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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魔眼之王与狂神咆哮 第二章 雷火的誓言、玛丽亚的誓言

今天是神经系统的支配下接续术式的训练。

人类大脑拥有的限制器。

为了保护自身肉体的枷锁。

虽然那是必要的东西。

但要以人类的身体杀掉神,那是很碍事的功能。

但完全去除的话,也会出问题。

因此需要的是自由开关限制器的功能。

再加上。

在有意识的状态下进行全身体能确认。

阻断痛觉。

借由血管扩张来提升运动机能。

借由血管收缩来止血。

提升神经脉冲的传导速度。

扩张反射运动机能。

其他还有很多。

要到达我的目标,需要把这些都学会。

为此,我必须做的是──

完全控制自己的肉体。

人出乎意料地无法自由掌控自己的身体。

运动选手会进行反复练习,是为了让身体能按照自己的印象行动。

异端审问官的最高阶──神罚者被要求具备的水准,在比这更遥远的彼方地平线。

别说是手脚,连指尖、血管、神经到大脑都要能按照自己所想的行动。

必须是这样才行。

不过,赋予给我们的时间有限。

控制肉体这种事,对神罚者而言是基本中的基本。

这不过是站在起跑点所需的最低资格。

运动选手会花好几年,甚至是十年以上来锻炼自己的身体。

但我们没办法耗费那么多时间。

那么,要怎么办?

这还用说。

只能使用犯规技〈外挂〉了。

「啊啊啊啊啊啊!」

哀号从喉咙溢出。

无法靠自己的意志停下来。

「啊嘎……啊嘎啊啊啊啊!」

全身痉挛。

好痛。

好痛。

好痛。

「呀啊啊嘎嘎嘎……!」

神经燃烧起来。

就如字面意思一般在燃烧。

正确来说,是遭到灼烧。

我被拘束在床上,穿着手术衣的大人们围着我。

教会的黑暗面。

借由培育神罚者的他们。

进行神经系统的支配下接续术式。

简单来说,就是改造全身神经系统的手术。

将术式埋入体内,重新构筑神经系统。

设置在有意识状态下的完全控制下。

靠仅仅几十次手术。

完成一般人要耗费漫长岁月进行的肉体锻炼的极致。

突破常规的时间效率。

代价就是这种剧痛。

「叽……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这行为等于用打火机,一公厘一公厘地灼烧裸露的神经。

剩余的左边眼球翻转过来,看不见前方。

全身在拘束带下向后弓起。

眼泪与汗水不停溢出。

窝囊的哀号也停不下来。

昏迷与觉醒在转眼间不断重复。

「救我──」

我请求宽恕。

这明明是我期望而参与的事情。

但过度的剧痛让我回过神时,已经在求饶了。

只要能逃离这种状况,我什么都做。

我这么心想。

不过──

「……」

「……」

「……」

回应我的是沉默。

没有人理会六岁小孩的尖叫。

他们平淡地继续进行作业。

「啊啊啊──!啊叽……叽啊啊啊啊!」

我领悟到自己无法逃离,再次发出哀号。

这次是第五次进行这个术式。

听说预计要十五个小时才会结束。

这个房间里摆放了会自然映入我眼帘的时钟〈计时器〉。

显示在上头的剩余时间,还有十四小时五十八分。

「咦嘎……喔叽……」

开始之后才过了两分钟。

只过了两分钟。

这件事实让我快疯掉了。

若是这样,没有时钟还比较好吧。

而大人们明知道这点,仍摆放着时钟。

倘若疯掉,终究就只有那点本事。

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无法忍耐的话,就不需要。

他们是真的这么认为。

所以不会有任何体谅。

他们认为就算我坏了,只要换下个对象尝试就好了。

还是不行的话,就再换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反正他们根本不打算让这个术式成功。

失败是当然的。

疯掉是当然的。

死掉是当然的。

他们抱着这种打算,接连不断地破坏实验对象〈我们〉。

他们追求的并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而是超越必然之后的奇迹产物。

只要没有发生奇迹,人类是赢不了神的。

所以才要不断重复到奇迹发生为止。

无数次地破坏、破坏、破坏。

持续到出现偶然没有坏掉的奇迹结果。

「啊……啊……」

头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好像要坏掉了。

就算我坏掉了,他们也毫不在乎。

我会就这样遭到废弃,就那样划下句点。

没有任何成就。

没有任何成果。

只是划下句点。

啊啊……

那宛如天堂。

这种痛苦居然可以结束。

实在太吸引人──

「──!」

我想起妹妹。

被神夺走的妹妹。

对了。

别忘记了。

为了夺回重要的事物。

我是为此敲响教会的大门。

我早就舍弃了放弃这个选项。

发出哀号也无所谓。

嚎啕大哭也无所谓。

恳求宽恕也无所谓。

但不管暴露出多么丢脸的模样。

唯独这股意志不能屈服。

这种疼痛我已经撑过五次了。

这次也只要撑到最后。

「叽啊啊啊啊啊!」

尖叫从我的嘴里吐出。

不过,只要内心没有屈服,那就不是败北。

我就这样撑过了剩余十四小时五十五分的地狱。

神经系统的支配下接续术式是以每周一到两次的间隔进行。

到这个术式结束为止,不会进行实战性的战斗训练。

当然会进行类似肉体锻炼的基础训练。

但在手术的空档,主要是安排课程讲座。

学习内容主要是两个系统。

一个是关于异端众神的知识。

玛雅.阿兹特克神话。

日本神话。

印度神话。

埃及神话。

希腊神话。

北欧神话。

凯尔特神话。

关于各大神话的书籍,我一律来者不拒。

另一个则是进入战斗训练前的基础知识。

格斗术。

武器术。

拷问术。

暗杀术。

异端杀手。

他们将前人累积起来的技术与历史分成系统,进行指导。

到这边为止算是进入正式训练的前置阶段。

我的同期在这个前置阶段时消失无踪了。

是逃走了?

还是疯了?

或是死了呢?

……我不太记得。

毕竟无论是在锻炼肉体或课程讲座的期间,接续术式的后遗症都相当严重。

全身经常疼痛不堪,我不记得自己有好好睡过觉。

我必须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学习大量知识才行。

光是做自己眼前的事情,就让我竭尽全力了。

一开始课程讲座的教室里应该有十个人左右。

在接续术式完成之前,大家都消失了。

我们甚至没有问过彼此的名字。

连长相也已经模糊不清。

不,打从一开始就不记得吧……

总而言之。

结束几十次的手术,是在我敲响教会大门的十个月后。

至此,我总算获得了接受正式训练的资格。

但这只是起跑线。

是我拼死获得的单程车票。

之后又花了几个星期准备。

我靠那张单程车票,从教会的日本分部启程前往梵蒂冈。

前往即将开始真正训练〈地狱〉的那块土地。

梵蒂冈城国,圣厅。

现在是自称为真圣教会的世界最大宗教的总部。

我被带到那里。

正确来说,是有人说要带我前往,而我被蒙住眼睛送到车上。

我当然不可能知道首次造访的外国地理,由于什么都看不见,我根本无从得知自己实际上正前往何方。

「……」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我感到特别恐惧。

并不是我信赖教会。

单纯只是那种感情麻痹了而已。

没多久后我被带下车。

之后被迫走了很长一段路。

我不断上下楼梯后,才终于被解下了蒙眼布。

我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这里是地面上吗?

还是地面下呢?

我连这种事也不晓得。

那里聚集了几十个包含我在内的孩子。

所有人的年龄与国籍都不同。

不过有很多年长者,我似乎是最年轻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感觉到一些视线。

「……」

无所谓。

其实周围的人也觉得无所谓吧。

理由是眼神。

在场所有孩子的唯一共通点,就是那双眼神。

失去希望。

超越绝望。

无论愤怒或悲伤,全部都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

就是那种无药可救地失去了光芒的眼眸。

阴暗的眼眸。

我大概也一样。

跟被藏在眼罩底下的右边眼窝一样。

我剩余的左眼一定也露出宛如漆黑空洞般的颜色。

至今为止的大约一年,我们见识到了地狱。

神话战争。

日常崩坏。

大量的死亡与死亡与死亡。

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都失去了一切。

剩余的只有一种感情。

就是对神的憎恨。

倘若没有这种憎恨,我根本无法撑过这一年吧。

虽然我除此之外,还有夺回妹妹的目的。

但基本上跟他们没有两样。

把对神的憎恨化为原动力,苟活到今天。

进一步追求获得向神复仇的力量。

我认为能获得那力量,才来到这边。

这时──

噔、噔、噔──

「!」

从门后传来硬质的脚步声,室内的紧张感瞬间高涨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自然地看向那边。

是谁会出现呢?

大门打开。

与此同时。

有什么化作一阵风吹了进来。

「!」

我立刻将动态视力提升到极限。

这样才总算看出对方是人类……的女性。

下个瞬间,有某个像棒子的东西刺向腹部。

「咕呼!」

被精准地命中要害,我当场痛得倒在地上。

我按着腹部环顾周围,每个人都是类似的状态。

然后,有个金发女性站在痛得打滚的成群孩子之中。

她用看似棒子的东西敲着肩膀。

那是……收入刀鞘里的刀吗?

看来我刚才是被那把刀刺中心窝。

「那边的家伙……」

女性忽然用刀指着一个小孩。

「还有那边的跟那边的,另外那边的也是。」

女性接连点名孩子们。

「你们可以回去了。」

然后干脆地这么说道。

「什……!」

被点名的少年一脸惊愕。

「这是……为什么……?」

被刀打中的地方似乎疼痛不已,少年一脸痛苦地询问。

女性一边用刀敲着肩膀一边说:

「因为没前途啊。」

「!」

「你对我的奇袭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对吧?」

女性直截了断地说。

「可是,那是因为事出突然……」

「事出突然才叫作奇袭啊。」

而且──女性补充说道。

「这次我还奉送首次优惠,用脚步声告诉你们我会从哪里来了喔。」

「……」

「你们是为了什么经历那些痛苦的记忆,置入那使脑筋不正常的术式?」

「……」

「观察、逃跑、守护、反抗,无论是哪种行动都无妨。明明只要立刻做出反应解除限制器,试图对这意外状况采取『某些行动』就合格了。」

「……可是──」

即使被驳倒成这样,少年仍不肯退让。

这也是当然的。

我们并不是为了在这种地方回头,而来到这里的。

突然被说不合格,也不可能乖乖地认命接受吧。

但是──

「真啰唆耶,接着砍掉头吧?」

那一瞬间,女人的眼睛锐利地眯起。

凭我的双眼无法追上那之后的动作。

只不过单就结果来说的话。

那个少年没有人头落地就了事了。

因为有人阻止了女人。

「住手。」

那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男人按住女人的手腕。

在女人的刀即将砍下少年人头的前一秒。

「别妨碍我啦。」

「那可不成。」

男女互瞪彼此。

两人似乎认识。

「呜……啊……」

差点遭到杀害的少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的眼神充满畏惧。

将原本那么浓厚的憎恨吹散的恐惧。

那个少年一定会离开这房间吧。

虽然他在肉体上没有死亡。

但那个女性散发出的杀意已经杀了他的心。

「……」

看到少年的样子,男人叹了口气。

然后放开女人的手腕。

「……」

女人也收起刀。

这表示已经用不着动手砍了吧。

就在这时,有几个大人进入房间。

「带走。」

男人这么说完后,他们开始将淘汰的孩子们搬到房间外。

女人侧眼看着他们的作业,对我们说:

「啊~不过留下来的你们也别会错意了。」

「……」

「我们并不期待你们。」

「……」

「因为在这里的训练,跟之前不能相提并论。」

「……」

「有十个人的话,十个都死掉是理所当然的。」

「……」

「有一百个人就会死一百个,就算有一千人也会死一千人。」

「……」

「只不过一万个人里头至少会留下一个。我们要找的只有那家伙。」

「……」

「我刚才让几个人回去了,如果有人现在也想回家就开口吧。」

最后通牒。

「……」

没有任何人回答。

「要留在这里的话,就抱着会在这里丢掉性命的决心吧。」

「……用不着你说。」

我的命是为了夺回妹妹而存在的。

如果不能达成这件事,这条命就没有任何价值。

「──」

「……!」

我与女人四目交接。

虽然是相当小声的自言自语,但似乎被听见了。

她这时第一次稍微扬起了嘴角。

「那么各位徒弟,从今天开始,就称呼我为师傅。」

从结论来说,这天师傅的话有些夸大其词。

根本不可能有死亡率百分之百的训练。

「死了也无所谓」跟「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之间,意外地有着差异。

而且来到这边的徒弟们都解除大脑的限制器,能够发挥超乎常人的身体能力。

实际的死亡率大约三成。

还有六成在训练中无法东山再起。

剩余一成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那一成里面不晓得有几个人是逃亡,有几个人是真的消失无踪。

总而言之。

我在那个师傅的底下学习,勉强幸存了下来。

然后,修练到与她同样获得神罚者的称号……

但那一定不是只靠我的力量就能获得的东西。

玛丽亚。

我贴心的理解者兼搭档。

倘若没有遇见她……会变成怎么样呢?

我与她偶然相遇是在十二岁的时候。

是从我在师傅底下学习之后,大约五年后的事情。

「在之前的神话战争中,异端的众神利用了人类的肉体。」

传来师傅的声音。

但看不见她的身影。

「……」

我所在的地方是狭窄的四角形房间。

遮蔽物只有支撑天花板的四根石柱。

能挡住视野的东西只有那个。

明明如此,我却找不到同样在室内的师傅身影。

「神之所以会在地上使用人类的肉体,恐怕是因为神在灵魂上是过于高等的存在。」

只有声音回荡着。

「……」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人。

从刚才开始,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十分钟以上。

「炽天使〈Seraph〉和智天使〈Cherubim〉这类灵魂位阶高等的天使,无法干涉地上。比祂们更高阶的存在──神就更不用说了。」

「正因如此,神在地上活动才需要具备肉体。」

「这边的重点在于神在地上不得不进入人类这个容器里。」

「肉体是灵魂的拘束器。」

「无论在灵魂上有多高等,一旦嵌入肉体的枷锁,就难逃一死。」

「因此设想以人类为对手的战斗术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效的。」

「理解人体的构造……」

「学习人体致死的术理……」

「破坏人体就等于是破坏内在〈神〉。」

「只不过别太有自信。」

「你们要击毙的对象是借用人形的非人者。」

「要抱持着与人类等大的极大灾害战斗的打算。」

「没错,例如像我这样──」

下个瞬间。

「!」

我全身遭到痛打,甚至无法呼吸地倒下。

「唔……唔唔……」

无法自由呼吸。

但唯独意识还残留着。

因此无法逃离剧痛。

「好,今天也不行~零分。」

我倒在地上,师傅的脚尖映入我的视野一角。

虽然一直被单方面地搭话,但我最终仍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雷火真的不行呢。」

「……啊──」

「花了五年还这样的话,前途堪忧啊。」

师傅毫不留情的话语尽出。

「……唔……」

我完全无法反驳,只能因为不甘心而咬牙切齿。

「站起来。」

听到师傅这么指示,我咬紧牙关站起身。

不在三秒以内站起来的话,通常会被踹起来。

这次勉强是免于被踹了。

「很好,那么──」

「!」

才这么心想,心窝就被踢了一脚。

是使尽全力的一踢。

「……啊咕……啊……」

是一如往常的突袭。

不只在训练中,就算只是在走廊上走着,她有时也会袭击徒弟们。

也有人因此再也无法站立。

刚才也是,如果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绷紧腹部肌肉,内脏已经毁了吧。

「雷火虽然没用,但唯独这种直觉很敏锐呢~」

「……」

师傅遗憾的语调让我沉默下来。

以这个人的情况来说,她自认这样是在称赞我。

在一般社会上可能很接近人格异常者。

但她的战斗能力在神罚者中也是首屈一指。

正因如此才有学习的意义。

「好啦,其他家伙也站起来。」

师傅环顾着房间说。

她这番话是对比我更早倒下的徒弟们说的。

人数大约二十人多一点。

所有人都像小石头一样滚倒在地上。

我们所有人都被连刀也没拿,手无寸铁的师傅打倒了。

明明有这么多人,却连能够碰到师傅的人也没有。

我也只是撑到最后一刻……跟小石头没两样。

这样的我毫无价值。

反倒该说等同于垃圾。

浪费氧气,还会排泄屎尿的垃圾。

没有存在的意义。

没有活着的意义。

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必须能够打赢师傅,或是至少获得与师傅同等的强大。

否则要向神复仇根本是痴人说梦。

那换句话说,就表示我不可能夺回妹妹。

简单来讲就是垃圾。

「叫你们站起来啦。」

师傅将还没站起来的徒弟一个一个踹起来。

几分钟后。

「那么,接着是下个修行。」

师傅比起「训练」,更偏好使用「修行」这个词汇。

她似乎喜欢日本的武士。

听说她选择刀当武器也是同样的理由。

「……接着要做什么?」

一名徒弟这么问。

「外面那些家伙抓了一些适合用来训练的怨灵过来。」

师傅所说的外面那些家伙,是指不在现场的异端审问官们。

在神话战争的古战场,至今仍盘据着被称为神性现象的恶梦残渣。

目前是将处理那些现象的权利都交给名为圣餐管理机构的新兴组织。

不过,被刻画在世界上的伤痕实在太多了。

特别繁多的是怨灵和不死者的增加。

残留在战场的死者怨念吸收残留灵素,化为怨灵或不死者。

他们进入人类的生活圈,又杀害许多人。

当圣餐管理机构的人手来不及应对时,人们会依靠的就是真圣教会。

即使圣餐管理机构拥有关于神话战争的所有权利,但教会具备自古累积起来的知识。

言归正传。

师傅拿出被严加封印起来的盒子。

从刚才的话题来推测,所有人都理解到那盒子里封印着刚才说的怨灵。

「你们所有人一起击毙这怨灵吧。」

师傅一派轻松地说完,将盒子放在地板上。

然后,她离开了房间。

这场实战训练师傅不会出手相助。

附带一提,她所说的「适合训练」,对徒弟而言是跟「与死亡相邻」同义。

倘若不击毙怨灵,就是我们会丧命。

喀嚓──房间的门发出声响。

是师傅上了锁。

这么一来,就无路可逃了。

同时,盒子的封印逐渐自行解开。

「!」

满溢出来的气息果然远远超过现在的我能应付的等级。

是在场所有人拼死竭尽全力才总算能打赢的对手。

在刚被师傅教训得体无完肤后,她要我们击毙这样的对手。

「……!」

好极了。

如果这样能变强,要我打几次都行。

变强。

变强。

强到能杀掉神。

对于弱小的我而言,现在只有变强是我的存在意义。

我一定。

一定要变强到能夺回妹妹。

几小时后。

我今天也被送到了治疗室。

我没有一天没来这里报到。

倒不如说,师傅的徒弟每天都会被送来这里。

当然只有幸存下来的人就是了。

「快帮我治疗啦!」

从某处传来这样的叫声。

我们躺在用布帘隔开的床铺上,排队等候治疗。

「……咕!」

我一边躺在床上,一边蹙起眉头。

左手臂和右脚骨折了。

这种程度是家常便饭。

但会痛的地方还是会痛。

要治疗的话,真希望能快点帮忙治疗。

「好痛!还没好吗?」

……话说回来,今天还真多怒吼声。

虽然平常不至于都没人怒吼,但今天异常地多。

大家都很习惯伤痕累累了。

没有人会特地大吼大叫。

顶多就是发出呻吟罢了。

我们毕竟是人类,忍耐当然也是有极限的……但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让……让你久等了。」

就在我这么心想时,床铺旁的布帘正好掀开了。

走进来的是穿着修道服的修女及──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看来向我搭话的似乎是那个女孩子。

「……」

我来到这里五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差不多年纪的人。

「那么,玛丽亚,你再试一次看看。」

「是……是!」

听到修女对自己这么说,女孩──玛丽亚用有些紧张的声音回答。

看来今天的治疗是由她来动手。

「……!」

虽然这里是治疗室,但没几个所谓的普通医生。

代替医生进行治疗的,是拥有「治愈」奇迹的圣女们。

虽然力量差距会因人而异,但只要交给她们,伤口也能在转眼间愈合。

虽然如此……

「修女,这女孩是?」

「她正在研修。」

修女简洁扼要地回答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我。

正在研修的话,就表示这女孩是拥有「治愈」奇迹的圣女实习生吧。

要进行「治愈」的实地训练,这里确实是最适合的场所。

「那……那么,请多指教。」

玛丽亚这么说,将手放在我的左手臂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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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来十分紧张。

奇迹之力也如波浪一般不稳定。

才心想「治愈」效果出现了,却又缩了回去。以为变强了,却又瞬间转弱。

「……」

我想起到刚才为止四起的怒吼声。

恐怕原因就是这个。

无论经过多久都治不好,在旁看着也会感到不安。

这样也难怪会让人想怒吼。

不过。

「……」

我看向玛丽亚一脸拼命的侧脸。

是因为久违地看见了差不多年纪女孩的缘故吗?

她的身影莫名地和消失的妹妹身影重叠起来。

「……」

有什么东西从内心蓦地涌现。

我稍微抬起身体,向她伸出右手。

「噫!」

看到我这么做,玛丽亚发出畏惧的声音。

她可能以为自己会挨打。

她微微颤抖并闭起眼,而我轻轻抚摸她的头。

「咦……?」

玛丽亚对于被摸头一事大吃一惊,睁开双眼。

我试图露出微笑让她放心,但我失败了。

看来我的脸忘了怎么笑。

没办法,我只好尽量温柔地说:

「慢慢来没关系。」

然后又躺回床铺上。

「……」

「玛丽亚。」

「啊,是……是的!」

被作为助手的修女催促,玛丽亚连忙重新开始治疗。

之后治疗意外顺利地结束了。

「谢谢。」

「不……不会!」

我向她道谢后,玛丽亚又用紧张的声音回应。

她为了治疗旁边的伤患,又跟修女一起移动离开了。

我确认治愈的左手臂与右脚的情况。

已经完全治愈了。

简直就像平常的成人圣女帮忙治疗的一样。

看来玛丽亚只是还不习惯,她身为圣女的素质似乎相当高。

我走下床,这次为了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觉,离开了治疗室。

这就是我跟玛丽亚的首次相遇。

或许是因为年纪相近的关系,在那之后她也经常找我搭话。

我也……虽然当时没有自觉,但感觉我也很期待与她一起度过的时光。

与她聊天时,我能够暂时忘记艰辛的训练。

这点在精神上不晓得给了我多大的救赎。

我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挫败,说不定是托玛丽亚的福。

但我是在更久之后才察觉到这件事。

也可以说我当时没有余力去察觉。

那时的我对变强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

那时的我应该已经变成只顾追求强大的机械了。

认为除此之外都是垃圾。

打从我在日本的设施开始接受手术时起,我就慢慢变得不太对劲。

对周围人们的离去变得漠不关心。

对他人的痛楚变得迟钝。

对自己的变质毫无自觉。

力量。

技术。

强大。

我只顾追求这些,深信自己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

当然,这八成是师傅和教会方设计要让我变成这样的吧……

算了,那都是些琐碎小事。

也有些东西要将伦理驱逐到彼岸的彼方,才能第一次获得。

实际上,在大量牺牲之下,我才得以变强。

我不会对此感到庆幸……但我获得了结果。

不过,如果一直那样下去,我应该会在某处弄坏心灵或身体吧。

毕竟当时的我连妹妹的名字和长相都想不起来。

虽然后来得知那是因为宙斯封住了我的记忆。

但我当时活着的目的,只有想夺回妹妹的强烈执着。

明明如此,却想不起来最重要的──可以显示出妹妹存在的事情。

我之所以会埋头在每天的训练当中,深信只有变强才是最重要的,说不定反倒是因为不想有余力去思考「妹妹」的事情。

一旦认真思考,就会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我肯定是下意识地逃避了这点。

但是,那样的差异当然让内心的平衡变得很危险。

勉强支撑着快坏掉的天秤的,一定是与玛丽亚一起度过的时光。

之后,得知了玛丽亚作为圣女的「祝福」资质十分卓越。

「祝福」的奇迹可以借由与神罚者搭档,发挥更强的效果。

因此为了与神罚者组队行动,她从中途开始也出现在跟我们一样的训练场。

基础训练。

对人格斗术。

对魔法战术。

护身术。

逃走术。

隐密术。

兵法讲座。

魔法讲座。

虽然她没有参加与师傅的对打,但也被迫参加对付怨灵和不死者的实战训练。

她的魔法资质也相当优秀,主要擅长辅助方面的魔法。

尽管必须经常留意玛丽亚的人身安全,但与她搭档比较能在实战训练中留下稳定的结果。

只不过……我跟玛丽亚有点要好过头了。

她有时会明显地把别人搁在一旁,优先支援我。

周围的人曾指谪过这点好几次。

但玛丽亚始终没有改过那种态度。

实际上,她与我搭档也比较能发挥出更好的表现,因此大家也慢慢地默认了这件事。

这时还留着的徒弟也变得很少。

包括我在内也只有两三人。

人数会这么暧昧,是因为已经进入适合各自资质的特别强化训练的时期。

举例来说,像我几乎没有关于魔法的资质。

相对的,我与枪的契合度非常高。

因此从这时开始除了师傅之外,我也会接受专门用枪的教官指导的训练。

玛丽亚也一定会跟我参加用枪训练。

无论是师傅还是其他教官,这时大概早已时常在考虑将我与玛丽亚,以搭档形式运用的方案了。

没多久后,转机来临了。

那是我与玛丽亚即将迈入十五岁的几天前的事。

在平常的训练场。

我与师傅进行一对一的模拟战。

然后──

「咕!」

从战斗开始后大约二十分钟。

这天我首次被迫采取守势。

枪对刀。

虽然里头是橡胶弹与模造刀,但依然是认真的比试。

不用说,先制攻击的优势在于使用枪的我。

不让攻击顺序轮到师傅手上。

我将这点当作重点,安排战斗行动。

此外还设下了好几道陷阱,试图引诱师傅失误。

但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无论我演出怎样的破绽,师傅都绝不会上当。

师傅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战斗方式意外地踏实。

武士──也就是使用真的刀剑的刀术是「被砍等同于死」,因此基本上十分重视「间隔」,也就是不让敌人的攻击碰到自己,反过来保持自己的攻击能打中对方的距离。

身为武士迷的师傅也十分忠于这层意义。

她细心慎重地摧毁我的间隔。

没有破绽可以趁虚而入的话,之后就是实力差距会说话。

一度被迫采取守势的我慢慢地被逼入角落。

最终连用弹匣交换器交换弹匣的一瞬间也被夺走。

「……!」

我经常记着剩余的子弹数量。

还有左右各四发,合计八发。

用这些子弹数量设法逆转!

只不过就算开枪,子弹也会被师傅砍断。

但是,存在着一个师傅绝对不可能砍断子弹的唯一时机。

「唔……」

我让双手放松。

那就等于是舍弃防御。

师傅的间隔。

这一瞬间,必杀的刀刃朝我飞来。

「──」

那一瞬间,我将所有神经的限制器解放到超越极限。

映入眼帘的影像宛如定格动画。

皮肤甚至感觉到风的流动。

耳里听见刀刃划破风的声响。

师傅似乎想砍下我的人头。

若是这个人的本领,就算是用模造刀,人头也会落地吧。

她说不定是认为我舍弃防御是因为我松懈了,因而感到火大。

暂且先把这件事搁在一旁。

能否制造出辩解的机会,就看现在了。

「!」

我配合师傅的斩击行动。

我瞄准此刻正企图砍断我人头的刀身中央。

从正下方迎战使劲挥落的刀刃的时机。

看透那一刹那。

啪锵!

成功迎战。

不过,刀身弹起的程度不如我预料的高。

「!」

我低头钻过斩击下方。

因为这一瞬间的误差,我慢了半拍才将另一边的枪对准师傅。

结果──

「……」

「……」

我与师傅将彼此的武器对准对方,在攻击命中前的状态下僵住不动。

时机完全是同时。

「……平手吗?」

师傅这么低喃并收起刀。

「……噗呼!」

我将原本止住的呼吸全部吐出,当场瘫倒在地。

胡乱使用的地方疼痛不已。

视野慢慢染成红色。

看来是眼球的微血管出血了。

耳朵也有湿黏的感触,没多久就流出血。

头也是疼痛不已,左手也举不起来。

「唉~没想到你会攻击刀身。一般就算会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做喔~」

另一方面,师傅若无其事地伸展手臂,感叹几声。

她并没有手下留情。

倒不如说,这个人没有手下留情的概念。

只是真正的剑与模造刀不同罢了。

就跟在训练场的强大并非在实战中的强大一样。

师傅要是拿起真正的剑,她的实力可不只如此。

话虽如此,我首次与师傅打成平手。

我有多久没觉得这么开心过了呢?

但是,这样还不够。

我之后还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就在我这么心想,注视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时。

「……这下就定案了吗?」

师傅忽然喃喃自语了什么。

我抬起头,与她四目交接。

「雷火,你等一下到我房间来。」

「到师傅的房间吗?」

「对,玛丽亚也顺便一起来。你去叫她来吧。」

「我知道了。」

「那么,赶紧过来喔~」

师傅只留下这些话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

我歪着头。

这还真是稀奇。

那个师傅居然会找人去她房间。

还有她刚才的自言自语……感觉那声音格外不像平常的她。

虽然师傅的态度让我很在意,但我不晓得那意味着什么。

「算了,总之先去叫玛丽亚吧。」

为了叫玛丽亚,顺便请她治疗眼睛,我前往她所在的治疗室。

训练设施居住区域,师傅的房间。

「打扰了。」

「打……打扰了。」

我与玛丽亚一起进入师傅的房间。

「喔~你们来啦~」

第一次来到的师傅房间里,充斥着日本片的电影海报。

张贴着的海报主要是时代剧,架着刀的武士摆出亮相的姿势。

「啊,别弄破海报喔~那可是已经拿不到的稀有品。要是敢弄脏,我就砍掉喔。」

师傅邋遢地坐在椅子上提醒我们。

她没有说要砍掉哪里,大概是人头吧。

「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无视师傅的话,这么询问。

我还没有听说自己被找来的理由。

「说来话长,你们可以休息一下喔。」

师傅用下巴指着访客用的沙发。

「……」

「……」

我与玛丽亚仍然站着,摆出「休息」的姿势。

这个人的奇袭不会挑选时间与场合。

很可能在我们坐到沙发上的瞬间朝颜面使出飞踢。

「真是不可爱的徒弟。」

「抱歉。」

「啊,玛丽亚妹妹真的可以坐下喔。」

「不,既然雷火前辈站着,我也这样就好。」

「咦~唉,算啦。我要讲喽。」

师傅一脸无趣地说后,开始话题。

「雷火,你知道劳亚古陆岛吗?」

「不,我没听说过。」

「是那个圣餐管理机构管理的人工岛屿。」

「人工……感觉真可疑。」

不可能毫无意义地用人力去建造一座岛屿。

而且管理者是与教会对立的圣餐管理机构。

说到底,那组织的实际情况也笼罩在迷雾中。

会怀疑他们在做些什么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吧。

「嗯,当然十分可疑,所以教会也有调查他们在岛上做什么……但即使花了几年,也没有出现成果。」

教会的谍报力极为优秀。

但居然花了几年也没获得任何情报?

当然,那是为了极力断绝与外界接触所建造的人工岛屿吧,但是……

「那座岛在哪里?」

「在欧亚大陆碎裂后形成的新海洋──劳亚古陆海的正中央。」

「海洋的……正中央?」

在我知识中的人工岛屿是建造在比较靠近陆地,水深也不会太深的地方。

但那座岛竟然在海洋的正中央?

假如是这样,那简直就是远海的孤岛……

他们到底是怎么打造出那种东西的?

假设有建造的技术好了,但不难想象那是要花上好几年──不,是不晓得要花上几十年的大工程。

明明如此,根据师傅的说法,那座岛屿似乎从几年前就已经存在。

……那真的是人工岛屿吗?

其存在本身明显相当异常。

「……那么,师傅要说的事情是潜入那座岛屿的任务还是什么吗?」

这九年来,我们也并非一直关在屋子里。

有时也会被送到外面进行实地训练。

我原本以为这次也是类似的事情。

「虽然不是完全猜错,但总之你先听我说下去。」

「?」

「首先,虽然我刚才说过好几年来都没有成果,但最近终于有一名情报员带了情报回来。」

「……」

「虽然这么说,但也是虚有其表的情报就是了。」

根据师傅的说法,劳亚古陆岛的中心似乎有间学园。

听说他们透过被称为世界共通检查的检查,召集了拥有第七因子的少年少女。

那个第七因子听起来也很可疑……

「那座岛上有时会有大量学生失踪。」

「大量学生失踪……」

「不知道为什么,时期也很固定,失踪事件都是三年发生一次。」

「……」

定期出现大量失踪者。

可疑到了极点。

「最大的问题在于失踪事件没有变成任何问题呢。」

「……孩子的父母不会抗议吗?」

「受到召集的学生中有很多孤儿。」

「……」

「而且孩子是从全世界召集起来的。换言之,他们的父母也分散在世界各地。就算要进行抗议活动之类的,也很难携手合作。」

所谓的抗议活动要人数够多,才能发挥效果。

「而且,其中也有很多父母并不希望孩子回家。」

「……」

根据圣餐管理机构的宣传,第七因子被当作是众神留下来的诅咒。

社会大众对于神的批判十分严厉。

教会甚至也因为这样改了名字。

换而言之,意思是有很多父母认为身上有神之诅咒的孩子消失不见,对他们比较有利吗……

「……唔……」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骚动不已。

这大概是对神的愤怒吧,我这么说服自己。

「不过,这部分怎样都无所谓,一点也不重要。」

师傅淡淡地带过刚才的话题。

「就像我刚才也说过的一样,这件事与其规模相反,完全没有演变成问题。换言之,圣餐管理机构使用了相当大的力量,掩盖在这座岛屿上发生的事情。」

的确,只听刚才那番话就知道是相当大规模的事件。

要近乎完美地掩盖这事件,需要相当大的力量。

在这个事件的背后,很有可能隐藏着相当巨大的东西。

「教会非常重视这座岛屿的案件。教会认为圣餐管理机构来历不明的真面目,说不定也隐藏在这里。」

「是。」

「这原本应该是派遣我们神罚者阶级前往的案件。」

师傅在这时顿了一下。

「换言之,这次不是什么训练。」

「──」

感觉有一股电流窜过肌肤。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

「这是正式的任务喔──身为神罚者的任务。」

「那么……我……!」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

师傅再次制止我。

「你要接受这项任务,有两个条件。」

「条件?」

「首先,你的实力与经验还不足。」

「是的。」

「所以有必要提高你的能力。」

「……」

我思考一会儿,明白了话中的含意。

在日本分部接受的神经系统支配下接续术式。

也就是说,要在我体内埋入跟那个一样,或是与那个同等的术式。

「如果那样能达到与师傅相同的水准,我无所谓。无论是怎样的痛苦,我都会忍耐给你看。」

「你真是毫无耐性耶,我话还没说完喔。」

师傅用有些傻眼的语调说。

「……唔……」

的确,我有些性急也说不定。

我让情绪冷静下来。

「之所以会找上雷火,是因为你正好十几岁。」

能进入岛屿的是圣餐管理机构的职员。

或是在世界共通检查中被挑出来的十几岁孩子们。

除此之外的人被严格限制进入岛屿。

虽然教会似乎也试过几次非法的手段……但全部以失败告终。

这表示他们管理得非常严密。

不过──

「如果是你们,能靠简单的文件操作进入岛内,所以才会被选上。」

「……们?」

听到师傅用复数形,我不禁让视线滑动。

「我……也是吗?」

注意到师傅话中含意的玛丽亚问道。

「没错,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师傅竖起两根手指。

「玛丽亚也一样要提高能力,与雷火一同潜入岛内,从旁协助他。」

「为什么连玛丽亚也要?」

「因为光凭你实力不足啊。」

我说不出话。

就算是训练也要使出全力才能与师傅打成平手的我,的确实力不足。

「对了,我并不是瞧不起雷火喔。」

「……?」

「虽然你大概没有自觉,但若是在同年龄中,你拥有可以说是最高水准的才能与素质。」

「……」

「小孩子太轻视时间这个概念啦。」

师傅扬起嘴角。

「即使你拥有跟我相同程度的才能,但你跟我累积起来的修行时间截然不同。有实力差距是理所当然的。」

「……」

第一次听见师傅这么坦率的称赞,让我有些目瞪口呆。

「如果是雷火,只要正经地修行下去,迟早会到达跟我们同样的水平吧。」

「……但是──」

「嗯。但是,这次的情况时间并不够。」

所以才需要提高能力吗?

不,就算是那样我也无所谓。

倘若那座岛上隐藏着圣餐管理机构来历不明的真面目,我想要亲眼去确认。

因为那里说不定有关于神的线索。

不过……

「玛丽亚作为圣女,现在也拥有足够的力量。应该没必要连她都跟着提高能力吧?」

我侧眼看着玛丽亚,向师傅这么提议。

但师傅摇了摇头。

「不行。」

「但是──」

「不行,不可能,不行。」

师傅根本不听我说。

虽然不晓得这次要被埋入的术式是什么,但应该可以认为那会伴随着跟以前同等,甚至更强烈的痛苦吧。

要让玛丽亚也承受那种痛苦,使我感到迟疑。

而且还是为了弥补我的实力不足……

这时,玛丽亚说:

「我明白了,我也要跟随雷火前辈前往。」

这是在回应师傅提出的条件。

「玛丽亚……没关系吗?」

「我无所谓。」

「……」

她说得过于干脆,因此我找不到其他话可说。

在事情有了结论时,师傅拍了拍手。

「很好,那你们两人都准备一下。」

「准备?」

「要先缔结你们的羁绊。」

师傅这番话让我们两人都微微歪了头。

「羁绊是指什么呢?」

「这个嘛,另外也有连接路径之类的说法,但简单来讲,就是要请玛丽亚变成雷火专用的圣女吧。」

圣女的「祝福」基本上不会挑选对象。

因为广泛地给予众人「祝福」才是圣女。

但有时也会有只为一人进行「祝福」的情况。

例如准备前往屠龙的英雄。

或是为了朝苦难之路前进的圣者。

为了那唯一之人祈祷时,「祝福」的力量会变得更强。

接下来似乎要进行把那个唯一设定成我的仪式。

「……」

修女们帮我清洁身体,我身上只缠着一块腰布。

我所在的地方是月光从天窗照射进来的朴素房间。

中央只摆着一张洁白的床铺。

「……」

月光会照射进来,就表示这里是地上的设施吧。

虽然外观朴素,但可以看到地板和墙壁都埋入复杂的术式。

我与玛丽亚似乎需要在这个房间度过一晚。

虽然他们的说明是只要在床上乖乖不动地睡觉,很快就会结束……

「那个,雷火前辈。」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玛丽亚现身了。

跟我一样清洁了身体的她,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

「让你久等了。」

「……嗯。」

她跟平常不同的打扮,让我的回应稍微慢了一点。

是因为这房里一片寂静的气氛吗?

玛丽亚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耀眼。

「……来准备吧。」

「好……好的。」

玛丽亚用紧张的声音回答。

她双手抱着一个小小的壶。

我也知道那壶里装着什么。

是圣选时使用的圣油。

「那么,请跪在那边。」

「好。」

我在玛丽亚眼前跪地并低下头。

经过一阵子后,圣油从我头上倒下来。

不久后,在倒下壶里一半的圣油之后。

「雷火前辈,接下来换我。」

「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从玛丽亚手中接过壶。

这次换她跪下,我从上头倒下圣油。

「嗯!」

或许是觉得圣油很冰,玛丽亚发出小小的声音。

没多久后,壶里的圣油倒光了。

「啊!」

站起身的玛丽亚忽然用双手遮住身体。

圣油渗入衣服,原本就单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肌肤上。

可以将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

但一直默不作声也不是办法。

「进入下个步骤吧。」

「好……好的。」

我们走向床铺。

虽然床铺够宽敞,但我们的距离十分靠近。

我们在仿佛连肩膀都会互相碰触到的距离坐下。

「……」

「……!」

玛丽亚的肩膀颤抖着。

「玛丽亚。」

「什……什么事?」

「你很紧张吗?」

「嗯……对……因为……果然还是会难为情。」

「……难为情?」

听她这么一说,近乎裸体的男女两人坐在床上。

这的确是会让人感到难为情的情境也说不定。

「抱歉,我没注意到。」

「不会……」

「……」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玛丽亚的侧脸。

「怎……怎么了吗?」

「玛丽亚。」

「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接受这项任务?」

「咦?」

「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到教会外面。」

玛丽亚是战争遗孤。

她失去双亲,被教会收养。

而且被发现有作为圣女的素养,来到了梵蒂冈。

她的意志并未介于其中。

因为她别无选择。

「可是,我也跟雷火前辈一起接受了训练喔。」

「我以为那只是形式上而已,实际上圣女很少会前往战场。」

「祝福」的圣女确实会与神罚者搭档行动。

但会跟到战场上的案例相当罕见。

虽然也会因人而异,但「祝福」的持续时间很长。

圣女一般是给予神罚者「祝福」,在他们前往战场的期间到现场附近的教会待命。

不过,这次的任务正像是闯入敌人的胃里一般。

其危险程度无法与一般任务相比。

而且因为要陪我前往,连她也必须提高能力,忍受随之而来的痛苦。

如果是她,只要花上一段时间,就算不那么做也能成为伟大的圣女吧。

明明如此,为什么……这个疑问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因为有雷火前辈在啊。」

玛丽亚忽然小声地低喃。

「我之所以现在也在这里,能够正常地待在这里,都是因为有雷火前辈在。」

「……」

「如果雷火前辈没有鼓励我,我一定早就在某个地方挫败了。」

「……」

我鼓励了玛丽亚?

我丝毫没有印象。

还是说,她是指我们有时会两人一起聊天的事呢?

那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我也不记得有聊过什么重要的话题。

「我其实根本不在乎这项任务。」

玛丽亚露出微笑。

「只要能跟雷火前辈待在一起就好。」

「玛丽亚……」

「只要是为了雷火前辈,我什么都办得到。」

她这么说,然后似乎突然害羞起来了,轻轻地闭上双眼。

她的双颊在月光下微微泛红。

「……开始吧。」

「好的。」

我先仰躺在床上。

「失礼了……」

玛丽亚像要覆盖在我身上似的趴伏着。

然后缓缓地压低身体。

一开始是手脚,接着膝盖、肩膀、胸部、腰部、腹部……最后让全身紧贴着我。

我们互相倒在彼此身上的圣油冰凉凉的,让肌肤紧贴在一起。

所谓的圣选,是将人或物从世俗中切割开来的仪式。

我与玛丽亚两人一起平分一人份的圣油。

以两身一体的存在方式,与其他事物分离。

「嗯……」

玛丽亚动了起来。

让彼此的身体更紧密地互相摩擦。

她的动作让彼此更紧密叠合,使两具肉体交叠。

玛丽亚的身体因为圣油而十分光滑。

原本冰凉的液体在两人的身体间慢慢带着热度。

我与玛丽亚的体温透过圣油混合在一起。

「雷火……前辈。」

「玛丽亚……」

我与玛丽亚用力地交握着双手。

虽然这是为了避免她从我上头滑落,但现在感觉也像是为了让两人更强烈地紧贴在一起。

没多久,有某种温暖的东西渗入我的体内。

是玛丽亚身为圣女的圣性。

仿佛她的体温直接注入到我体内一般。

那感觉非常舒适。

这个契约的仪式会持续一整晚。

如果不这么深入地连结在一起,契约就不会完成。

「嗯……嗯……嗯嗯…………」

玛丽亚忍耐似的压抑声音,看起来非常难受。

这个作业要持续一整晚……感觉会非常漫长。

「玛丽亚……要休息一下吗?」

「唔、不用……!」

玛丽亚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的提议。

「不能让仪式中断。」

「可是……」

「不要紧……能够跟雷火前辈合而为一,我觉得很开心。」

玛丽亚脸颊泛红,坚强地露出微笑。

「我想帮上雷火前辈的忙。所以……请前辈今后也跟我一起……」

「……!」

我这时总算察觉了。

虽然玛丽亚说她因为能跟我在一起,才能够不屈不挠地努力到今天。

但这点也可以套用在我身上。

有她在身旁,不晓得给了我多大的支持。

与她聊天也让我心情变得轻松。

我的内心一直感受到她的温暖。

在产生自觉的瞬间,全身的体温突然上升。

同时有一种类似焦躁感的感情膨胀起来。

那说不定是某种羞耻心。

接收到玛丽亚一心一意对我付出的感情,我原本冻结的内心开始融化……

不对。

打从与她相遇时起,我的内心一定就开始慢慢融化了吧。

只是我没有自觉到这一点而已。

我一直受到玛丽亚的救赎。

「谢谢你,玛丽亚。」

「……!」

听到我开口道谢,玛丽亚有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轻点了点头。

我是在这个时候自觉到,自己有多么受到玛丽亚的支持。

之后,我对她只有感谢。

最能理解我的搭档。

重要的青梅竹马。

说不定是这种自觉,让我多少找回了在训练中丧失的人性。

在那之后,我接受提高能力的手术并移植右眼,以最年轻的年纪获得了神罚者的称号。

在众多异端审问官中也很特别的那个名号,有着「屠杀异端众神者」的意义。

以人类之躯弒神者。

为此,我耗费了十年光阴。

另外在同一时期,玛丽亚也以圣女的身份获得了教会正式认可。

她的「祝福」才能在教会里也很出类拔萃,还拥有「治愈」的奇迹,因此最适合担任潜入敌营任务的助手。

然后,我们两人潜入了劳亚古陆岛。

也不晓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假如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会阻止玛丽亚吗?

应该会阻止她吧。

但是。

我想玛丽亚还是会跟着我来。

因为她是也有这种顽固之处的青梅竹马。

──然后到了现在。

我借助许多力量。

总算来到距离夙愿一步之遥的地方。

我一定要夺回妹妹。

为了我自身的愿望。

为了不让众多牺牲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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