的关系比我想像中的好啊。」
我还以为她们的关系会更恶劣一点的。但以这次的事情来说,感觉彩弓社长很在意工藤会长的心情。
「没有到很亲密的地步啦。」彩弓社长的笑容有些瞹昧。「应该就类似于安藤同学与相模同学那样的关系吧。」
「点头之交以上,又不算朋友?」
「虽然我们的意见总是不合,但还是会互相肯定对方。就是这样的朋友关系。」
我跟相模并不是这么帅气的关系啊。
「不管是身为同班同学、还是身为友人、甚至身为一位女孩子,继续这样看她沉溺于爱河之中,都让我感到有些不忍。」
「……原来如此。」
她那双担忧的双瞳,传达出她的心声与愿望。我闭上眼沉思,思考着自己的事、周遭的事,想了许多许多。
「总之得讨论出个解决办法才行。这已经不是安藤同学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不,没有这个必要。」
我张开眼睛说道。
我下定决心了。
伤害自己的决心、还有伤害对方的决心。
已经不能再迷惘下去了。
在我迷惘不决时,伤害只会不断增加。
「我一个人解决这事,因为是我自己种下的因啊。」
这一天我在社团活动结束后,在学校待到了学生会结束的时间。
当时针指向六点时,她的身影总算出现在楼梯口。我跟她说「我有话想跟你说」后,把她带到没有别人的地方——也就是一楼的美术教室前。
然后——
「真的很对不起。」
我低下了头。
我把所有的误会都坦白说出——毫无保留地全部说明清楚,然后九十度鞠躬地道歉。
我想我只能这么做。
「这、这个……」
从我低下的头上方,传来了颤抖的声音。
这是因为工藤会长的少女心与自尊心都变得破破烂烂的原故吧。彩弓社长制止了我,我却还是这么做了。
「也、也就是说,亲爱的给我的那封信,不是情书……?」
「是的。」
「《强欲》是能力的名字……不是象征恋人,而是掠夺者……伟大的掠夺者……」
「是的。」
「之前的事也不是计算好的,全部都只是偶然……?」
「对不起,我为了耍帅而骗了你。」
「那、那么,你不是为了想跟我交往才给我那封信……」
「不是的。信里写了让你误会的内容,对不起。」
「信箱……」
「……真的很对不起。」
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在昨天就应该全部坦白才是。这样的话,工藤会长就不需要受这么重的伤了。
「……抬起头吧,安藤。」
她对我的称呼变回原样了。
「男人不能轻易低头的啊。再说了,听你这样一讲,有错的人是我啊。是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才会误会的,我才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的误会,给你造成麻烦了。」
工藤会长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开朗。我都已经做好会被痛殴一顿的打算了,此时只能呆呆地照她说的抬起头。
接着——我抽了口气。
「嗯嗯。咦?这、这、这个,我完全不在意喔……伤害什么的我一点都没感受到喔。所以你这样跟我道歉,反而会给我带来困扰啊……不对,话说回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么喜欢你啊,只是觉得被告白了,想说那就先交往试试看而已啦……」
她的视线到处飘移,全身扭动安定不下来,双膝也不断抖动,她一直装作很平静的模样,但内心的动摇根本隐藏不了。
这诡异的态度正表示了她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工藤会长……真的很对不起。」
「你、你不用跟我道歉啦,我真的一点都没被伤害到的……你这样一直跟我道歉,好像我有受伤一样,所以你别再道歉了……」
「可是——」
「啊!!我、我、对了,咖哩叫我去买妈妈的材料回家!所以我要早点离开才行啊。啊哈哈哈……」
工藤会长姿势僵硬地转过身,摇摇晃晃走开了。中途撞了好几次墙壁后,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
我低着头靠向墙壁,就这样慢慢滑坐到地上,用臀部感受地板的冰冷。
「你这让女人哭泣的家伙。」
然后。
在我低下的视野中,看见一双女孩子的脚。我抬头一看,站在我面前的人是灯代。她抿紧嘴巴嘴角下垂,居高俯视着我。
她还没回去啊。
「你真是个有罪的男人啊。」
「嗯,我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我开口道。
明明平常是我总挂在嘴上的话,今天却只是空虚地回荡着。
罪孽深重的我——一点都不帅。
「算了,这样处理不是很好吗?」
灯代的语气冷漠。
「若是放着不管,工藤会长的黑历史也只是不断增加而已,我觉得不用受太重的伤就能解决事态,这个方法还算不错啊。而且也没其他办法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
「就算原因是你造成的,但有一半都是工藤会长自作自受吧。所以你也不用这么在意啦。」
「是怎样?你在安慰我吗?」
「啥?才、才不是。」
「我没有很在意啦。」
我开口道。
「只是觉得身为一个男人,居然伤害了女孩子,对自己感到很丢脸而已。」
「你这就是在意的表现吧。」
灯代受不了似地说道,接着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对了,话说回来,告诉我吧。」
「你指什么?」
「把工藤会长的异能取名为《强欲》的理由。」
「我不是已经说明过了吗?是『伟大的掠夺者』的意思,而且强欲又是七大罪——」
「我不是指这个。是问你为什么不用Hunter或Steeler,而选用Robber的理由。如果你用Grateful Hunter的话,就不会引起这次的事情了吧?」
「啊,你是说这个啊。」
被她这样一问,反倒让我难以殷齿了。这不是什么需要刻意说明的理由,再说了,讲出来也挺丢脸的。
「你、你别笑喔?」
「什么意思啊?如果是会让人发笑的理白我当然会笑啊。」
灯代催促似地看着我。我败在她视线的压力下开口道。
「为了配合字数啦。」
「字数?」
「我们的能力名不都统一是两个字再配上说明嘛。」
「嗯,全部都是你想的名字啊。」
没错,为了有统一感,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像漫画之类的,能力名都是由个别的角色想出来的,却还是有统一感,这也是不能吐槽的地方。
「说明的字数也都是一样的。」
《黑焰(Dark and Dark)》
《永远(Closed Clock)》
《创世(World Create)》
《五帝(Over Element)》
《始原(Root of Origin)》
「你发现了吗?」
「我是有发现啦……但我以为你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觉得把能力名一字排开这样看起来很漂亮吧?我只认为你这中二又在弄些莫名其妙的事了而已。」
你是这样想的喔……
不过也没错啦,我确实也觉得这样排起来比较漂亮。
「最重要的理由是——我想要有强烈的统一感啊。」
「统一感……」
半年前——
我们觉醒了异能。
被硬塞了——来路不明的力量。
虽然没有因此涉入非日常的世界,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感情一直都不错的我们,或许会因为某些契机而瞬间变得四分五裂,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我想要羁绊。
为了不让大家变得四分五裂,因此用名字把大家都束缚起来。
「能力名本身字数统一的作品非常多,不过连说明的字数也统一的作品好像没有。」
仔细去找大概会找到吧,总之就我所知是没有的。
「我想要比世界上的任何团体都还要强力的羁绊,有种非得这么做才行的感觉。所以我才想要强烈的统一感。」
……说出口总有种丢脸的感觉。我往旁边偷瞄一眼,烃代既没笑也没当我在说笑,而是认真地在听我说话。当我们四目相交时,有种说不出的害羞从胸口涌现。
「怎、怎样啦,反正你一定是觉得这家伙还意外地很有少女情怀吧。」
「我没这么想啦。」
灯代苦笑着耸耸肩。
「你还真是会在奇怪的地方感到丢脸耶:你平常那种中二全开的态度,一般人才会对此感到丢脸不是吗?」
灯代嘲弄地说道,我只是闭口不语。
「原来如此,是为了配合字数才用了Grateful Robber啊。如果是Grateful Hunter或Grateful Steeler就会超出字数了呢。」
正是如此。我也想过使用Hunter或Steeler再配合其他的单字,但怎么想都没有好点子。
「虽然有想过干脆直接用《强欲(Hunter×Hunter)》啦。」
「这是抄袭啊。」
「又没关系。《猎人》里也有把漫画或动画的名称稍微改动一下就拿来当成角色能力名的啊。」
「你这么说或许有理啦。」
「不过同样的单字使用两次,就跟我的《黑焰》有点重复到了,所以没采用。」
「是这个理由喔……」
我是有想出不少候选的名字啦,但最后还是决定使用《强欲》。而且虽然我之前没讲,但我连异能解放第二形态(Next Stage)的名字都想好了。
「……我们有五个人,可是工藤会长只有一个人。虽说她觉醒的期间还很短,可是我们所品尝到的痛苦——我们所跨越的那些烦恼,她只能够一个人去面对。」
「…………」
「因为那个人是学生会长,不能像我们一样每天腻在一起吧?所以我想至少能力名要跟我们一样,那个人跟我们一样都是同伴……但是……」
我再次低下头。
「总觉得……全部都造成反效果了的样子啊。」
「没那回事。」
灯代说道。
「你或许是做错了,或许为了耍帅而选择了太过绕圈子的路——不过呢,你打从心底产生出来的想泫,总是会有一成左右传达给对方明白的。」
这份话语温柔地安慰了我。
我突然转向旁边,灯代正抬起头望向窗外。她那被夕阳染红的侧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然后像是感受到我的眼神般,灯代往我这儿转过头。当四目相交之时,不知怎地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双方很快地都移开了视线。
「总、总之!受到教训的话,就收敛一下你那中二态度吧!是说你也差不多该从中二毕业了吧?」
「别叫我中二啦。哼,就算全世界都改变了——我也依然要走我自己的路。」
「好好,中二辛苦啦。」
「……明明就是『嗤笑昏暗二律背反之魔女(Endless Paradox)』还敢说我。」
「别、别叫我的别名啦!」
☆
「偷听不是好事喔,工藤会长。」
站在走廊的门后方竖起耳朵的我,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而僵住身子。我转过头,看见与我同年级的高梨彩弓同学往这儿走来。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高梨同学走到我身旁后,自嘲地笑着说道。
高梨同学应该是全部都看见了吧,包括安藤对我道歉的事。还有之后我偷听安藤与神崎的对话也被她看到了。
「希望你能够原谅安藤同学呢。」
高梨同学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地说道。
「他没有恶意的,本身也不是个坏男人,只是有点孩子气罢了。」
「……看来是这样啊。」
我尽力装出平静的模样回道。
虽然有点想抛开一切发出怪叫冲到马路上头,不过我还是努力地鼓舞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我还勉强算是没问题的,身为一个女人还不到结束……应该吧。
「亲爱的——不,安藤的事……我顶多只会抱怨『真是的』,还不到会生气的地步啦。有错的人是我,是我自己搞错他的意思。所以我只有丢脸到想死的感觉……」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什么亲爱的嘛,什么foreverlove嘛。
啊……我感受到国道在呼唤我了。
「我的能力名——是《始原(Root of Orgin)》。写作始原,念作Root of Origin。」
高梨同学说道。
「怎样?很俗对吧?」
「嗯,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然后你的能方——是叫《强欲》吧。」
Grateful Robber。
不是伟大的恋人,而是伟大的掠夺者。
他似乎是以这样的意义来取名的。
「你觉得如何?虽然你并不需要勉强自己接受这个名字。」
「不——」
我摇摇头。引起这次骚动的就是这个乱七八糟的能力名。照理说,「完全不想再看见这名字」,会有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
「《强欲》——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我这么回答道,这是毫无伪装的真心话。高梨同学说着「这样啊」地微笑了。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啊。」
「他可是我自豪的学弟喔。」
「高梨同学,劳烦你刻意跑一趟,真是抱歉。为了要鼓励我,你一直躲起来等待时机对吧?谢谢你。」
「……工藤会长,请你记住,对于这种若无其事的温柔就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了。道谢什么的只是在挖苦对方喔。」
「你也是,是个好女人喔。我果然还是想要和你——认真地争夺会长之位看看啊。」
我不理会她的忠告继续说道。想要说出口的话、想要传达的情感,就这样全部从口中溜了出来。
「在没有你的选举当中获得压倒性胜利,我一点感慨都没有。」
「…………」
「高梨同学,你之所以没有参选学生会,莫非是——」
「因为我想当文艺社的社长。就只是因为这样。」
她坚决地说道,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这代表她拉出了一条警示线,明确地拒绝我再深入。就在我沉默下来后,高梨同学说着「话说回来」,有些强硬地转变了话题。
「这次还真是个灾难啊,同样身为女孩子,我打从心底同情你。」
「这是我自食恶果,我心甘情愿承受后果。」
「你的责任感还是一样这么强啊。」
「而且——也不全是灾难啦。」
说完这句后,我穿过高梨同学的身旁。我没有回头,在走廊上维持一定的速庋行走着。
我之所以会爱上安藤寿来,是因为种种的误会叠加。
我误会他是个聪明又善于计算的男人,又误会他写了情书给我。在我根本不了解安藤寿来的情况下,全部都是我在一头热。
可是——我最喜欢的那个部分,看来是真实存在的啊。
「《强欲》啊……」
为了同伴着想的他,说了我也是他的同伴。
关于这点,我就像是吓了一大跳般地感到开心。
☆
这天晚上,我收到工藤会长传来的信箱更改信件。
【grateful_lover@●●●.ne.jp】
她的新信箱用了我所取的能力名,我连忙打开信件。信件内文虽然十分规矩有礼,但简单来说内容就是「我也很抱歉,我已经不再在意了,所以之后也请你多指教了」。
光是这样,就让我有种被救赎了的感觉。
而且她还表达了「我很喜欢能力名,于是我就收下并使用吧」的意思,让我不由得脸红了。因为自己想出来的东西被夸奖了,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奈何的嘛。虽然信箱上用的是恋人,不过这就别跟她计较了。
这中间发生许多事,但总算是感觉一切都结束了。要说是稀有事件的话是挺稀有的,可是稍微换个视点来看,或许是个很普通的事情也说不定。
就像是诸多异能战斗作品的剧情发展一样,一开始的敌人后来成为同伴那样的情况。
「……嗯?」
我往下滚动画面,看到那封信件下头还有追加的内容。
追加。
话说回来,你误会Grateful的意思了。
Grateful并不是「伟大」的意思,这是个形容词,意思是「感谢的!」。
「伟大的」的单字是Great。顺带一提,Great后面加上ful的单字是不存在的。
所以把Grateful Robber翻成「伟大的掠夺者」,这从根本上就是错谟的,就算是意译也完全不对。
信箱上的Grateful lover,就是「感谢的恋人」。有时时刻刻互相惦记着恋人的意思。我一开始就是误会成这个意思了。
你明年也要参加大考了,希望你能在英文方面多用点心。
「…………」
我把手机丢向床铺,飞奔出家门,在夜晚的街道上全力奔跑。
混蛋!
我最讨厌头脑聪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