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劳亚古陆岛起飞后,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
虽然遭遇到几次天使兵的警戒网,但并没有碰上山缪那种神罚者,因此没什么问题地突破了警戒网。
不过,不能否认绕路多少花了点时间。
之后在太阳也开始西沉时,匣之木让喷射机降落到地上。
降落地点是山脚。
他灵活地著陆在森林里空了一块的地点,我们在相隔十几个小时后再次踏上大地。
「匣之木,这里是哪里?」
「大概是义大利一角吧。」
在十年前的神话战争中,受害最严重的是中国与欧洲。
在欧洲有好几个国家陷入火海,消失无踪。
再也无人居住、或是无法再住人的土地也相当多,昔日的EU(欧盟)已经面目全非。
在这当中,几乎还保有战前形状的,是拥有梵蒂冈的义大利。
梵蒂冈──因为拥有现真圣教会这个对抗众神的具体手段,与他国相较之下,受害程度似乎减轻不少。
当然,也不到毫发无伤的地步就是了。
「从这里到梵蒂冈很近吗?」
从喷射机走下来,伸了个懒腰的泪泪这么询问匣之木。
「怎么可能。从这里出发的话,大概还有五百公里的距离吧。」
「搞什么呀?为什么要降落在这么远的地方?」
「别这么说,总不可能直接降落在敌人阵营的正前方吧。」
匣之木吊儿郎当地笑著,挥了挥手。
「能搭喷射机顺利到达这边,已经很幸运了。之后就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移动方式转乘几次,朝梵蒂冈前进了。」
「这架喷射机要怎么办?丢在这里吗?」
「之后会有人来回收。因为要是被敌人发现,对方就能循线找到我们的足迹了。」
这方面似乎也设想周到。
匣之木背起从喷射机上拿下来的背包。
「好啦,接下来暂时要徒步了。大家排成一列,跟著老师前进~」
「呜呃。」
听到要徒步,泪泪一脸厌恶地发出呻吟。
嗯,这也没办法。
我们跟在匣之木后面,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起来。
我们沿著难以行走的兽道前进,花了大约三十分钟离开森林。
之后又沿著没有铺设的乡下道路走了大约一小时,才看见路边停了一辆插著钥匙的吉普车。
「这也是你安排的吗?」
「没错没错。那么,大家快搭上车吧。」
吉普车最多似乎能载八个人。
我立刻坐进最里面的座位,于是泪泪以惊人的飞快速度在我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雷火的旁边是我的了~」
「啊啊啊!」
「……真狡猾。」
玛丽亚和姬子立刻发出哀号与不满。
「请等一下,泪泪同学!用猜拳来决定谁坐雷火同学的旁边吧!」
「咦~应该是先到先赢吧?」
「不、可、以!」
「我也想坐雷火旁边……」
「猜拳决定吧,猜拳!」
「不要。」
「请你别说任性话了,泪泪同学!」
「任性的是谁呀~」
为什么只是搭个车,也能吵成这样……
目前好歹也是隐密行动中啊。
「……我还是坐副驾驶席好了。」
「咦~」
又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我一言不发地移动到副驾驶席。
「哎呀,坐我旁边就好吗?」
「废话少说,快开车吧。」
我打发想揶揄我的匣之木,看向窗外。
太阳也在车子开始前进后很快地西沉,照亮乡下道路的只有吉普车的车头灯。
其他就是一片黑暗。
根本不晓得前方有什么。
光是看著就让人胸口涌现出强烈的不安。
「没有导航没问题吗?」
「要是使用那种东西,搞不好会被探查到所在处呢~没问题,我已经把移动路线背起来了。」
「那就好。」
就如同他说的一样,匣之木的驾驶没有丝毫迷惘。
这样的话,应该能稍微放心吧。
「哎,雷火,要吃点心吗?」
「点心?」
我转头一看,只见泪泪从后方座位递出零食。
「谢谢……这怎么来的?」
「是国崎留下的纪念品。」
这么说来,他在搭乘喷射机前,好像说过他把昨晚剩下的零食带来了。
「……」
国崎是否平安呢?
实际上,那时让国崎留下来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敌人是获得天使之力的神罚者,与多到覆盖住天空的天使兵团。
纵然是国崎(阿波罗),也免不了苦战。
不,说不定我是把那家伙拋在死地了……
「国崎的话应该不要紧啦。」
「……!」
这时,泪泪简直像看穿我心情似的说道:
「那家伙还挺顽强的。而且有太阳战车的话,也能撞开小喽啰逃走吧。」
「……说得……也是啊。」
「问题是那之后呢~那家伙能够不迷路地跟我们会合吗?」
「啊……」
虽然有事先说明过目的地,但也不是从劳亚古陆岛随便往西边飞就能到达的地方。
那家伙熟悉地理吗……?
我在跟刚才不同的意义上感到不安起来。
「……算了,就相信国崎吧。」
「咦~没问题吗?」
「大概吧。」
毕竟好几次让国崎从危机中救了。
这次一定也会在我们陷入困境时赶来吧。
这时,泪泪得意地笑了笑。
「那么,既然不安也消除了~雷火也来后面一起聊天吧。当然是坐我隔壁喔。」
「泪泪同学,你又偷跑……!」
玛丽亚立刻吐槽向我提出邀请的泪泪。
「不,我坐这里就好……」
「那样不行啦~好啦,在你说要过来之前,我不会放手喔~」
泪泪一边嬉闹,一边将双手绕到我脖子上,对我施展裸绞。
虽然一点也不觉得痛苦,但她的呼气吹到我耳边,感觉很痒。
「喂,别闹了!」
「泪泪同学!」
我、泪泪、玛丽亚三人在车内大吵大闹。
不知不觉间,姬子她们也加入战局,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匣之木!你好歹也是个教师的话,也制止一下啊!」
「哈哈哈哈!」
匣之木只是大笑,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算了,就算这家伙开口斥责,这群人也不会因此乖乖闭嘴。
『──真是趟热闹的旅程啊。』
(真是够了……)
我将视线从吵闹的车内移开,再次回到眺望外面黑暗的作业上。
不可思议地,已经没有刚才那种不安的感觉了。
2
途中,我们在车内一边吃著匣之木准备的行动口粮,同时开车不断前进了好几个小时。
然后在快换日的大约一小时前,匣之木将吉普车停在某个地方。
那里是化为废墟的城镇附近。
「……」
虽说义大利比其他地方好一点,但也不是连全国每个角落都平安无事。
特别是距离梵蒂冈较远的地方,像这样居民已经全灭的城镇或村子,现在也没事般地残留著。
「今天要在这里过夜喔。」
「咦~~你认真的?」
泪泪发出今天最凄惨的哀号。
匣之木对此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别难过,鹿金同学。好歹也有床铺和屋顶。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足够用来度过一晚啦。」
「途中也有经过有人烟的城镇旁吧!要过夜的话,住那里就行了吧!」
「说得一点没错。应该说你这家伙居然打算让朕睡在这种地方吗?」
就连艾蜜莉也加入抗议阵容,责怪匣之木,但那家伙还是一样不正经地笑著,继续辩解。
「那可不成,因为我们太引人注目啦。没办法随便找个旅馆过夜。」
「搞什么呀~!」
虽然泪泪她们还吵闹个不停,但匣之木说的话很有道理。
毕竟我们有一半是日本人。
而且几乎都是学生。
再加上这个人数。
不可能不引人注目,而且如果是小村或小镇,传闻很轻易就会散布出去。
虽说预定后天就会到达梵蒂冈,但与其轻率行动结果引来敌人,反倒应该妥协在废墟住个一晚。
「……你们适可而止吧。」
虽然不是要帮忙解围,但我用「支配」稍微让两人闭上嘴。
「啧~累了一整天,好想冲澡的说~」
「附近有河川喔。」
「去死。」
「哈哈哈,那来找个地方当今晚的住宿点吧。」
匣之木对泪泪的咒骂也是四两拨千金,他率先进入废墟之中。
带这家伙过来说不定其实是正确的。
也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吧。
「这里很暗,大家小心脚边喔~」
匣之木用手电筒照亮前方并往前进。
没多久他发现了疑似小型旅馆的建筑物。
「哦哦,这里的话,所有人都能集中在一个地方睡觉呢。当然没在营业就是了。」
匣之木又一边夹著无聊的玩笑话,一边进入旅馆里头。
从外面来看,建筑物的天花板崩塌了,但原本是三层楼建筑。虽然三楼的房间没办法住人,但二楼的一部分与一楼的房间似乎能用来过夜。
「那么,既然一楼有三个房间,就分成三组在这里过夜吧。」
「雷火~」
「我要跟匣之木同个房间。」
我在泪泪又想开口说什么前先发制人。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啊,为了保险起见,记得好好划分战力喔。」
「咦?慢点,雷火──」
「走吧,匣之木。」
我迅速地只做出指示后,推著匣之木的背,立刻关上房间的门。
「呼……」
『──真是的,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你的胆小性格还是治不好啊。』
(吵死了。闭嘴。)
他在这种时候乱讲些什么啊。
我一边对巴罗尔(还有泪泪也是)感到有些傻眼,同时脱掉制服外套,挂在老旧的行李架上。
「哈哈,雷火同学确定要跟大叔我同个房间吗?」
「……」
连你都打算说些奇怪的话吗?
我使劲吞下差点这么说出口的话语,拍掉长年没有使用的床铺上的灰尘后,躺到了床上。
是因为一直坐著的缘故吗?全身出乎意料地疲惫。
还是趁早睡吧。
「匣之木。明天的预定是?」
「嗯,要看教会与同盟的情况呢。有什么事的话,预计圣餐管理机构会联络我们……」
「但那个联络管道本身也可能被摧毁吗?」
「毕竟联络员是人类嘛。特别是追查同盟动向的人们,可是赌上性命呢。」
「……」
匣之木用了赌上性命这个形容。
但实际上,岂止赌上性命,甚至有高机率会死亡──这任务应该是以不会生还为前提。
他没说出这一点……是顾虑到我会操心吗?
「你这是在顾虑我?」
「嗯?」
「没事。」
我冷淡地这么回答,于是匣之木一如往常地笑了。
然后他像我一样躺到我旁边的床铺上,伸展了一下身体。
「哎呀,从早上就接连驾驶喷射机跟吉普车,实在很累人呢。」
「说得也是。好好休息吧。」
「哎呀,你真温柔。」
「要是你出意外就伤脑筋了。」
「哈哈哈,这样的对话是第二次了呢。」
究竟有什么那么好笑?
「这么说来,我还没问过你呢。」
「还没问过什么?」
「别装傻了。就是你跟我们前来的理由。」
匣之木虽然是个脑袋不正常的家伙,但并非那种行事异想天开的人。
他会采取行动一定有什么理由。
「我的理由啊……你想听?」
「对。」
「这样啊。那么,你愿意听一下大叔的往事吗?」
匣之木注视著天花板,开始说了起来。
「其实我啊,以前也曾就读过劳亚古陆岛的学园呢。」
「……!」
虽然吃了一惊,但以匣之木的年龄来看,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一开始就跟你们一样。感到不安和恐怖,心想著自己不知会有什么下场,就这样日复一日。但是,等待著我的是感觉像扑空一样的安稳生活。」
那是劳亚古陆岛表面上的模样。
神话代理战争是在夜晚时间进行,原本跟一般学生是没有关系的事情。
纵然有时会波及无辜,但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那座岛屿不过是普通的「学园」罢了。
「回过神时,我已经完全习惯岛上的生活,跟新交到的朋友一起歌颂著青春。」
「……」
「但在暑假快结束时,那样的生活猛然一变。」
「该不会是你被选为神的容器吧?」
「恰好相反,要是我这种货色被选上,不可能现在还活著啦。」
匣之木吞了一下口水后,呼一声地吐了口气。
「被选中的是我的朋友。」
「……哦。」
果然没错──我不禁这么心想。
世界无论何时都很残酷。
倘若那种残酷只降临在自己身上,还有慈悲可言。
但现实并非如此,所以我们才总是会受伤。
「契机好像是试胆大会吧。」
「试胆大会?」
「现在也有吧?就类似岛上的都市传说,据说岛上每晚都在进行可疑的实验之类的。」
「哦,这么说来,的确也有那种传闻啊。」
「我们一群朋友讨论得很起劲,想要去确认真相。」
「……」
正因为是知道真相的现在,才能说那种行为十分愚昧,但当时的匣之木等人根本无从得知在岛上进行的事情吧。
「不过在团体之中,只有刚才说的那个朋友一直到最后都反对就是了。因为他一直反对的关系,我们就瞒著那个朋友,偷偷去确认传闻真假了。」
这时匣之木有些自嘲地笑了。
「之后变成什么情况,你应该大致能猜到了吧?」
「……」
一般学生在夜晚时间外出,不可能全身而退。
会被卷入神话代理战争,一般来说已经丧命了吧。
但匣之木还活著。
是他运气好?
不,大概是……那个朋友救了他一命吧。
若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何匣之木会幸存下来,而且还知道那个朋友是神的来龙去脉了。
「那么,你知道这些事情后,怎么样了?」
「当然是害怕起来了。接著我落荒而逃,然后对失去了朋友一事感到悲伤。」
「……」
「我还记得新学期开始后,我非常害怕去教室上课。」
「……你去上课了吗?」
「不,我大概跷了两个星期的课。」
「……」
「但后来挨舍监骂,某天我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上学。」
「……然后呢?」
「他人在教室里喔。」
不知不觉间,我专注地听起了匣之木的故事。
说不定是因为有些地方跟我的情况稍微重叠了。
「他并没有向我搭话。我也没有靠近他。不,应该说我无法靠近比较正确吧。」
「这……」
是很正常的反应──我本想这么说,但作罢了。
这种话丝毫无法安慰到人。
「虽然周围的人觉得有些奇怪,但我什么也没说,他看来也像是在掩饰。」
「……」
「但只有一次,偶然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擦身而过时,他向我搭话了──他说那一晚的事情跟关于他的事情,最好别跟任何人讲。」
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封口台词,但并非那样。
因为神根本没必要做那么麻烦的行为。
如果不想让匣之木说出任何事情,杀掉他是最确实的。
在那座岛上没有任何人能责怪神所做的事情。
不过,那个「他」却没有这么做。
理由是……
「就这样在跟他没有交谈的状态下,第二学期结束了。」
匣之木淡淡地继续说道。
「然后第三学期开始经过一阵子后,他再也没有来教室了。」
「……」
「就算询问班导,班导也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莫名地感到忐忑不安。」
匣之木注视著天花板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笑容。
「为了找他,我在夜晚时间外出了。」
「你怎么处理宿舍的结界?」
学生宿舍被施加了会对外界漠不关心的魔法。
「那魔法并不完美。只要具备强烈的意志,就能到外面。」
确实,栉铊学姊也因为对妹妹的思念打破了魔法。
这表示当时的匣之木也抱有同样强烈的思念吗?
「是什么驱使你这么做的?」
「嗯……」
对于我的质问,匣之木露出稍微在思考的模样。
然后──
「嗯~是什么呢?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我想确认吧。」
「确认?确认什么?」
「确认我们的友情。」
虽然是有点陈腐的说词,但他大概想不到其他说法吧。
而且我也有些在意。
「那是你跟他体内的神的友情吗?」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
「别敷衍我。」
「不是在敷衍你啦。呃,结果我到最后,都没能问到他从何时开始是神的。」
「……这样啊。」
「而且也有雷火同学和拉布佩恩同学、姬子同学、天华同学这样的例子。就算是被神附身,也不晓得人格是否完全消失了吧?」
「嗯,是没错啦。当时的你应该无法辨别。」
「是啊。」
「你认为是哪边才外出的?」
「……天晓得。我才想知道究竟是哪边呢……」
「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喔。」
沉默。
「后来怎么了?」
沉默。
沉默。
「他受到恶质的诅咒,已经奄奄一息。」
「……」
「这也是他没来教室上课和没回宿舍的原因。他不想让周围的人感染诅咒。」
这是那个人这么说的吗?
还是匣之木的愿望呢?
算了,是哪边都无妨。
「然后呢?」
「我们讲了两三句话后,他用他的能力把我强制送回宿舍……简单来说,就是我给他添了两次麻烦,被他救了两次。」
匣之木小小叹了口气。
匣之木忽然面向我这边。
我们四目交接,于是他又像往常一样,在嘴角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
「被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岂止不情愿,甚至感到不快也说不定,但我非常羡慕雷火同学的处境。」
「羡慕?」
我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客观来看,应该没什么人会羡慕「我的人生」吧。
「你羡慕我什么?」
「这个嘛……首先,你一开始就知道许多事情,才来到那座岛上的。」
「嗯,跟一般人相比,是那样没错。」
「一无所知跟多少知道些什么,无论在选择或行动上都会有天壤之别。」
「这……我懂。」
「接著,你跟我不同,在真正的意义上被卷入神话代理战争。」
「……」
「唔哇,你的表情真可怕。」
「原来如此,确实让人不快。」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嘛。」
「……算了。然后呢?」
「啊哈哈哈……嗯,简单来说,我会羡慕你,是因为你拥有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选择的权利。」
「……」
「当然,我也不打算轻忽你为了获得那权利所付出的代价啦。」
我拥有教会事先给予的情报。
打从一开始就具备打倒众神的意志。
也为此累积不少修练。
事前的准备与情报。
这些是匣之木所说的,我所付出的代价之一。
但无论是力量或情报,假如没有用武之地,也是白白浪费。
若是这么想,说不定我的确该庆幸被卷入神话代理战争。
正因为被巴罗尔选上,我才获得了发挥力量的机会,来贯彻自己的意志。
光是能够选择什么,就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结果还没听到你跟过来的理由。」
「哈哈,穿帮了?」
我这么指谪,于是匣之木搔了搔头。
「哎,不过,嗯……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匣之木又仰望著天花板,小声地低喃。
「我只是一直在怀抱著疙瘩活到了现在。所以……这么说吧……或许我是想这次至少要待在能够有所选择的地方。」
「……真暧昧啊。」
「是啊。因为我变成了这种大人嘛。」
匣之木乾笑著。
然后他又将视线看向我这边。
「不过,雷火同学也真是怪人呢。」
「什么意思?」
「明明都这种时候,却在听我讲这些无聊的故事。你应该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情吧。」
嗯?这话题的发展,好像也跟巴罗尔经历过。
「明天、后天就是决战了。明明可能会在战斗中死掉,你却不想跟喜欢的女孩待在一起吗?」
「……」
「雷火同学该不会是没什么性欲的类型?」
『──哦,就是说啊。这家伙的性欲淡薄到像是把可尔必思的原汁稀释了一百倍一样喔。』
就连至今为止一直兴趣缺缺的巴罗尔都加入话题。
这些家伙突然就口无遮拦了起来啊……
「你或许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拉布佩恩同学可能感到很不安喔。」
「……!你怎么会知道夏洛学姊──」
「呃,姑且不论扑克脸的雷火同学,她是藏不住秘密的人吧。」
「……」
的确,学姊实在称不上是擅长隐瞒秘密的人。
纵然她不会主动宣称,但似乎已经从表情和动作中穿帮了。
「好啦好啦,别管我的事情了。更重要的是她吧?」
「……」
「你应该跟她睡同一个房间,而不是跟我吧?」
「……」
要用魔眼让匣之木闭嘴很简单。
但在这种气氛下继续跟他待在同个房间,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而且……听到刚才那番话,我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哎呀,你要上哪去啊?」
匣之木看到自床上站起身的我,这么询问。
「……厕所。」
我随便掰了个藉口,离开了房间。
3
十分钟后。
「……」
我在旅馆大厅徘徊。
『──你在干嘛啊,雷火?』
(没什么……)
『──至少该好好决定一下怎么分配房间的啊。搞得现在也不知道夏洛待在哪个房间。』
(没错……不,你在说什么啊。)
『──唔嘻嘻嘻,你难得动摇了啊。』
尽管对巴罗尔的揶揄感到火大,但我找不到反驳的方法,只能咂嘴。
被匣之木戳中了痛处。
的确,总觉得从岛上出发后,我就一直没有余力去顾虑夏洛学姊的心情。
分配房间时也是,我擅自做出了决定。
那时待在泪泪身后的夏洛学姊,是否想说些什么?
我甚至没有去注意这点。
……重新像这样仔细一想,我的行动相当不妙啊。
我思考著补救的方法,但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
我到外面让脑袋稍微冷静一点。
大概是因为附近没有高耸的建筑物,天空非常辽阔。
因为也没有灯光,夜空的星星非常漂亮。
这时。
哗啦──
「……!」
水声。
意外地相当近。
这么说来,匣之木曾说过附近有河流。
不过,这个废墟除了我们以外,应该没其他人才对。
那么,是野生动物在洗澡吗?
总之,有必要先确认一下。
「……」
我侧耳倾听,听见水流声后,朝那边静悄悄地迈出步伐。
多亏有成堆的瓦砾,要躲藏起来不成问题。
眨眼间我就靠近到声音来源附近。
我顺势从阴影处悄悄地窥探著。
「!」
在河流里的是夏洛学姊。
而且还一丝不挂。
「什……」
我不禁动摇起来,稍微踢飞了瓦砾。
在安静的废墟当中,微弱的声音也格外地响亮。
「呀啊!是……是谁?」
当然夏洛学姊也发现了,我有些尴尬地从阴影处走上前。
「对不起。因为听到水声,我才来确认是谁……」
「啊,怎么,是雷火学弟呀。」
夏洛学姊松了一口气似的叹息。
她似乎自认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身体……但因为我在黑暗中也看得很清楚的关系,简直就跟没遮一样。
丰满的酥胸。
纤细的蛮腰。
弹开水滴的滑嫩肢体。
无论观赏几次,都觉得美丽动人。
『──夏洛的身体还是一样诱人啊。』
「……」
明明应该立刻别过视线的,我却莫名看入迷了。
是因为没多久前才聊了那种话题的缘故吗?
「学……学姊怎么会在这里?」
我连忙用手遮住脸,同时随便问了个问题。
「啊,呃,这是因为……我打扫房间时,灰尘掉了满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来淋浴?」
「唔……嗯。」
就时期来说,还是相当温暖的季节。
即使在晚上淋浴,应该也不至于感冒吧。
但感觉有些意外。
我一直以为夏洛学姊是那种即使知道周遭没人,也不愿意在屋外暴露出肌肤的类型……
不过,就算再怎么没人,我内心也没有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选项。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在这里顾著,直到学姊洗好为止。」
「咦!」
夏洛学姊发出惊讶的声音。
「……」
她稍微露出思考的样子后。
「嗯。那可以麻烦你吗?」
「好的。」
我背靠在自己刚才躲藏的瓦砾后方,坐了下来。
这下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偷窥淋浴的学姊。
而且这距离可以在除了她以外的人靠近时透过气息察觉到。
『──雷火,你这时候应该可以再积极一点吧?』
(积极?)
『──你已经忘了匣之木刚才说的话吗?』
(……)
『──虽然到目前为止也很夸张,但这次真的是投身到没有任何胜算的胜负里头喔。』
在神话代理战争中,无论跟谁战斗时,我都多少准备了有胜算的策略。
但这次就如同巴罗尔所说的,没有任何能称为策略的计画。
只能尽可能地趁乱瞄准教会与同盟的破绽。
教会握有的战力规模。
同盟的众神拥有的「Regalia」和权能。
最终目标的「遗骸」正确的所在处。
这些我几乎都没有掌握到全貌,可说是接近最糟的状况。
获胜的机会……我认为是有的。
但毫无胜算。
就是这种不利的胜负。
「……」
连我都对之后的战斗抱持著不安。
那么,夏洛学姊感受到的不安该有多庞大呢?
我想都没想过。
要说是没空去想的话,或许是那样也说不定。
但总觉得正因如此,才应该去考虑她的心情。
因为我对学姊……
哗啦!
这时,响起了学姊从河流里上岸的声响。
我不知何故心跳了一下,暂且中断思考。
「雷火学弟。」
之后穿上制服的夏洛学姊来到我这边,向我搭话。
月光反射在她稍微湿润的头发上。
那模样果然还是宛如女神一般美丽动人。
「我……我们回去吧。」
我不禁反射性地像要逃避一般这么说了。
但是──
「啊,等一下,雷火学弟!」
夏洛学姊抓住我的手腕,叫住了我。
「呃……要不要稍微聊一下再走?」
「……!」
我转头一看,发现学姊的脸颊红得即使在夜晚中也能看出来。
「好……」
我点点头,与学姊在夜晚的废墟小镇中散步起来。
「之前好像也曾像这样两个人一起漫步呢。」
「有吗?」
「有呀,在三个月前。」
「哦。」
是说跟天华决战的前一天吗?
那时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人一起漫步。
在决战前两人独处的这种状况。
确实非常相似。
「那时是约会呢。」
「咦?现在呢?」
「……虽然什么也没有,但这也算是约会吗?」
「嗯~说得也是呢~」
与夏洛学姊开始交往后,我们约会过几次。
因为是瞒著大家约会,所以次数很少就是了。
像是看电影或去游泳池,无论哪次约会都是很快乐的回忆。
『──哟,雷火,你注意到了吗?夏洛从刚才开始就好几次偷瞄著这边喔。』
(……我注意到了。)
『──她应该在期待著什么吧?』
从声音也能感受到巴罗尔在奸笑的样子。
『──刚才的淋浴也有点奇怪吧。』
(你说奇怪……哪里怪了?)
『──如果是平常的夏洛,有可能在这种时间跑到外面,而且还一个人淋浴吗?』
(她应该说过这是因为灰尘掉了满头的关系吧。)
『──等早上再洗也行啊。』
(这么说也没错……)
『──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去见某人,所以才想将身体洗乾净吧?而且还要在太阳出来前。』
(你这种推理能力是怎么回事啊?)
拜托在其他情况下脑筋也转这么快好吗。
『──你说什么傻话啊。因为雷火对这种事情很生疏,本大爷才会像这样给你建议。这就是所谓适才适所。』
听到巴罗尔使用了贴切的成语,让人莫名火大。
不过,或许就如同他说的,这样是适才适所。
就凭我是无法注意到夏洛学姊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这终究只是巴罗尔的推理,所以也有可能搞错。
但是……
「奇怪?」
这时,夏洛学姊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吗?」
「雷火学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
听她这么一说,我侧耳倾听,于是感觉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歌声?」
「似乎是那样呢。」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人?
但要说是敌人,有些奇怪。
「好像是从那间房子里传出来的呢。」
「要进去看看吗?」
「说得也是呢。以防万一。」
我一边让夏洛学姊躲在我背后保护她,同时打开某间废弃房屋的大门。
那里还比较完整地残留著房屋的形状,家具和装饰品也原封不动。
相对地可以感受到没有任何人居住、空荡荡的氛围……令人在意的歌声是从房屋内部传来的。
「……」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最里面房间的门。
那房间似乎是夫妻的寝室。
在大床旁边有台收音机。
歌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怎么,原来是收音机啊。」
「似乎是这样呢。」
「但是这座城镇还有电可以用吗?」
「刚才我在屋顶上看见了太阳能板。大概是那个还能使用吧。」
纵然房屋主人已经过世,这台收音机似乎还是在这里继续歌唱著。
现在播放的是……虽然杂音多到难以听清楚,但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情歌吗?
「……」
「……」
很不可思议地,我们暂时入迷地听著收音机。
明明声音也很沙哑,却让人异常地深受感动。
是因为这样的情境吗?
或是我此刻的心境让我有这种感觉呢?
我们在只有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微暗房间中,这样倾听了多久呢?
之后开始播放下一首曲子。
「雷火学弟。」
夏洛学姊悄声地呼唤我的名字。
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视线,我也明白了。
同时也做好了觉悟。
「夏洛学姊。」
我用手制止了她。
「可以等我一分钟吗?」
「?」
她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但还是老实地听从我说的话。
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
「巴罗尔。」
『──哦,干嘛?』
唔嘻嘻嘻──巴罗尔这么笑著。
『──雷火有所觉悟这点,也传递给本大爷的灵魂喽~你总算有那个意思要跟夏洛来一炮了吗?』
「别用那种下流的说法,色狼魔神。」
『──哎呀,本大爷也是百感交集啊。简直就像变成了一路看你们成长的母亲一样喔。』
巴罗尔甚至巧妙地夹带著假哭。
虽然我的亲生母亲也很夸张,但我也不想要有他这种母亲。
算了,赶紧速战速决吧。
我注视著十字架。
在擦得发亮的十字架表面,映照出我窥探著十字架的左眼。
「以神仙雷火之名下令,魔眼之王巴罗尔──」
『──啊?』
「给我睡到早上。」
『──啊啊啊啊啊你这家伙!』
巴罗尔透过我的左眼观察现世。
既然其中成立了看与被看的关系,就能够施展魔眼。
我从之前就一直想试试看了,不过出乎意料地顺利。
「让你久等了。」
确认巴罗尔完全沉默下来后,我抬起头。
「呃,你对巴罗尔先生做了什么吗?」
「只是让他睡著而已。请学姊放心。」
有偷窥狂在的状态下,根本什么也办不到。
不,事到如今,那也只是藉口了吗?
「……」
因为明明让那家伙睡著了,我却想不到要说什么。
人类是会紧张成这样的生物吗?
心脏激烈跳动到让我这么心想。
虽然在夏洛学姊面前总是这样,但这次是特大级。
但是……
我让原本僵硬住的双脚往前迈出步伐。
只往前几步便拉近与夏洛学姊之间的距离,她就在我眼前。
她的气味搔痒著鼻腔。
「夏洛学姊……」
「……」
「那个……」
明明觉得必须由我主动开口,却想不出要讲什么。
「雷火学弟。」
「是。」
「总之先坐下吧。」
「是。」
我和学姊并肩坐在床铺边缘。
距离很近。
碰触到彼此的手臂。
心脏好像要爆炸一样。
「雷火学弟。」
「是。」
从刚才开始,我就只会说「是」。
「其实我从之前就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夏洛学姊将单脚抱近身体,让脸颊搭在膝盖上,同时看著我的脸。
「雷火学弟是喜欢上我们的什么地方呢?」
「咦?」
「我突然想到好像没有好好听你说过这件事。」
「……」
是这样子吗?
说不定是这样。
三个月前,夏洛学姊她们向我告白。
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们开始交往。
那时,虽然我「回应」了告白。
却没有好好说明过我喜欢上她们的理由……吗?
不,既然夏洛学姊都这么说了,我一定是错失时机,没说出口吧。
那么,这次应该好好地说出来。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必须趁现在说出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必须变强才行。」
我一边慢慢地整理内心思绪,一边说了起来。
「因为我觉得如果不变强,就无法夺回任何东西。不够强大的话,又会被夺走。什么也保护不了,无论是自己或任何人。」
「嗯。」
「但是……真正的我根本一点也不强。」
我总是差点被什么给击溃。
被自己的软弱。
被敌人。
被过去。
「我甚至没有余力去讨厌那种软弱的自己。」
因为要那么做,必须从正面去面对自己的软弱。
「我只是把软弱藏在内心深处,封印起来,然后深信自己很坚强。」
无法面对自己软弱的坚强,根本是欺瞒。
真正坚强的人,能够好好地接纳那样的自己。
我很清楚坚强不会成为软弱的藉口。
「夏洛学姊接受了那种连我本身都遗漏掉的软弱。」
我究竟被夏洛学姊拯救了几次呢?
不只是这样。
「我一直看著过去,夏洛学姊告诉了我未来。」
我一直只是期盼著艰辛的生活能够结束。
但夏洛学姊即使被卷进那种战斗,依然注视著前方的未来。
期盼著与我同在的未来。
「……」
如果没有这样的经验,我那时已经与天华一同毁灭了世界吧。
明明就算杀光众神夺回妹妹,自己的罪过也不会因此全部得到宽恕。
「夏洛学姊拯救了我本身的许多部分。所以我喜欢你。」
「嗯。」
夏洛学姊点头同意我的告白。
「……!」
我不禁紧抱住她。
我让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身体,为了再也不放开。
瞬间,彼此的视线对上。
「……」
「……」
我们自然而然地接吻了。
嘴唇好烫。
我们不约而同地倾斜身体,让身体沉入床铺。
老旧的床铺飘起灰尘。
飞舞的灰尘反射著月光,闪闪发亮。
「噗啊!」
将嘴唇移开时,从夏洛学姊的口中吐出带著湿气的气息。
大脑彷佛要从耳朵融化一般。
我勉强克制住差点冲动起来的自己。
毕竟我明显地欠缺这种时候的知识。
我差点后悔自己让巴罗尔睡著一事。
「……」
我真是傻瓜。只有那点是不可能的。
「……嗯。」
我将脸埋在学姊的脖子上,让舌头舔过她发烫的肌肤。
有一点汗水的味道。
我感受到她的胸部在我身体底下稍微被压扁。
我没有勇气突然就伸手摸向胸部,因此慢慢地搓揉在胸部下面一点的侧腹。
「啊……」
有时会在耳边听见学姊的吐气。
「……!」
体温无止尽地上升。
呼吸急促起来。
我拚命搜刮全身的从容,但感觉已经快用完了。
要是我太使劲对待这宛如易碎品般的身体,她可能真的会坏掉,但我却动辄想要顺从冲动去行动。
这时──
「……雷火……啊。」
那声音让我稍微惊醒。
虽然像夏洛学姊一样甜美,却有些不同的声音。
「布伦希尔德?」
「……」
她什么也没说。
但一直毫不抵抗的她忽然伸出双手环抱住我的头。
「……」
「……」
我们在非常近的距离四目交接。
但不晓得是哪一边。
即使是同一张面貌、同一个身体,两人散发的氛围明明截然不同。
彷佛夏洛学姊一般温柔。
彷佛布伦希尔德一般清澈。
可以感受到双方的气息。
没错。
确实如此。
在那眼眸深处,布伦希尔德也确实存在著。
「布伦希尔德……我一开始不是很了解你这个人。」
我还只有传达出对夏洛学姊的心意。
所谓的冲动果然很可怕。
让人轻易地忘记重要的事情。
「嗯……」
她一边听我说,同时扭动身体,用大腿磨蹭著我。
她抱紧我的手也用力起来,她的胸部被压得更扁了。
「……」
她无言的表达让我重新动了起来。
之后就是在编织话语的同时让身体交合。
「我一开始憎恨身为神的你。」
「嗯……」
「那种心情开始改变的契机,好像是与欧西里斯战斗那时吧。」
布伦希尔德说她想成为我的剑。
我最初只是感到困惑。
我不晓得该如何反应、该如何承受才好,也暂时放弃了去思考。
改变我这种顽固心灵的,果然还是夏洛学姊。
看到她与布伦希尔德建立对等的关系,我一直认为神都是可恨的认知慢慢地动摇起来。
然后──
「与魁札尔科亚特尔战斗时,多亏有你,我才没有铸成大错。」
当我差点作为一个普通的复仇者堕落成野兽时。
拯救了我的是布伦希尔德。
「……啊!」
她的身体在我底下抽动了一下。
「……」
制服的扣子原本就敞开好几个,我早已将剩余的扣子一个个解开了。
彼此都坦诚相见的裸体。
互相接触的面积逐渐增加,汗水与汗水交缠在一起。
两人柔软的部分与坚硬的部分互相刺激著。
「你的话语、你坚定正直的心灵,拯救了我好几次。」
我一边被快感支配著全身,同时再次与她对上视线。
「布伦希尔德。我喜欢你。」
「啊啊,雷火,我也是……!」
布伦希尔德像是忍不住似的抬起上半身,与我接吻。
我也回应著热情如火的她。
感觉真不可思议。
她的身体明明只有一个。
却在这时透过表情改变色彩,让我有种同时与她们两人相爱的错觉。
不,并非错觉吗?
她们两人都在这里。
她们两人都说喜欢我。
我也喜欢她们两人。
「……」
「……」
瞬间,嘴唇又分开来,我与她互相注视著彼此。
湿润的眼眸。
闪亮的银发。
透彻的肌肤。
丰满的双峰。
性感的喘息。
一名少女与一尊女神,两人份的魅力吸引著我,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在一个身体里寄宿著两人份感情的她,一定也跟我一样吧。
我与她再次接吻,顺从兴奋互相渴求彼此。
4
在陌生的土地。
陌生的夜晚。
毫无人烟的废墟。
等待著的是赌上性命的战斗。
「这样不会兴奋才有鬼呢。」
我──鹿金泪泪(芙蕾雅)眺望著窗外这么低喃。
今晚真是个美丽的月夜。
被那样的月光照耀,无论是谁,都会理所当然地感到欲火焚身吧。
即使是那个木头人纯情骑士也一样。
算了,姑且不提这些。
「玛丽亚儿~你还好吗?」
「……呜呜。」
没救了吗~
玛丽亚儿跟我一开始就是同个房间,但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个样子。
嗯~要是她哭一整晚,也很难受呢~
而且对这种状态的她置之不理的话,说不定她会立刻在战斗中身亡。
那样可不太好。
与其变成那样,应该让她趁现在全部发泄出来比较好吗?
「玛丽亚儿~?你一直那样哭哭啼啼的话,看起来很像『丧家犬』喔。」
「……!」
丧家犬这句话似乎惹恼了她,玛丽亚儿猛然抬起头来,用凶狠的眼神瞪著我看。
就算让她赏一巴掌我也不介意,但玛丽亚儿并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泪泪同学无所谓吗?」
相对地,玛丽亚儿把话题转向我身上。
「无所谓是指?」
「对雷火同学的感情……」
「啊~」
我一边拨弄发尾,一边思考著话语。
「当然是很不甘心喔。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爱与美的女神,我还是头一次在关于男人的事情上落败呢。」
「你看起来没有很不甘心的样子。」
「是吗?」
「这表示结果对泪泪同学而言,雷火同学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嗯~……」
这是该生气的地方吗?
不过算了,就别跟她计较太多吧。
因为对她而言,这大概是初恋。
「嗯,我确实是个多情的女人啦。我曾经同时爱上过好几个男人,而且无论是禁忌之恋或身分相差悬殊的恋爱,也都经验丰富呢。」
「……」
「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谈过不认真的恋爱喔。」
「……!」
我这么说道,玛丽亚儿看向我的脸,露出像是大吃一惊的惊讶表情。
哎呀……果然我还是有一点在生气吗?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明明我好歹也是专门陪人类商量恋爱烦恼的存在呢。
不过,算啦。
毕竟我也跟她一样,因为同一个男人而失恋。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主张第一次谈的恋爱最尊贵、或是最后修成正果的爱情才是正确答案什么的,但爱情并没有固定的型态,爱慕之情也不分贵贱的喔。」
「……被泪泪同学这么说,实在无法接受呢。」
「咦~」
我笑著耸了耸肩。
「也罢,反正我觉得横刀夺爱或多角恋也很棒,也不打算只是落败一次,就放弃雷火。」
「看吧,果然没错!」
玛丽亚儿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同时满脸通红地指著我批判。
「什么叫不会谈不认真的恋爱呀!」
「咦~横刀夺爱算不认真?」
「那当然了!」
「就算你这么说~因为我还是很喜欢雷火嘛。」
「什……!」
「这份心情不会因为雷火跟其他人结合了,就立刻消失不见喔。」
我说出对我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
喜欢的对象跟其他人结合,就祝福他们,自己默默退出。
那也是一种恋爱的形式吧。
但是,并非那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
听到这番话的玛丽亚儿,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我很熟悉那个表情。
她其实也跟我一样。
「我反倒也想问问你呢。玛丽亚儿为何没有更强硬地逼近雷火呢?」
总觉得如果是玛丽亚儿,其实挺有机会的呢。
对于我的提问,她咬了咬嘴唇,稍微低下头。
「因为……我是雷火前辈的圣女。」
「嗯?」
「他的战斗需要我身为圣女的力量……为了这点、为了当个圣女,我必须一直保持纯洁才行。」
「……」
喔,原来啊。
我感觉到肩膀的力量忽然放松下来。
「我一直觉得你明明也有强势的一面,却异常地晚熟,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全部都是为了雷火呢。
仔细一想,在我们当中,只有玛丽亚儿是唯一真正的普通人。
她只凭著那股爱慕之情,一直追在雷火身后前进。
最后甚至跟到这种赌上世界命运的战争里。
这就是她爱情的形式吧。
但是,正因如此。
「玛丽亚儿的恋爱根本还没有结束吧。」
「咦……?」
一直低著头的她抬起头来。
我难得地在嘴角露出没有蕴含任何意图的微笑。
「不是只有肉体关系才是爱的证明。」
所谓的恋爱,经常是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的东西。
对方是否会接受根本没有关系。
换言之,所谓的恋爱是单方面的东西,所以有时才会产生悲剧。
但是,玛丽亚儿想为了雷火付出一切的心意,雷火也接受了。
那么,她的恋爱已经实现了。
至于是否要继续追求更进一步的变化,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到目前为止,每当玛丽亚儿陷入危机时,雷火都赌上性命去拯救你了。对他而言,你的地位绝对不会输给恋人(夏洛特)。无论哪边都是尊贵且不能失去的存在喔。」
不过,就这点来说,感觉我是最没地位的。
要论从这边传递出去的爱,我应该是送出最多爱情的吧。
这就是恋爱复杂的地方呢。
「……果然就算被泪泪同学这么说,也丝毫没有说服力呢。」
「玛丽亚儿~我也差不多要生气喽~?」
「因为你试图跟雷火前辈变成那……那种关系不是吗!」
「哎呀,毕竟我很喜欢肉体关系嘛。」
「骯脏!太骯脏了!」
「咦~明明很舒服耶。」
「~~!」
「哇啊,玛丽亚儿脸好红~真可爱呢。」
「你在说什么呀,真是的!」
「啊~看到你那表情,就开始想做色色的事情。」
「请别这样。请你别看我!」
「玛丽亚儿,要不要跟我做点舒服的事情?」
「你太饥不择食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男女通吃,而且也很喜欢玛丽亚儿喔。」
「你说爱没有固定型态,原来是这种意思吗?」
「有什么关系呢,一起互舔伤口吧。」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