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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梦的点滴

2006年 5月14日(星期日)

终于,哥哥大人也把梦忘记了。

就和父亲大人那时一样,好像那件事物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一样,无法察觉到梦的存在了。

梦最喜欢哥哥大人了,所以是绝对绝对不会把哥哥大人忘记的,可是哥哥大人却好像已经把梦的事情给忘掉了。

即使问他这是为什么,他也不会回答梦。

因为,哥哥大人已经把梦的事情全忘光了。

梦对于这样的状况,感觉非常悲伤,也因此变得非常不安。

变得非常害怕。

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忘记?

不,并不是这样。

因为梦是知道的。

哥哥大人、以及父亲大人将梦忘记的理由。

那肯定都是、梦的错。

梦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带去不幸的魔物那样的存在。

因此,才觉得悲伤。才觉得孤单。所谓的被遗忘,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而且现在的梦也能够明白了,母亲大人为什么那样害怕被人遗忘。

哥哥大人、梦呢——现在就在这里哦?

但是梦、不想看见哥哥大人悲伤的样子。

做了个梦。

又是一个奇怪的梦。明明有见过的印象,但不论在记忆中怎样寻找,都无法找到,这样的一个梦。

虽然很怀念,却没有记忆,就像是既视感一样的不可思议的光景。

然后,做完那个梦以后,就必定会留下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同时还伴随着,就像是将心的一部分忘在不知什么地方了一般的那种不安。

「……该起床了吧。再不准备早饭就……」

是啊,虽说是做了奇怪的梦,但即使再怎么消沉也还是无济于事。

洗把脸振作下精神吧,这么想着的我,在刚要爬起来走去洗脸台的时候,发现了本应在被窝里的她不见了。

「饴?」

找遍了整个家都没有找到她,因此我走去了外面。

——要找的那位少女,此刻就站在店头前。

「怎么了?大清早的就跑到外面来。」

「哪有怎么了,就算是魔物,也会想要到外面来呼吸点新鲜空气的嘛。毕竟这小镇的空气可是很好的嘛。」

「就乡下来说,是为数不多的优点呢。」

「汝搞错了吧,明明只是很多优点中的一个而已。老身并不认为城市的发展与人的幸福成正比。当然,也没认为是成反比的。」

「在城市生活的话会比较便利呢。交通方式也好,购物地点也好。而且很时尚前卫,因此受到年轻人的喜欢。」

「哼,大体上来说,能让人类这种生物感受到幸福的,并不是达到基于个人的绝对价值基准之上的物质水平。而是在与周围比较后,获得了相对而言的优越感之时。因此满足于安宁与平稳的人类才那么少,不是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没达到这么达观的境界啊。因为太年轻,而无法看透这一切。」

「有憧憬乡下生活的人的话,当然也就会有憧憬城市生活的人存在。呐,华哟。汝的话更偏好哪一方呢?」

试着考虑了下。

城市与乡下。两处我都有生活过的经验。

「我的话……是呢。更喜欢生活在乡下吧。」

没错。我喜欢生活在乡下。

不论是这些陈旧的建筑,还是这片未开发的光景。

即悠闲、又舒畅,即不舍弃旧物,也不一味追求便利性,就被乡下的那份哀愁所囚禁。

甚至让人感觉有点柔弱的这座小镇,就是我的最爱。

「城市正因为是城市而不自由,还需要人时刻保持着紧张感。」

「……也是呢。」

就是这样。另外,我不擅长做除法,可是都市却必须要学。

「汝很珍视陈旧的事物。无法丢弃它们。即使汝是因为某种缘由才变这样的,但那也是汝所拥有的魅力之一哦。」

「那个……这是在表扬我吗?」

「老身认为二楼的储物间里,可是放满了很多美妙宝物的房间哦。」

饴所指的,是二楼的储物间。

对于并不怕麻烦的我而言,唯有故意将东西丢弃,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也并非是懒得去做,总之丢弃东西对我而言可以说是极端棘手的。对于丢弃这个行为本身,就存在着微妙的罪恶感。

因此,二楼的储物间是因为我的病态所致。而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我,所以才适合像现在这样卖着各种杂货吧。

「今天那座塔也很漂亮呢。作为这座小镇的象征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是呢。」

饴一边望着从远处就能看到的灵户路塔,一边说了那样的话。

如今已不再运作了的这座巨大的烟囱。是时代所留下的遗物。有着与这座小镇正相称的那份质朴。

巨大的、小镇的回忆。

……回忆、吗?

我看着眼前的少女。

以回忆为食的、魔物。

我为了帮上她的忙,今天必须要把同班的女生邀请到家里来。

虽然这么做本来也就是为了救那个女生——紫田同学她自己。

——仔细想想,明明也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是为了救紫田同学,只因为相信她就答应要帮她忙的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可是魔物,欺骗我,通过这样子做来加害紫田同学,明明也有这样的可能性。

但是,这些天和她一起生活过的我,却无法认为她是一只邪恶的魔物。

「说起来啊,既然有窥视梦境这么方便的能力,那么在一开始就用上不就好了吗?」

「能做到的话,当然会那么做喽。就如同将回忆吃掉之时,就必须掌握想吃的那份回忆的核心一般,潜入梦中之时就需要了解与潜入对象相关的事情。不然的话,对方是不会给人看那个梦的。」

「给人看那个梦……?」

「没错。虽说是窥视梦境,但对方未必会让你看到由真实的核心而形成的梦。而老身一边暗示着让吾等能够看到那些,一边进入梦中。这样,对方就真的会给老身看了。」

「那种事情也能做到的吗?」

「啊,与紫田贵子相关的回忆碎片已经大体上知道了。所谓梦,就是大脑整顿积蓄的知识之时,所出现的像是残渣一般的东西。因此如果是由老身来推动那个整顿作业的话,那么即使是将回忆挖掘出来这样的事情也是能够做到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事先调查与她相关的事情的必要,就是这么回事吧。

「……知道了,我会努力邀请她来的。」

「一路顺风,哥哥大人!别忘了带特产回来呢!」

吃完早饭以后,我在梦的送别下,向学校走去。

今天饴没有跟我一起,所以只有一个人。似乎是把紫田同学邀请到家里的事,交给我一个人来做了。

到达教室以后,与早到了的弹视线交汇。他正在看着什么书。

凑过去看弹所读的书。似乎是他喜欢的四格漫画的最新刊。

是在一般意义上被称作『卖萌系』那类的漫画,但这么对弹说的话,他就会以『卖萌系这种类型根本就不存在』这样莫名地生起气来的口气回应。

在漫画中,叼着切片面包的少女与忘穿胖次的少女在拐角处相撞,然后就坠入了爱河。

「有趣吗?」

「……非常的有趣呐。」

弹感慨颇深地回答我道。本来他应该是不怎么变换表情的类型,却只有在接触到这类东西的时候,会幸福到连嘴角都歪过来一样。直白地说吧,那真是恶心极了。

明明平常又冷淡又不亲切,碰到他了的话,就会用好像要将人杀掉一般的锐利视线盯着你。这样的他却歪着嘴角埋头看着萌系漫画,在周围人看来想必一定是非常恐怖的吧。

不过他是会将购入的书全部套上书皮的人,所以也就无法通过封面来确认,在看的是什么书了。再加上,弹在班上是被惧怕着的存在,不可能会有敢去偷看他正在看着什么书的人,因此弹的这个兴趣并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另外,弹为漫画套上书皮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向其他人隐瞒自己的兴趣,而似乎只是讨厌封面被弄脏。

「华也看一下如何?小雏田真的很萌的哦。 」

「不,还是免了吧。」

果断拒绝了弹的劝诱。

「为何?」

「就算问我为何,也不过就是没有兴趣而已啦。」

「……兴趣的话培养起来不就可以了。华明明是有这种素质的。」

「所以说,是什么样的素质啦……」

「你也会爱上小雏田的。」

弹保持着脸凑近着我的姿势,用认真的表情这样说道。

为什么弹总是好像有所期待一般地想要把我拖入那边的世界啊?

「总之,我还是算了吧,不让你费心了。」

「……真是太遗憾了。」

拒绝弹的劝诱以后,就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第一节课要用到的教材和笔记文具等取出,然后等待着班会的开始。

「呀,从早上开始就爱得火热呢。」

然后这次,换成邻桌的楜原同学过来调戏我了。

「你在说什么啦。」

「刚不是又和弹君打情骂俏去吗?」

「没有的事。都说了很多次了,我对那种事情没有兴趣。」

「骗人。不要破坏我的梦想啦!故意去妨碍弹君读书以后,『怎么?这本书被夺走了就这样困扰吗?那样的话,就要乖乖地听我的话』,不是做了这样鬼畜的PLAY吗?」

「不会有不会有。」

楜原同学对我和弹的事情究竟抱有着怎样的妄想呢?又有点想听、又有点不想听……

「说起来,弹君还真是经常读书的呢。不知道读的都是怎样的书呢?」

「我认为楜原同学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哎?为什么?」

因为知道了的话,他在你心中的形象就会下降。

「哈、难道说!果然是那一类的?」

「虽然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那多半是不对的。」

为什么我和他就不得不以那种关系联系在一起呢?

「MOTI,打扰一下。」

在和楜原同学闲聊的时候,同班的一位女生过来向她搭话。记得名字是吉泽。隶属于游泳部。

「我来拿之前说好的东西的。」

吉泽同学拿到某样东西后,将作为代价的零食递给了楜原。那个不知什么的东西看来就是情报商MOTI所接下的工作之一吧。

「——嗯?华亲,很在意?嘛,那么想知道的话,就只好告诉你了呢。那个啊,是——」

「给我等一下!?我可是还什么都没问呢吧?」

「哎?不问吗?很在意的不是吗,关于刚才的那个东西?」

「呀,虽然是很在意……但那是别人的隐私不是吗?打探别人拿到了什么,我还没有这样的低级趣味。」

「但是华亲昨天不是也打探紫田同学的事情了吗?到现在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吧。」

那倒也是……

「所以华亲在我的心中,是个好奇心旺盛的男生。被分类在好奇心肉食系男子中。」

「那个让人非常不爽的分类是什么。」

「总之不会说你坏话的啦,所以来问吧。反正是听了也不会有损失的内容,到时如果想要的话,就也给华亲一份喽。」

「嗯?是我也会想要的东西?」

「那就要视状况而定了呢。啊,但是,华亲也算是个死板的人,因此或许可能不会要呢。虽然明明就是很好用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是什么不合法的东西?」

楜原同学像是在把什么东西推销给我一样。

「也不能算是那样呢。那个……,是测试题啦,往年考过的。」

「测试题?」

「没错。同一位老师所教的前辈们在高一第一学期时所接受的期末测试的考卷及答案。呐,是好用的东西吧?毕竟期中考试考完后,很多人都考砸了呢。虽然离期末考试还远,但现在就是最早的出售时机呢!」

啊,原来如此。是为了作为期末考对策来使用吧。那样的话,倒确实是很好用,想要的人也会很多吧。

作为在学校内以情报商(自称)为职业的她的贩卖物,没有比这更合适了的吧。

「那,怎样?华亲也要来一份吗?」

「嗯?就算是期末考试我也不会比平时更用功学习,而且我对定期考试的成绩并不怎么在意,因此也不会——」

特别地想要。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或许,这东西能派上用处也说不定。

记得,紫田同学应该是成绩下降了的样子,就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老师担心,并起了争执,惹上了麻烦。

虽然紫田同学也许并没有想要提高成绩的打算,但,这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也说不准——

「不,给我吧。要什么代价?」

「松尾巧克力十五个。每个都必须是不同口味的呢。」

「就一般而言,比起价格,把它们搜集全才更麻烦吧?好吧,我知道了,明天带给你就是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家正好是经营粗点心店的。

「多谢惠~顾~!」

「顺带一提,我觉得与其说是拜托楜原同学,倒不如说被推销了才对……」

午间休息时,为了寻找不在教室里了的紫田同学而来到了学校食堂。打算对其实行之前之前一闪而过的灵感。

学校食堂设在校舍一楼。从教学楼出发,向着与体育馆和玄关相反的方向,走过一小段走廊后就能到达。

学校食堂楼前有卖票机和自动贩卖机各一台,现在卖票机前有很多人正排着队。

我直接从卖票机旁走过,并没有购买餐券,就这样进到了学校食堂的内部,接着向坐席那边张望。

立刻就发现了紫田同学。她正坐在窗户边靠里面的位置,一个人吃着午饭。除了在食堂购入的客饭和在小卖部购入的面包以外,在食堂的餐桌上吃带入的便当也是可以的。

而紫田同学在吃着的是客饭。

不管怎么说,什么都不吃却坐到了食堂的座位上的话,会让人感觉很奇怪吧,因此在小卖部买了两个面包后,就朝紫田同学坐着的餐桌走了过去。

「咦,纩樫君。」

「啊,紫田同学。一个人吗?」

「嗯,是一个人。纩樫也是?」

「嗯。可以坐你这一桌吗?」

「没问题哦。」

啊,感觉我好像在搭讪一样。

「紫田同学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呢。不和朋友一起吃吗?」

「嗯,话是没有错啦。但中饭还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吃。」

「这样吗?作为女孩子来说还真是少见呢。」

「什么意思。拐弯抹角地说我没有女人味吗?」

「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诶嘿嘿。我是知道的啦。」

紫田同学保持着一如往常的优雅举止,这样回答我道。

虽然作为班上的美女而言,稍显土气,但她平时的举止却很适合这样的比喻。并非拥有压倒性的美貌,说到底也就是朴素又没距离感的美人胚子。

「纩樫君经常来学校食堂吃饭吗?」

「呜……嗯,有时会来啦。」

偶尔也会有钱够用,又想吃热热的饭菜的时候。不过虽说也不贵,但是也依然是买外面的饭吃。

而自己做便当虽然有各种限制而且还需要花费精力,但是即使这样,也还是比买外面的饭吃要来的便宜。

「平时都是吃的便当。但,每天都做的话,果然有时也会想要来点变化呢。」

「哎?难道纩樫君的便当都是自己做的吗?」

「嗯?是这样没错。」

「好厉害!纩樫君原来会做料理的啊!」

紫田同学以夸张的语气感叹道。我因为她过度的反应而感觉有些害羞。

「也没什么厉害的啦。是因为有这样的必要,所以才会自己做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不,我觉得这很厉害呐。在这个年龄就能很平常一般地做出料理来的,即使是在女孩子中也不多见呢。我认为,纩樫君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好新娘的。」

「我又不是想成为新娘才做料理的呐……」

「明明就长那么可爱,我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呐。要不就嫁给我吧?」

「什、!?」

那、那莫非是——

「嘛,不过不会愿意的吧,成为我这种人的新娘什么的。」

「不、不会。而且本来就是不论对象是谁,都不会做他的新娘的。」

「诶嘿嘿。这么说也对呢。」

紫田同学戏弄完我之后,没有顾虑地笑着。

明明是被女生给戏弄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紫田同学,我并没有因此感觉生气。不如说即高兴又害羞。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这样的心情,我将买来的炒面面包的包装打了开来。

「……但如果,真要和我结婚了什么的话,那肯定是绝对不会愿意的呢。」

可是,与我的心情正相反,她说出了自虐一般的话来。

刚才应该还是看着我这边的视线,现在正透过窗外看向远处。

——她总是这样子。

不管在旁观者看来她是多么地接近完美,多么地令人羡慕,可是她所表现出的态度却非但不觉得自满,反而认为自己真是个缺陷品一样。

不成为班上同学所谈论的美女、不融入集体、没有敌人也没有同伴,不如说是在刻意地避免着这些事情。为了不被人欺凌,为了不失败。

因此,现在才会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吃着午饭吧。

「感觉纩樫君在某些方面和我有点相像呢。」

「哎?」

「因为纩樫君有时,也会失神般地看向远处。而且你看,纩樫君也总是一个人吃饭,不是吗?」

失神般地看向远处。

我也和紫田同学一样有时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吗?

「就好像,尽在考虑着并非今天的某个其他时间点的事情,看着就好像对它非常执着一般。」

仿佛看穿了我时常会被理由不明的空虚感所侵袭一般,紫田同学那么说道。

对某个其他时间点的执着。打个比方的话,就是指对过去某件事的、

——回忆。

「……不,我和紫田同学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是,我无法赞同紫田同学说的话。

「为什么这样觉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就是那样。」

「是吗。」

紫田同学感觉有些遗憾一般地红起了脸。或许是想要伙伴吧。

「那个……不知怎么的、总之抱歉了。」

「嗯?为什么要道歉。是我擅自觉得或许是有些相似的吧。因此我认为纩樫君不需要觉得抱歉哦。而且就算纩樫君对我说是不一样的,我也还是觉得纩樫君的话是能够稍微理解我的吧。……总觉得呢,对别人不好说出口的事情,如果对方是纩樫君的话,那就能说出来。」

仿佛是抱着特别的期待一般,紫田同学说出了好像很高兴似的台词。就算认为紫田同学对我抱有好意也是可以吧。

「……但是,为谁着想,其实不过是种自我满足呢。明明应该多考虑对方的感受,却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利用对方来使自己获得幸福。」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呀,因为纩樫君是能让人说出这种话的对象吧。」

在心中反复回味着她说的话。那确实是年轻女孩会说出的装模作样一般的、多愁善感的发言。但是。

「嗯,也是呢。或许我是能够理解的吧。」

并且,我曾有过想将那样的心情做个了结的时候……。

——做个了结?

感觉是曾做过的事情,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看吧,所以才说对象是纩樫君的话,就能让人安心地说出来呢。」

我打开了第二个面包的包装。是有着银色华丽包装的巧克力奶油面包。分量很大、能轻易填满肚子的巧克力和面包的这个组合,性价比非常高。

紫田同学将作为客饭主食的汉堡包吃完后,也就意味午饭时间即将结束。

「对了,那个哦。正好有件事情,也想邀请你一起来……」

「嗯?」

「今天呢,打算在我家搞一个学习会。紫田同学要一起来吗?」

「学习会……?在纩樫君的家里?」

「嗯。期中考试的成绩比想象中来得差,因此稍稍感觉有些失落。虽说现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但要不要一起来学习呢?还可以顺便预习一下。也算是转换心情吧。在我家的话还能吃到免费的茶点,更重要的是还入手了往年的期末考试试题。这种东西可是无法在学校里正大光明地传播的不是吗?」

「这样啊,有了这个的话,或许真能让人轻松不少呢。不过,是说学习会吗?怎么办才好呢?现在就只有纩樫君一个人参加吗?」

「不,也邀请了楜原同学。然后话题就转变成要在我家办个学习会了。」

「楜原同学吗?我倒是觉得只有我们两个的话更好呢……开玩笑的啦。那么,就让我也去打扰一下吧。」

「嗯,不是开玩笑吧?」

「其实呢,我期中考试的成绩很糟糕呢,让老师都生气了。」

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紫田同学这样说道。

将同班女生邀请到家里来玩,可以说是难度非常高的任务,但就目前来看总算是摆平了。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嗯?」

「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将另一件想知道的事情试着问出了口。

然后,她露出了笑容。

「没问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哦。青斑也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指着不知为何用扣子和胶带将两侧都固定住了的,缠着脖子的绷带,紫田同学这样说道。

「嗯,已经变得看不见了。」

于是,到了放学之后。

今天小店因为举办学习会而不营业。以通俗的说法来说就是临时休业吧。

「不能翘掉开店的」就算惹这样说着的梦生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不尽早将事件解明的话,紫田同学的身体就危险了。

因此只不过是一天的收益与同班同学的安全,该选择哪一边是再清楚不过了的。

而且老实说,我对这件事本身,以及之后将发生的事情,有着或许是恶趣味也不说定的好奇心。像是饴所说的『享用回忆』这种事。又像是『窥视梦境』这种事。

究竟那些行为,该怎样实行呢?又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呢?我对这些都抱有很大的兴趣。而这起有关紫田同学的事情,最终会向着哪个方向发展,也让我非常在意。

此刻,我正在厨房中准备着给大家喝的茶水。茶点自不用说,准备的是一些店里卖的粗点心。

所泡的茶叶,是事前饴所准备好的。似乎是用诅咒制成的。

对着认为那些茶叶相当可疑的我,饴说道「是没有毒的,所以安心吧。只是让对方稍微睡一下而已。」顺带一提,饴现在正和梦一起,在二楼的储物间里待机。因为必须对紫田同学编造梦还留在店里的理由,而且还要向楜原同学做各种各样的说明,实在是太麻烦了。

我将茶端去起居室后,也在矮脚桌旁坐下。刚才去便利店复印的往年期末试题此刻正横着排列在桌上,而她们正在将目前所学到的授课范围内的试题一一找出。

「谢了,华亲。呀……说真的,这里可真是天国啊。果然粗点心才是生命的起源啊!虽说多吃对身体不好!」

「你到底是想褒奖还是想贬低啊?」

「哇,茶也很好喝。纩樫君,这是用高级的茶叶泡的吗?」

「不是,只是在街上随便就能买到的便宜货。是用为客人准备的矿泉水煮沸了来泡的。」

「这样吗。看来只要泡得好,也会变得很好喝呢。」

紫田同学坦率地感慨道。虽然觉得很高兴,但因为没有说出那是由饴准备的可疑的茶,而感觉到了罪恶感。

「啊、呜哇。华亲家里居然还连着这么令人怀念的游戏机。」

看到电视机旁所配备的旧型号的游戏机,楜原同学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玩游戏的人,所以新的游戏机完全没有买过呢。」

「而且手柄上的按键都没有坏,真是爱惜物品呢!哇,游戏也有很多呢。」

看到塞满纸板箱的卡带山,楜原同学的双眼好像放着光一样地闪闪发亮。

「楜原同学,喜欢玩游戏?」

「以前一直玩,所以感觉超怀念的。」

「啊,以前我也一直玩的。比如说暗影之门。总是一下就死了呢。」

将学习的事情丢在一边,两人将卡带一一取出后确认标题,是玩过了、还是没玩过,这样吵吵嚷嚷地说着。

「女孩子也会玩游戏,实在是很意外呢。」

「就算是女孩子,也没规定说就不能玩游戏了啊。不如说比男生还要执着。能永远不会腻一样地不停玩着同一个游戏。」

「虽然玩的不怎么样……但我也有过把一个游戏一直玩个不停的经历,只为了能无任何失误地通关马里奥世界2。」

「紫田同学,好厉害呢。」

两个人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一边开心地查看着纸板箱里的卡带。卡带的塑料壳互相碰撞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就这样,在就要将卡带山全部确认完毕之时——。

「哎?……我好想、突然有点……」

「楜原同学,也是吗?我也……好困……呐……」

突然间,两个人的样子变得有点奇怪。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一般、身体不稳定地左右摇动着,然后。

「啊……」

——摇摇晃晃着。

两个人的身体往旁边倾斜着倒了下去。

「「嘶~……」」

然后,响起了呼呼睡着的声音。

「下来得正是时候呢。」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在哪里远远地看着,饴恰好在这时走入了起居室。

「哇哇。都睡着了!」

梦也跟着一起过来了。顺便一说,对于目前的事态,只对梦进行了简单的说明,所以多半是不能理解的吧。

「话说回来,还真是个一会功夫就生效了的能力呢。将茶端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犯罪一样呢。」

「哼哼。嘛,将同班女生带来家里,然后使她们睡着。可真是漂亮的犯罪未遂呢。」

「指示我这么做的不就是饴吗?」

「可是实行的人却是汝。所以是共犯呢。」

唔,是这样的吗……

但是她的能力,根据意愿,真的可以用作犯罪呢。

「虽然不怎么明白,但这样就能睡午觉睡个饱了!好幸福!」

梦很高兴似的在耳边吵闹着。

「那么,就快点前往梦境中去吧?」

「该怎么做?」

「华,把手伸过来。」

「嗯,给。」

我伸出的手被饴给握住。从手心传来的又小又软的触感,完全无法认为那是魔物的所有物,而应当是来自眼前这位正如外表所见的少女。

「握着老身的手,心情感觉如何?产生欲情了吗?」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饴可真是……」

和饴一起坐到了紫田同学的身旁。然后饴将另一只手伸向沉睡中的紫田同学,握住了她的手。

「饴一共能使用多少种像这样的能力?」

「入手了灵媒的话,可以使用的能力也会相应增多。虽说如此,但把灵媒用完了的话,相应的能力就会消失。现在所拥有的能力有,之前让你看的火焰能力、变换制服的拟态能力。之前让她们睡着的能力、必杀的能力。然后还有——获得鬼之力的诅咒。」

一样一样地把种类说了出来。

「嘛,能称得上是能力的这些,再加上老身诞生时就拥有的两种,现在一共有7种能力吧。」

七。对于诅咒而言,是很吉利的数字。

「现在能使用7个的话,也就是说以前还有其他的吗?」

「有的哦。用完了的灵媒,用不了了的诅咒。对了,以前还有能变成武术高手的能力呢。」

「那算什么呀。」

「因为那时候在战斗中无法熟练地运用,也因此很快就用完了。嘛,如果能遇到有着和那类似能力的魔物的话,说不定可以再次获得同样的能力呢。」

总之,知道了她能使用各种能力的同时,似乎也有使用回数的限制。

「那么……就去看看吧。华,汝可不要看漏了哦。老身无法察觉的事情,说不定汝却能察觉。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

「运气好的话?」

「——不,什么也没有。梦,虽然只是一会,但麻烦你留守在此了。」

「嗯!一路顺风!」

这么说完,饴从之前用过的糖罐中取出了一颗糖球。

「《梦视的诅咒》是老身本来就有的能力。就和《咬碎糖球的诅咒》一样。因此,要使用这个能力不需要选择灵媒的种类。那么,我们走吧。」

在将糖球送入口中的饴这样说完的瞬间,意识被白色的烟雾所笼罩。

就像是陷入睡眠之时的感觉。世界被染成白色。空间的区分和细节全部崩溃。自己现在的所站之处,自己现在的所见之物,都渐渐远离、变得稀薄——

不久——就突然地。

失去了意识。

——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离意识很远的地方。

察觉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并非现实,而是梦中的时候,大多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与其说是意识和身体相背离,不如说视点并非是紫田圭子的双眼,而像是浮在空中俯视着下方一般的感觉。

今天我又来到了梦中的世界。

我喜欢梦中的世界。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在梦中能看到已经见不到了的令人怀念的情景和回忆。能看到令人怀念的重要事物。

在视野中,出现了穿着制服的自己的身影。那是,令我憎恨又令我怀念的,而且是比什么都要让我羡慕的,中学时代的我。中学时代的紫田圭子。

我现在正在图书馆读着书。

——梦中世界的那个我的身体,连接着我的意识。

在图书馆里一个人读着书,估算着离校的时间。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先在这里看会书才回家。因为如果不这样,而是就那样直接回家去的话,就会遇上班里的同学,甚至可能是知道我的事情的人。

因为我受着欺凌。因为都对我视而不见。

因为大家都避讳着这样的我。

从我身上看不到任何色彩,因为我是透明的。

对于可能被卷入的事情,又讨厌、又不愿意、又不安。会和我一样,被做讨厌的事,被人无视。知道吗?那样的话就实在太过悲伤了。因此,我一个人就好。

和避开自己的人相遇的话会变得很尴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错开了离校的时间。

不希望遇到他们,也不希望遇到其他任何人。因为不想切身感受到自己的悲惨,所以我就这样打发着时间一直到离校。

最终,我明白大家终究都是只认为自己很可爱而已。即没有梅勒斯(出自太宰治的著作《奔跑吧!梅勒斯》)一般的朋友,也没有骑着白马的王子。有的只是一群只为自己着想只喜欢自己的,乌七八糟的人。童话中的那一切,都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

一直到那天、到那时为止,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能将想忘掉的心情全部忘却的,魔法的道具。」

「……哎?」

抬起头来,一位向我搭着话的女生就站在我的眼前。

那个……她是。

「同班的神乐留未。好歹也该把名字记住吧。」

想起来了。并不是特别有交点的人,因此也基本没有说过话,但至少作为同学的她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神乐同学的手中,拿着一块橡皮擦。

「这个,给你好了。」

神乐同学将那块橡皮擦递给了我。一眼看去,只不过是块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的普通橡皮擦。

「用这个提起精神来吧?」

「……哎?」

「抱歉呢,本来应该更早一点和你说话的才对。但是,对你做了那种事情的一伙人中,有我的朋友呢……所以稍微犹豫了一下。真对不起。」

「不、不会。不要在意了!就、就光是向我搭话这一点,已经很让我、高兴了。」

「是吗,那太好了呢。我可一直担心着,要是被紫田同学讨厌了的话,那可怎么办啊。那样的话,就不好了不是吗?给你造成困扰了的话,就做不成朋友了不是吗?」

我和留未的关系不一会就变得很亲密了。

也没有趣味相投的地方,只是她总是担心着我,而我坦率地喜欢着那样的她。像这样的关系,不可能不变得亲密。

「看,帮你买蛋筒来吃了哦。豚骨金枪鱼蛋黄酱口味的。觉得怎样?」

「那、那个,会好吃的吗……」

「是我最喜欢吃的,保证很好吃哦。」

留未的说话方式有时感觉就好像在装腔作势一样,让人非常地想叫她一声姐姐大人,感觉相当老成。

就像是王子一般的女生。

那就是,我对她所抱有的印象。

「没错,就是这样呢。在笔记本上写下想要消除的心情,然后将它擦掉。」

我照着留未的话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好想去死』这样的文字,然后将它用橡皮擦擦掉了。

她说,这样就能将想忘记的心情给忘掉,就像是化作透明了一般。

人们都会嘲笑这是无聊的小孩子的游戏吧。这正是和欺凌着我的她们一样的人们,会说的话也说不定。

可是,我却觉得她的这个魔法,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然后。

她也开始受到那些人的欺负了。

「她们真是可怜呢。做着这样的事情,通过俯视别人来确信自己是幸福的。通过使别人不幸,来确信与此相对的自己所处的立场是优越的。」

然而,即使身处这样的状况中,她也完全没有示弱。

依然是这样的凛然着。

「所以呢,圭子。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和那类人的来往,就由我来承受。」

——梦中的时钟指针,向着未来稍稍前进了。

就这样,连她都受到那些人的欺凌了,因此我们在放学后,都会去离学校有点远的地方玩。不到学校附近的繁华街玩,是因为说不定会遇到谁。

随意地去到在此之前从不知道的小店、公园,感觉就像是在冒险一样。

「『夏果子堂?』」

发现这间小店,是在这些日子中的某一天。

「好像是间粗点心店呢,进去看看吧。」

就这样,我们造访了这间小店。小而整洁的店内,有个像是店员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就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

「欢迎光临。」

男子向我们说道。是打工的人吗?不,并不是打工的人。没错。这个男的,是后来成为我同学的纩樫华君。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我和留未买了一些粗点心,然后就走出店门去了。就在这时,一位娇小的女孩与我们擦身而过,进到了店里。

「哥哥大人、我回来了!」

「梦,拜托你了别擅自到外面去。不怎么想你被别人看见啦。」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啊……」

这间店里的孩子?这么一说,因为这个梦而想起来了。第一次来这间店里的时候,不是与这女孩擦肩而过了吗。就和前几天碰到的饴一样,是纩樫君的亲戚还是别的什么吗?

然后我和留未就在附近的公园里边吃着粗点心,边聊着天。虽然都是些无聊的话题。像是喜欢怎样的书啊,喜欢怎样的电影啊,喜欢怎样的音乐啊。还有——喜欢怎么样的、生活方式。

「我呢,是一个容易自我陶醉的人。对于不够美丽的事物格外头疼。甚至会不由得觉得它们讨人厌。所以呢,知道你遭受到她们毫不讲理的恶行之后,就无法容忍自己不去帮你。并非是同情你哦。只是因为我,无法宽恕那种行为。」

在相处之中,我逐渐发现了。果然,留未很帅气。到了就连同性的我看了,都会对她着迷的程度。

「留未真厉害呢。始终贯彻着自己的信念。」

「我讨厌依存着别人。为了融入周围,而迷失了自己什么的,这样不是很挫吗?」

没错,甚至到了对她着迷的程度。

很酷、又纯净、而且还很高傲。并非不会被世人所感染,只是她无论在哪里都保持着真实的自我。和我简直就是完全相反。

她是,不会染上任何色彩的透明色。

——而我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在这之后不久的时候。

「下个月,我就要搬家了。」

「……哎?」

「父亲要调动工作了。就考前来说是很突然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会搬走就是了。」

与留未的离别来得非常唐突。

我听了她的话以后,头脑中一片空白。

因为,对那时候的我而言,留未就是一切。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快乐。活着就是为了和她聊天说话。就是这样的每一天。

这样的留未,要离开了?无法再相见了?

这种事,我……

我喜欢留未。

这份感情突然地浮现了出来。

最喜欢了。

并非像是要被迷住了一般,而是已经被迷住了。

害怕失去她。害怕就这样分开。留未对于和我分离没有任何的犹豫,更是比什么都要让我害怕。

对她而言,我不过就是那种程度的存在,这样的事实让我无比害怕。

同性爱?不,和性别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

对她的感情,此刻正不断从心中溢出。

我对她而言,应当是特别的存在才对。就像我这样看待她一样,对她而言,我不可能不是特别的存在。

因此……。

「我喜欢你。」

我向留未告白道。

在传达感情之前,还觉得无论是怎样的回答,都是不会伤我心的。觉得她是可以理解的。

「……抱歉。我对你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她却无法理解。

恋爱什么的,归根结底不过是这样的东西也说不定。

就这样,我和留未的关系就此变得生硬了。留未就像是在避着我一般,我们之间逐渐变得疏远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欺凌我们了。原因是各种各样的。有单纯只是厌倦了的原因,也有考试期到了已经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了的原因,也可能是他们侮蔑的对象换成了别人。

初中女生的欺凌,对加害者而言也就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

曾经离我而去的前友人们,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地来向我搭话。而我对此,都回以亲切的笑容。然后这样做的时候,总觉得很空虚。

为什么我之前会因为失去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感觉倍受打击了呢?

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又没有价值。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凄惨,就和被欺负那时一样的令人悲哀。

我甚至觉得,都是因为没人来欺负我了,留未才彻底失去了留在我身旁的必要。

没错。正是因为没有保护我的必要了,所以留未才变得不搭理我了。

「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的。因为我又被你们欺负了的话,说不定留未就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哈……?」

用看着污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明知会有这样的回应。但即使这样,我也抱着一线希望地赌上了全部,就是这么地渴望着留未。

「为了帮你这样的人而受罪的留未……简直就是个傻瓜。」

她似乎把和我的对话告诉了留未。

第二天放学后,留未将我叫出去,然后这样宣告道。

「圭子,我曾经把你认为是自己的亲友。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的这个原因。这一点可不要误会了呢。我不会轻蔑同性恋者。我所轻蔑的,是现在的你。」

那是非常冷漠的眼神。

「如果是因为和我扯上了关系,而使你变得如此不堪入目的话,那么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联了——再见。」

然后,留未就转学了。

——时钟的指针,再次去向前方。

初中毕业以后,我成为了高中生。明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在考试中获得了成功。为了忘却失恋的痛苦而埋头苦学,对于升学而言却似乎是正合适。

梦中的场景换到了高中的教室,我正在上着课。我边装出在听课的样子,边注视着橡皮擦。从留未那里获得的,魔法的橡皮擦。

我曾用这块橡皮擦将写在笔记本上的『好想去死』擦除。无数次地用橡皮擦将『好想去死』擦除。最终,为了逃避而在备考期拼命学习,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内心的伤痕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愈合。

奇怪的是,越是擦除,我心中『好想去死』的心情就越是膨胀。而随着这份心情的愈渐膨胀,心也变得想要崩坏了一般。但是为什么呢?明明这是从留未那里获得的魔法的橡皮擦。为什么却无法将『好想去死』的心情消除呢?

「紫田同学真是可爱呢。」「圭子好漂亮呢。」

同班同学中有人这样奉承我道。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留未说过我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紫田同学,要一起吃中饭吗?」

我总是一个人吃着饭。并不是无法融入到集体中去,只是我对没有留未在的人际关系不感兴趣。

就连这样想的自己也逐渐感到厌恶。

为谁着想,其实不过是种自我满足。明明应该多考虑对方的感受,却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利用对方来使自己获得幸福。

无法不讨厌着那样的自己。

留未不在了,又讨厌着自己,因此对于这样的世界也渐渐讨厌了起来。

然后那一天,我发现了。

这是能将想忘记的心情、想遗弃的心情全都消除的魔法的橡皮擦。因此使用橡皮擦是无法将『好想去死』这样的心情消除的。

因为,我真正想忘却的心情是——

『想活下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停地擦除着这些文字。

——于然后那一天,我与留未再会了。

「留未,请让我变得透明。」

但是她没有将我杀掉。在杀死我之前,就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与紫田同学同步的视野回到了自己身上。

多半是从梦中世界回到现实了。

「欢迎回来!还有早上好!看着睡得很香呢。」

受到了梦的迎接。

看来要进入梦中世界的话,似乎就会陷入睡眠中。

「很好。看来老身的推理并没有错。」

「……在梦中所讲述的事情,是谎言的可能性有多少?」

梦中所讲述的应该并非是现实才对。我曾经就有好几次做过将现实微妙地改变了的奇怪的梦。

「那可是过去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假设那和事实有所不同的话,她的意识是会对此做出说明的。能将现实复写到那种程度,虽说老身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那也只有在调查过回忆的碎片后,再与她的意识完全同调以后才能展现出来。所以,汝做的很好哦,华。」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紫田同学被卷入事件的原因,就正和我预想的一样。

魔物是,从寄宿于灵媒的回忆中所诞生的——。

而诞生了袭击她的魔物的,那个灵媒。

正是她自己所拿着的那块橡皮擦。

积聚在橡皮擦上的,是紫田圭子对神乐留未的回忆。然后,那个魔物所抱有的目的是——。

将她自身、从这个世界上消除。

「总之,这次的事件并非是有谁想要杀害紫田圭子,而不过是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自编自演而已。」

「……是吧。」

她的回忆,化作了刺向她自身的利刃。

那是怎样都无法切断的、悲伤的回忆。虽说有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但知道那是事实后,还是会觉得难受。

……但是。

但是,比起那个,比起那样的事,现在的我却因为另一件事而受到了冲击。

「…………」

「怎么了?对紫田圭子的梦感到震惊吗?还是说,因为别的什么而动摇了呢?」

饴一如往常的坏心眼地笑着。简直就像是,知道我会因为什么而受到打击一样,露出了妖媚的笑容。

「嗯?怎么了呢?哥哥大人。」

没错。我因为在她的回忆中看到了梦的身影而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怎么会?为何紫田同学能看到梦?

难道是紫田同学可以看得到梦?就像饴能看得到梦,而我也正是能看得到梦的普通人。

那样的话,紫田同学也是和我一样能看到梦的普通人中的一员,这样的事也是十分有可能的吧。但是、但是——。

但是——并不是这样。感觉到了更大的违和感。

像是要想出来了一般却又想不出来的,不能忘却的重要事情。

「呐,饴,想问你点事。」

「是什么?」

「莫非我——」

就在我这样开了口的时候。

「快抱起紫田逃走,华!」

冷不防地从窗外传来耳熟的声音。

接着,耳边回响起玻璃的破碎声。

窗户的玻璃被打碎的同时,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那是人的身影。

一丝不挂地、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性。

那是以才在紫田同学的梦中所见到的,神乐留未的样貌现身的某个东西。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梦叫喊了起来。虽说是幽灵但也不过是小孩子,会因为这种突发事件而惊慌失措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家伙是……」

饴悲叹道。

这家伙是,魔物。

从紫田圭子的回忆中所诞生的,想将她杀害的魔物。

我立刻向紫田圭子身边跑去。

但是在我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魔物就已经跃身向紫田圭子袭击而去了。

「哼,不过就是个低级种,别随随便便就侵入到老身的地盘来了!」

饴插进来挡在了魔物的面前。火焰从她的手心中生了出来,然后被横扫了出去。攻击使得魔物一时之间有所畏怯。

紧接着下一瞬间,又有一个人影从破碎的窗口跳了进来。

「——弹?」

弹将好像是刀的武器斩向了魔物。

「有什么疑问之后再说!华!带着紫田同学快逃!记得尽可能逃向没有人的地方!」

「——就是这样,华!这里由老身来拖延时间。快走!」

「但、但是……就算说要我走……」

「在这里无法尽情施展能力,所以快带着她走。」

「啊,唔,嗯!梦!要走了哦!」

「哥、哥哥大人,梦知道了!」

背起紫田同学,跑出家门。要说附近没有人烟的地方的话……公园?

被附近的小孩们称为大象公园,有座大象滑梯的那个公园,那里的话,因为周围都是山的缘故,夜晚应该很少有来往的行人才对。

「哈、哈、哈……」

我就这样背着紫田同学,朝着那个公园跑去。看样子,在窥视紫田同学梦境的时候,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现在太阳都已经落山了,虽然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但街上已经被黑暗所包围。拜此所赐,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人。

再加上,紫田同学要比想象中来得轻,跑起来并没有那么费力。而且也没有感觉到『那个』要追上来了的迹象。

「到—达—!」

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公园。

饴他们应该不要紧的吧。

虽然跑得上气不接上气,但好在魔物还没有追上来的样子。

姑且先确认了下周围的安全。

没问题,没有人在。周围一片寂静。

陈旧的滑梯旁有着生锈的秋千,沙地旁是一座攀登架。不知是不是因为无人管理的缘故,公园里杂草丛生着。

上次来这个公园,还是三年前的事情。

——咦——。

好像又想起来了一些什么。

感觉似乎曾经在这个公园里,发生过什么。

记得那时也是这样,为了从某处逃开而造访了这个公园。

逃开?逃开什么?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逃开的呢?

「……哥哥大人?」

梦一脸不安的看着我。

「……感觉害怕?」

「……不会,没事啦。不是这样哦。梦才是不害怕吗?」

「嗯,哥哥大人就在身旁,所以没事!」

只是,感觉将某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感觉不把它回忆出来就不行。

因此,有些烦闷。

就明确地说吧。我、确实、把什么给忘记了。

「太好了。那个哦,哥哥大人。梦呢,不想看见哥哥大人悲伤的样子。」

「……!?」

那是。

那是、曾在哪里听到过的话语。

不,不对,并不只是听到。

不想看见哥哥大人悲伤的样子。

不想看见哥哥大人悲伤的样子。

不想看见哥哥大人悲伤的样子。

我曾经,有见谁这样说过。

那是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事情。

但是却忘记了的事情。

我为什么会忘记了的呢?

「华!小心上头!」

「!?」

听到饴的声音的同时,头顶上有什么以惊人的气势落了下来。

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在眼前极近处发生的带着轰鸣声的冲击吹飞了。

视线在天空和地面上来回变换。身体很夸张地在地面上滚着。

背上的紫田同学也飞了出去,身体投向了地面。

全身都摔在了地面上,一时之间连呼吸也停住了,短暂的缺氧使自己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摔倒的疼痛、擦伤的疼痛,使得表情都要变形了一样。

「没事吧!?哥哥大人。」

「呜……!」

我费尽气力地站了起来,立刻向紫田同学的所在跑去。站到似乎能保护到她的位置,与现身了的魔物对峙着。幸好魔物不知是不是在警戒着,而没有再次袭击过来。

虽然魔物呈现着人的身姿,却依然让人觉得像是无机质一样。而它的表情也像是带着能面具一样。如绢一般地黑色长发在夜空中妖艳地伸展开来,而这却反而让她那骇人的恐怖感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如雪的肌肤没有任何掩饰地露了出来,使看到的人在心底直打冷颤。

以神乐留未的身姿现身的它,毫无疑问是披着人皮的异形。

「哥哥大人,看那个女人的周围……」

顺着梦所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魔物刚落下的地方简直就像是被挖空了一般,留下一个突然开裂的空洞。并非是因为受到物理性的冲击而使得地面被破开。

而是就像昨天看到的,紫田同学脖子上的痕迹一般,被整个消除了。

仿佛被某个不规则形状的东西压过了一般,没有任何斜面地不自然地陷落了下去。

「……华,不要碰到它哦。会被消除的。」

弹从我的背后走上前来了一步,保持着持刀的姿势,定睛看着魔物,好像在保护着我们一般。

「它拥有着《消失》这一能力。」

「《消失》的能力是指……像那里的地面一样,将其整个消除的能力?」

「正是。本来还想着可能的话,在它追着那个小姑娘被的空当子里,将回忆吃掉,但那能力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不知不觉之中,饴站到了我的身旁。

「不愧是从橡皮擦中诞生的魔物呢。」

确实是与灵媒相对应的诅咒。

「……虽说依靠你的帮助并非我的本意。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会在保护他们两人的同时寻找机会攻击它。佯攻就拜托你了。」

弹不把视线从魔物身上移开地说道。

「汝说什么?助力什么的老身可不需要。这种程度的魔物,老身一人就能吃个干净。」

饴用傲慢的态度说完这些话后,接着用舌头舔了下嘴唇。

「似乎没有理解我说的话的样子。那只不过是因为不放心将那两个人交给你守护,所以才做出的妥协。总之最后一击就交给我来。」

「汝才是,要好好的把别人说的话听进去才行,蠢货。这里交给老身来解决就行。」

「……随你的便。卷进我和魔物的打斗中而被我顺手祓除了的话,可别怪我。」

「汝才是,阻碍到老身了的话,就一口咬死汝哦。」

然后,饴向着魔物的方向,走上前去一步了以后,平静地呢喃道。

「那么,该是进食的时间了。」

饴的这句话,成为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没有任何犹豫地蹬向地面,朝着魔物的方向跳跃了过去。

娇小的身躯如疾风一般杀向敌阵。哗的一声,在我想着那是不是礼服所发出的响声之时,少女就已经跃入了魔物的怀中。

「散落吧!」

刹那间,从她手心中生出的深红色火焰,化作了无数颗弹丸,就将在零距离之下问候魔物。

但是,对方却察觉到了饴的意图,并以肉眼所看不到的速度,向着旁边大幅地跳开了。

火焰球没能击中魔物,而是烧着了它身后的公园大象。

「切,射偏了吗。还真是敏捷。」

饴咂了下舌。由于射出火焰的反作用力,饴在地面上滑行着。

「当心,对方正在准备使用能力!《消失》要来了!」

「不用你说老身也知道!」

避开了攻击的魔物,反转过身体,就这样抡起空着的那只手臂,朝着饴的方向突进了过来。饴对此立刻做出了反应,间不容发地躲过了魔物的攻击。

魔物顺着那股气势继续往前疾驰——然后用手抓住了前方的攀登架——接着就把它给。

消除了。

本是攀登架的那个存在就这样一下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这就是、《消失》的能力吗……」

对着呆滞地喃喃自语中的我,弹回答道。

「没错,这个能力可以将直接碰到的事物从这个世界上消除。但是,与那能力可以获得的潜力相比,目前还很弱小。因为目前它还不能很好的控制,所以一会能用,一会不能用的。因此必须要在它用熟练以前击溃它。」

「……就是说魔物也是会成长的吗?」

「啊。它们被冠以各种各样的称呼。幽灵、妖怪、神明、——又或者是魔物。」

魔物?妖怪?神?然后还有——幽灵?

「以物质为凭依、往这之中注入人的感情、心情、还有——回忆,然后它们就从这些中诞生。事物中都寄宿着魂魄。也可以说是寄宿着神明。如果那个形成了某种形状了的话,也可以将其称作付丧神。」

付丧神。

只要是日本人,就应当有听说过。那是从民间流传下来的传说。

「事物将使用着它们的人类的回忆四处流传,那些回忆通过不断地累积最终形成了概念。而这个概念,一般人是无法看见的。」

想起了昨天在学校屋顶上从饴那里听来的,有关魔物产生的步骤的说明。

「而当形成巨大的概念之时,这个状态的最初阶段可以称为幽灵。幽灵的话,虽然可以被人看到,但仍然没有实体。然后——」

饴拉开和魔物的距离后,从远距离放出了追击的炎球。

但是,魔物将手一挥,就将火焰消除了。

「获得了实体以后,可以将其称为妖怪、现神(指显现于现世的神),或者魔物。」

魔物。

那是将人类的回忆为粮食而诞生、孕育的付丧神。

「虽然并不全是邪恶的存在。但是从负面回忆中诞生的存在,果然只能被负面感情所吞噬。我将这些都称为魔物,另外的则称为现神。」

在成为魔物或神明之前——首先是幽灵的状态。

幽灵。

我对于那种存在,可说是非常的了解。

「……呃……那、那个。」

回过神来后,身旁的梦发抖般地动摇着。

应该是听到我和弹的对话了吧。然后就和我一样,也因为这些而产生了疑问吧。

有关她自身正体的疑问。

「而我是将暴走后、危害人类的付丧神——魔物祓除的存在。」

「去汝那边了哦!张个结界总会的吧!」

「!」

听到了饴所说的话,而转过了身去。看到,魔物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迫近过来。

刹那间,弹利落地从怀中取出数张护身符和两端都很尖锐的佛具后,将它们刺入了地面。

「《遮》!」

在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光从护身符中涌出,将魔物阻隔在另一侧。

但是,魔物并没有因此而胆怯,反而如弹丸一般跳了起来。

然后,手臂一挥,将结界连着护身符一并消除了。

「切!」

弹将刀摆正了架势。

「——有破绽!」

而这时,钻入魔物死角的饴,再次向它射出了火焰。

击中目标。

伴随着爆炸声,火焰将魔物吹飞了出去。

「还没有完啊!」

饴间不容发地向浮空状态下的魔物发动了火焰的追击。

可是,魔物在空中灵巧地调整好姿势后,将追击的火焰全数消除,什么事也没有地着了地。

「——哼呒。真是难对付呢。是和《传承》近似的能力呢。但是,却是只会做着同一件事情的蠢货。来吧,觉得老身碍事的话就来试试看把老身消除也行啊。」

受到挑拨的魔物,向着饴的方向突进。背对着大象滑梯而站的饴,完全没有要闪躲的样子,而是在原地泰然等待着突进的魔物的到来。

「饴!?」

「究竟打算做什么,魔物。」

我和弹大声叫到。

但是饴却在保持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的姿态的同时,微微一笑。魔物的手向着饴伸了过来。饴没有躲避。魔物的手就这样碰触到了饴——然后、

「饴!?」

被碰到了的饴,就这样消失了。

彻底到,就好像从一开就不在那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怎么会。饴她——。为什么不躲开呢?

——但是马上就察觉到一件事。

消失的,并不只有饴而已。

本应在她身后的,魔物并没有碰到的大象滑梯也消失了。

和饴同时消失了。简直就好像大象滑梯和饴是同一个物体一样。

「——彻底中计了呐。」

突然间,从魔物的头上传来了饴的声音。

魔物抬头向夜空中仰望。但这已经太迟了。黑白两色的褶边礼服在空中舞动,发出破开气流的声音。本应消失了的饴,却跳跃到了空中。

紧接着——。

「将军了。」

饴所放出的巨大火焰,将魔物整个包住。

「——刚才那是,拟态的诅咒。改变对方看到的东西的能力——使用《视换》的灵媒,才能施展的诅咒。也就是说,老身只不过是假装站在滑梯前而已。」

「……原来如此。总而言之,就是金蝉脱壳之术吧」

「在极近的距离下,趁其不备之时以最大的火焰突然射向它的话,也就不会给它留下防御的时间了吧。继续开始那种战法的话,公园会因此变得不成样子也说不定吧。相当不错的作战吧?」

「不,连称之为公园象征也不为过的大象滑梯都被消除了,公园已经能算是被破坏得十分不成原形了吧……」

「要求不要太高了,光是保持成现在这样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饴在烧焦了的地面上横躺着的魔物的身旁,弯下了膝盖。

然后她将手笔直地伸向魔物,触碰到了它。

——然后,光从人形的魔物身上一下子涌了出来,化作无数像是结晶碎片一样的东西向着地面四处飞散。

「这就是,老身专用的灵媒——回忆的碎片。」

「……回忆的碎片……」

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的东西。

「这么说来,确实有说过打倒魔物后就能获得灵媒的呢。那么,魔物不同的话,生出的灵媒也会因此而不同的吗……?」

「正是,那个魔物的能力通过它就能够使用出来了,就是这么回事吧。」

饴取出小小的糖罐,然后将散落在四周的那些都捡了起来,哗啷哗啷地放了进去。

「那么,该是收取报酬的时候了。」

这么说完,饴就向着仍在熟睡中的紫田同学靠近了过去。

「打算吃下她的回忆了吗?」

「正是。」

她做这些事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以回忆为食的魔物,所该有的目的。

「……喂。」

想要阻止饴一般,弹出了声。

「嗯?打算阻碍老身吗?似乎从吾等潜入她梦中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监视着了吧?」

潜入的时候就开始这也就是说——那时开始,弹就躲在某处窥视着我们吗?

所以才能在那个时间点,进来帮助我们吧。

「……不,只是想问一件事。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是指?将人的回忆吃掉的事情吗?」

「没错。」

「这还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呢。就像对人类而言,『为什么你会活着』这种问题一样。而且若是由老身来作答的话,那也只给得出『因为老身就是这种魔物啊』这样的答案。」

「…………」

弹因为饴的回答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话说回来,虽说弹因为家系的关系而对这些都很熟悉,但却怎么看都觉得他对这种场面太过习惯了。

不论是见到了魔物,还是看到了饴的战斗,都没因此而感到任何的惊讶。

就好像是,一直都和这样的事情有着牵连一样。

『——将魔物祓除的存在』

不,不会有错,是确实有着牵连的吧。

「你是,《传承》者吧。」

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又怎么了?」

「……原来如此。总算是明白了从你身上感觉到的那份乌黑的气息的由来。」

「唧唧歪歪地烦死人了。那么,准备怎样?要和老身一战吗?」

「…………」

「老身也已经知道从汝身上感觉到的惹人厌的气味的正体了。是吧,《狩人》」

弹再次因为饴的话而陷入了沉默中。

「那么,该是进食的时间了。」

饴伸出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打算就这样将紫田圭子的回忆吃掉。

然后,对于这样的光景。

我是见过的。

——没错,果然我曾经。

与她相遇过。

而且梦也是——。

「那个呢,哥哥大人……梦呢,从刚才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害怕。」

——回忆呀,去了哪里呢。

「就好像是呢,怎么说呢……」

——被忘却的黑暗所吞噬,你将我忘记了。

「总觉得,以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美丽的我,已是明日黄花。

「然后呢,梦呢,虽然现在存在于这里」

——就算记起来了,也不过是一个碍眼的存在吧,所以就连世界也把我忘记了。

「但这是不是不对的呢?」

——可就算这样,也还是会感觉害怕。

「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因此,今天也来写日记吗?

饴从紫田同学的脑袋中取出了某样东西。

我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没错,是糖球。

那是能将讨厌的事情全都忘记,一直沉浸在甜蜜的世界中的,魔法一样的零食。

然后她将取出的糖球送入了口中。

——咔哩。

感觉听到了回忆被咬碎的声音。

接着,我想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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