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与宙斯他们交涉时算起,三天后的放学后。
「嗨,雷火。」
「国崎……」
国崎在宿舍走廊叫住我,我当场停下脚步。
这男人已经三天没向我搭话了。
换言之,这是从那天早上在教室对话以来,他第一次向我搭话。
「有什么事吗?」
「你的回答真冷淡呢。」
国崎露出苦笑。
在我看来那表情就是虚情假意,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
「没事的话我要走喽。」
「啊,喂喂,等等啦。」
国崎抓住打算离开的我的手腕。
「……干嘛?」
「呃~……你果然在生气吗?」
「生气?」
我笑了出来。
「不,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反倒觉得想笑。」
天华。
国崎。
泪泪。
我以为是自己来到这座岛屿后最先交到的朋友们。
竟然统统都欺骗了我……
这已经超越愤怒,只想笑了。
自己的愚蠢让我作呕。
「……到外面去吧。这不是该在走廊聊的话题吧?」
「……」
虽然也可以无视他,但好歹是缔结共同战线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跟着国崎走。
就在我心想到外面要去哪里时,国崎总算在学园所在的山丘上坡途中,其中一张长椅附近停下脚步。
目前已经是学生放学回家的时间,没有人会从山丘上过来的样子。
这么一想,这里意外地是个毫无人烟的场所。
「要喝点什么吗?」
国崎指着长椅旁的自动贩卖机说。
「咖啡。」
「你老是在喝咖啡呢。」
国崎说完后,买了咖啡与茶。
「给你。」
「……」
我接住他抛过来的罐装咖啡。
彼此一言不发地坐在长椅上。
长椅设置成面向山丘外侧。
从这里能够一览岛屿南边和外海。
太阳早已西下,慢慢地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我与国崎在这样的地方暂时陷入沉默。
「你不是有事情要说吗?」
「啊~……」
我这么询问后,国崎搔了搔头。
「是关于玛丽亚的事情。」
「……喔,那件事啊。」
我在手中紧握的咖啡罐发出吱嗄声响。
这家伙曾经说过他喜欢玛丽亚呢。
虽然那时我只是感到困惑。
但在知道他真面目的现在,我萌生杀意。
「你该不会还要说想双重约会之类的吧?」
「不,怎么可能。」
国崎叹了口气。
对于他的苦笑,我也回以苦笑。
「多情种子的青年神阿波罗。原来如此,知道真面目的话,也能理解你为何好色呢。」
「……为了保险起见,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曾抱着玩玩的心态谈恋爱喔。」
我的话让国崎一脸不满。
我一边侧眼看着他的表情,一边喝了一口咖啡。
「那么,是关于玛丽亚的什么事?」
「嗯……这些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啦。」
国崎靠在长椅的椅背上说:
「别再把她带到战场上了吧?」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因为玛丽亚只是普通的人类吧?把她卷进这种战争是个错误。」
「这些话由引发这种战争的家伙来说,真有说服力呢。」
我如此讽刺。
但国崎毫不气馁。
「实际上,也曾发生过我没出手相助的话,结果会很糟糕的情况吧。」
「你说阿米特那时的事情吗?」
「没错。」
国崎用激动的语调继续说道。
那声音是真心地盼望玛丽亚安全。
因为明白这一点,我才更加难受。
为什么他不能更……更老实地当个「敌人」呢?
「……」
我喝光剩余的咖啡后站起身。
「我明白你要说的事了。但是,你还是没资格管这件事。」
我只留下这句话,打算离开现场。
「雷火!」
国崎的声音传递到我背后。
「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试着拜托宙斯大人让大家复活……所以,到时再……」
在那之后的话混杂在我急促的脚步声中,我没听见。
然后──
情况再次出现大转变。
『啊~雷火同学,听得见吗?』
从无线对讲机的耳机传来匣之木的声音,带来了消息。
我打开无线对讲机的麦克风,小声地说话以免国崎听见。
「找到魁札尔科亚特尔了吗?」
我省略招呼等等,直接询问重点。
这三天来,魁札尔科亚特尔都没有动作。
我原本认为祂是为了治愈在须佐之男一战中受的伤,但祂终于采取行动了吗?
这时。
匣之木用莫名不干脆的声音说:
『是找到了啦。』
「怎么了?」
『数量很奇怪。』
「数量?」
『有六个。』
「啥?」
我不禁反问。
然后──
『我说,推测是魁札尔科亚特尔的个体有六个。』
匣之木谨慎地如此重新说道。
2
我──夏洛特.拉布佩恩那时正在自己的房间冲澡。
偏温的热水滑过肌肤,滴落至双峰之间。
虽然这样很舒服……
「……」
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里有雷火学弟给我的耳机。
他说因为不晓得何时会联络,所以希望我们洗澡时也戴着。
耳机是防水的,因此不用担心会故障。
至于麦克风没地方可以别着,所以先放在洗脸台上了。
「……」
我试着用手指敲了敲耳机。
就算这么做,也不可能从那里听见雷火学弟的声音。
「……唉。」
我叹气。
『──怎么了吗,夏洛特?』
「布伦希尔德小姐……」
从自己的内侧被搭话,我呼唤对方的名字。
这里只有我在,因此照着镜子的话,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你居然从白天就在冲澡,还真是稀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
我有一瞬间不想让她担心,但立刻察觉到那毫无意义。
我们就像是一心同体。
就算敷衍过去,也会立刻传达给对方。
所以我老实地回答了。
「我很担心雷火学弟。」
『──担心神仙雷火?』
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自从发生雷昂学长的事以后,他就一直很没有精神。」
最近这几天的雷火学弟看起来非常难受。
他并没有哭。
也没有畏缩不前。
他现在也是面向前方,并未停下脚步。
同时血流不止似的忍耐着悲伤……
『──像欧西里斯那时一样,你再去安慰他不就好了吗?』
「……没用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人是朋友啊。」
那一天,自从雷昂学长死掉之后。
雷火学弟的双眼就泛着非常昏暗的光芒。
憎恨与懊悔交杂的眼眸。
一看到他那双眼睛,我无论如何都会犹豫。
我终究只是在旁观看他战斗的人。
一次也没弄脏过自己的手,只是受到保护的存在。
这样的我,能够真正理解他的痛苦吗?
一这么想,我这种人能想到的廉价台词就缩回了喉咙深处。
『──这样啊……就算是夏洛特也没办法吗?』
布伦希尔德小姐小声地低喃。
「……布伦希尔德小姐也很担心吗?」
『──什!你说什么……』
布伦希尔德小姐莫名地动摇起来。
「……你该不会是觉得害羞?」
『──才……才没那回事。』
「可是……」
我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聆听从那里头传递过来的──她的心声。
「布伦希尔德小姐的灵魂好像在害羞喔。」
『──什!』
布伦希尔德小姐又大吃一惊。
『──夏……夏洛特也能知道我的感情吗?』
「嗯,虽然是最近才开始知道的……」
之前,我的感情曾传递给布伦希尔德小姐。
到目前为止,那一直是单方面的传递,但感觉最近我也能明白她的心情了。
我告诉她这件事后,布伦希尔德小姐突然生气起来。
『──这种事你早说啊!」
「对……对不起,可是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咦?所以说,是最近才……」
『──那……那我的……』
这时,布伦希尔德小姐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我透过从灵魂传递过来的感情,明白了她是犹豫着想说什么话。
那是曾说过想成为雷火学弟的剑……
她隐藏起来的──真正的心情。
跟我一样的心情。
「布伦希尔德小姐。」
『──干……干嘛?』
「……」
我有一瞬间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口。
那是小小的嫉妒心。
但是,我悄悄舍弃嫉妒心后说: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
「嗯,请你帮助雷火学弟。」
『──…………咦?』
布伦希尔德小姐茫然地回应。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真的不晓得……不惜赌上性命甚至互相厮杀,也要战斗的人是什么心情。」
无论是雷火学弟背负的重担。
还是杀害了朋友的苦恼。
不惜那么做也要向前走的决心。
我都只能用想象的而已。
「所以说,如果能真正理解现在的雷火学弟,那个人一定不是我,而是布伦希尔德小姐。」
『──我……』
布伦希尔德小姐感到迷惘。
『──我……办不到。』
她用像是挤出来的声音这么回答。
可以感受到她的内心正逐渐封闭起来。
「布伦希尔德小姐……?」
『──……』
之后即使我不断向她搭话,她也不肯回应任何话。
3
听到匣之木传来的消息,我暂时僵住了。
有六个魁札尔科亚特尔?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在途中改变了想法。
敌人是神。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要确认几件事。首先,那不是幻觉吗?」
──魁札尔科亚特尔有个到冥界〈Mictlan〉捡拾人骨的轶事。
狡猾的冥王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对寻求人骨的魁札尔科亚特尔,提出了不合理的难题。
魁札尔科亚特尔则用风之宝石欺骗冥王,漂亮地获得了人骨。
『我也知道魁札尔科亚特尔到冥界的轶事,但不巧的是,这并非什么幻觉。』
「有确切的证据吗?」
『他们会袭击人类。』
「什么!」
匣之木平淡地续道:
『报告指出有好几名学生和警卫目前正遭到袭击。』
既然实际上有报告,就不是匣之木看到了幻觉吧?
不,话说魁札尔科亚特尔为何会增加……
「……」
一个不祥的想法闪过脑海。
「喂!安置学生尸体的地方警戒情况怎么样?」
『尸体?』
「魁札尔科亚特尔是创造人类的造物主。就像祂创造自己的容器一般,只要有尸体,祂就能无限地制造出自己的复制品……!」
『……我立刻去确认。』
「不,那等之后再处理就行了。」
他的回应让我明白尸体安置所的警戒并不严谨。
一旦遭到魁札尔科亚特尔袭击,根本不堪一击吧。
情况早已陷入修罗场。
没时间确认已经结束的事情了。
我应该采取的行动是……
「你们继续监视学园周遭。」
最糟的情况是学园地下的魔力被魁札尔科亚特尔使用。
祂说不定是打算趁这场混乱靠近学园。
『我知道了,我会用职员巩固周围。』
我感受到匣之木点头的气息。
『雷火同学,你们要怎么做?』
「我们去攻击那些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
这时,从远方传来哀号。
「!」
哀号声慢慢地扩大。
『他们正追着逃跑的学生前往宿舍。』
听到匣之木的话,我咂舌一声。
之所以在太阳完全西沉前采取行动,是为了扩大混乱吗?
「也尽可能地监视那六个的位置!听懂没!」
不过圣餐管理机构的监视网也并非完美无缺。
认为敌人数量最多就六个,可能也是操之过急。
从前几天出现的死者数量来思考也是……
但是,总之现在必须设法应付。
『──那么,要怎么行动?』
巴罗尔问。
我确认太阳的位置。
到日落为止……大约还有三四十分钟吗?
「阿波罗!」
我大声地呼唤还留在长椅上的男人名字。
「干嘛?」
国崎〈阿波罗〉有些尴尬地回问。
「魁札尔科亚特尔在袭击学生。」
「啥?那家伙在做什么啊?还没到夜晚时间耶。」
「祂的目的大概是要引发混乱。」
我说明现况的重点。
「魁札尔科亚特尔最少有六个分身,还在岛内作乱……」
「你现在立刻到天华〈宙斯〉身边。」
「为什么?」
「在夜晚时间前开始战斗违反规则。」
我说出禁戒的规则。
将打破规则的人定罪,是身为监督者的宙斯的职责。
「如果是宙斯,即使对方是魁札尔科亚特尔应该也能制伏祂。」
「也对,宙斯大人肯行动的话应该是那样。」
「但那家伙并不晓得魁札尔科亚特尔增殖了。」
「……」
「要是祂只讨伐位于东区的家伙就感到满足,那就伤脑筋了。正牌恐怕只有一个。」
趁这个机会让宙斯以监督者的身份好好工作吧。
「在太阳西沉前,靠宙斯跟你尽可能地减少数量。」
「我不能保证宙斯大人一定会采取行动喔。」
「不,那家伙会行动的。」
宙斯的雷霆〈Keraunos〉是可以歼灭天地万物的「Regalia」。
与其我们自己跟魁札尔科亚特尔战斗,宙斯直接上场的胜算比较高。
只要击毙魁札尔科亚特尔,第三次神话代理战争就会结束。
她应该没有理由静观这个大好良机。
「最糟的情况下,要由你说服宙斯。」
「那更不可能啦……不过,至少我会帮忙转告。」
阿波罗点了点头,打算转身离开。
「等等,阿波罗。」
「干嘛?」
「为了保险起见,麻烦你随时留意天空。」
「你是说魁札尔科亚特尔的『Regalia』吗?」
「对。万一祂发动那个,除了你之外没人能阻止。」
「我知道了啦。」
阿波罗点点头。
「那么,就交给你喽。」
「啊,雷火。」
阿波罗叫住打算离开这里的我。
「等击毙那个魁札尔科亚特尔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
「掰啦。」
阿波罗这么说道后也不等我回答,跳到了护栏对面。
他应该是为了与宙斯会合,前往东区了吧。
「……那么,接着是──」
我持有两个无线对讲机。
一个是用来与匣之木联络。
另一个则是用来与玛丽亚和布伦希尔德她们联络。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被泪泪〈芙蕾雅〉与布伦希尔德知道我跟圣餐管理机构有关联。
我打开与玛丽亚她们连接的无线对讲机开关。
「玛丽亚!听得见吗?」
『雷火前辈?怎么了吗?』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刚完成今天的作业,回到宿舍了。』
「敌人行动了。」
『──』
玛丽亚倒抽一口气的气息传递过来。
『咦?还……还没到夜晚时间耶。』
接着是夏洛学姐慌张的声音。
这边的线路是开放给所有同伴,因此学姐也听见了我的声音吧。
「请冷静下来,学姐。我先说明一下情况──」
我告知她们有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正在袭击学生的事。
「因此,请你们两人先在宿舍里头会合。」
『我知道了。我到夏洛特学姐的房间去。』
『我……我知道了!』
「我也会立刻回南宿舍。」
给她们两人的指示这样就行了。
接着是泪泪。
「泪泪。」
『是~我该怎么做呢~?』
「你去狩猎西区的魁札尔科亚特尔。」
『咦~就我一个人?』
「这是命令。」
『是~』
「击毙之后立刻向我报告。」
『是是是。』
结束通讯。
之后要到南宿舍与玛丽亚她们会合,先准备好我的装备。
接下来就看情况来判断。
没多久后,可以看见宿舍了。
同时传来某人的哀号。
「啧!」
我咂舌一声,进入宿舍区内。
「敌人到南宿舍来了吗?」
我朝着匣之木的无线对讲机问。
『刚才有一个进去了。』
「是男生那边还是女生那边?」
『女生那边。』
「……!」
有布伦希尔德在的话,那两人应该不要紧……
但一般学生里又会出现牺牲者。
我放弃去拿枪,冲入女生宿舍那边的玄关。
我寻找刚才那阵哀号声的来源。
「呀啊啊!」
哀号是从一楼走廊深处传来的。
我急忙飞奔前往。
『──你连武器也没有,要怎么打啊?』
(至少能让学生逃走!)
再度传来哀号。
声音的主人在餐厅吗?
我改变身体方向,冲进餐厅。
那里有个异形的男人及两个吓到腿软的少女。
「!」
我像要踏破地板似的在脚踝上使力。
用一步摧毁间隔,对准男人的延髓挥落手肘。
「咕!」
(好硬!)
男人发出呻吟,但并未倒下。
「嘎啊!」
我防御住他在转身的瞬间挥出的反手拳。
那贯穿防御的威力,让我立刻明白无法完全挡下来。
「咕!」
我用左脚当轴心旋转,卸开威力。
并利用那股力道对敌人使出扫堂腿。
我踹上跌倒了的对手侧腹。
男人的身体飞出去,猛撞上餐厅的柜台。
「快点逃!」
「好……好的!」
两名少女互相扶持,逃向餐厅外面。
「匣之木,我抓到进入南宿舍的那一个了。剩余的怎么样了?」
我瞪着倒下的男人,同时与匣之木通讯。
『有两个跟丢了。剩下的一个在东宿舍、一个在西区车站附近、一个在南区的闹区,分别都在失控大闹。』
「跟丢的那两个位置在?」
『东区与北区。』
「……唔!」
漂亮地分散开来。
假设闹区那一个由我来应付。
西区的泪泪应该会设法处理吧。
宙斯与阿波罗采取行动的话,东区应该没问题吧?
北区没有任何人在……要是宙斯能过去就好了,不然能让让泪泪前往吗?
「咕喔喔……」
男人爬起身。
就如我之前听说的一样,祂的身躯扭曲变形。
跟正常成长的人类相距甚远。
看来果然是以造物主的技能被制造出来的容器。
『──你觉得这家伙是正牌的魁札尔科亚特尔吗?』
(不是,正牌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
『──那这个是佯动吗?那家伙的目的是?』
(十之八九是学园地下的魔力。)
欧西里斯遗留下来的魔力仍沉睡在学园地下。
(祂引起混乱,是打算趁机用那些魔力做什么吧。)
『──原来如此啊。』
巴罗尔很愉悦似的笑了。
『──那么,你要对这家伙使用魔眼吗?』
(要怎么做呢……)
敌人最少也还有五个。
还会再增加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魔眼的使用限制一样是三次。
而且眼前的魁札尔科亚特尔几乎可以确定是冒牌货。
是否要对冒牌货使用宝贵的魔眼?
话虽如此,但我也想尽快开始首波行动。
要是在这边磨蹭,会失去致命性的时间。
「嘎啊啊!」
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朝我冲过来。
「!」
现在还是使用魔眼吧。
迅速地击毙第一个敌人,进入下一个行动。
「第四之魔眼……」
就在我正要睁大左眼的魔眼时。
「神仙雷火!」
「!」
突然从旁挥来的布伦希尔德大剑,用那锐利的刀刃将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一刀两断。
「你没事吧,神仙雷火?」
「……是啊,干得漂亮。」
我解除架势。
断成两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了。
「雷火同学!」
「玛丽亚也和你在一起吗?」
看来她们是在会合后,两人一起下来传出骚动声的一楼。
「你没受伤吧?」
「没有问题。」
我看向布伦希尔德。
「你掌握到情况了吧?」
「是啊。」
布伦希尔德点点头。
「我要去我的房间拿武器。跟我来。」
「了解。」
「我明白了。」
我们三人开始移动到我的房间。
我一边背对着布伦希尔德跑着,一边悄悄地打开与匣之木连接的无线对讲机。
「匣之木,南宿舍的家伙收拾掉了。」
『喔喔,还真快呢。』
「其他区的状况如何?」
『跟刚才差不了多少。』
简单来说,就是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吗?
「啧!」
我咂舌一声,看向东边方向。
天华〈宙斯〉跟国崎〈阿波罗〉在做什么?
4
东宿舍,天华房间。
「您不采取行动吗,宙斯大人?」
「嗯?」
听到阿波罗这么问,我微歪了歪头。
「我不行动喔~」
「是这样吗?」
「对啊~怎么这么问~?」
「就如同雷火所说,只要宙斯大人采取行动,就能确实地获胜喔。」
对于阿波罗的问题,我轻轻地笑了笑。
「当然是能获胜啦,但那样也得暴露出我的身份啊。」
「嗯,确实如此。」
「对吧~要是被泪泪〈芙蕾雅〉等人知道,我不晓得会被怎么样呢。」
而且,我也不想被那些人类知道。
连圣餐管理机构至今都还没捕捉到我的真面目。
我一直很谨慎地行动,避免身份曝光。
哥哥也是,为了不让我暴露在危险中,应该不会告诉那些家伙多余的事情。
「……但是,除了我跟雷火他们之外,剩下的敌人就只有魁札尔科亚特尔了。」
「?」
「只要击毙魁札尔科亚特尔,之后就是让雷火他们自杀,战争就会结束……宙斯大人应该已经没必要隐藏身份了吧?」
「……」
他莫名地不肯罢休。
我转头瞄了一下阿波罗的眼睛。
「你觉得那个雷火同学真的会老实地自杀吗?」
「这……」
阿波罗无言以对。
「但是,那家伙的目的是他妹妹吧?既然宙斯大人答应要把妹妹还他──」
「所以说~你觉得雷火同学会老实地相信那个约定吗?」
「那家伙的确是有别扭的地方……」
「没错没错。就算我们说了实话,如果对方不愿意相信,就没有意义啦。」
「或许是那样没错。」
「你明白就好。」
我连连点头。
「阿波罗也是,只要魁札尔科亚特尔没有搬出『Regalia』,你也不用采取行动喔~在那之前,就跟我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是。」
阿波罗感觉有些不情不愿地点头。
他的双眼稍微看向走廊那边。
直到刚才为止,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冒牌货都还在失控大闹。
现在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无论是哀号还是四处逃窜的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
如果是我或是阿波罗,应该能轻易击毙区区的冒牌货吧。
但我们没有那么做。
反正这里大概不是敌人真正的目标。
我非常清楚敌人很快就会离开。
我只是将这个房间异界化,等待敌人离去。
虽然不晓得在这段期间死了多少人。
阿波罗一直不满地听着那些哀号。
是产生感情了吗?
唉,那是无所谓啦。
「你放心吧,阿波罗。」
为了让他放心,我露出笑容。
「就算我们没有行动,雷火同学他们也会想办法的。」
「……」
虽然阿波罗一脸不满,但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与其说是不满,或许该说是不安吗?
但是不要紧。
他一定会想办法啦。
对吧,哥哥?
5
南宿舍。
我在餐厅与玛丽亚她们会合后,回到自己房间拿枪。
「雷火!」
我一回到房间,姬子立刻扑到我身上。
她的身体颤抖着,感到畏惧。
「抱歉。你不要紧吧?」
「嗯……」
姬子轻点点头,但她的手一直紧抓着我的衣摆不放。
我暂且任由她去,同时开始准备枪与弹药。
「雷火……你又要去战斗了吗?」
「对。」
这无从掩饰,因此我老实地告诉她事实。
「……!」
姬子瞪大眼睛,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她拉着我衣摆的手更加用力。
「别走……!」
「姬子……」
「你别走……我不要……我不要啦……」
姬子的表情中掺杂着恐惧。
她说不定是回想起失去姐姐时的事情。
「……」
我一边抚摸姬子低着的头,一边看向玛丽亚。
她正确地理解我的想法,然后──
「啊……」
姬子的眼皮忽然阖上。
我抱住她差点倒下的身体时,听见她进入梦乡的平静呼吸声。
「谢谢你,玛丽亚。」
「不会。」
用魔法让姬子睡着的玛丽亚微低下头。
那原本是用来安眠的简易魔法,对人体也无害。
「玛丽亚,你用结界把姬子藏起来。」
「我明白了。」
玛丽亚张开结界,围住在床上睡觉的姬子。
这么一来,邪恶的东西应该就看不见她的身影。
虽然不是特别强的结界,但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是程度低劣的劣质品,应该没办法识破这个结界。
「……抱歉。」
我小声地向睡着的姬子道歉,回头检查装备。
「奉主之名,授予神罚者神仙雷火祝福。」
此外还接受了玛丽亚的「祝福」,终于准备齐全了。
「泪泪,西区情况如何?」
我朝无线对讲机询问泪泪。
『我解决了一个,但这是什么东西啊?好弱。』
「那恐怕是冒牌货。真身应该混在某处。」
『那么,接着要怎么做呢?』
泪泪征求下一个指示。
『雷火同学。』
这时,匣之木的通讯传入另一边的耳里。
「等我一下。」
我叫泪泪待命。
然后我用指尖敲了两下连接匣之木对讲机的麦克风。
这是跟匣之木事先决定好的「现在无法回答」的暗号。
『魁札尔科亚特尔又增加了。新出现十二个。』
「……!」
虽然是在预测范围内,但数量果然增加了吗?
被迫采取接下来的对策,我咬牙切齿,但匣之木继续说:
『还有,他们虽然会袭击人类,但感觉莫名地不带杀意。』
不带杀意?
但我刚才也亲眼看见学生遭到袭击……
『跟报告的数量相比,死伤者的人数很少。还有,敌人的动作有一个方向性。』
方向性?
『看来他们似乎是在把人类赶到学园那边。』
将人类赶到学园?
引起这场混乱也是为了这个?
祂打算对聚集起来的学生们做什么?
虽然还不晓得这点……
但这样简直就像在围猎。
若是如此……
「布伦希尔德,捂住耳朵。」
「咦?」
布伦希尔德按照命令捂住耳朵。
我背对她,连接与匣之木的通讯。
「匣之木,你用警卫尽可能诱导学生到远离学园的路线避难。」
『只要你不会期待有「尽可能」以上的成果就好。』
「那样就行了,我们也会前往学园。」
我接着打开刚才要她待命的泪泪那边的麦克风。
「泪泪从西区前往北区,同时尽可能击毙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
『要是正牌出现的话呢?』
「到时就避免交战。」
魁札尔科亚特尔拥有屠神的技能。
连那个须佐之男也大意而落败。
单独与祂战斗很危险。
「最后到学园与我们会合,动作快。」
『收到。』
我切断通讯,重新面向玛丽亚她们那边。
「我们要去学园。」
「咦?你说什么?」
依然捂着耳朵的布伦希尔德反问。
我解除对她的命令。
「敌人正在一边袭击学生,一边前往学园。我们也要前往学园迎战,同时在途中尽可能地拯救学生。」
「我知道了!」
「雷火同学,我呢?」
玛丽亚这么问。
我已经接受了「祝福」。
倘若是平常,应该会命令她在这边待命。
但是──
「玛丽亚也跟我一起来。」
「好的。」
或许是大概预料到了,玛丽亚毫不迷惘地点头。
慌张起来的只有布伦希尔德一个人。
「喂,为什么连她都要带去?」
「玛丽亚是我的搭档。欧西里斯战时我也带她过去了吧。」
「那次是因为情况紧急吧!没有必要把一般人带到接下来会变成修罗场的地方!她应该跟栉铊姬子一起留下来!」
是这家伙的骑士道精神让她这么做的吗?
她坚决反对带玛丽亚到危险地区。
不过──
「请你闭上嘴。」
「玛丽亚?」
「我是雷火前辈的搭档,我有我的职责。」
「……!」
玛丽亚的这番话让布伦希尔德噤声。
我与玛丽亚继续说下去。
「那个准备到什么地步了?」
「基础术式已经架构完毕。」
「要发动的话呢?」
「……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大概要花三十分钟。」
「非常好。」
我点点头。
然后看向跟不上话题,一脸尴尬的布伦希尔德。
「布伦希尔德,接下来你尽可能为了帮助一般学生而行动,现在让我们见识一下你所谓的骑士道吧。」
「喔……好!包在我身上!」
被人依靠或许让她感到很开心,布伦希尔德恢复成明朗的表情。
这时,她有一瞬间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是,这样要由谁来击毙魁札尔科亚特尔?」
「这还用说。」
我一边解除枪枝的安全装置〈Safety〉,一边说:
「魁札尔科亚特尔由我来击毙。」
6
外面早已太阳西沉,进入夜晚时间了。
我们在路上排除了两个袭击学生的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
虽然我们拯救的学生疑惑地看着我们武装的模样,但我们也没空详细说明,因此我们告诉学生总之跟着警卫逃走就对了,继续向前赶路。
「不过,这下子神话代理战争也变得乱七八糟了!」
「现在没余力去管那种事了!」
我依然面向前方,回答布伦希尔德愤慨的声音。
然后,我们总算爬上了通往山丘上学园的坡道。
「!」
校门已经被某人打开了。
说不定是逃到这边的学生擅自打开的。
这间学园的校舍在东西南北四个地方设有出入口。
当然是为了让各个学生宿舍的学生方便上学。
从群聚在操场上的学生数量来看,似乎所有校门都有相当多学生进入。
「魁札尔科亚特尔不在……?」
布伦希尔德看了操场后感到疑惑。
的确,没看到即使在远处看也相当显眼的那个异形身影。
难道这里不是祂的目的地吗?
「不对……!」
不可能。
假如那家伙是在等学生聚集到操场内的话!
这种预感随后成了现实。
「呀啊啊!」
「唔哇啊!」
从操场各处传出哀号。
四处可见异形人影。
是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冒牌货们从各个方向同时进攻过来了。
「唔!」
我立刻环顾周围。
找到了!
「布伦希尔德!右边!」
「嗯!」
布伦希尔德立刻回应我的声音。
她架起大剑,跳了起来。
对准此刻正试图杀害男学生的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
「喝啊!」
布伦希尔德挥落的诺顿克将敌人砍成两半。
「咦……啊……」
在千钧一发之际获救的学生吓得目瞪口呆。
「神仙雷火!」
布伦希尔德不在乎学生的视线,向我征求接下来的指示。
「我们分头减少数量!但你千万别对拥有屠神技能的本尊动手!」
「了解了!」
布伦希尔德飞奔而出。
我也架起枪,转头看向玛丽亚。
「玛丽亚现在立刻进行准备!」
「我明白了!」
「……可以的话,我原本想让布伦希尔德护卫你的。」
「我不要紧。」
玛丽亚的回答没有一丝迷惘。
就跟那一天点头答应与我一同前进时一样。
「……!」
别让她的决心白费了。
就算有所准备,让魁札尔科亚特尔自由行动的风险相当高。
那家伙的行动显然是将学生聚集到这个地方以便杀戮。
虽然还无法彻底看出祂的目的是什么……
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要上喽!」
「是!」
我与玛丽亚在这边分别。
我朝着混乱的群众前进。
玛丽亚则前往发动那个术式的基点。
『──唔嘻嘻嘻,事情愈来愈有趣啦!』
巴罗尔雀跃不已。
看到四处有人死亡的这个地方。
打从心底嗤笑着。
「你们这群神〈垃圾〉……!」
我真的希望他们去死。
无论是巴罗尔。
还是魁札尔科亚特尔。
或是宙斯。
以及芙蕾雅。
无论是哪个家伙都一样。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去死。去死。
「!」
每当我在内心发出诅咒,子弹就逐一命中敌人。
「咕啊啊!」
圣选银弹侵蚀不完全的不死者。
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破烂不堪地崩坏,结束生命。
恢复成原本的尸体。
恢复成原本遭到杀害的人类尸体。
恢复成原本遭到利用的人类尸体。
手臂、双脚、头部还有内在。
都像人偶的线脱落一般,支离破碎。
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是将多具尸体组合起来的容器。
一旦破坏,就变回原本支离破碎的尸体。
啊啊,混账!
他们打算羞辱人类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化为尘土吧!」
我睁大魔眼。
捕捉到的敌人数量有十一个。
我用死绝之魔眼一起杀掉。
刚才那招应该灭掉了不少数量才对。
「咕……!」
但哀号仍不停止。
四处有人死亡。
「匣之木!敌人的数量还有多少?」
『目前无法完全掌握,但还有很多敌人聚集在那边喔。』
「王八蛋!」
有人。有人。有人。
死去。死去。死去。
『──不过,这些家伙为什么净杀人类?』
巴罗尔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的确,听祂这么一说,感觉很不对劲。
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的设计明显不是为了与神格适合者战斗。要与神格适合者战斗的话太无力了。
实际上,他们也无视我和布伦希尔德。
他们的目的是杀害人类?
是为此被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
疑问堆积如山。
情况十万火急。
敌人不会给予思考的时间。
就在这时──
「黄金魔法〈Gullveig Tears〉。」
「!」
黄金剑雨将三个冒牌货一起贯穿。
「等很久了吗~雷火?」
「你很慢耶!」
我用斥责迎接从空中飞过来的泪泪〈芙蕾雅〉。
「啊,真过分~!那些家伙的数量比想象中还多喔。」
「你击毙了几个?」
「大概二十个?」
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材料是人类的尸体。
尽管数量庞大,能制造的数量也有限。
不管再怎么多,应该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很好,照那样子把他们统统击毙。」
「要用『Regalia』吗?」
「不行,现在玛丽亚正在校舍内准备术式。」
要是她把校舍替换成英灵宫殿就伤脑筋了。
「你从上空用黄金魔法应付。」
「是~」
泪泪用老鹰羽衣再度飞到上空。
若是有她的机动力,歼灭冒牌货的速度会大幅提升。
稍微出现了一丝光明。
这时,刚刚才分别的泪泪传来通讯。
『话说回来,从空中看下去的话,大地〈下面〉因鲜血而一片红呢。那些家伙想做什么呢?』
「因鲜血而一片红……?」
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染红大地的大量鲜血。
遭到杀害的人类。
遭到杀害……不对。
是被献上的人们。
「……!」
对了。
说到底,我以前就归纳出那个推论。
那家伙是玛雅.阿兹特克神话的神。
玛雅.阿兹特克文明十分盛行活祭品仪式。
那个仪式会在神殿的最上层进行。
而学园盖在岛内最高的山丘上。
魁札尔科亚特尔该不会是把这个地方本身当成神殿吧!
「听好──」
我想用无线对讲机向泪泪与布伦希尔德发出指示。
但是……
轰──!
那简直就像在嘲笑我一般。
那时机就像在挑衅我说:「你慢了一步呢。」
一个巨大的鲜红魔法阵刻画在操场上。
「!」
那是鲜明强烈到让人感到不吉利的血色。
『这是什么……』
「怎么了?」
『不,范围有点大过头了吧……这规模可不是把整座岛吞没就能了事的喔。』
「等等!范围……难道是指这个魔法阵吗?」
而且居然不是把整座岛吞没就能了事的规模?
「魁札尔科亚特尔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禁咒骂。
「泪泪!找出术者!那家伙就是本尊!」
『了解!』
「找到之后通知我跟布伦希尔德祂的位置!布伦希尔德也立刻行动!」
『我知道了!』
我怒吼着发出指示,同时我自己也寻找着本尊。
但混乱的群众形成一道墙,我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寻找。
这样只能等待泪泪的报告……
「……唔……」
明明被逼得走投无路,却什么也办不到,我咬牙切齿。
至少要击毙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减少牺牲者。
我只能做到这些。
「匣之木!那边有什么变化……」
我联络监视岛内的匣之木。
那家伙就某种意义来说,也能掌握俯瞰的状况。
他说不定有发现到什么。
不过……
『沙……沙……叽……』
从另一端回应的是杂讯。
『沙沙……雷火同……沙……』
「匣之木?」
电磁干扰?
竟然在这种时候……!
我咂舌一声。
但是──我随后被迫体认到那是我误会了。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
突如其来的异常声响刺向耳膜。
我连忙拿下耳机。
我还来不及想是怎么回事。
「好痛!」
接着感受到的是刺向颈部的尖锐痛楚。
我连忙把那个也拿掉。
是用别针别在衣领内侧的无线对讲机麦克风。
「……!」
是麦克风的别针刺到颈部了吗?
不对,若是那样,应该是用相当强的力量压下去?
不可能自然地演变成那种情况。
既然如此,这就是个不自然的现象。
原因是魁札尔科亚特尔进行的大魔法?
但这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做了什么?
这时,情况更加恶化了。
「啊嘎!」
「嘎呼……唔……!」
周围的人开始一齐倒下。
「什!」
我扶起就在身旁倒下的警卫。
但是──
「啊……嘎呼……唔唔──」
那名警卫差点窒息了。
因为被自己的领带勒住颈部。
「什!」
我连忙硬扯断领带。
「嘎啊……谢……谢谢……嘎嘎……!」
警卫道谢到一半就抱住身体,痛苦不已。
难道是衣服本身在勒住身体?
那么,其他倒下的人们也……
「啧!」
我用枪弹招呼试图杀害倒地者的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
明明应该已经献上了足以启动大魔法的活祭品,但他们却固执地企图杀害人类。
我阻止他们的行动。
我一边开枪一边奔跑,并在脑袋里整理情况。
首先,为什么我没事?
──我的制服跟学园准备的东西有些不同。
是教会模仿学园制服制作的圣衣。
圣女的「祝福」容易渗透的圣衣与十字架是神罚者的基本装备。
因为接受了「祝福」,我的制服不会攻击我。
麦克风与耳机则是借来的东西,所以攻击了我。
若是如此,穿着同类型制服的玛丽亚应该没事。
来到这里前先设了结界保护的姬子应该也不要紧。
那么,布伦希尔德跟泪泪呢?
我一边战斗一边留意周围。
站着的人也已经相当少了。
我立刻确认到她们两人平安无事。
那么接下来,她们为什么没事呢?
她们当然没有接受「祝福」。
既然如此,为什么?
「……」
我稍微思考后,立刻得出了答案。
两人穿的是骑士盔甲与老鹰羽衣。
那些是众神〈她们〉的所有物。
如果是因为这样,她们才没事的话。
关于这个现象,我心里有个底。
发出异常声响的耳机。
刺向颈部的麦克风别针。
勒住人颈部的领带。
同样勒紧身体的衣服。
这些都是「人类的道具」。
『──唔嘻嘻嘻,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人平常使用的道具对人的叛乱。」
那是消灭「树人」们的一尊神〈人〉。
玛雅神话的库库尔坎的权能。
与阿兹特克神话的魁札尔科亚特尔被视为同一人的神。
若是这样,就算那家伙能使用那项权能,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而且……
『──喔喔,是深夜的太阳吗?』
「……!」
那家伙也是毁灭了第三太阳时代的魁札尔科亚特尔。
第三太阳时代是被魁札尔科亚特尔带来的火雨──太阳的业火烧烬大地而灭亡。
原本不可能浮现在夜空中的太阳。
那无庸置疑地正是魁札尔科亚特尔的「Regalia」。
在那太阳底下。
大魔法阵的中心。
像被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保护着一般,那家伙就在那里。
「魁札尔科亚特尔……!」
「……」
正牌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外表很普通。
看起来是个普通的警卫。
不像其他冒牌货一样有变形的身躯。
(祂用技能重新打造了自己的身体吗?)
『──喔,所以才会漏看了祂啊。』
先入为主地认为敌人是异形。
祂反过来利用这点,混在混乱的一般人里头吗?
尽管到目前为止,也曾猜错过几次事态发展。
但没想到……我竟然会被神〈垃圾〉欺骗。
这种屈辱就快让我的脑袋变得不对劲。
「但是,你这蠢货!」
在名为群众之墙的死角消失后,现在我已经能亲眼彻底掌握敌人的身影。
再加上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容器是尸体。
不像鹿金泪泪〈芙蕾雅〉和艾蜜莉〈欧西里斯〉那时一样。
没有任何理由不想歼灭祂!
「消失吧!」
我睁开第四之魔眼。
死绝。
死亡吞没成群敌人。
就像之前的英灵们一样,无论本尊或冒牌货都一起吞没,把那群魁札尔科亚特尔归为尘土。
明明如此──
「──!」
有个不对劲的地方。
我应该全部杀掉了才对。
但疑似本尊的魁札尔科亚特尔还站在那里。
不,如果要正确地形容看见的景象。
是有个跟魁札尔科亚特尔同样形状的尘土人偶站在那里。
『──那是啥啊?』
巴罗尔也大吃一惊。
这时一阵风吹来。
拟造出人形的尘土吹飞。
跟刚才不同形状的魁札尔科亚特尔从底下出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祂在尸体人偶〈容器〉上覆盖了好几层尸体人偶〈容器〉上吗!)
祂并非只是用技能改造自己的外表。
拥有造物主技能的祂,能够赋予制造出来的人类短暂的生命。
简直就像俄罗斯娃娃一样,那家伙在自己的容器上覆盖好几层拥有其他生命的容器,用来代替防护衣。
魔眼最大的弱点是「看不见」。
短暂的生命将魁札尔科亚特尔的真正生命从魔眼的视野中遮盖藏起。
「……唔……」
魔眼剩下一次。
既然不晓得那家伙穿了几层尸体人偶,把剩余一次的魔眼用在死绝并非上策。
(……仔细一想,那家伙确实有从远方观察我们的迹象。就算祂事先采取了魔眼的对策也不奇怪。)
『──还真是个偏执狂啊。』
(我有同感。)
我咬着牙飞奔而出。
不能让那家伙使太阳坠落。
为此不断进攻,不给祂空档使太阳坠落非常重要。
「……」
我一边奔向魁札尔科亚特尔,一边侧眼确认倒在地上的人们情况。
制服没有领带的女学生不用担心会窒息。
大部分男学生也将手指插入领带与颈部之间,勉强还能呼吸的样子。
警卫们也一样。
倒下的主要原因似乎是制服本身勒住身体的关系。
虽然看起来没有当场死亡的危险性。
但时间一久,迟早会变成致命伤。
而且如果相信泪泪所说的,这个大魔法的效果会是整座岛屿。
不,或许连岛屿外面都……!
不在现场的人们恐怕也遭遇到同样的情况。
痛苦地趴倒在地上。
被迫仰望不可能出现的夜之太阳。
说不定在他们眼里看来,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
我失去了无线对讲机,已经无法与玛丽亚联络。
不知道跟她分别后经过了几分钟……
至少我跟她设下的术式还没有发动。
但是,已经没时间等待了。
只要没有击毙那个本尊,这个地狱就不会结束。
「布伦希尔德!泪泪!你们到后方支援我!我要立刻杀掉敌人的本尊!」
我一边交换枪枝的弹匣一边大喊。
我用死绝之魔眼歼灭了冒牌魁札尔科亚特尔们。
剩下的只有本尊一人。
她们会直接遭受屠神技能的伤害,因此不得不让她们到后方支援,但就算这样,情况仍然是三对一。
有胜算。
我瞄准魁札尔科亚特尔。
想扣下扳机时。
突然有剪刀飞了过来。
「!」
我甩头闪避。
剪刀的刀刃掠过我的头发,刺向地面。
「这是……」
就在我心想不妙的下个瞬间,又有新的攻击飞来。
直尺。
原子笔。
菜刀。
锅子。
割草镰刀。
餐具。
破掉的窗户玻璃。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无论哪个都是人类平常使用的道具。
是从校舍飞过来的,还是从山丘下飞来的?
来源是哪里都无所谓。
敌人的攻击方法增加到数不清了。
这是最应该警戒的事情。
我正想喊出声,让布伦希尔德保护我的背后时──
「……动手。」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嘴巴先动了起来。
道具们服从那家伙的命令。
然后──
噗滋噗滋噗滋──沙!
剪刀和原子笔接连刺向倒地的学生们。
「什!」
都这种时候了,还袭击一般人?
以为自己会遭到攻击的我反应慢了一拍。
「你们两个去保护一般人!」
我收回后方支援的命令,给她们新的指示。
「神仙雷火!」
布伦希尔德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在问「那你要怎么办?」。
这还用说。
什么也没有变。
要阻止这场杀戮,除了击毙魁札尔科亚特尔以外别无他法!
我再度飞奔而出。
「……」
对于再度奔跑起来的我,魁札尔科亚特尔一言不发地在手边创造出戈。
那是……把特斯卡特利波卡从天之宝座刺落的戈吗?
没关系。
我一边闪避飞来的砖块一边开枪射击。
魁札尔科亚特尔用戈弹开子弹。
「唔……咕啊啊!」
祂突然让身体变化成异形。
『──祂似乎打算拿出真本事呢。』
这表示祂拟态成普通人类时无法发挥全力吗?
很好!
「嘎喝!」
魁札尔科亚特尔锐利的刺击。
「啧!」
制服的肩膀处被刺破了。
我开枪。
被躲开。
被回以刺击。
我用枪托卸开。
「……!」
这家伙……!
尽管没有雷昂那么厉害,但也具备非比寻常的战斗技能。
不,这并非技术。
在本领方面是雷昂称王。
在力量方面是须佐之男称王。
根本不存在任何神能凌驾祂们两尊〈人〉。
说到底,玛雅.阿兹特克的战神是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敌对者──特斯卡特利波卡。
这家伙与对方相反,身为文化神的一面比较强烈。
但是──
「咕──!」
这双眼睛。
在祂的每一个冒牌货眼里也寄宿着的灰暗影子。
那股黑暗低喃着──
低喃着这家伙深不见底的杀意。
杀掉人类。
杀掉人类。
可以从眼眸中听见那样的尖叫。
证据就是祂仍在持续袭击一般学生。
这家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把神话代理战争的胜利摆在后面。
杀戮的执着程度清楚地道出那可怕的憎恨。
对于人类无止尽的杀意。
把这家伙变成愤怒的狂神。
「嘎啊啊!」
「咕……!」
我用交叉的双枪挡住高高挥落的戈。
激烈的力量推挤。
虽然我已经解除所有肌力的限制器,但力量仍不相上下。
这表示祂将复数尸体组合起来打造的容器,在物理上也很强大吗……!
「魁札尔科亚特尔!你想做什么?」
我在刀刃交锋的状态下问。
祂为何如此憎恨人类?
是什么让这家伙疯狂?
我忍不住想要问。
「你在十年前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还没有杀够吗?」
「你……」
魁札尔科亚特尔用灰暗的眼眸看向我。
「你是人类……吗?」
「那又怎么样!」
「……嘎啊啊啊!」
「!」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力量增强了。
对于挡下攻击的我,祂咬牙切齿。
「你们这些家伙……你们这些叛徒,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什么?」
叛徒?
「我原本想拯救你们──人类的……!」
「──」
这句话攻入我内心毫无防备的地方。
──魁札尔科亚特尔。
在神话中,这个神爱着人类。
为了让昔日灭亡的人类复活,祂前往冥界捡拾人骨。
为了给予人类食物,祂在大地上奔波。
还给予人类文化与学问。
魁札尔科亚特尔是如此尽心尽力地为人类付出。
之后也作为水神和风神,给人们带来丰收,守护着人们的生活。
还有,魁札尔科亚特尔也试图让人们停止原本盛行的活人献祭。
在玛雅.阿兹特克文明中,活人献祭是家常便饭。
甚至会为了确保献给神的活祭品而发动战争。
许多人因战争而死亡。
将俘虏当成活祭品献上,又有鲜血流出。
祂试图阻止这些事。
但是──
「人们被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诡计与花言巧语蒙骗,轻蔑我,驱逐了我。」
「这……」
确实就如祂所说。
魁札尔科亚特尔中了仇敌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陷阱,被贬低名誉,最后遭到人类驱逐。
「但是,那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
「都一样!」
「!」
魁札尔科亚特尔口沫横飞地对试图反驳的我大吼。
祂用发狂的模样瞪着我。
「人类没有相信我……!比起我,他们更相信特斯卡特利波卡……!」
「……!」
「是你们这些家伙!是人类!抛弃和平,选择了流血!」
「不对──」
「没有不对!因为──」
魁札尔科亚特尔充血的眼球瞪得老大。
「──十年前杀掉『唯一神』的不就是人类吗!」
「什……!」
我哑口无言。
「唯一神」的死亡。
十年前引发神话战争的原因。
神话代理战争在这座岛上进行的远因。
这一切的开端──
是因为人类〈我们〉杀掉了「唯一神」……?
「人类不屑一顾地甩开了我救援的手……!」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异形身体更加隆起。
「亲手杀掉了自己供奉的神……!」
敌人的力量增强。
「人类嫌弃和平,自己选择了杀戮……!」
敌人的诅咒侵蚀着我。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
「!」
我立刻踢向敌人的侧腹,靠反作用力逃向旁边。
那家伙的戈跟丢了我,顺势摔落地面,开了个大洞。
「啧!」
为了不让祂有空档使太阳坠落,我随即重新展开攻势。
「咕喔喔喔喔!」
「咕!」
但是,敌人的气魄更加惊人,我无法彻底攻下。
「……!」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一点。
天上的太阳正在变大。
就像要覆盖天空一般。
然后,开始下起了火雨。
「什!」
那简直就像重现神话。
业火之雨企图烧毁大地。
那阵雨甚至降落到地平线的彼方。
岂止这座岛屿,这说不定会降落到全世界……!
『──唔嘻嘻嘻,这就是这家伙想做的事情吗!』
在眼前上演的毁灭光景让魔神感到喜悦。
「灭亡吧!灭亡吧!被我赋予给你们的文明与知识,自取灭亡吧!」
魁札尔科亚特尔这么尖叫。
祂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那是悲哀的泪水。
与憎恨一同流出的感情。
因为祂为了人类倾注爱情。
那份关爱却遭到背叛。
祂感到愤怒。
祂感到怨恨。
对象是所有人类。
「祂的目的是对人类复仇吗……!」
我一边战斗,同时感到理解。
那家伙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拐弯抹角的行动?
欧西里斯的神冥审判是为了在神话代理战争中获胜的策略。
但我一直觉得这家伙的这个举动,虽然的确重现出了可怕的神话,却有些偏离为了在神话代理战争中获胜的目的。
但是我错了。
祂并不是为了在神话代理战争中获胜。
祂的目的是对人类……复仇。
『──明明只要当上「唯一神」,就能轻易毁灭世界,但祂这么想要自己亲手杀掉人类吗?』
「……」
这时,闪过我脑海中的是须佐之男的话。
──所谓的报仇,目的并非杀掉敌人。
──而是为了让自己泄恨。
──正因如此,违背自己心意去挑战毫无意义。
魁札尔科亚特尔也是这样吗……
光是成为「唯一神」来毁灭人类,祂无法满足吗?
不自己亲手杀掉的话,就无法消气吗?
无法泄恨吗?
祂到底有多么……
多么憎恨人类?
祂无法原谅人类到这种地步吗?
「嘎啊啊啊!」
「!」
魁札尔科亚特尔挥戈攻击。
缠绕在戈上的杀意像是要削掉肉一般。
受到那家伙的漆黑感情煽动,空中的太阳气势也逐渐增强。
当那个变大到极限的时候,太阳会坠落,世界会划上句点吧。
「……」
仔细一想,这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感受到神对我的憎恨情绪。
神话战争之后,我一直憎恨着神。
这是当然的。
因为祂们害我被夺走了一切。
但是众神丝毫不把这种事放心上。
祂们带来的灾祸无论何时都是偶然。
欧西里斯也是。
芙蕾雅也是。
神话战争也是。
神话代理战争也是。
一切都只是偶然把人类卷进来罢了。
对神而言,人类就跟小石头一样。
因为碰巧在脚边。
因为碰巧在手边。
所以踢飞。
或是扔出去。
或是利用。
或是玩弄。
其中没有明确的理由。
并非因为是人类才杀害。
并非因为是人类才利用。
一切都是偶然。
我们的待遇无论何时都跟小石头一样,遭到杀害或是死亡。
所以说……
像魁札尔科亚特尔一样──因为人类是人类,所以才憎恨人类,为了杀害人类而行动的神,我是头一次看到。
原来神也会憎恨人类。
我第一次得知这一点。
然后……
这家伙的憎恨……没有矛盾。
祂怨恨人类是理所当然。
人类遭到怨恨是必然。
因为是人类先背叛了祂。
「……」
就算我是祂,也会跟祂一样愤怒发狂,感到憎恨吧。
我无法否定这点。
因为我也是──为了复仇而站在这里。
「嘎!」
「!」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身影像强风一样忽然消失无踪。
是风的权能吗?
一瞬间消失到视野范围外的敌人。
从死角使出的必杀一击。
我用所有器官感受到这点。
「……!」
我在转身的同时弹开从背后袭来的刺击。
从知觉外袭来的攻击。
在与神对抗时,这是一定要考虑到的东西。
与速度超出常人规格的师傅一起锻炼,让我持续磨练对抗奇袭的方法。
在此刻让我存活下来的,是那些日子累积起来的力量。
就在这时──
巨大的白色魔法阵在操场上头展开。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魁札尔科亚特尔发出惊愕的声音。
「玛丽亚……赶上了吗?」
不,这原本是要靠四五名高等祭司一起启动、维持的术式。
但她只凭一己之力完成。
就算有借用学园地下的魔力,若是普通的圣职者连启动都办不到。
但是她办得到。
不愧是我的搭档。
「喔喔喔!」
「!」
我发出咆哮,展开攻势。
到刚才为止,完全是我处于劣势。
但自从白色魔法阵展开后,无论力量或速度都开始能互相抗衡,甚至略胜一筹。
「怎么回事……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我们教会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杀戮了众神。」
──杀害异端。
或是异端审问。
把土着神视为恶魔。
使其神格没落。
奉主之名加以杀害。
这就是旧教会的历史。
将那些累积起来的历史变换成术式的成果,就是这个结界术式。
这是经过教会认可,用来毁灭神〈主〉以外的术式。
倘若尊贵的神无法用人界技术杀掉,那就贬为异端,让祂变化成魔。
堕落成魔的神,会从受到崇拜敬畏的事物──
转变成被讨伐歼灭的东西。
「在这个结界里头,所有异端众神会被视为恶魔。」
恶魔会完全丧失对「神圣之物」的抵抗力。
圣女的「祝福」也是「神圣之物」。
神罚者拥有的圣选武器也一样。
换言之,在这个结界内部,我跟神的力量关系会逆转。
「你到刚才为止的主张我已经理解了,魁札尔科亚特尔!」
「……!」
是人类最先背叛了魁札尔科亚特尔。
所以祂憎恨人类。
怨恨人类。
因为祂曾深爱着人类。
因为遭到背叛让祂十分哀伤。
所以被复仇给吞没。
但是……!
「就像你憎恨人类一样,我也憎恨神〈你〉!」
艾蜜莉至今仍未醒来。
栉铊抚子遭到你杀害。
栉铊姬子失去姐姐。
须佐之男消失……
今天也死了很多人。
我不打算主张哪边才是正确的。
在这里的只有憎恨彼此的复仇者。
需要的是互相厮杀。
彼此互相否定。
始终没有结果的争执。
但这是必要的。
为了活下去。
为了守护。
为了夺回。
你非常碍事。
「嘎啊啊啊!」
「!」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反击让我被弹飞了几步。
祂的眼眸炯炯发光。
那双眼睛在说──
我很碍事。
「──」
「──」
我跟魁札尔科亚特尔都浑身是血。
在这里的只有互相啃食彼此的野兽。
丝毫不打算看看自己的伤口。
只是为了无法彼此退让的心情。
为了消除这份仇恨。
我们会互相厮杀。
直到没命为止……!
「神仙雷火!」
这时,好像有人在叫我。
7
我──布伦希尔德在战场上奔驰着。
不,这里究竟能否称为战场……
在眼前展开的,只是一场杀戮宴会。
「可恶……!」
我用诺顿克粉碎企图杀害倒地者的菜刀。
「芙蕾雅大人!」
「来了,来了。」
先由我用剑把凶器从人类周围弹开,接着由芙蕾雅大人用黄金茧包住已经确保安全的人类。
「这下是第几个人来着~?」
「我不晓得!」
「我已经累了耶。」
「去找下一个人吧!」
「好好好。」
我与芙蕾雅大人一起寻找下个还活着的人类。
按照神仙雷火的命令继续保护人类。
不过,对手是独立的凶器这点相当棘手。
要用芙蕾雅大人的黄金魔法击落的话,对象太渺小了。
话虽如此,但用茧一起包住的话,人类会在里面遭到杀害。
因此必须由我先弹飞凶器,确保安全后才能用茧包起来。
以结果来说,只能一个一个去做。
过于朴实的作业。
在拯救一个人的期间,有几个人遭到了杀害……
我不愿去想象。
「……?」
我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总觉得……好痛。
这是心痛吗?
居然在战场上动辄感到悲伤。
我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软弱……
还是说,这是夏洛特的感情?
因为我跟她的灵魂混合起来了。
都是因为那样,才会像这样……
「……」
不对,现在可没空去管那种事。
作为神仙雷火的剑,我必须完成主人的命令才行……
「!」
这时,神仙雷火的身影稍微映入视野一角。
他浑身是血。
「喔喔喔喔!」
宛如野兽般的咆哮。
因鲜血而染红的眼光。
不顾自己的斗争。
那是……那眼神是──
那眼神我也很熟悉。
他也经常对我露出那憎恨的眼眸。
「……神仙雷火!」
「哎呀呀,情况好像变得很不得了呢~」
芙蕾雅大人看到他们的战斗后,嫣然地露出微笑。
「不错呢,那样的雷火也很性感,非常棒。」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吧……!」
我看到那样的雷火,无法像芙蕾雅大人一样保持冷静。
因为……你是不一样的吧。
你跟那种野兽不一样。
你的本质应该更加不同才对。
「芙蕾雅大人!去替那家伙助阵吧!」
「但是他『命令』我们去保护一般人不是吗?」
魔眼支配的强制力。
只要有这股强制力,我们就必须服从那家伙的命令。
即使那家伙陷入危机也一样。
无论我有多想帮助那家伙也一样。
「……唔……」
说到底,我去助阵有意义吗?
我想要成为那家伙的剑。
我认为自己无法成为超越剑的存在。
那家伙对夏洛特和玛丽亚露出的表情,跟对我展露的表情相差太多了。
至今为止我已经好几次切身感受到。
就凭我是无法获准进入神仙雷火内心的。
现在那家伙背负的是内心的问题。
我无法守护那个。
他不会……让我守护。
因为我只是一把剑罢了。
『──……德……小姐。』
这时,从我体内传来声音。
这……该不会是夏洛特?
怎么可能。
在神格显现的时候,人格会变朦胧。
在那种状态下要正常地保持意识,甚至向我搭话之类的,照理说是非比寻常的事情。
但夏洛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话语也变得清楚起来。
『──快……想……来……』
(什么,你打算告诉我什么?)
『──……试衣间。』
(试衣间?)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的是耻辱的记忆。
我代替夏洛特在试衣间被迫穿上内衣,最后甚至被神仙雷火看见完全裸露的下半身。
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脸红的记忆。
但是,让我想起那种事情,夏洛特究竟想做什么……
「……!」
对了,那时候。
他命令我要服从天华她们,但我能够反抗她们。
对于魔眼的命令,被命令的一方也有解释的空间。
换言之,只要跟被给予的命令没有矛盾,我也具备某种程度的行动自由。
夏洛特是要我想起这件事。
这次,给予我的命令是「护卫一般人」。
「……」
换个想法吧。
保护一般人──换句话说,就是阻止这种状况。
制造出这种状况的是魁札尔科亚特尔。
击毙那家伙就等于是保护一般人。
也就是说,去帮助与魁札尔科亚特尔战斗的神仙雷火。
跟那家伙给予我的命令没有矛盾。
「──!」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喀嚓地解开了。
『──请你……帮助他……』
(夏洛特……!)
你还愿意对我这么说吗?
要一度退缩的我。
帮助那家伙。
认为我也办得到。
明明其实是你比较想拯救神仙雷火的一切。
『────』
我听不见声音。
但夏洛特的心情透过灵魂传递过来。
「!」
双脚踏向前方。
认知将我从魔眼的咒缚中解放出来。
插图p267
我一蹬大地,猛然举起屠龙神剑〈诺顿克〉。
我呐喊出声。
赌上吾之剑应该守护的──
不对。
我想要守护的男人名字──
「神仙雷火!」
8
「是布伦希尔德吗……」
我与魁札尔科亚特尔的互相厮杀。
看到介入其中的闯入者,我稍微感到惊愕。
(喂,魔眼的命令呢?)
『──喔~大概是她巧妙地套用了歪理吧。』
巴罗尔佩服似的低喃。
「喝啊啊!」
布伦希尔德顺势砍向敌人。
「啧!」
我连忙追赶在后。
为了避免神工太阳坠落,必须不断攻击魁札尔科亚特尔。
因此我一边与敌人战斗,一边斥责布伦希尔德。
「你在做什么?你会因为那家伙杀害同族的技能受到致命伤,给我退下!」
「咕咕咕!」
布伦希尔德服从命令,退后一步。
但她没有更往后退,紧追在我的后方。
「喂!」
「我不会上前!但不能让现在的你独自战斗!」
「你在说什么……!」
我不懂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你简直就像野兽!」
「……!」
这种事我很清楚。
我是杀害了朋友的垃圾。
沾满鲜血的复仇者。
这不是野兽的话,还能叫什么呢……
「……没错,这是野兽之间的同类相残。你知道的话就赶紧退下!」
「不对!」
「!」
「你那时候不是保护了我吗!」
布伦希尔德一边呐喊,一边支援我。
「咕!」
魁札尔科亚特尔往后退。
有布伦希尔德从后方盯着祂,巧妙地消除了我攻击的破绽。
在势均力敌的胜负中,这具备能撼动天秤的效果。
「神仙雷火,如果你是冷酷的复仇者,应该还有更多做法吧!其实你也没必要拯救被芙蕾雅大人抛弃的我才对!」
「……!」
「现在也是一样!你总是试图保护某人!」
「吵死了!」
我忍不住反驳。
「我不过是在拯救学姐时顺便帮你一把罢了!少自作多情!」
「这才不是我自作多情!你那时也救了我!」
「闭嘴!」
我尖叫出声。
布伦希尔德的一言一语撕扯着我的胸口。
别把我。
别把这样的我……讲得好像是正义之士。
「我杀了雷昂……只是个恶魔罢了!」
就算之后能如愿夺回一切,这也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要弥补那个罪过。
要回报他的性命。
除了达成不惜杀掉他也想实现的夙愿以外,别无他法。
要替杀掉他一事赋予意义的话。
因为杀了雷昂才能在战争中获胜,才能夺回一切。
为了能这么说……然后向他道歉。
无论要堕落到什么地步,都只能战胜到最后。
但是──
「我不闭嘴!别迷失自己了,神仙雷火!」
布伦希尔德对我说。
「拿自己的过错当理由误入歧途,跟逃避过错没有两样!」
「……」
「若是我托付了剑的男人──」
布伦希尔德的神剑击飞魁札尔科亚特尔。
然后瞪着我看。
「──就走在正道上给我看,直到你能原谅自己的罪过为止!」
「──!」
她直率的眼神射穿了我。
居然要我原谅自己……
这种事情……
「咕喔喔喔喔喔喔!」
「!」
「!」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咆哮让我们一齐面向前方。
不小心露出破绽了。
但还非常来得及。
绝不会让祂使太阳坠落。
「「「嘎──嘎──!」」」
「什!」
突然出现的鸟群阻挡我们的去路。
糟了。库库尔坎的权能除了人类的道具外,也能操纵动物……!
「可恶!」
挥开鸟顶多一瞬间。
但是,那一瞬间是关键。
在我突破鸟群时,魁札尔科亚特尔已经挥下戈了。
「坠落吧,原初兼终焉的大火焰〈Ce Acatl〉!」
太阳坠落下来。
毁灭世界的大火焰落下。
为了将第五太阳时代之子──我们人类燃烧殆尽。
「混账东西!」
我的声音被坠落下来的火焰吞没。
不只是我。
夏洛学姐也是。
布伦希尔德也是。
泪泪也是。
姬子也是。
学园也是。
岛屿也是。
一切都被吞没。
就连术者本人──魁札尔科亚特尔也一样。
「嘎哈──哈哈哈!」
那家伙一边燃烧一边大笑着。
那是诅咒的声音。
长达几万年的怨恨诅咒。
就连自己的生存。
自己的死亡。
都不放在眼里。
只有复仇成了自己一切之人的末路。
我窥见了这一幕。
「……」
看到祂破灭的模样。
我在想什么呢?
事情过于短暂,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只不过……
叫我别变成那样的布伦希尔德似乎是正确的。
啪叽……!
裂痕窜过空间。
无论是烧遍大地的火焰。
还是燃烧殆尽的人们。
一切都化为幻影消失。
「嘎……?」
大笑着的魁札尔科亚特尔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太阳并没有坠落。
一道闪光从下方阻止了即将坠落的太阳。
是阿波罗的太阳战车。
战车的突击漂亮地阻挡了神工太阳的掉落。
但那也只能撑几十秒──
「──有这些时间就够了。」
「……!」
魁札尔科亚特尔转头看向这边。
看向在祂被「幻象」之魔眼拘束时,趁机绕到背后的我。
但为时已晚。
我早已扣下了枪的扳机。
「沉睡吧,慈悲为怀的亡者啊。」
圣选过的纯银制10㎜子弹。
从GIGSARIEL P666射出去的银弹陷入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头盖骨。
「咕……嘎……!」
在异端杀手的结界中,打造得十分坚固的容器也毫无意义。
祂的头部像石榴果实般炸开,将几人份的头盖骨与脑浆喷洒在地面上。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死亡让照亮夜空的太阳慢慢萎缩,不久后火雨也全部消失了。
剩下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与幸存下来的人们。
「……这样能说是守护了谁吗?」
「如果你不打算守护谁,他们早就被杀光了。」
布伦希尔德回答我的喃喃自语。
「别人的批评和称赞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去做不会愧对自己的行为。」
「……哈,真是傲慢的想法。」
我付之一笑。
「……」
这十年来,我只为了夺回妹妹而活到今天。
我抱持着为此舍弃一切的觉悟,沿着这条路走了过来。
在那条道路的尽头,此刻我正站在这里。
……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我是否站在能够不愧对自己的地方?
「……」
对于自己抛出的疑问,我没有得出答案。
但是,很快就会有人带来解答吧。
剩下的是我们、天华〈宙斯〉及国崎〈阿波罗〉。
终焉近了。
我走的道路也快到达终点了。
那前方有什么呢……
「……」
我抬头仰望天空。
辉煌闪烁的星星露出就连神与人之战也佯装不知的表情,只在清澈的夜空中美丽地闪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