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吗……?」
参照手边地图的奥琳露出怀疑的表情。这里是尼莱卡内都市区域里的某栋住办混合大楼二楼,眼前的铁门确实是挂着『拉涅特』的门牌没错。
但是,奥琳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里是与大企业有关联的公司。不但门上面满是铁锈,而且走廊也没有打扫得很干净。此外,公司只是位于大楼内的一间小房这点,也一样很令人担心。
「算了,想太多也没有用。」
为了给人良好的第一印象,她调整声音并敲了敲门。听见男性说声「来了」之后,门随即被打了开来。
「啊,你是长谷川奥琳吧?」
出现的是一名呼吸急促,而且还流了一身汗的微胖中年男子。
「你认错人了。」
奥琳马上抓住门把,将门推了回去。
「等等,很、很痛耶!明明跟履历表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啊!」
听见被门夹住的中年男子这么说,放弃挣扎的奥琳才放开手。
「啊哈哈,太过分了吧。」
男人即使脸上被印了门的痕迹依然没有生气,反而发出悠闲的笑声。看来他的个性就是如此。
「来来来,虽然有点乱,不过快点进来吧。」
室内虽然不是那么乱,但是既狭窄又有点暗。而且架子上还排着满满的动画DVD、漫画以及游戏等东西。甚至还可以看见特摄、公仔相关的物品,可以说备齐了所有御宅族喜欢的事物。
(还是回去好了……)
奥琳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哎呀,你真的很可爱耶。谢谢你来应征我们公司的偶像,我还在担心如果这次也没人来应征的话该怎么办呢。我是拉涅特的社长宇田川纯一。虽说是社长,不过公司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啦。」
宇田川纯一以浑厚优美的声音介绍自己。他有着松垮的肚子、像※惠比寿神一样下垂的眼角,看起来就像随处可见的三十多岁中年上班族。(译注:是日本神话中的海神,属于七福神之一。)
虽然感觉宇田川的话里有许多很奇怪的地方,奥琳还是用最真实的声音打招呼。
「谢谢夸奖啦,我是长谷川奥琳。那个……这里是能雇得起偶像的大公司吧?怎么感觉又旧、又脏、又暗、又恶心,跟想象中的……啊!战斗礼服!」
奥琳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放在房间角落的战斗礼服。
纯白洋装的外表,一看就知道完全是强调少女喜欢的要素。上半身加了甚至会让人觉得很腻的大量折边与蕾丝,相当短的迷你裙往两边扩张。至于下半身则是过膝袜搭配厚底靴的组合,然后头上还有不可或缺的简单蕾丝头饰。
「啊——这种服装好像是叫哥德萝莉对吧?」
和一般的哥德萝莉服饰最大的不同处,是它的臀部附近有不知道用什么原理飘浮在那里的既厚重又大型的环状机械。而且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另外还能看见细长的圆筒状机械在环的中央静止不动。既然是战斗礼服,这些机械应该是和特性有关吧。
「正确来说应该是白萝莉。不过详细的差异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叫哥德萝莉也没关系啦。」
「嗯……这种服装也满适合我的。」
那套战斗礼服的设计感完全符合奥琳的喜好。觉得还可以接受的奥琳在宇田川的带领下,来到没什么弹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首先跟你说明一下我们公司,拉涅特是偶像的代理公司唷。」
宇田川一边从茶壶里将茶倒进茶杯,一边开口这么表示。奥琳完全不想动手拿起递到眼前的茶杯,只是催促他快点说下去。
「偶像的代理公司是啥?」
奥琳直接用不客气的口吻这么反问。
「你也知道偶像擂台是现在日本最火热的广告媒体对吧?所以也有不少非技术系的公司想参加偶像擂台,在比赛中打广告。而偶像代理公司就会将代办偶像租给这些公司来打广告。」
这令人不安的说明让奥琳绷起脸来。
「啥?你是说这是一间没有固定的职务,只能靠着每天做些当日委托的工作来糊口的公司啰?」
「也不是所有代理公司都是这样,不过这的确是我们公司的现状。」
「那么,那套战斗礼服呢?战斗礼服不都是某间公司为了宣传自家技术而倾全力制作出来的吗?为什么新天空航空公司那么大的企业会帮忙这种破烂的代理公司制作战斗礼服?」
宇田川虽然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不过还是同答了奥琳的问题。
「其实那套战斗礼服是失败的作品。」
「那是以前新天空航空表示要参加偶像擂台时所制作的战斗礼服。虽然使用了能够产生拟似斥力的划时代技术,但因为过于特殊而没有人能够顺利使用它。穿上这套服装战斗的偶像也在首战就自灭了。」
「……………………………………」
「而且要实用化还得解决一大堆问题,想推广这种技术成为次世代飞行器引擎的技术部门最后也解散了。不过呢,因为我朋友刚好在那个技术部门,于是他便表示既然我从事偶像代理公司,这套衣服多少能够帮公司宣传,而且还拜托我务必要使用它,所以我就以便宜的价格将它买下来了。经过这些过程后,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就拥有由新天空航空所开发的战斗礼服了。」
奥琳完全说不出话来。
「但是,那套战斗礼服却意外受到欢迎唷。因为实在很搞笑,当时一堆媒体都把它当成诡异的战斗礼服而加以大肆报导,所以社会大众都知道有这么一件战斗礼服。目前为止,偶像擂台里并没有负责搞笑的角色,所以它算是比较偏门的存在。因为这样,这套战斗礼服在被我们公司购入之后,还是被允许打出新天空航空开发的名号。由于实在太有名了,根本无法抹煞关于它的评价。」
不知是否已经注意到奥琳的脸色变得苍白,只见宇田川又继续说了下去。
「新天空航空似乎正在寻找能成为广告牌的偶像唷。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新的偶像穿着搭载最新锐技术的战斗礼服参加偶像擂台了吧。虽然拉涅特因为拥有这套战斗礼服而被一般社会大众当成是负责搞笑的公司,但我还是认为只要做我们自己就好了。那么,今后就拜托你了。」
宇田川笑着伸出手来,奥琳则是带着抽搐的笑容凝视着他的手。
「呃、呃呃……不会吧,我的偶像出道,竟然是在这种……这种……」
★ ★ ★
桃的身上除了牛仔短裤与长靴之外,还在白色短T恤上套了一件粗略编成的棕色长针织衫,目前人在摄影棚里的她被一大群人围住。淡粉红色长发在脖子底部绑成两团,另外还戴着烫成些许波浪的假发,展现出轻柔短发的造型。这是刚好能够中和身材高挑的桃那股凛然之气的穿搭。
此处是前几天桃与泷穿着战斗礼服拍照的大庭摄影棚。由于这次是服装杂志的摄影,所以工作人员也比上次还要多。
「呜哇哇!腿真的好长!超漂亮的!我说下一期可不可以也找你拍呢?我会把封面空下来。」
「身高一八一公分对吧?都跟外国人差不多了。如果要出写真集的话,一定要找我当摄影师唷……」
「穿什么都很合适对吧?就算只穿一件女性化的洋装看起来也很华丽!」
杂志编辑、摄影师、造型师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全都以连珠炮般的速度对桃搭话。无法处理所有内容的桃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
「嗯……不愧是小桃,专业人士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人才。」
桃身边的泷挺起丰满的胸部,不停点着头。
泷身上是暗白色短靴与黑白小格子图案的及膝裤,再加上以灰色短上衣罩住深蓝色高领毛衣的成熟风穿搭。至于宽大的黑帽子上那朵黑花,则是可以感受到设计师的玩心。
「大田小姐,怎么样啊?小桃受到大家的好评吧?」
泷迅速来到彩身边。
「嗯嗯。真的耶。谢谢你提供了这么棒的工作机会给我们。」
这次服装杂志的摄影是来自于泷的推荐,同时也是经过彩调整了行程,并且由泷帮忙处理摄影方面的时间才能够实现的工作。
「没什么啦。有很多杂志都想刊登小桃的照片,所以跑来请我帮忙。因为他们都说没办法跟你们取得联系,其实我也只能算是做个顺水人情吧。」
「哎唷,是这样吗?」
「而且我之前还把小桃弄哭了,当然要献点殷勤提升一下好感度啊。不过能实现真是太好了。」
泷之所以愿意调整出如此麻烦的行程也要实现这次的工作,应该就是为了讨桃的欢心吧。
她随即对着自己的目标——也就是桃露出了微笑。
「小桃,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桃察觉到泷靠过来的瞬间,随即摆出防御姿势并且拉开两人的距离。接着更是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边慢慢往后退。
「咦、咦咦?小桃?」
泷一步步逼近,而桃则是一步步退后。看来桃心中对泷已经有了相当强烈的警戒心。
两人就这样逐渐从许多相机对准的摄影棚中央移动到角落。
「泷小姐,这个女孩子被你吓到了。」
一名少女随着这句发言插身进入两人之间。她瞄了泷一眼之后,随即对桃说道:
「不要紧吧?」
那是一名全身找不到任何缺点的美少女。
桃记得自己曾看过这个美少女。虽然记得她的长相,但是名字却冲到喉咙处出不来。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桃才想起吊在绫时桥巨蛋上的那幅巨大海报。
「祭、祭崎爱莉!」
「你是相泽桃没错吧。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因为每天跟太多人碰面了,根本不记得之前有没有见过。」
爱莉晃着波浪卷栗发如此说道。但是,爱莉那一定是神明偏心才创造出来的脸庞,目前根本连十分之一的魅力部没有发挥出来。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笑容。
「那、那个……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唷。」
没错,她确实没有生气。只是面无表情而已。
「可是……」
爱莉瞬间对着欲言又止的桃露出了笑容。那是极为灿烂又相当高雅的绝佳笑容。甚至给人一种发出光芒的感觉。桃的视线就跟过去在电视上看见爱莉时一样被吸引了过去。
「这样满意了吗?因为我不会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露出笑容,所以它就自动从我脸上消失了吧。抱歉,我真的没有生气唷。」
恢复面无表情的爱莉如此说道。出现在她周围的闪亮气息也跟着消失不见。
「哎呀,爱莉。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呢~」
泷亲切地向她搭话,看来她们两人早就认识了。
「泷小姐,你又在性骚扰了吗?不然人家不会怕成这样。」
爱莉以平淡的口吻这么表示。
「哎呀——这女孩比想象中还要纯朴啊。」
苦笑完后,泷像是感到很可惜般同到拍照的地方。
「相泽桃,我看了你之前的复仇赛,还满有意思的。」
爱莉是紧身牛仔裤与黑色针织衫的组合,另外还加了一条蓝色圆点的裙子。脚上穿的则是简单的中筒靴,搭配将头发往后梳并稍微露出一点耳朵的发型,营造出一种高雅大小姐的气息。
「谢、谢谢——哇呀!」
桃的道谢在半途变成了悲鸣,因为爱莉从桃的肩膀一路往下抚摸她的手臂。
「体格很不错嘛,实际碰面后发现你真的很高。啊,好像要开始拍照了。我们走吧。」
爱莉径自说完后便转过身了。
「为、为什么偶像都这么喜欢碰别人的身体呢……」
独自这么碎念着的桃也跟在她身后。桃一跑起来,身上的长针织衫下摆便开始轻轻飘动。
★ ★ ★
奥琳轻轻摇动臀部,两个推进组件就像尾巴一样有节奏地动了起来。
「嗯嗯,很不错嘛。」
奥琳一试穿战斗礼服立刻就不再生气了。
「它的名字叫妖精尾巴,只要将手指靠近脖子的短项链就能发动加速猛击唷。特性则是显眼的后部推进组件会产生拟似斥力,让人可以在空中浮游。」
「空中浮游!太厉害了!」
宇田川的说明让奥琳感到相当兴奋。
「不过没办法飞行啦,至于问题点则是——」
《妖精尾巴》
奥琳无视宇田川的话,直接尝试空中浮游的特性。但是却因为出力过猛,而让头部猛烈撞上天花板,接着便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痛死了……」
奥琳当场蹲下来摸着头部。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它非常难以控制。平衡装置很难抓住感觉,要顺利使用它可以说是相当困难。不过反正今天也没工作,你可以将它换下来了。」
「咦?没有工作吗……?」
这对看上这套战斗礼服的奥琳来说是相当令人沮丧的消息。
「基本上,我们家偶像的工作通常都是单次性的契约,然后偶像擂台的话大概一个月会有一次左右。其他都是小型的活动。还有像我们这种小公司,大部分都是突发性的工作,所以没事的话通常就是在公司待机。」
宇田川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这么说道。
「那这段时间我要做什么?」
「有很多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啊,像是漫画、游戏、动画DVD和蓝光盘……只要不拿出去,随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
宇田川说完便用圆滚滚的手指,指向狭窄事务所内排得满满的各种御宅族商品。
「我又不是御宅族,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对宇田川抛出轻蔑的眼神后,奥琳没有脱掉中意的战斗礼服,直接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宇田川则是苦笑着回到桌子前面。
「哎——啊……好想当时装杂志的模特儿哦。」
忽然间没事做的奥琳忍不住左顾右盼并且到处乱走,接着开始玩手机,最后甚至开着电视四处闲晃。但是,这些行为所能消耗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三十分钟。
「……看一本就好。」
奥琳从最近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漫画看了起来。那是一本画风老旧且相当破烂的漫画。
只是一本因为距离奥琳最近,才会被她拿起来的漫画。
★ ★ ★
「不错哦——看我这边。对对,很棒唷。」
桃等人的摄影进行得相当顺利。桃只有在摄影师提出要求时才会跟泷有互动,而且也慢慢抓住闪躲她的方法了,但这时候桃又发现了新的不安要素。
(一直看着我耶……到底是为什么呢?)
桃指的是爱莉的视线。每当摄影有空档,桃就会和她眼神相对。但是爱莉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持续凝视着桃,受不了的桃只能先移开目光。虽然眼神不像泷那么下流,而且也没有动手动脚,但是因为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为何,还是不禁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除了不熟悉的摄影工作,再加上泷的猛攻与爱莉的视线接力攻击,让桃的身体愈来愈疲惫。
「呼咿——终于结束了。」
在自己休息室里换回平常穿的运动服后,桃将原本就相当修长的身体挺得更直。接着、便像断了线的傀儡般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嗯,辛苦你了。」
彩拿着圆扇帮瘫在椅子上的桃搧风。
「啊——热死了……正值盛夏时期,我还以为会穿泳装呢。」
摄影棚内虽然开了冷气,但一直置身于为了拍照而使用反光板反射的光线下,桃身体的温度也变得相当高。
「夏天才拍泳装照已经太慢了。既然要放在下个月发售的杂志上,自然得拍一些秋冬的流行服饰啦。」
彩说的一点都没错。
「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哦……那个,小彩。拍照的时候爱莉小姐一直盯着我看耶,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唔姆——继泷由缘之后,连爱莉都喜欢你吗?不过,和那个祭崎爱莉有交情不会有坏处啦。你要好好跟她相处。」
「唔姆——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这时候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
「小、小桃,你还在生气吗?」
泷以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从门外探出头来,桃立刻反射性进入备战状态。
「我不会再乱来了,相信我好吗?」
泷说完便张开双臂立正站在现场,桃则是盯着她几秒钟的时间。最后高大的身躯还是躲到彩背后去了。
不知是否再也无法忍耐,只见泷直接冲进休息室。不对,原来是被人推了进来,祭崎爱莉接着出现在她身后。看来是爱莉从后面推了泷一把。
「相泽桃,请你跟我过来一下。」
爱莉的便服是夏季凉爽的黑色洋装。虽然只是裙摆有些斜线剪裁,再加上一块布卷起来的简单造型,但布料以及穿衣者本人都相当高雅,所以完全没有便宜货的感觉。
「……你穿运动服吗?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穿比较好唷。」
这是一句让人感觉到彼此生活水平有所差距的发言。
「不适合我吗?」
「这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算了,快走吧。制作人,相泽桃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我把她借走了。」
「咦~等、等一下!」
爱莉没有听彩说完,便直接抓住桃的手臂。
「小、小彩!」
留下这样的叫声后,两个人就离开了休息室。被强劲力道拉住手臂以至于无法顺利抵抗的桃,只能试着开口询问:
「要、要去哪里啊?」
「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似乎不打算在这里回答。
爱莉直接来到摄影棚外面,然后将桃塞进停在那里的S级宾士的后座。接着自己也坐了进去。
「开车吧。」
驾驶听见爱莉的命令后,宾士便发出沉稳的启动声,向前奔驰。
「小桃!那、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啊?」
彩追在后面跑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奔驰开上眼前的干线道路。就算现在去开车大概也追不上了吧。
「爱莉虽然是个奇怪的女孩,却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唷。我想应该不要紧吧。不过,不知道她要带桃去哪里就是了。」
泷缓缓走到彩身后这么说道。
「还、还是先跟小桃连络……」
「被爱莉带走的话,就算连络也没有用。你放心吧,一旦事情结束应该就会放她回来。倒是……」
泷伸手制止急忙拿出手机的彩。
「……大田小姐,我看小桃好像很喜欢你哦?」
「咦?这个嘛……虽然自己说有点不好意思,但确实是这样没错唷。」
泷将彩迷你的身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唔姆,为什么大田小姐可以,我就不行呢?那个……我会再介绍工作给你们,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一起想一下,怎么样才能恢复小桃对我的好感度呢?」
被小桃明确表示「生理上无法接受」的泷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度可言,但一听见有工作可以接,彩马上表示:
「这样的话,得先考虑一下工作上的时间!等一下,如果我之后没有工作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回Mini Techs总公司去吧。」
迅速翻着记事本的彩眼睛已经闪闪发亮。
「不愧是大田小姐!真是上道呢!」
意见一致的彩与泷两人就这样朝着Mini Techs总公司的木村别室出发了。
★ ★ ★
「辛苦了。」
「咦?」
直到听见宇田川的声音,奥琳才注意到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还穿着战斗礼服的她似乎一直沉浸在漫画的世界里。
「我准备要回去了,所以得把门锁上才行。」
「这、这本漫画很有趣耶!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有意思的漫画!」
奥琳兴奋地递出刚才一直在看的漫画。
「哦,很内行的选择嘛。原作版<那由他的琥珀>的确是名作唷。」
可能是没想到奥琳会递出这样的作品吧,宇田川像是很高兴般提高了说话的声调。
「<那由他的琥珀>?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奥琳一直想不起来卡在脑袋里头的资料。
「现在不是有个叫相泽桃的偶像在宣传动画和玩具吗?这就是动画的原作唷。」
「啊啊,相泽桃吗!」
奥琳忿恨地说出这个名字,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重新看着封面。
「嗯——?相泽桃应该是长得像<那由他的琥珀>的女主角,才会被Mini Techs选为偶像的唷。问题是这个角色和相泽桃完全不像啊。」
奥琳所翻出来的页面上,可以看见那由他是个脸有点圆的角色。实在看不出来和纤细的桃有什么地方相像。
「现在的少女漫画<那由他的琥珀>是最近才复刻的版本,原作其实是昭和时期的漫画。由于年代相当久远,作者也已经过世了,再加上出版社也不停地转换,让版权产生了一堆问题。虽然可以复刻,但是原作的版权似乎仍在某家出版社的手上。不过复刻版大受欢迎的话,原作应该也会出版完全版漫画吧。」
「原作版的漫画现在买不到了吗?」
「不去旧书店找的话一定买不到。由于实在太旧了,就算有,也是奇货可居的状态。虽然有许多死忠的粉丝也在进行复刊运动,不过还是很难成功。」
宇田川在沙发旁边蹲了下来。
「这样啊,但是<那由他的琥珀>算是相当黑暗的故事耶,好像不是给小孩子看的漫画……」
「复刻版已经被改编成适合儿童观看的奖善惩恶的故事了。原作里根本没有变身,也没有什么妖精。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只有主角的名字和名为琥珀的力量吧?」
「对了,这里没有第三集后面的集数吗?」
即使找遍了书架,也找不到原作版<那由他的琥珀>第三集之后的集数,由内容来看。第三集之后应该还有发展。
「我也一直在找后半部的漫画,但是都找不到啊。不过我以前有看过,所以知道后续发展就是了。」
「咦!那之后会有什么发展?」
奥琳迅速靠近宇田川,用充满兴趣的眼神看着他。
「可以说吗?我是很久以前看的,有很多地方只记得大概……」
「没关系!别吊人胃口了。」
「那我就大略说明一下。得到琥珀力量的那由他之后也不断打倒怪人对吧?但是那由他得到的琥珀力量,其实跟她一路打倒的怪人身上的力量相同。所以怪人的力量才会偶尔对那由他没有效果,而且她有时也会直接知道怪人的所在地。应该有这样的伏线对吧?」
「的确有!炸弹怪人马上就被她找到了!」
「产生这些琥珀怪人的,就是那由他的哥哥唷。哥哥也拥有琥珀之力,只有琥珀之力可以杀死拥有琥珀之力的人。哥哥就是为了让那由他杀掉自己,才会制造出各种琥珀怪人。」
「哦……然后呢然后呢?」
奥琳的『然后呢?』之后又持续了好一阵子,让宇田川比平常晚了三个小时才离开公司。
★ ★ ★
被爱莉拉走的桃目前正在和她共乘一部电梯。
由于极为宽广的外壁全是由玻璃所构成,所以回过头就能够看见整个尼莱卡内。电梯无情地上升,让两人离地面愈来愈远。等地面上的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小黑点时,电梯才终于停了下来。从途中完全没有停止这一点来看,就能知道大概是从地面直达这里的电梯。
抵达的是可以看见一条砂石路直接往深处延伸,是个不可思议的楼层。
道路两侧的竹林虽然有些阴暗,但因为有等距离排列的石头灯笼所发出的柔和光芒,所以不用担心看不见脚边。往前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一道格子门,两人一边穿过胭脂色暖帘一边拉开门走了进去。
「……寿司店?」
桃喃喃说出了正确答案。深处的正面墙上挂了写着『寿司 鱼心』几个字的牌子。
店内不算宽敞,入门左手边就能看见寿司店特有的吧台。内部是亮色系的装潢而且相当干净,椅子与照明也是沉稳却又不失时髦的设计。现在是营业前的准备吧,只有看到一名在吧台内整理食材的师傅。
「欢迎,谢谢您多次光临本店。」
爱莉以轻轻点头来回应师傅的招呼。
「关掉手机吧。我很讨厌用餐时被手机打扰。」
「哦、哦……我们要吃饭吗?」
于是,桃便将手机的电源关上。虽然很怀疑穿着运动服能不能进这种店,但既然没被阻止,应该就是没问题吧。
「来寿司店当然要吃寿司啦。这里的寿司很好吃唷。」
「这、这种看起来非常高级的店家一定很好吃吧,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了?」
桃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别担心,这是我的店啊。」
「咦?」
「是我名下的店啦。尼莱卡内也还有一些我自己的店,这边只是其中之一。我这个人最喜欢美食了。」
强烈感觉到彼此生活水平的差异,让桃整个人僵在现场。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穿着运动服也没有被赶出去了。
至于爱莉则是毫不犹豫地坐到吧台中央的位子。吓了一大跳的桃随即坐到爱莉旁边。
「今天有很新鲜的比目鱼,就帮您上这道吧?」
「嗯嗯,麻烦你了。」
吧台后面的师傅听见爱莉的回答后随即握住刀。看来这是熟客才会有的对话。
「一般都是点套餐,你要是还有什么喜欢吃的寿司或是小菜,尽量点没关系。不过酒应该是不行吧。啊啊,当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里很贵……」
「没关系,是我硬把你带过来的。」
爱莉像是不接受反对的意见般,迅速打断了桃的发言。
这时,放在平面小盘子上的一小撮生鱼片随着师傅的发言,一起被推到坐立不安的桃面前。
「这是比目鱼与鰤鱼的生鱼片。比目鱼请沾点酢橘与盐巴,鰤鱼可以沾点芥末。」
不知道哪种是比目鱼哪种是鰤鱼的桃,只能看着旁边的爱莉进行确认。只见爱莉将酢橘挤在全白的生鱼片上。确认过爱莉的一举一动后,桃也模仿她的动作,然后一口将生鱼片吃了下去。
「真、真好吃。」
桃只能说出最直白的感想。
「是啊。」
「这种白肉鱼看起来像没什么味道,但是尝起来却有点甘甜……」
「是啊。」
「然后是鰤鱼对吧?明明有不少油脂,却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是啊。」
「……………………………………那个~~」
(对话完全无法继续。)
桃感到一阵战栗。虽然这里是寿司店,但整个空间实在太过安静了。甚至好像可以听见师傅拿刀切过鱼身的声音。
桃瞄了一眼身边的爱莉,发现她似乎没有主动抛出话题的意愿。桃也因为太过紧张而无法顺利开口说话。看来两人只能一直在这种紧绷的气氛下用餐了。
(啊呜呜……谁、谁来救救我……)
对桃来说,在不熟悉的空间一面观察爱莉的模样一面用餐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两人只是对师傅推出的菜色进行一两句对话,然后就默默将料理送进嘴里。
等用完套餐,而且也真的无话可说时,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寿司店。
很难想象两个女孩子会进行这种自始至终都保持安静的餐会。
「你讨厌寿司吗?」
用完餐之后回到车上,爱莉的这句话听起来非常地不高兴。她本人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依状况、发言与态度就只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没、没有!我很喜欢寿司。我这个人什么都吃。」
桃小心翼翼地应对,高大的身体此时看起来就像缩小了一样。
「这样啊,那真是个好孩子。我今天很高兴,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爱莉以听起来完全不像很高兴的口吻如此说道。不过既然说了『下次』,就表示她应该没有在生气吧。
「啊,好的。下次……有机会的话……」
一想到又要度过跟今天同样的一段时间,桃就忍不住退避三舍了。她实在不喜欢在那种特别讲究礼仪的地方用餐。
桃将手机的电源打开。下一秒,立刻传出电铃声。
「抱歉……」
跟爱莉打声招呼后,桃便接起了电话。
「喂喂……夏树?怎么了?」
打电话来的是很久不见的妹妹。
「嗯、嗯,我很冷静…………咦?你说小薰怎么了?」
桃的声音一瞬间冻结了。
「……骗人……听好了,我现在就过去!我要回山形了。」
她粗暴地挂断电话后,便扑到爱莉身上。
「抱歉!可以请你马上载我到绫时桥车站吗!?我忽然有点急事……」
看见态度忽然转变的桃,爱莉缺乏变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 ★
闪烁了两、三次之后,荧光灯开始照亮木村别室的办公室。只见中央摆着两张并拢的办公桌,角落则是放着钢铁制书架,可以说是相当典型的办公室装潢。
「好普通的办公室。有热水瓶和马克杯我还能理解,为什么还有瓦斯炉跟平底锅呢?啊,阳台好宽敞哦。」
泷在狭窄的办公室里到处乱逛。
「不要看书面数据和计算机哦。木村别室就只有室长和我两个人,忙起来的时候,我们两个经常没有回家,直接住在公司,所以才会带一堆生活用品过来。说到这个,上个月为了准备偶像擂台而忙翻天,几乎有半个月都住在这里呢。」
彩倒了一杯麦茶递给泷。
「小泷,可以先详细说明一下要介绍给我们的工作吗?如果还是像这次一样这么急的话,你调整行程也会很累吧?」
「除了工作方面,我也对大田小姐的事情很感兴趣唷。」
「对我感兴趣?」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彩露出狐疑的表情。瞬间,某种推测从彩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两人在礼拜六一起待在办公室里的状况、对彩有兴趣的发言,以及泷由缘的性癖好,从这些信息所导出的结论就是……
「我、我对同性没有兴趣……」
彩连忙以托盘护住自己的身体。
「等等,我也不是萝莉控,所以你大可放心。」
泷斩钉截铁地这么表示。
「……这、这样啊。」
彩让变得有些激昂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慢慢恢复了冷静。
「我想问的是关于那场复仇赛的事情。小桃和我战斗时使用的两个作战方法,都是由大田小姐想出来的吧?」
「嗯嗯,是啊。」
所谓两个作战方法,指的应该就是使用加速猛击假动作的奇袭,以及活用桃修长的手臂来击败光辉欲望的待机战术吧。
「两个都是相当优秀的作战。能够站在偶像的立场拟定战略,正是一名优秀制作人的最佳证明。你完全利用了小桃的长处,也就是身体上的优势与优秀的运动神经来订定作战计划。真的太了不起了。你之前也是从事偶像擂台的相关工作吗?」
看来泷对彩有很高的评价。
「没有,桃是我首次担任制作人的偶像。虽然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称赞,但一开始的奇袭失败了,而且也是因为桃有这么长的手臂才能获胜。我根本没做到什么事。」
彩谦虚地挥着手。
「啊,大田小姐。」
这时房间外面有声音传了进来,原来是其他部门的人员。
「有要给木村别室的快递唷。好像是冷冻快递的样子。现在放在管理部那边,他们说可以请你过去拿吗?」
「?有人寄冷冻快递给我们?知、知道了。小泷,你稍等一下哦。」
彩为了拿快递而离开房间。
泷一边听着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边眯起眼睛。
「……做为奇袭起点的加速猛击假动作,其实我老早就看出小桃的企图了。因为她中途就几乎没有发动攻击。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躲开呢……」
泷喃喃嘟哝着错失吐露时机的发言,然后稍微反刍了一下自己的话——
「……算了,毕竟也不能给敌人太多好处啊。」
泷在心中做出这样的结论时,彩也刚好抱着快递走回来了。
「抱歉,刚才说到哪里了?」
「啊啊,没关系,已经差不多了。倒是,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寄给我们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耶?」
彩将不算太大的快递放在桌上。收据上的寄件人字段写着『快乐交流牧场』,至于箱子则是使用冷冻快递常见的蓝色保丽龙盒。
彩将捆住封盖与本体的胶带解开,打开盒子。
「啊——!!这是!!」
看见快递内容物的彩发出了响彻办公室的声音。
★ ★ ★
木村幽学抱着比出发时还要多出两倍的超大行李,通过了绫时桥车站的剪票口。由于正逢礼拜六的傍晚,所以车站呈现人挤人的状态,此时的他为了不阻挡到如洪水般的人潮而带着行李靠到柱子旁边。
「哎呀……原本打算办完事就回来的,没想到被台风拖延了这么久。结果您甚至还让我住在府上,真是不好意思。太谢谢您了。」
幽学笑着搭话的对象,是一名身高将近两公尺的高大男性。虽然身高相当高,但因为很瘦的缘故,所以看起来仿佛一刮起风就会被吹走一样柔弱。
「因为台风的影响,电车也多花了一些时间才恢复通车,有困难的时候就是要互相帮助啊。而且我们家的桃不是也忽然跑到贵公司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吗?多亏你们帮忙注意那个莽撞的女孩,而且还把她照顾得这么好,实在太谢谢你们了。我接下来也会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看来这名高大的男性就是桃的父亲。桃那超乎常人的身高应该就是遗传自父亲吧。
「您太客气了,小桃到我们公司可以说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而且您也很爽快地答应让她继续从事偶像的工作了。啊啊,我们公司就在这附近。走一下就到了。」
幽学率先走入人群当中。这时候,他又提出了一个自己相当在意的问题。
「……要是知道小薰变成这样,小桃不会觉得很难过吗?什么都没跟她说真的没关系吗?」
「别担心。我身为父亲,也得教她这种事情才行。」
「真是了不起。我也……小、小桃!?」
一头极为柔顺的粉红色头发在幽学眼前跳动着。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的幽学,连忙叫住了桃。
「小、小桃——!!等一下——!」
桃似乎也听到了呼叫自己的声音,于是便扭动高大的身躯紧急剎车。桃从人群里迅速找到声音来源后,随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这是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就站在那里的缘故。
「室长先生?还有……爸爸!」
★ ★ ★
经过充分加热且抹了油的铁板,正以最热烈的欢呼声欢迎掉下来的顶级霜降牛肉。烤肉的香味立刻扩散开来。
「嗯——好香啊。」
泷吸着极为诱人的香气。
彩和泷两个人一发现快递箱子内装的是牛肉后,立刻就在阳台烤起肉来了。除了现场刚好放着所有的道具之外,两个人在礼拜六也没有其他工作。何况新鲜的食物就是要趁早享用才合乎礼仪。
彩将肉切成适当的大小,而泷则是一边调整瓦斯炉一边急着把肉放到铁板上。
「吃烧肉果然还是需要蔬菜耶。」
「我记得有洋葱和香菇,不过是上次剩下来的就是了。」
彩先把冰箱里的食材拿了出来。
「哦哦,正好是搭配烧肉的最佳配角。我来切吧。」
于是,做事相当有效率的两人便分头处理起手边的蔬菜。
「烤蔬菜其实是一件苦差事呢。」
「确实如此,洋葱和青椒马上就会焦掉了。」
「而且大家虽然嘴里说着要吃蔬菜而把它们放到铁板上,但根本不怎么吃。结果最后老是在铁板上面烤到焦掉……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呢。」
无关紧要的对话进行了几分钟之后,主菜已经流出许多肉汁了。
「应该烤好了吧。那我就不客气啰。」
泷将肉沾了一些酱料,就开始吃了起来。
「嗯——!这个霜降牛肉实在太好吃了!礼拜六傍晚吃烧肉最棒了!如果有啤酒就太完美了。」
「室长可能藏了两、二罐唷。」
「如果有多余的米和鸡蛋的话,等一下就来作炒饭吧。」
阳台开始变为充满自由气息的空间。
「我回来了……」
这时,一道男性的声音出现在木村别室的办公室里。原来是房间主人幽学。
「啊,你们已经拿去烤了吗……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幽学看见阳台的食物后,像是死了心般叹了一口气。
「啊,那个……该怎么说说,这算是接待客户……」
彩刚开口辩解,桃便忽然迅捷无伦地冲进办公室里。
「小薰!……小薰……」
桃对排着顶级霜降牛肉肉片的盘子低声呼唤着,然后无力地双脚跪倒在地上。
「……小薰?咦……难道你说的小薰是……」
幽学对着脸色铁青的彩做说明。
「正如你所想的,那些牛肉是来自一头叫做小薰的牛。它同时也是小桃相当重视的牛。小桃家里是经营牧场的,她就是为了要把小薰买下来,才会决定当偶像赚钱。」
听见这具决定性的一句话之后,彩手上的筷子立刻掉了下来。
因为她竟然把桃至今为止努力完成偶像工作的理由烤来吃了。
「抱、抱歉!小桃,我竟然……」
脸色苍白的彩正要对桃道歉,一名高大的男了却挡在她的面前。
「你、你是?」
虽然出现比桃还要高大的人让彩吓了一大跳,但她还是开口询问。
「我是桃的爸爸,这次我们家的女儿给您添了很多麻烦。那个……小薰的事情完全没关系唷。它原本就是一头肉牛,所以你们这么做并没有错。」
桃的父亲以平稳而坚定的口吻这么说道。
这下子彩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只能注视着桃。
原本垂下颈子的桃迅速站了起来,狠狠瞪着父亲。
「为什么把小薰变成牛肉!?爸爸你这个冷血动物!」
桃悲痛的叫声响彻木村别室的办公室。
「桃……」
桃的父亲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他从正面承受着桃的怒气,慢慢靠近自己的女儿。
接着——从上方给了桃的脑袋颇为用力的一拳。
「呜啾……」
桃就这样随着「叩」一声轻易地被击沉了。
「不要再闹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
「我、我只是想要救小薰而已!」
桃一边摸着挨揍的头部,一边以悲痛的语调提出反驳。
「……桃,你该不会忘记了吧?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样了。」
「呜!」
父亲的话让桃的气势为之一弱。
「小猪阿堇、小羊诗织和小马裕子的时候你都是这样……真要细数起来可以说是没完没了。每次要竞卖的前一天,你就和这次一样开始闹别扭,然后给周围的人添了一堆麻烦!上次甚至还和动物一起离家出走……那个时候牧场所有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找了你多久。你是想拯救所有我们牧场卖出去的家畜吗!」
「因、因为……它们很可怜啊……」
桃一脸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那也该有个限度!我们家是牧场,就是在做这种生意的。桃,你已经是高中生了,应该要知道这只是你流于情感的任性发言!你的行动已经给许多人带来困扰了!这次竟然还以偶像擂台这么大的舞台来搞出这么大的麻烦……爸爸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桃的父亲之后也不停地数落着桃的不是。看来他这个人一旦开始说教就会停不下来吧。
「而且虽然是为了你,才硬是跟人家分了一点小薰的肉,但这也是为了向造成困扰的人们赔罪。这些是最顶级的部分,当然要请人家趁新鲜的时候赶快尝尝看啊。」
「~~~呜!」
听见父亲说的话之后,小桃的拳头开始发起抖来。
「爸、爸爸这个大笨蛋——!!」
接着,在留下孩子气的吼叫声后就冲出了办公室。
「小、小桃——!」
桃无视彩的声音愈跑愈远。
「嗯……小桃如我预期一样迷糊呢。我愈来愈喜·欢·她了♪」
泷望着桃离开的背影,一脸着迷地喃喃自语着。
看见因为食欲以外的另一种欲望而擦拭口水的泷,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啊……那么,我好像应该先行告辞了。」
泷注意到周围的视线之后,干咳了几声并且站了起来。
「由缘,谢谢你的复仇赛。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感觉就好像是你把胜利让给我们一样。」
听到幽学说的话,泷也换上了正经表情回答:
「没这回事,我也尽全力了。没想到光辉欲望会被击败。那招被破解的话,我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了。」
「由缘虽然是个美女,但城府很深。所以你说的话绝对不能完全相信。」
「哎唷,说女孩子城府很深也太过分了吧。」
「抱歉,我这个人就是没办法对可爱的女孩子说谎。」
在幽学充满男性魅力的视线注视下,泷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来今天不太方便,我还是下次再来吧。不用送我了。」
「抱歉,下次一定会补偿你。」
幽学说完便将泷送出门口。
「在这么忙碌的时候来打扰,真的很抱歉。」
桃的父亲说完便向彩深深一鞠躬。
「您就是大田彩小姐吗?听说您在生活上给了小女许多照顾,真的很谢谢您。桃的食量相当大,我想一定让您破费了吧。」
「这个嘛……有点啦。」
彩无法否定桃父亲的话。
「从刚才的对话就能知道,这一次的事件是桃在我们家常有的任性所导致。桃一旦变成这样就很难阻止了,我们每次都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以为这次又是跟之前一样离家出走,想不到竟然给这么多人添了麻烦……真的很抱歉。」
「千万别这么说。」
「到了晚餐时间还没看到她回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想不到当天晚上就出现在电视上……我们真的慌了手脚。」
「我想也是……不过,听说您愿意让她继续偶像的工作。对我们公司来说完全不觉得小桃给我们添了什么麻烦……对了,室长……我还是去把小桃找回来吧。」
「说的也是,天色快要转暗了,那就拜托你啰。」
幽学赞成了彩的提议。
「啊,其实不用……」
迅速跑向走廊的彩,似乎没有听见桃的父亲所说的话。
★ ★ ★
「小桃也真是的,究竟跑哪里去了?」
彩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桃,但是却完全打不通。她应该是把手机关掉了吧。
「这样的话,就只能靠双脚把她找出来了。」
彩首先试着找了一遍至今为止和桃一起去过的地方。
除了自家公寓附近以及接下第一份偶像工作的大庭摄影棚等各式各样的地点外,彩甚至连附近一起去过的便利商店都找了。桃觉得很稀奇的磁浮捷运地下车站、曾表示相当喜欢的自然公园、能够眺望都市区域的尼莱卡内塔,彩就这样在夜晚的尼莱卡内到处奔走。
最后,她连尼莱卡内的中心绫时桥周边都找过了。
「这里也没有吗……」
巨蛋内今天也举行着偶像擂台吧,从远处就能听见足以震动地面的巨大欢呼声。
「虽然一直都是这样,但人真的很多耶……」
绫时桥周边满是无法进入巨蛋内的人潮,不论走到哪边都是人。在交通规则的规划下暂时变成行人徒步区的地段里,彩寻找着桃。但是不论她再怎么注意,都没看见有着粉红色头发的行人。
身形高挑相当引人注目的桃,这时却像是整个人消失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就在彩东奔西跑的期间,时间已经快要超过十一点了。
★ ★ ★
同一时间,木村别室的办公室里。
「这样大概就收拾好了。」
此时,幽学已经将桃的父亲带到附近的饭店去,并且整理好出差的行李。
「那么……」
幽学像是接下来才要进入重点工作般转动着脖子。
他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麦茶,然后倒进大玻璃杯当中。接着,他拿着杯子与干净的毛巾,来到办公室外面。
幽学来到相当整洁的走廊尽头,在角落放置扫除用具的柜子前停下脚步。
「小桃,出来吧。」
他对着柜子这么说道。
原本寂静无声的柜子,接着突然传出喀哒喀哒的声音,柜子的门从内侧打了开来。
「……室长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桃带着惊讶的表情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的T恤已经略微被汗水濡湿了。
「今天是礼拜六,所以走廊没有空调。我想你一定很热吧?」
从幽学手上接过麦茶后,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最后终于忍不住一口气将麦茶喝光,接着把毛巾挂在脖子上。
「是小桃的爸爸告诉我的。他说小桃冲出去之后通常不会跑太远,只会待在附近而已,而且特别喜欢躲在狭窄的地方。他真的很了解小桃呢。」
幽学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说出了真相。
桃则是不发一语跟在他身后。办公室里面的冷气随即帮小桃火热的身体降温。
幽学接着又将附近的椅子转往桃的方向。桃尽管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到眼前的椅子上。
「气消了吗?」
「完全没有。」
桃鼓着脸颊这么回答。虽然从柜子里走出来了,但她此时还在闹别扭。
「不过小桃其实早就知道了吧?小薰有一天会被卖掉的事,还有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事。因为你是牧场主人的女儿,至今为止一定看过许多次动物被卖掉的情形了。」
「我才不知道呢!」
桃反射性地反驳了幽学再正确不过的论点。
「怎么连室长先生都跟爸爸说一样的话?我干脆辞职不当偶像算了,反正也没办法解救小薰了。」
怒气冲冲的桃一时冲动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小桃是为了小薰才当偶像的对吧?但是,这样一来Mini Techs的偶像就会消失了。这可真是让人困扰。」
坐在椅子上的幽学转了一圈,以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困扰的口吻这么表示。
「我看干脆请小彩代替你当偶像好了。」
幽学意外的发言让桃忍不住抬起头来。
「小彩……她也能当偶像吗?」
听到桃的疑问,幽学笑了一下才回答:
「开玩笑的啦。但是,小彩本来就是以成为偶像为目标的女孩子唷……你对她的事情有兴趣吗?」
桃以点头表达自己的意见。幽学说了一句「那就说给你听吧」,便开始说明起来。
「这是小彩本人告诉我的,她说自己在念小学时的某天深夜里看了偶像擂台,结果立刻就迷上了。那就是她首次接触到的偶像。」
「深夜的偶像擂台?偶像擂台不是晚上九点开始播的吗?」
「啊啊,偶像擂台以前是深夜节目唷。因为现在大受欢迎才改变播放时间。她还说因为瞒着爸妈半夜爬起来偷看的偶像播台实在太有趣了,所以立志要成为偶像。于是小彩先是收看每次的偶像擂台,然后自己开始做研究。多年来她把各种战斗礼服的优缺点、胜率与适合度、各个偶像的习惯性动作以及各种状况与行动整理在笔记本里。她之前曾经让我看过她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确实相当精彩。只是从网络上收集一些粗浅知识的话,根本写不出那样的内容。而且她也热衷于锻炼身体,每天都会跑步,做仰卧起坐与伏地挺身。对了对了,她还为了让自己变强而去学习空手道喔。」
幽学因为回想起往事而露出笑容,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因为没有什么偶像养成学校,所以想成为偶像只有直接投履历去应征这个方法。而这些征人条件通常是高中生就可以报名,所以小彩在到达那个年龄之前,每天都不间断地进行这些锻炼唷。她真的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
「小彩这么可爱,而且又这么努力,应该能当上偶像才……」
「结果她完全不行啊~」
桃的发言直接遭到否定。
「好像几乎都在书面审查就被淘汰了。最多也只能到第一次面试。被几十家公司刷下来的她因为不清楚落选的理由,于是便鼓起勇气问了面试官。她当时是这么问的『我总是在书面审查就落选了,请问是什么原因呢?』。嗯……老实说,当时的面试官就是我啦。」
「咦!那室长先生怎么回答她呢?」
「我回答她『像你这么矮的女孩,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录取你唷』。」
「就、就因为这样?」
过于意外的答案让桃感到错愕。
「太矮小的话实在太危险了。尼莱卡内的偶像是要战斗的偶像啊。就算有战斗礼服的辅助,还是得具备最低限度的体格。而小彩就连最低限度都没办法到达。最重要的是,偶像是站在大型舞台上的活广告,要是不引人注目的话根本没用。无论什么样的偶像都是如此。」
「但是……」
「而且战斗礼服基本上都是设计成给标准体格以上的女孩穿才能显得漂亮。毕竟偶像的外表条件还是很重要啊。我们家的幻觉艺术也是这样。如果是像小桃一样高挑的话,透过追加零件很简单就能进行调整;如果是娇小的女孩穿上去,引人注意的装甲间隔就会变窄,外表的平衡感也一定会跟着变差。这样一来,就必须把整件战斗礼服小型化。小型化虽然可以说是日本的拿手技术,但那依然是相当花时间与金钱的作业。光是重新设计适合小彩这种身高的幻觉艺术,可能就得花掉木村别室一整年的预算了。」
桃这时已经无法回话了。
「就算解决了各种问题,然后雇用一名娇小的偶像,她在偶像擂台里相当不利的事实还是无法改变。与所有运动一样,体格在偶像擂台里也是左右胜败的重要因素。和由缘的复仇赛,小桃就是因为身高而有较长的攻击距离才能获胜对吧。偶像擂台里经常会出现靠着身体能力就能扭转胜败的情况。这样你知道了吧?」
幽学说到这里停下来吸了口气。
「根本没有企业会特别投入多余的资金来开发较小的战斗礼服,然后录取一个胜率应该会很低的女孩子。」
幽学以辛辣的言论做出总结。
「当然小彩本身也知道娇小的身体是不利的要素,所以从以前就持续大量摄取营养并且让自己有充足的睡眠。但还是完全没有长高。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依然毫不放弃地持续寄出履历表。」
幽学的椅子这时发出了一声「叽」的悲鸣。
「这些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桃低着头小声说道。
「小彩这个女孩了本来就不会说些不必要的事情啊。」
喝了一口麦茶后,幽学继续开口说道:
「最后,小彩终于放弃成为偶像而到我们公司上班。虽然没办法成为偶像,但她本人还是希望能从事跟偶像相关的工作。然后就在小彩首次担任制作人那天,我刚好发现了小桃。」
幽学用手指比出四角形,然后透过它来看着桃。他前后移动手指,让桃整个人都在框架里面后闭上一只眼睛。
「小桃拥有异于他人的高挑身材,整体的平衡感也很棒,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而且也和<那由他的琥珀>的那由他十分相似。但老实说你和小彩搭档这件事,让我感到非常非常不安唷。」
幽学故意按住心脏周围。
「因为小彩赌上所有青春也无法获得的成果,小桃却天生就拥有了。当然身高这种事情也不是谁的错啦。这本来就是没办法勉强的事情……」
他接着又把身体往前倾,靠到桃身边。
「然后呢,这次换我有事情想问小桃了。其实我在出差的时候,一直很担心小彩要是因为身高的事情而怨恨小桃,甚至还因此欺负小桃就糟糕了。现在小彩不在这里,你可以说实话没关系,有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啊?像是小彩她故意欺负你之类的?」
听到幽学的问题,桃迅速站起来并且提出反驳。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小彩对我真的很好!她为人十分亲切而且也很聪明,就算我问一些蠢问题也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然后还很会察言观色,又很有女人味,我几乎第一眼看见她时就喜欢上她了……」
桃连珠炮般说了一大串话之后,脸色也愈来愈不安了。
「那个……我该怎么办,我完全不知道小彩以前那么想当偶像……」
桃回想起至今为止自己的言行举止。
然后觉得有好几次可能都已经伤害到彩了。
「我…………」
桃已经坐立难安了。
「……那个,小彩呢?」
「到外面去找小桃啰。」
「我、我去把小彩找回来!」
「好,路上小心哦。」
听着幽学像是早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的发言,桃直接冲出了木村别室。
★ ★ ★
彩搭着在尼莱卡内循环的环状线磁浮捷运。她找完了大部分的住宅区域,决定先回到Mini Techs去。
「糟糕了……真的找不到人……嗯……」
彩用头撞了一下窗户,接着绷起脸来。
桃来到尼莱卡内才一个礼拜左右。她所知道的尼莱卡内,范围应该不是太大才对。彩一直在脑袋的数据库里搜寻着有没有什么尚未寻找的地方,或者自己遗忘的记忆。
陷入沉思的彩,忽然听见头上传来广播声。
『谢谢您今天搭乘桐滨电铁磁浮捷运。下一站是绫时桥、绫时桥,下车前请先确认随身物品。由于本列车为环状线,因此在绫时桥停车后,将再次往御岳方向发车。请注意您要前往的方向。绫时桥、绫时桥马上就要到了。』
之后就是流畅的英文广播。
「不对……尼莱卡内我所知道的范围已经全部找遍了。我想一定是错身而过了。」
这时候已经超过晚上十二点了。认为应该要报警的彩,拿出手机来操作时,电话刚好响了起来。是桃打来的,虽然还在车厢里,但又不能不接起来。于是彩便对着车门附近悄悄接起电话。
『小彩,你现在在哪里!?』
桃强力的先发制人攻势让彩的气势为之一弱。
「咦?我在磁浮捷运里面啊。马上就到绫时桥车站了。」
彩不假思索这么回答。
『我现在马上过去,你等一下!!』
桃说完这句话就唐突地挂掉电话。
「……嗯。」
想说的话与立场完全被桃抢走的彩一脸茫然地当场愣住。接着,她就收到幽学传来的简讯。内容是「小桃跑去找你了,请帮我抓住她」。
「室长知道情况的话,应该就能放心了。」
彩阖上手机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同时磁浮列车因为进入车站站台而逐渐减速。最后的剎车让人差点往前倒,然后车厢又因为反作用力而晃了一下才完全停下来。
车门发出流畅的「咻」一声后打了开来,乘客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下车。
「小桃说她马上要过来,难道是在这附近吗……」
正当彩站起来走向车门时——
「找到了!!」
「哇呀!」
宛如一阵粉红色的风,桃一面大声惊呼并同时冲进磁浮捷运里,而彩也像是被推回去般一屁股坐回背后的椅子上。
「对、对不起,不要紧吧?」
桃轻轻抱起彩的身体,让她重新站直。
「太、太快了吧……」
「我立刻从Mini Techs跑到绫时桥站这里来了……那个……」
这时站台响起优美的电子旋律,将桃所说的话盖了过去。接着车门便「啪咻」一声关了起来,流体磁石已经让磁浮捷运的车厢开始移动。
不知不觉就过了在绫时桥的停车时间,列车再度开始环绕尼莱卡内的旅程。
「结果错过下车的时间了。只能找个车站下车,然后再坐回来了。」
彩说完后坐到车门附近两张椅子相对的座位上,桃则是坐到她对面。
磁浮捷运一发车就从地面进入地下,窗外也随即染上一片黑色。
由于是磁浮马达式动力,所以车厢内几乎没有任何摇晃。也听不见车内广播,甚至感觉不到列车正在移动的寂静支配了整个空间。
『那个……对不起。』
两人在同一个时间点说出同样的话,接着又同时看着对方的脸。
彩伸手制止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桃。
「先让我说吧。那个……没想到小桃那么重视的小薰竟然是一头牛……我不是想说什么借口,但擅自把肉烤来吃真的很抱歉。」
彩深深低下头去。
「没关系了。在用冷冻快递送过来时,小薰就已经变成肉了。」
「不行,怎么会没关系。我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情……小桃之所以成为偶像并且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要解救小薰不是吗?」
彩不肯接受桃的说法,她紧握住桃冰冷的双手并且把脸靠了过去。
「是没错啦,但是……」
「小桃,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不对的时候尽量指责我没有关系。只是一直忍耐的话,有时候反而会让往后的关系无法修复。」
「那、那个……」
「我已经有被小桃狠狠揍一拳的觉悟,不对,应该说提出辞呈也在所不惜。」
「请、请先听我说吧!」
桃的叫声终于让彩闭上嘴巴。
「小薰的事情真的没关系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桃说出了真心话。
「清楚什么?」
「所有的一切。我知道自己只是在耍任性,也知道小薰是家里花钱养大的,总有一天会跟其他的牛一样被卖掉。更知道牧场有自己的计划,而且那不是我能够插嘴的事情。」
桃像是在进行犯罪自白一样继续说下去。
「但是,每次在竞卖之前我就会忍不住觉得自己照顾的动物真的很可怜,然后想要拯救它们,即使知道是在耍任性,还是想做些什么……所以才会在竞卖前一天带着动物离家出走,来做出小小的抵抗……这次也是知道小薰要被卖掉,没办法压抑自己的心情,才会为了反抗老是做这种决定的爸爸,而想干脆用钱把它买下来。老实说,我只是想气气爸爸……」
「小薰的价格是七十二万元对吧。啊,难道说你早上能那么早起而且做那么多事,就是因为老家是牧场……」
桃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成为偶像与其说是为了小薰,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任性会伤害到小彩……」
「伤害我?」
彩疑惑地反问,桃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伤害了小彩的梦想……」
光是这几个字,彩就了解桃的想法了。
「……哦、哦——你听说我的事情了吗?」
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彩搔着自己的脸颊。
「是室长先生告诉我的。」
认为接下来才是重点的桃开口表示:
「他说小彩从小就立志要当偶像,然后学了很多东西……」
这次换成桃像是要包覆被彩握住的手一样回握着她的手。
「即使每次都落选,还是不断地努力……」
桃就像在恳求、拜托着彩一样。
「但是,却因为太矮而没办法成为偶像……」
桃的大手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在寻求他人的体温似地更用力的握住彩的手。
「结果只是长得比较高的我……却一直在这样的人身边从事偶像的工作。」
——因为很痛,又有很多辛苦的事情,当偶像的确很累不是吗?今天一天我真的有很深的感触。因为我自己也是很努力才撑过来的——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竟然在如此努力的人面前说出那种不自量力的话。」
桃如此自嘲着,然后像是要给自己勇气睡下去般笑了起来。
「『很累』?『努力撑过来了』?我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努力啊。全部都是周围的人帮我做好,我只要按照指示就可以了。什么叫『有很深的感触』?明明是乳臭未干没有完成任何事情的小女孩,还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我真是太差劲了。」
说完之后,桃只能低下头去。她已经无法再直视彩的脸了。
磁浮捷运里依然很安静,这时桃反而怨恨起这过于安静的车厢内部。如果有很多杂音或许还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但现在却如此安静,感觉就好像寂静在催促桃赶快说出接下来的话一样。
「……我是真的不知道。」
桃好不容易才以沙哑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处境,是当初小彩即使经过那么多的努力也没办法到达的地方。」
桃下定决心,抬头看着彩。
「就算我再怎么笨,也知道小彩看见我时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你心里一定会感到不舒服……不对……」
桃的嘴唇开始颤抖。
「……即使被你讨厌或是被你怨恨也一点都不奇怪……」
桃的眼睛流下斗大的泪滴。接着,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顺着脸颊滑下。
「小桃……」
磁浮列车目前还在隧道当中,所以窗外仍然一片漆黑。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但是彩包覆住桃的手却一点都不冰冷。
彩用力回握住桃的手。
「小桃认为我是那种个性的人吗?」
彩以极为锐利的眼神提出这个问题。
「小彩这几天都跟我一起生活,难道还认为我是那种只因自己无法实现梦想,就反过来怨恨成功者的卑鄙小人吗?」
「这、这个嘛……」
吓了一大跳的桃,原本开始已经哽咽的声音又恢复原状了。
「快回答我。」
「当、当然不是了,可、可是……」
桃的回答让彩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吧。既然如此,就不要让那种无聊的事情将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可、可是,成为偶像对不停挑战的彩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梦想吧?那是彩无法让给别人的工作吧?所以它不是能让我以轻率、任性的心情来从事的职业啊……」
「那你就错了。」
彩立刻这么回答。
「无论有多么了不起的动机,没办法成为偶像的人就是没办法,也有人随便应征结果就获选了。偶像是要有这种素质的人才能中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理所当然。不论动机为何,小桃的确拥有这样的素质。素质受到大家的肯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既没有素质又想成为偶像的话,就只能靠努力了。因为这些努力能够得到某种成果的话,就能开拓出自己的道路。」
彩一口气说完,又毫不犹豫地接着表示:
「不过,我的情况是根本连作梦的资格都没有。」
她脸上浮现一抹有些阴暗的笑容。
「我很久以前就对想成为偶像的心情做出了断了,所以小桃不用在意这种事情。那些都已经是陈年往事。」
「但、但是……」
看见桃依然不肯退让,彩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不过,没有事先跟你说明自己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
她拿出手帕,温柔地为桃擦拭眼泪。
「我一直认为并非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就会比较好。彼此一定都会有不想透露的故事,就算要说也要注意时机。正因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我当时才没有详细地询问小桃七十二万元究竟要用在什么地方。」
彩一边回想自己过去的行动一边这么说道。
「而且我还特意决定,不把过去也以成为偶像为目标的事情告诉小桃。因为,一旦知道的话总是会有点在意嘛。偶像就是这么特殊的职业,再加上一开始要记住的东西也很多,所以我不希望再给你多余的负担。」
整理好桃的头发之后,彩便垂下了目光。
「看来是我错了,应该在造成误会之前就告诉你才对。因为这是总有一天得面对的问题。我可能只是替自己找借口,然后逃避问题而已……」
彩深呼吸了一下,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种问题根本没什么好逃避的。因为我们两个人一定很容易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彩说了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了?」然后挺起胸膛。
「因为偶像和制作人是一心同体啊。」
这时磁浮捷运刚好离开了地下。
窗外是一片宽广的海洋,车厢内瞬间充满了开放感。磁浮捷运如同滑行般不断前进,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夜晚的海面。在漆黑摇晃的海洋另一端,可以看见台场的大摩天轮。
「所以,小桃真的不用那么在意。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问题。」
「但、但但但是……呜呜……但是~」
桃这时已经哭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而彩则是招手要她靠到自己的胸口。
「小桃真是个好女孩。」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温柔地抚摸着桃的头。
「呜、呜呜……咿、呜咿……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能是彩温柔的态度让她再也忍不住了吧,桃宛如飞禽威吓声一般的吼叫,就这样响彻于磁浮捷运当中。
「哇——!等、等等,小桃你的声音太大了啦!」
彩连忙遮住桃的嘴巴。
『下一站是釜浦、釜浦。』
这时车内刚好传出即将停车的广播。
于是在逐渐减速的磁浮捷运停靠之后,彩便拉着桃的手臂,像是逃走般冲出了车厢。
桃和彩下车的釜浦站是靠近海边的车站。
没有屋顶的车站里,冷冰冰的站台不停往前延伸,旁边的海面吹来相当舒服的海风。站台边缘的明亮处似乎就是剪票口。从剪票口出去并走下小小的石头阶梯,就可以抵达人工海岸。远方虽然可以看见台场的霓虹灯,但只能听见浪潮的声音。这里是一处相当安静的海岸。
彩和桃一边眺望漆黑的海面,一边并肩坐在沿海的板凳上。
「小桃,冷静下来了吗?」
彩将从附近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宝特瓶饮料递给桃。
「嗯,谢谢你。」
「那个……其实我也有必须先跟小桃说明的事情。」
彩打开自己的宝特瓶瓶盖,开启别的话题。
「必须先告诉我的事情?」
「之前跟泷由缘的复仇赛所进行的作战,你还记得吗?」
「就是有两种方法的作战吗?一个是使用假动作的奇袭,一个是我伸出手来等对方送上门的那个。」
「没错。将作战分成两个阶段的话,就比较不会被敌人看穿。然后那个加速猛击的假动作啊……」
彩说到这里喝了一口柠檬茶。
「那是我想出来,准备自己当上偶像时使用的战术。是即使身材矮小也能够扰乱对方的方法唷。」
彩轻轻吐出舌头。
「我很想知道自己拟定出来的战术在偶像擂台里究竟能不能发挥功用。虽然因为太矮而无法成为偶像,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对偶像战术应该有效才对。我想借此来证明,自己耗费心血努力完成的成果并不是在浪费时间。」
彩吐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但是,那招对泷由缘并没有用。决定复仇赛胜负的还是小桃修长的手臂。如果是由我来执行的话,一定没有办法得到相同的结果。那是拥有像小桃这样的身材才能成立的作战。于是我再次有了各种体认。」
彩抬头看着夜空。天空中没有任何云朵,可以看见满天的星空。
「比如说,偶像真的不是自己伸手能及的目标。」
海风摇晃着彩的头发。
「呵呵……即使对小桃说了那样的长篇大论,结果我还是做了很不干脆的事。说自己已经做出了断却还是这副德性,真是太丢脸了。」
「不会……没这回事唷。」
桃缓缓摇了摇头,凝视着彩。
「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因为我们都还有很多事没告诉对方,所以往后我们之间不能有秘密,让我们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
「说的也是,我也是这么想唷。小桃老实告诉我关于小薰的事情,我真的很高兴。好好沟通之后,总觉得心情也舒畅多了。」
两人看着彼此,接着同时露出笑容。
「今后不能太过见外,也不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烦恼。不论好事坏事都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因为……」
桃从板凳上站起来并且对彩伸出手。
「偶像和制作人是……」
桃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此时重新出现亮光,她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了。
「一心同体啊。」
彩一边这么回应一边握住了桃的手。
「差不多该回去了,小桃。」
「好的。」
★ ★ ★
「我们回来了。」
「室长,我们回来了。」
桃和彩很不好意思地回到木村别室的办公室里。
「嗯,欢迎回来。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幽学看见两人毫无挂碍的笑容,露出满意的表情。
「潮水的味道……你们该不会跑到海边去互殴了吧?」
「我是制作人耶,怎么可能会揍自己家的偶像?」
彩笑着一语带过幽学故意搞笑的质问。
「那个……给您添了许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相当正式地对着幽学低下头。这的确很像个性一板一眼的彩会做的事。
「干嘛这么见外啊。我们都是木村别室这个小队的一员,今后不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开诚布公地找我商量。当然也包括恋爱的烦恼在内唷。」
在幽学眨着眼睛时,彩的身影早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咦?小桃,你有家里的钥匙吗?」
彩一边翻着自己的口袋一边询问桃,但是她却没有回应。
「……怎么了?为什么离这么远……」
平常明明都紧跟在身边的桃,不知为何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总觉得不好意思站在小彩旁边……」
桃小心翼翼地这么说道。
「啊,小桃还在在意身高的事情吗?我告诉你,刚才听你说我才注意到,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身高而感到自卑唷。所以快点过来吧。」
「真、真的吗?」
桃畏畏缩缩地靠近。
「真的唷,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稍微想了一下,结果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彩就像是名侦探一样竖起食指丢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在小桃眼里,不论任何人都是小个子啊。」
「好、好像是耶!」
桃拍了一下手,同意彩的看法。
「本来就是。像小桃这样的身高,我反而更加神清气爽。如果我们家的偶像不是小桃,而是身高要高不高的女孩子,我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调适自己的心情。所以我的搭档是小桃真是太好了。」
说到这里,彩突然想起第一次跟桃见面那天幽学曾说过的话。
『和小彩组成搭档的话,她这样的身高也一定会带来好处唷。』
彩顿时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难道说……室长早已看透这一切,才会要我跟小桃搭档?」
幽学似乎没有听见彩这句喃喃说出口的推测。
「那么两位,目前正要播放偶像擂台的一周新闻,我们就一起看吧。可以的话,希望我能坐在中间,然后你们两个紧紧从两旁将我夹住,这样我会很高——」
「小彩,我们一起坐吧!」
桃迅速跳上沙发,然后抱着彩放到自己身边。
「?室长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啦,没说什么……」
于是桃便不再理会因沮丧而垂下肩膀的幽学,直接打开电视机。
『各位观众晚安!大家周末过得如何呢?我是偶像擂台的播报员美月真理乃。又到了将本周偶像擂台所发生的大小新闻一起呈现给大家的「偶像擂台大头条」的时间。原本我们打算从礼拜一开始依序介绍重要的新闻!但是现在有独家特报传进来了,所以我们今天就从特报开始看起吧!目前是偶像擂台女王的祭崎爱莉,发表了买下某间牧场七成股票的消息!』
「牧场?啊啊,因为爱莉是个美食家嘛。」
幽学露出悠闲的笑容。
『如此一来,这座牧场的实际经营权就等于是掌握在祭崎爱莉手里了。以热爱美食闻名的祭崎爱莉就跟以前一样,只要是喜欢的餐厅、饭店、农场和渔场,就会将它们纳进伞下的集团。这座牧场一定也是受到爱莉的青睐,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牧场的名字就叫做「快乐交流牧场」。相当巧的是,它竟然是连续两次击败泷由缘而造成热烈话题的新人偶像·相泽桃的老家!此外,爱莉将对桃提出赌上牧场经营权的偶像擂台比赛!』
「咦?」
出乎意料之外的名字让木村别室的三个人都僵住了。
『条件据说是祭崎爱莉获胜的话,就撤换目前的经营阵容;若是相泽桃获胜的话,牧场则是继续由相泽家来经营!从出道开始就碰到重重困难的相泽桃!这次面临的局面可以说是非常棘手,她究竟能不能度过这次的难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