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约……吗?」
击退芙蕾雅军数天后,于亚尔托斯王城的办公室里。
为了进行战后处理而忙到焦头烂额的新任国王•阿尔诺亚正在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他的姊姊•瑟希莉亚忽然拋出了一件出乎他意外之外的话题。
「嗯,虽然我赞成同盟,表示反对婚约,不过……」
瑟希莉亚以食指将她那头符合王族身分的金色长发卷成一束把玩著,接著以她那双流露阴郁神情的碧蓝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阿尔诺亚。
「为何又忽然提起这件事呢……」
阿尔诺亚的父亲——亚尔托斯前任国王•魔法王,不但擅长各种魔法,并且曾多次平息与邻国间的各种纠纷,但是很不幸地于一年前因传染病过世了。
不久之后,亚尔托斯对于邻国的牵制力便大幅下降,不过身为本国舞姬兼王位第一继承人的姊姊却不愿继位,甚至忽然宣布要成为国内的神官。
也因为这样,身为王位第二继承人的阿尔诺亚便顺理成章地当上国王。
到头来——
可能因为前任国王的影响力不复存在的关系吧。
先前效忠于本国的大臣、将军们皆瞧不起平庸的新任国王•阿尔诺亚而纷纷离去。不只如此,甚至连主要的大贵族们也纷纷挟带自家财产逃出亚尔托斯。
到最后,当阿尔诺亚继位时,还留在国内的人只剩下没钱逃走的市民们,以及被贵族遗留在此,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奴隶们。
曾一度被誉为在不久之后将会与列强诸国并肩的亚尔托斯,如今却重新变回当初的弱小国家。
亚尔托斯国内现今极度缺乏能让国家运作的人才,甚至连担任神官的瑟希莉亚现在都被迫要来负责外交事务。
居然会有他国国王打算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这种小国国王,就连身为当事人的阿尔诺亚也不禁怀疑对方是否疯了。
「简单说来,就是我国于日前与芙蕾雅一战之后,邻国的芙蕾雅与沙布黛拉,便纷纷向我国提出同盟的意愿。并且让象徵国家的舞姬以王后候选人的身分送至我国,以作同盟的证明。」
瑟希莉亚如此解释的同时,也顺手倒了一杯红茶轻轻地放在弟弟的面前。
所谓的舞姬,就是继承了战女神之力的七名少女。
相传于过去阻止了魔王毁灭世界的战女神,虽未能杀死魔王,但她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将魔王封印。并且为了让后人能够阻止魔王复活,于是将自身力量与圣遗物分送给七位臣子,而她们就是所谓的舞姬——至于瑟希莉亚便是其中一人。
相传舞姬十分奇特,不仅是隔代遗传,而且每个时代里一定只会有七个人。
只有能够操使代代相传、被称为圣遗物的武器之人,才会被承认为舞姬。
由于受到战女神保佑的舞姬们都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因此她们分别在这个大陆上建立了七个国家,而这种能媲美一支军队的力量,目前皆由王族的女性所继承。
正因为她们全都是神明的直系子孙,因此现在都被当成是各国的象徵,很少会亲临战场……
尽管直到现在尚未听见关于「为什么这两个国家会想要与我国联姻」这个最重要的理由,但至少阿尔诺亚已瞭解事情始末。
瑟希莉亚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开口说道:
「这两个国家的舞姬将各为期一个月,轮流来到我国作客,被你所看上的那位女孩就能够成为王妃……」
对于目前听到的消息,阿尔诺亚的嘴角生硬地上扬。
理由非常简单。
条件对亚尔托斯来说太过有利,芙蕾雅与沙布黛拉两国的意图显而易见。
「反正阿尔你都已经有我了,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王妃嘛。」
瑟希莉亚一如往常以昵称呼唤著自家弟弟,并且脚步轻盈地走到了正在思考的阿尔身边,温柔地将他的头拥入自己的怀中。
「皇、皇姊?再怎么说我也已经长大啰……」
阿尔反射性地绷紧全身。
这位女性魅力与日倶增,由不同母亲所生的义姊,经常会对他做出过度的肌肤接触,这对如今已年满十六岁的阿尔来说太刺激了。
「居然还说明天就会让舞姬来到这里,真搞不懂这些邻国的国王,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瑟希莉亚面露满足,以炙热的眼神看向正不断挣扎的阿尔,继续说道:
「哎,反正这些国王们应该也都有各自的考量吧,我认为只是见见舞姬应该也无伤大雅。」
「皇姊,请你多少也听听我的意见嘛。」
阿尔一边提出抗议,一边把自己的脸调整到勉强能够呼吸的位置。
不过从姊姊的表情来看,阿尔明白这件事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既然皇姊都这么说了,只是与对方见面的话倒也无所谓……」
瑟希莉亚在放开阿尔之后,先是用食指抵在阿尔的嘴唇上阻止他的话,接著凑近自己的脸说道:
「哎呀哎呀,阿尔这辈子不必结婚也没关系喔,因为你已经有我了嘛。」
阿尔不清楚自家姊姊这番话究竟有几分认真,应该说他怕到不敢问。
当两人的脸接近到几乎鼻间相抵时,瑟希莉亚忽然眼神转变,温柔地告诫阿尔:
「但是我认为你应该要更积极去接触其他人喔。」
瑟希莉亚露出美得犯规的微笑,把阿尔准备的反驳封在嘴巴里。
2
隔天早上,在一片和煦春阳的照映之下,穿著正装的亚尔托斯年轻国王站在城门前。
他的模样与其说是「君王」,反而像是努力饰演国王的「演员」。
阿尔努力扼杀内心的昏昏欲睡,眼巴巴地等待著新娘候选人的到来。
自阿尔继任王位以来,这是他首次迎接外国的来宾。
不知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城里的百姓们此刻为了一睹他国舞姬的风采,已将城门挤得水泄不通。
简直就像在进行举国欢腾的大规模游行。
「真是的,居然只因为有其他国家的公主要来,就表现出这副模样……」
阿尔虽然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还是泄漏了稍稍扭曲的表情,不过他看向民众的眼神却是前所未见的温柔。
根据瑟希莉亚所言,首先来访的新娘候选人,将会是魔法强国『沙布黛拉』的舞姬。
沙布黛拉是与亚尔托斯仅相隔一座山脉的邻国。
毕竟该国的魔法技术特别先进,也充分应用其特有技术制作魔道具,是个专门出口魔道具的商业国家。
该国城堡甚至运用其过人的技术飘浮于半空中,因此也被世人称之为浮游要塞都市。
听说他们昔日还能以飞行作为交通手段……但是其传闻的真伪终究没有得到证实。
至于沙布黛拉的目标,可能是这个国家的土地,又或者是国王(阿尔)的性命……也可能两者皆是。
虽然阿尔对于此次会面感到十分无奈,不过身为魔法王的儿子,他确实也对于这个国家感到好奇。
接著——
「沙布黛拉国蕾丝菲娜公主的马车已经抵达了!」
城墙上的瞭望兵如此大声喊道。
群众听见之后,纷纷躁动不已。
「哎呀哎呀,居然迟到了一分钟,像这种不守时的女孩,个人认为不太适合成为我国的王妃喔……你不觉得吗?不,你也这么认为吧?阿尔。」
「皇姊,你这副模样与其说是担心自家弟弟的大姊,反而更像是坏心眼的小姑喔。」
阿尔发出彷佛在说「皇姊你又来了」的叹息声,如此说道。
「哎呀?有这回事吗?」
瑟希莉亚装作毫无所觉地问著。
就在两人斗嘴时……
一辆由好几名骑士护送,以黑色为基调的豪华马车也慢慢地停在众人的面前,接著随从十分恭敬地拉开车门。
哒……哒……哒……
瞬间——
从马车里走下来的少女,她的身姿令阿尔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甚至无心在意周围十分吵杂的喧嚣声。
「……我是沙布黛拉的『恋慕』舞姬•蕾丝菲娜……请多指教……」
少女拥有一头及肩的蓝色秀发。
穿在她身上那件简约的礼服,更是突显本人宛如白雪晶莹剔透的细嫩肌肤,加上那双与发色相同且带有一丝忧愁的眼眸,简直像是蛊惑众生的梅杜莎。只要与她四目相交,最后便会对她深深著迷,无法移开视线。
或许是十分紧张吧,舞姬一脸僵硬,以制式化的句子与阿尔打招呼。
反观被对方的美貌给迷得浑然忘我的阿尔——
「嗯……请多指教……」
他勉强把自己的视线从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眸移开,并且略显冷漠地回应对方。
然而沙布黛拉的舞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有些意外且纳闷地歪著头说道。
「……居然能够……正常地跟我打招呼?难道说我的魅惑咒语……没有生效吗?」
「咦?你说了什么吗?」
面对同样歪著头提问的阿尔,蕾丝菲娜先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火球。」
接著她轻轻地将手掌伸向前方——
当她以坚定的音调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朝著阿尔的脚边毫无前兆地放出火球。
「咦…………!?」
阿尔赶忙退了开来。
「你做什么啊!?」
阿尔露出责难的眼神瞪著蕾丝菲娜。
「……虫。」
「咦?」
预料之外的回答,令愣住的阿尔只能反覆思索著「虫」这个字。
「刚才……那里有一只虫。」
看来自己并没有听错对方所说的话。
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少女的举动,因此只能随口敷衍过去。
「这样啊……」
阿尔并不清楚刚才是否真的有虫跑到自己脚边。
原因就在于少女所射出的红色火球,直接把地面炸得宛如巨木被连根拔起般,形成了一个大坑。
即使那里真的有虫,想必也被那颗致命的火球烧成灰了。
说起来,若是一个不小心,她未来的夫婿也会被轰成瘸子………
不知为什么,少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阿尔神情认真地来回注视著被火球所轰出的大洞,以及蕾丝菲娜的脸庞。
「……请放心……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就不会让任何坏虫子……接近你。」
看在阿尔的眼里,理应面无表情的蕾丝菲娜似乎显得有些得意。这会是错觉吗?
「啊……嗯,谢谢你……」
虽然阿尔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依然勉强从嘴里说出了感谢的词句。
照这么看来,这位公主似乎挺特立独行的。
「哎呀哎呀,没想到沙布黛拉的舞姬虽然话不多,但是身手还算不错呢。」
瑟希莉亚似乎又在嘴里说了什么,但是阿尔并没有听清楚。
「总之很欢迎你来到我国。虽然这里是个不值一看的乡下小国,不过你在此停留期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莉莉希雅,你来带公主回房间歇息。」
阿尔顺利回想起当初排练好的台词,维持住应有的体面。
他开口吩咐站在自己身后的莉莉希雅——这位神秘女子虽然看似与阿尔年纪相仿,但其实从父亲那代就一直担任女仆长。
「遵命。」
身穿女仆装的少女随即恭敬地鞠躬行礼。
「这一位是城内的女仆长——莉莉希雅。如果你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尽量问她。」
「……那就拜托你了。」
蕾丝菲娜面无表情地打完招呼之后,便将行李交给莉莉希雅。
虽然对方是个让人摸不著头绪的女孩,不过自己应该是有好好表现出符合王者的风范才对。
「……(这下子总算能喘口气了)。」
正当阿尔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
「芙蕾雅国夏蓉公主的马车已经抵达了。」
城墙上的瞭望兵喊出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啥?」
内心已经松懈下来的阿尔,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呼声。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瑟希莉亚的脸上仍维持著笑容,歪著自己的小脑袋瓜。
在众人尚未搞清楚状况时,一辆高贵华丽的马车已经迅速穿过城门,并且在阿尔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
「(别开玩笑了,这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明明另外一位新娘候选人应当在一个月之后才会来访……
如今却是……两人同时抵达!?
完了,完了,完了。
但是时间并不会因此而暂停——
叽——
命运之门缓缓开启。
「「…………」」
——完蛋……了!?
等了很久,都没看到有人从马车内走下来。
不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咦!?公主……不见了!?」
正当芙蕾雅的随从也百思不得其解时,众人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亚尔托斯王!」
清脆悦耳的嗓音,让阿尔觉得十分耳熟——
「你这次给我乖乖受死吧!」
这句桀敖不驯的台词也令人印象深刻。
「你是之前那一位……」
但是阿尔还来不及把话说完,身穿鲜红色礼服的少女已高高地举起手中大剑,一脚蹬向马车的车顶,直直朝著阿尔的头顶一跃而下。
「你的首级我收下了!」
现场尖叫声四起。
状况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附近的护卫无人来得及动作。在场众人皆因为即将发生的惨剧而倒吸了一口气。
面对快速逼近的少女,阿尔根本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但是——
锵————!
「咦……!?又来了!?这是为什么!?」
虽然红衣少女不懂个中原因……但是她能明白眼前的状况。
——她的剑……居然砍不中目标!?不对,正确说来是被弹开了!!
当大剑即将砍中阿尔的身体时,随即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住,就像是磁石同极相斥一样,阿尔跟少女都都被推飞出去。
「唔……你突然这样做什么啊!」
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的阿尔,以不符合君王风范的粗暴语气大声抗议著。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他完全忘了保持外交的端正态度。
不过这个时候——
抬起头的阿尔,却目睹了令他难以置信,甚至无暇顾及体面的光景。
「咦……」
少女被吹飞的距离远超出阿尔的想像,直接朝著后方的马车飞了过去——但是她并没有一头撞上马车,反而是以垂直的角度,双脚踩在马车的门板上施力——
「不会吧?」
一道毫不掩饰杀气的鲜红色光芒,就这样直直朝著阿尔射了过来。
「喝啊——————!」
少女的攻击尚未结束。
当她如此大喝的同时将双脚一蹬,随之整辆马车大幅度地摇晃。
攻势更加凌厉的红发少女再度挥起大剑飞身而来。
死定了。
阿尔深信自己这次肯定会惨死刀下。
「得手了!」
「……我要……保护国王。」
就在此时——
阿尔听见了在场另一位新娘候选人的声音。
「我不会让坏虫子……接近国王的。」
是蕾丝菲娜。
「喂,这里很危险喔,你跑过来真的不要紧吗?」
蕾丝菲娜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好歹也是魔法国的舞姬。而且……若是让阿尔XX王死去的话,XXX计画将会被打乱。」
阿尔未能听清楚蕾丝菲娜最后那句话的完整内容。
但是,现在根本没空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因为手持大剑的少女已经来到眼前了。
「喂,你打算怎么做?」
「没事的……只要我张开防护罩…………啊!」
「怎么了?」
「我把魔杖……交给刚才那位女仆小姐保管了。」
「…………喂。」
「……没问题……我会想办法的。」
蕾丝菲娜放弃施展魔法,决定改用肉搏战。
不过阿尔在看到她那格斗菜鸟般的门外汉架势之后——
——嗯,接下来肯定大有问题。
「你在做什么!?这样很危险喔!」
阿尔情急之下冲上前保护蕾丝菲娜,直接将她搂进怀里,以自己的背部朝向来袭的大剑。
「得手了——!」
少女的大剑挥向阿尔的身体……
锵————!
但是又再一次被弹开了。
——究竟是为什么砍不到他?
「呜啊啊~~~~!」
红发少女使尽浑身解数的攻击再次被隐形墙壁挡下,她也跟著失去了平衡。
「咦?」
阿尔先放开了蕾丝菲娜,当他重新转身时,表情既错愕又困惑的少女已近在眼前。
「呜哇!」
在阿尔开口说话之前,已经跟少女撞在一起,两人就这样双双倒地。
这是(虽只是乍看之下)两人未经多少时日即迎来的第二次拥抱。
「痛痛痛……!!」
正当阿尔想要挪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而伸出手时……
他忽然感受到一种柔软的触感。
「呀!」
阿尔的右手握住了某种既有弹性又柔嫩的东西。
接著他立刻就明白自己搞砸了……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即使是不曾实际体验过的自己也十分清楚。
这种情况大叫「我不是故意的!」,当真有办法息事宁人吗……不对,肯定是不可能的。
阿尔希望能够有人告诉他正确解答。
并且不断祈求。
他甚至开始诚心祷告,希望女神可以帮他化解眼前的尴尬。
「哎呀哎呀,阿尔也真是的……」
「………………」
阿尔反射性地瞄了一眼出现在视野角落的瑟希莉亚与蕾丝菲娜,但他感觉到……※盖亚正对自己低喃著「现在千万别找她们说话」的气息。(编注:典出日本男性流行杂志『MEN-SKNUCKLE』二〇〇七年十一月号的一句宣传标语。)
就在此时,阿尔的意识重新被拉回现实之中。
「你这个大色狼!」
当他定眼看去,发现少女此刻整张脸都红通通的。
接著他把视线向下移去,便清楚看见自己的手正一掌抓在对方的胸部上。
「那个,这是不可抗力!」
「……既然如此〜〜」
「先、先等……」
「你是要抓到什么时候!」
今天的天气风轻日暖,不过此时亚尔托斯王城前却传来了十分响亮的巴掌声。
群聚于城门前的亚尔托斯国民们,擅自把方才的暗杀当成一场余兴节目,于是大家在城门关上的同时便鸟兽散了。
「你这个家伙,居然敢对初来乍到的新娘候选人做出那种下流的举动!」
「像你这种还没自我介绍过就先动手砍人的家伙,根本没资格批评我吧!话说你果然是芙蕾雅的舞姬啊。」
「哼哼〜你吓到了吗?」
「不,完全没有。」
两人一鼓作气从地上起身之后,宛如被一起扔入格斗场内的野狗与泼猴那样怒目相视著。
看起来实在不像婚约者(候补)之间的相会。
「你好啊,阿尔诺亚国王,我是芙蕾雅第一公主•夏蓉。这短短的一个月里,还请你多多指教。」
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分钟,芙蕾雅的舞姬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若无其事地向阿尔打招呼。
打完招呼之后,还挤出一张十分做作的笑容。
夏蓉此刻所展现出来的淑女风范,不禁令阿尔觉得她刚才一边大喊著「受死吧!」一边挥刀的模样,简直像是一场梦。
老实说,明明才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现在却能表现得如此泰然,真是令人钦佩。
而且夏蓉应当是以新娘候选人的身分来到此处,却完全以一个月之后就会分道扬镳的口吻来问候。
看来她还真的是很好懂呢。
「哎呀哎呀,虽然说起内乱不断的剑之国•芙蕾雅,便会让人不禁误以为该国的舞姬会是个外表宛如大猩猩般且毫无气质的小姑娘……不过居然一来就故意以肢体接触来吸引阿尔的注意……还真是有一套呢。」
瑟希莉亚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段意喻不明的话。
浑然不知一旁的小姑正在评断自己,拚命在脸上挤出假笑的少女,此刻发现阿尔等人正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是大有问题啊。
不过,无论是夏蓉歪著头的迷人举止,或是突然动手砍人的暴行,对于阿尔来说都不重要。那点小事完全不算什么。
他们之前在战场上见过,甚至还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她肯定就是芙蕾雅的舞姬。虽然这件事情无庸置疑,不过比起这些……
「你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后才会来我国作客吧?」
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提早了一个月前来亚尔托斯。
「啥?」
夏蓉在听完阿尔的提问后,环视周遭,接著当她看见站在一旁的沙布黛拉舞姬之后,立刻「啊!」地惊呼出声……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从我先开始吗?」
夏蓉不解地歪著自己的头。
她的眼神充满困惑,没有一丝不自然。
如果她是在装傻的话,其演技实在高超到不当公主,也能够直接投入戏剧界了。
「…………」
夏蓉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稍加思考。
「算啦,我人都来了也没办法……对了对了,就当作是我『很想早日见到阿尔诺亚国王,因此不小心提早来了♪』这么一回事吧。」
「这样当真没问题吗!?」
以一国的公主而言,这样的态度实在有点太过轻率了。
不过拥有一双红色眼眸的少女•夏蓉,却认为自己想出了十分完美的藉口,得意地挺起她令人难以忽视的胸部。
虽然她的笑容完美无瑕,不过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太随便了。
「哎呀哎呀,这主意不错喔?反正你们迟早都要见面嘛。」
当姊姊为了圆场而如此说完后——
「就是说啊,反正我也想尽快搞定这种麻烦事。」
夏蓉彷佛理所当然地开口附和著。
麻烦事?
这家伙刚才是在嫌麻烦吗?阿尔尽管歪著头眯起双眼看著夏蓉,不过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失言放在心上。
总之继续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办法,因此阿尔便将两位舞姬带到了会客室。
当然夏蓉的大剑则是交给莉莉希雅代为保管。
这么一来,她应该不会再对自己出手吧……但是阿尔也没有几分把握。
「话说回来,也难怪世人会分别将她们尊称为剑之舞姬与魔法舞姬呢。」
当一行人走在通往会客室的石板走廊上时,阿尔将带路的工作交给瑟希莉亚与莉莉希雅负责,自己则是跟在最后面,并且以无人能够听见的音量如此喃喃自语。
芙蕾雅的舞姬,其剑上带有女神的魔力。而沙布黛拉的舞姬则是即使不经过咏唱,也能够施展各种魔法。
此时,阿尔忽然想起一则有待查证的情报。
直到亲眼看见当事人之前,阿尔一直觉得那只是喜欢嚼舌根之人的夸大其辞,但是等他实际遇见夏蓉之后,却觉得此消息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既然如此,蕾丝菲娜也一样非常……
「话说回来,她们确实一如传闻,拥有不输给皇姊的美貌呢。」
被战女神所看中而继承力量的舞姬们,不知为何似乎全都美若天仙。
而且这个谜团到现在尚未解开。就在阿尔心不在焉地思考著这些事情时——
「……你是在看什么!」
走在前方的夏蓉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并且露出十分不悦的眼神盯著阿尔。
那副眼神简直就像是正在瞪著色狼一样。看来她对于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啊……我只是看著前面而已。」
由于阿尔是正在思考事情时被人搭话,因此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的说词,眼神也游移不定。
「是吗〜看在你是初犯就先不计较,不过下次胆敢再盯著我一分钟以上的话,我就一剑劈了你喔?」
「………」
这名无论再怎么思考,前来的目的除了暗杀别无他想的芙蕾雅的公主,气呼呼地瞪著阿尔。
这个时候,蕾丝菲娜忽然介入了他们两人之间——
「……无论你想看我多久……都可以。」
她露出一副咬紧住下唇的模样,拚命将声音从嘴里挤出来。
身为纯情男儿的阿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夏蓉看了一眼莫名开始脸红的蕾丝菲娜(情敌)之后——
「她的脸好红喔……我说你啊,没对人家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眯起双眼冷冷地瞪著阿尔。
夏蓉果然把自己当成色狼来看待啊……反正如今已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我遇见你们到现在,根本还不超过一小时喔?」
虽然阿尔以根本没时间与蕾丝菲娜独处来为自己辩护,不过——
「那种事情很难说吧!」
夏蓉气呼呼地当场转过身去。
蕾丝菲娜的表情看不出变化,不过仔细一看,她的脸色的确是有点红润。
「我愿意原谅你刚才去勾搭其他女生……因为书上有写……若是女性被男性抱过的话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站在一旁的蕾丝菲娜,忽然说出了出人意表的发言。
「……因此……我已经是……阿尔诺亚王的妻子。」
她明明看起来面无表情,不过脸颊却已经染上了一片绯红。
「不不不,虽然就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是能够理解那本书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过……该怎么说呢?我刚才并没有勾搭其他女生,就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而已。」
「喂,你说『不幸的意外』是什么意思!?真要说来是我……」
正当两人即将再度爆发口角时——
「哎呀哎呀,就在这里。」
瑟希莉亚出声打断了夏蓉的话语。
定眼一看,这才发现瑟希莉亚已经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并且笑脸盈盈地站在该处。
「……好的……义姊大人……」
蕾丝菲娜似乎感到十分害羞,她先是与阿尔稍稍四目相交,接著便迅速地朝著瑟希莉亚的身边跑过去。
「你们是什么时候……下流!你这个禽兽!」
夏蓉先是以充满杀气的口吻朝著愣在原地的阿尔破口大骂,随即跟著快步走进会客室。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城中数一数二豪华的房间——会客室。
该处放置著亚尔托斯先王在生前基于兴趣,从大陆各处收集而来的珍品。
比方说由一流工匠制成的暖炉、基尔戈尼产的沙发。
所有摆设都布置得恰到好处,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
「大家就随便坐坐吧。」
阿尔在招待两位公主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在对侧的沙发上。
「……谢谢你……我的达令!」
瑟希莉亚默默关注过每一个人之后,便著手帮大家冲泡她最近感兴趣的红茶。
阿尔一边看著优雅地冲泡著红茶的姊姊,一边心不在焉思考著该跟两位公主聊些什么话题时——
「有机可趁!」
「唔啊————!」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把银白色的刀刃。看来夏蓉又出手了。
明明武器应当都已经交由莉莉希雅保管了吧……
阿尔反射性地把头往旁边一歪,刀刃也在同一时间划破了他的脸颊
「…………啐!」
「…………」
两人又再一次互相瞪视著彼此。
接著夏蓉把她右手中不知从哪取出的短刀轻轻地转了一圈,然后在脸上露出「哼,你以为刚才那样就结束了吗?」的得意笑容。
「你、你怎么会有短刀啊!?」
阿尔在出声抗议的同时,也躲至自己原先所坐的沙发后方。
「麻烦你…………」
「少说废话!」
「呜哇!」
阿尔勉强以沙发当作盾牌躲过了攻击。
夏蓉实在是太嚣张了。
「别开玩笑了!不要以为我就只会逃跑而已!」
正当阿尔准备反击而站起身时——
「你太慢啰。」
早料到阿尔的动作而蓄势待发的夏蓉,脸上露出了确信会取得胜的得意笑容。
「得手了!」
「唔……」
来不及对此次攻击做出反应的阿尔,完全失去平衡倒在了沙发上。
这次肯定——
锵!
不过……
夏蓉使出浑身解数所刺出的小刀并没有碰到阿尔,刀身甚至当场断成两半。
「又来了!?为什么!?为何我会砍不到他呢!?」
怒气冲冲的夏蓉粗暴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胸口,从中取出了第二把短刀。
虽然阿尔曾听人说过,女性的身体里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也藏有如此致命的谜团。
「你别再做无谓的抵抗,老实地束手就擒……!?」
难掩焦躁的夏蓉,再次拿著短刀往阿尔身上挥去。
锵————
这次的阻碍有别于阿尔身上那股神秘力量。
而是从旁飞来一颗冰块打掉了夏蓉的短刀。
「……身为一国公主,而且还是一名舞姬,居然做出如此毫无气质的举动……丢人现眼。」
先前不曾采取行动的蕾丝菲娜,此时已举起她手中那把不知何时取来的魔杖,静静地站在原地,并且还在眼前描绘出魔法阵。
「……而且那东西……那位男性将会成为我的……夫君,因此如果被你杀死的话……会让我有些困扰。」
她刚才根本把我当成了物品吧!而且我被杀死也只会让她感到有些困扰而已——阿尔不禁在心底如此吐槽著。
两位舞姬无视阿尔责难的眼神,露出杀气腾腾的神情相互对视著。
「你们都先等一下!若是你们在这边大打出手……」
「……放心,书上有写过……自己与夫君的性命……都要靠自己亲手来保护。」
「别理书上写些什么!拜托先听我说啦!」
阿尔的叫声空虚地回荡于气氛已是剑拔弩张的室内,蕾丝菲娜此时轻轻地将手向前一伸。
在传来一阵轰隆声响的同时,她的手中也射出了一颗火球。
看来传闻所言不假。
在亲眼看见有人无需咏唱就能够使出魔法之后,阿尔不禁冒出了如此想法。
这位少女果然也是舞姬……而且她似乎有拿捏分寸,没有将整个房间直接轰成灰烬——阿尔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哼!你以为那点程度就能够吓到我吗!」
不知为何,遭到攻击的夏蓉居然露出开心的笑容。
「舞姬之间的战斗,这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遇到呢!」
她如此说完之后,便轻轻松松地用手中的短剑将火球反击回去。
「一般而言,有人能够像这样使用武器将魔法打回去吗?」
阿尔呆若木鸡地看著眼前颠覆常理的战斗方式,火球飞向他脚下的地板……
轰隆——————!
火球以十分猛烈的方式炸了开来,阿尔也被炸飞至半空中。
「(咦?咦?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完全没有感受到高温或任何痛楚。
明明那些堪称威权象徵而摆放整齐的收藏品在这场爆炸之中,全都融化得面目全了……
「唔喔!我国最昂贵的座钟!」
「……无妨……只要阿尔诺亚王毫发无伤……也就不要紧了。」
被炸飞至半空中的阿尔,看见了正直直盯著自己的蕾丝菲娜。
那个座钟也算是国宝,至少也稍微心疼一下吧……
「即使我毫发无伤——噗呼!」
阿尔还来不及把整句话说完,就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老实说,直接摔在地上的痛楚,还比刚才的爆炸更为强烈。
「你不要紧吧?那个……刚才你是……直接被魔法给击中了喔?」
不知为何,原先想暗杀阿尔的舞姬,此刻却出言关心。
「哎呀哎呀,我正在帮各位泡茶,请你们安静地稍微再等一下喔。」
阿尔忍住痛楚回头看去,发现瑟希莉亚正雀跃地使用自己张罗好的茶具组泡茶。
在这种状况下,姊姊仍然继续维持著自己的步调,这果然是因为她身为舞姬的缘故吗……?阿尔不禁觉得某种程度上,瑟希莉亚确实是胆识过人。
「总……总而言之,那我就继续暗杀你啰!」
「你不觉得像这样光明正大做出暗杀宣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阿尔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因此他从小就被一、两个杀手……不对,大概用十根手指头都不够数的人觊觎。
基于这样的经验,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暗杀是某种更加卑鄙又龌龊的行径。
「我、我也没办法啊!谁叫我是第一次执行这种暗杀任务嘛!」
夏蓉气呼呼地嘟起嘴巴,并且将脸撇向一旁。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会听见杀手的傲娇发言——
像这种毫不掩饰到堪称胆大妄为的行径,似乎就连夏蓉自己也觉得继续坚称这是暗杀有些牵强。
「……我也是第一次……并且也决定要将第一次献给阿尔诺亚王……」
蕾丝菲娜则是从旁嘟嚷著这段意义不明的发言。
「你指的第一次是什么啊?蕾丝菲娜……算了,你不必回答我。」
这是为什么呢……比起肉体的痛楚,阿尔反倒觉得精神上更加疲倦——
「阿尔诺亚王……请直呼我……菲娜就好。跟我比较亲近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嗯,我知道了。那么,你也直呼我阿尔就好。」
「阿尔……我知道了。」
虽然菲娜的表情变化很不明显,不过她此刻忸怩的模样,倒也让她看起来像是个符合少女年龄且楚楚可怜的公主。菲娜看上去可称开心地点头同意。
接著她露出有别于看向阿尔的眼神,以冰冷的视线瞪著夏蓉。
「……至于那边的野蛮人……你可要尊称我为……蕾丝菲娜大人!」
语毕,菲娜便挺起她那正在发育(本人是如此坚信著)的胸部。
「喂!你说的野蛮人是谁啊!」
夏蓉用那双红色眼眸与菲娜对视著。她现在的表情,宛如一头龇牙咧嘴的猛兽。
「……抱歉……我说错了,应该叫你……魔鬼畜生?」
即使看见夏蓉可怕的表情,菲娜依然不动声色地如此开口回嘴。
「是吗?之后即使你到时哭著求饶,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夏蓉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表情狰狞到彷佛能够听见牙齿相互摩擦的声响。
也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愤怒的关系,她的身上甚至散发出了红色的灵气。
「喂喂,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吧……」
「……阿尔……你快退后……」
菲娜在发现对方散发出杀气之后,像是想守护阿尔般地挡在他前面。
现场气氛紧绷到几乎是一触即发。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帮各位泡好茶啰!」
就在此时,瑟希莉亚毫不客气地打破了眼前这股凝重的气氛。
她先是笑脸盈盈地看著阿尔,迫不及待地把阿尔带到位子上。
阿尔在看见瑟希莉亚的笑容之后,不禁松了口气,不过——
「皇姊,现在不是喝茶的时候吧!」
此时他绷紧了神经,出言警告瑟希莉亚。
「我能够理解各位初次见面总是会感到有些紧张……大家何不坐下来喝杯茶放松心情呢?」
完全没有搞懂现场气氛的瑟希莉亚,百思不解地歪著头,露出一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的模样。
也不知她是生性如此还是刻意装傻,但阿尔是真心觉得自己国家的舞姬是一名胆识过人的优秀策士。
「那么,来自芙蕾雅与沙布黛拉的两位舞姬,也请来喝我泡的茶吧。」
瑟希莉亚完全没有将夏蓉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看在眼里,直接站在两名舞姬之间,分别递给两人一杯红茶。
「吵死啦!我又不是来这里喝茶的……啊!」
锵!
此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明显能够看出夏蓉应该不是故意的。
但她所挥出的短刀却稍稍划过了茶杯。
下个瞬间,瑟希莉亚手中的茶杯便溅出了几滴茶。
「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夏蓉见状后,立刻显得手足无措。
难道她对于脸上仍然保持笑容的瑟希莉亚感到害怕吗?
嗯〜情况有点不太妙——阿尔心里如此想著。
「……义姊大人。」
菲娜随即帮忙出面缓颊。
「我会乖乖……啊!」
锵啷!
一阵东西打破的声响传入耳里。
「啊……对……对不起。」
菲娜的脸色立刻刷白。
瑟希莉亚的脸上依旧维持著微笑,并且默默地注视著菲娜。
菲娜看穿了现场的气氛。
但是因为她似乎看透太多事情,所以紧张到超乎自己的想像,不小心让伸手准备接下的茶杯滑了出去,当场把红茶洒了一地。
……这情况当真非常不妙——阿尔的脑里立刻闪过这个想法。
啪滋!啪滋啪滋啪滋啪滋啪滋!
这是什么声音?
是空间裂开的声音。
照理说不可能听见的幻听,加深了三人心中的恐惧。
房间内充斥著极为可怕的强烈杀气,完全不是先前那种紧张感所能比拟的。
身处在让人不禁想立刻转身逃走的气氛之中,率先做出反应的人是瑟希莉亚。
「哎呀哎呀,老实说你们弄坏了父亲的收藏品是无所谓,不过你们现在对我的茶具组做了什么呀?」
在场三人看著瑟希莉亚脸上的温柔笑容……
心中都只有大感不妙的念头而已。
数分钟之后——
「哎呀哎呀,红茶还剩下很多,你们可以尽管喝喔。」
看著脸上依然保持著微笑的瑟希莉亚,阿尔、夏蓉以及菲娜先是分别喝了一口红茶,然后挺直腰杆异口同声地回答「真是太好喝了」。
不知为何他们三人的表情都很僵硬,简直就跟走在钢索上没两样。
「由于听说今日有贵宾来访,因此这些红茶是用我亲手栽种在城内中庭里的茶树树叶所冲泡而成喔……请问各位还满意吗?」
面对瑟希莉亚那温柔的笑容——
「这……这味道真是令人眼、眼、眼睛为之一亮呢。」
夏蓉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张生硬的笑容。
「……这……这这这红茶……十分美味。」
菲娜则是说起话来不知为何一直颤抖著。
「真、真、真不愧是皇姊亲手泡的红茶,简简简直是好喝极了!」
三个人分别以不同的方式拚命称赞瑟希莉亚。
「我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非得跟你们一起活受罪不可啊?」
阿尔看准了瑟希莉亚转过身去的瞬间,立刻如此小声抱怨著。
「这也没办法啊!话说你为何不先提醒我一下,你姊姊生起气来时这么可怕呀!」
「你这个一走进房间里就大开杀戒的人,根本没资格抱怨吧!」
阿尔压低音量如此反驳之后,气呼呼地回瞪夏蓉……
「哎呀哎呀,你们还想要再来一杯吗?」
当姊姊一转过身来时,三个人立刻又挺直腰杆。
「话说你当时的招式究竟是什么呀!」
在目送丢下一句「我忘记拿茶点过来了呢」而走出房间的瑟希莉亚之后,夏蓉先确实地数了十秒,才如此提问。
「嗯?什么意思?」
阿尔转动了几下因为紧张而开始发僵的脖子,歪著头如此反问。
他并没有在装傻。
毕竟两人在见面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他才会无法理解她这个并未明确指出时间与地点的问题。
不过阿尔也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疑虑。
那就是无论在战场或刚才,夏蓉的攻击全都无法伤及自己一事。
还有当自己接触到夏蓉时,她的身体忽然产生变化一事。
搞不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不过他却有个十分单纯的想法——
「我说你啊,明明之前那样玩弄我的身体,难道你以为没有给个解释,我就会放过你吗!?」
——阿尔觉得夏蓉之前明明都差点杀了自己,但她只因为不可抗力地被人抱了一下,还有稍微摸到一下胸部,相比之下根本算不上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吧。
「啊……我对于这件事……也很好奇。」
唯独此时与夏蓉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菲娜如此说道。
「能麻烦你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吗?」
站起身来的夏蓉,把脸逼近到阿尔的面前。
面对那双不容许有任何虚言与谎话的清澈赤瞳,阿尔反射性地别过头去。
「哎呀哎呀,或许这跟舞姬与魔王有所关系也说不定喔?」
不知不觉间回到众人身边优雅地喝著茶的瑟希莉亚,在看见弟弟被新娘候选人逼得说不出话时,代为开口回答。
「皇姊!那件事——」
但是瑟希莉亚却伸出食指将阿尔想说的话打断了。
「哎呀哎呀,我想应该无所谓吧。毕竟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们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反而会有所不便吧?」
虽然阿尔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而且身为神之代言人的我,也会要求两位发誓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
语毕,瑟希莉亚便面向两位舞姬,并且宛如歌颂般地开始咏唱咒语。
瑟希莉亚既是亚尔托斯国的舞姬,同时也是这国家的神官。
虽然她小时候也有调皮的一面,不过于某天之后,她的脸上便总是维持著微笑。
时至今日,无论贵族、文武官员以及国内百姓都一致尊称这位既优雅又美丽的舞姬为「微笑舞姬」。
当然,所有人都认为下任国王肯定会是瑟希莉亚公主。
不过在两人的父亲死后,瑟希莉亚却忽然表示她要成为神官。
尽管舞姬加入信仰战女神的教会并非是什么特例,不过对于瑟希莉亚而言,却是有著非得成为神官不可的理由。
其中一个理由——当然就是想让阿尔继承王位。
但是瑟希莉亚舍弃王位成为神官的真正理由是——
「(只要成为神官的话,所谓的血缘关系也不复存在,这样我就能够以一名女性的身分与阿尔结婚了!)」
因为即使是贵为王族,成为神之使徒也必须放弃原生的血缘。
附带一提,为了达成增加神之使徒的目的,这片大陆上的神官是能够与人结婚的。
当时阿尔在看见与自己不再是姊弟而显得十分落寞(演出来的)的瑟希莉亚之后,便立刻开口说道:
「请放心,皇姊,纵使这是天神的规定,我们依然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是吗!?所以我永远都是皇姊的弟弟喔!」
而瑟希莉亚的野心,因为这句话而粉碎了……
但她现在以此当作前车之鉴,暗地里不断想办法制定出姊弟也能结婚的法律,而且这件事只有莉莉希雅一个人知道。
将此秘密深藏于心底,终于将咒语咏唱完毕的瑟希莉亚,举起左手以十分严肃的态度将誓词说出口。
「我乃神的代言人,不可有人违背接下来与我订下的誓约——」
此时,瑟希莉亚的左手开始发出圣光。
她超凡脱俗的姿态,让所有人都不禁以为自己正身处于神圣的教堂内。
接下来只要对神发誓即可结束。
不过脸上露出本日最灿烂笑容的这位姊姊——
「假如胆敢违背与我最宝贵!最重要!!的阿尔所做下的约定,就让这些骯脏的乡下小姑娘们给○○XX,再被灼热□□□□的◎◎给☆☆,就此△△△,并且是说到做到♪」
将现场气氛完全搞砸了。
「…………咦!?」
「…………义姊……大人……?」
夏蓉与菲娜皆露出难以置信的错愕眼神,看向未来可能成为自己小姑的瑟希莉亚。
「皇姊!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话说你信仰的究竟是什么神明啊!」
「哎呀哎呀,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要她们乖乖信守约定就没事啦。」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不久前才刚见识过小姑堪称言行不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模样之后,内心大感动摇的夏蓉与菲娜便立即点头同意——
「有意思!我这就发誓给你们看!」
「…………我明白了。」
于是两人都完成了对神许下的承诺。
「那么,阿尔。」
立誓魔法结束之后,瑟希莉亚便扭头看向阿尔。
「……好啦,只要告诉她们就行了吧!」
无法看穿自家姊姊到底有何用意的阿尔,不甘不愿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你是投胎转世后的魔王!?」」
阿尔在看见两位舞姬惊讶的表情之后,不禁在心中咂舌。
一面告诫自己要多多与人接触,一面又逼迫自己说出最不能外传的重大秘密,阿尔实在不懂姊姊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难道是希望藉由曝光自己的身分,能够吓跑这两位舞姬,让她们赶紧回去吗?
「你们应该都有听过魔王与战女神的故事吧?」
开始有些自暴自弃的阿尔,说起话来也显得不太客气。
「那当然啰,过去有一名国王为了从敌军手中保护自己的国家,便让魔王附身在自己的体内。不过后来这位国王却失控暴走,最后是十分敬爱国王的七位美丽的部下献出自己的生命召唤出战女神,才藉此将魔王封印起来对吧?」
虽然解释得十分草率,不过基本上都没有错。
夏蓉在说完之后,便挺起她那傲人的胸部。
正常来说,这情况让人一饱眼福,不过也令人不知该将视线放在哪里。
但是对于此刻的阿尔而言,他已经没有余力在意这种事情了。
「……女神为了防止被封印的魔王复活……便将自己的意志与力量……分给了七位少女。而这就是我们舞姬的由来。在这片大陆上……即使是三岁小孩也知道这个故事。」
菲娜以平淡的口吻接下去继续解释。
「说得没错,不过你们知道魔王被封印在哪里吗?」
阿尔宛如老师在指导学生般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先是看著地上,接著又把视线移到了两位舞姬的身上。
「难道说……」
菲娜稍稍地倒吸了一口气。
「没错,就是这里!」
阿尔彷佛做好觉悟般地叹了一大口气,接著伸手指了指脚底下的地板。
「就在这座城堡的……底下吗!?」
「(虽然我也不曾亲眼看过啦。)」
阿尔觉得这种事不提也罢,依然维持著脸上的表情——
「至于我就是被魔王所选上的容器。」
他对著一脸惊讶的两位舞姬继续说出了骇人的事实。
「没错!我最爱的弟弟与这名传说中的国王有著同等资质!」
相较于神色哀伤的阿尔,瑟希莉亚却不知为何得意地挺起自己的胸部。
「既然舞姬的力量会遗传给后人,魔王的肉体(容器)会投胎转世也不足为奇,是吗?」
夏蓉用手指抵住下巴,似乎已经接受这个说词。
「没错,我就是被魔王所选上的依附之物。不过因为魔王之力被封印的关系,所以我也只能施展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另外意识也没有遭到魔王所支配。」
「既然如此,难道说……!?」
夏蓉露出了锐利的眼神看向瑟希莉亚。
「你误会了,皇姊跟你们一样都是舞姬,与魔王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们这对姊弟……分别是舞姬与……魔王吗?」
依照机率来说,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菲娜稍稍皱起了眉头如此说道。
「哎呀哎呀,你这句话就有点不太对啰,其实我跟阿尔是同父异母的姊弟。」
瑟希莉亚优雅地轻抚金色的秀发。
「皇姊是前王妃的女儿,而我则是继母所生的儿子。」
「正是如此!因此我也能够和阿尔结婚喔!」
「……没这回事吧。」
看著兴奋到双眼发亮的自家姊姊,阿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瑟希莉亚愈来愈偏激的发言,让人渐渐觉得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但阿尔依然认为这只是瑟希莉亚为了缓和现场气氛的玩笑话而已。
肯定是这样没错。
希望…………是这样啦。
「不要紧的!天神也说过在爱情的力量之前,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
爱情的力量无所不能,或许天神真的有此一说。
对于天神的教诲,解读方式也会因人而异。
但是天神应该万万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把这句话拿来解释成姊弟也可以谈恋爱并传教吧。
阿尔不知该对这种扭曲的爱情力量说些什么,用手指轻轻地按著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此时——
「比起这种事情,我比较好奇你先前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夏蓉硬是将跑偏的话题给拉了回来。
「关于这部分……我也不太清楚。」
举起双手的阿尔耸了耸肩。
对于阿尔来说,与他距离最近的舞姬就是他的义姊•瑟希莉亚。
不过瑟希莉亚的恋弟情结严重到即使有人语带威胁说出「牺牲阿尔的性命就能够拯救全世界」,她也会笑著与全世界为敌。
因此她绝对不会拿剑指向阿尔,甚至未曾对阿尔抱持过一丝杀意。
不对,事实上只有一次而已。
那是在还是小孩子的瑟希莉亚,揪住阿尔的衣领,然后问著「你很喜欢姊姊对吧?很想跟姊姊结婚对吧?」的时候。
「(我记得我当时哭著回答『姊姊的表情好可怕!』之后,皇姊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放开我了……咦?话说皇姊好像在那之后,脸上就一直保持著笑容了。)」
「我说你啊!真的有想要回答问题吗?」
「呜哇!」
阿尔的意识随即被近在面前的红眼舞姬拉回了现实。
「应该是阿尔体内被战女神封印的魔王,对于身为舞姬的夏蓉小姐的攻击产生了反应吧……要不然就是……」
笑脸盈盈的瑟希莉亚代替阿尔开口回答著,并且不知为何顺势靠在阿尔的身上。
「这是因为召唤战女神的七位美女的灵魂,并不想攻击自己所敬爱的国王(魔王)吧?毕竟这样比较浪漫嘛。吶〜你也是这么认为吧?阿尔。」
「……我们舞姬平常是借用战女神的力量……才能够使用武器或魔法应战。但是战女神此时却对封印住魔王的肉体……产生反应?」
菲娜完全没理会瑟希莉亚,露出确信的眼神看著阿尔。
「所以我的剑…才会无法砍中你吗!?」
夏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我的魅惑魔法……未能生效……」
菲娜以任谁都听不见的音量如此喃喃自语。
「既然如此!当我被你摸到时……那个……」
不知为何脸色染上薄红的夏蓉,看著阿尔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哎呀哎呀,难道你们做过让魔王与战女神之力合而为一的【叛神行为】吗?」
「【叛神行为】?」
满脸问号的夏蓉扭头看向正在喝红茶的瑟希莉亚。
「……没想到芙蕾雅居然落后到……就连关于『圣魔之力化作混沌之处,将会产生足以控制世界的力量』等内容的异端圣书都没有吗?」
「啊〜!我记得那本圣书出现于一千年前吧,老实说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面对菲娜刻意挑衅的发言,阿尔随即上前缓颊。
话说她怎么好像有点在生气耶?
「……阿尔不知道没关系,等晚点我们两人独处时再讲给你听……」
反观菲娜对阿尔就以十分温柔的语气开口回应。
「你的态度也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夏蓉气呼呼地瞪著一脸害羞的菲娜。
——总觉得气氛还真尴尬。
「那么,【叛神行为】到底是什么呢?」
为了避免房间继续遭到破坏,阿尔迅速改变话题。
「这句话就是指圣魔之力合而为一。大概是因为这股魔力极为强大,几乎可与众神匹敌。换句话说,就是阿尔的魔王之力流入了夏蓉小姐的体内吧。」
瑟希莉亚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一边探索著脑中记忆,一边如此说著。
受到「战女神」庇护的夏蓉所做出的攻击,没办法对体内封印住「魔王」的阿尔发挥作用,反倒是对于阿尔的「魔王」之力毫无抗性的夏蓉受到了影响。
「咦……这么一来,我不就没办法攻击他了!」
确实如夏蓉所言。
这情况就跟自己在猜拳比赛中只能出剪刀,然后去挑战可以出剪刀与石头的人没两样。
就在此时,瑟希莉亚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忽然瞪了夏蓉一眼。
「——不过,相传这种时候,战女神之力为了避免舞姬遭受魔之力污染而发挥作用,便会跟著产生类似性冲动的感觉。」
「咦!?你怎么会知道……没事,什么都没有!」
夏蓉对这句话立刻产生反应。
「哎呀哎呀,你因为【叛神行为】而感到十分舒服吗?」
「……好色夏……色胚蓉。」
「什么!?」
夏蓉听见菲娜毫不避讳的污蔑之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再继续这样贫嘴的话,我就把你的嘴巴切下来喂马喔!」
也不知是基于愤怒还是羞耻,脸红到快要喷出火来的夏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明显十分动摇。
「……马是草食性……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笨蛋〜笨蛋〜!」
「气死我了!」
总觉得……听得到理性之线断裂的声响。
因遭受多次挑衅而再也按耐不住怒火的夏蓉,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口里。
「(喂喂,她还在里面藏了什么吗!?这样与其说充满神秘,不如说是变魔术了吧。)」
有别于默默在心中佩服著夏蓉的阿尔——
「……先下手为强!」
菲娜则是从座位上起身,拿起魔杖摆出战斗架势。
夏蓉与菲娜正面互相对峙著。
现场宛如风雨欲来般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两个人相见至今只有短短一个小时,但是期间已不知出现过几次这样紧张的场面,当会客室内陷入如此一触即发的气氛之中时——
「哎呀哎呀,那就稍微来实践一下吧?」
即将来袭的台风立刻转变成热带性低气压。尽管阿尔希望两人不打不相识,打完之后就能雨过天晴成为好朋友,不过现在光是能使这场风波平息就已经足够了。
瑟希莉亚优雅地走过即将大打出手的两人之间,一把握住了阿尔的手。
「那就开始实践啰。」
「皇姊,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呵呵。」
下个瞬间,瑟希莉亚已将阿尔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胸部上。
「等等!皇姊!」
但是瑟希莉亚却将阿尔的抗议当成耳边风——不对,她明明都有听进耳里,但却彷佛为了避免错失良机般,紧紧地把阿尔的手抓来压在自己的胸部上。
「呀嗯!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足失态的惨叫声回荡在被烧得黑压压的房间。
「你、你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呼〜呼〜哎呀哎呀,这只是在实践【叛神行为】喔!」
「既然如此,应该用不著要我抚摸你的胸部吧!」
虽然阿尔拚死抵抗,但是依然摆脱不了自家姊姊的手。
而且还文风不动。
面对瑟希莉亚那即使压扁也能立刻弹回来的柔嫩丰胸,阿尔不禁挺直了腰杆。
虽然阿尔露出不断诉说著「皇姊你当著两位新娘候选人的面前在做什么啊?拜托你快放开我好吗?」的求饶眼神……不过瑟希莉亚却魂不守舍地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
「皇姊,请你快点放开我啦!」
「……目前还没有验证完毕。」
「拜托你快放手。」
「不行〜我不放。」
「皇姊!!」
「呵呵!」
「……义姊大人……看起来有点可怕。」
面对脸上依然保持著笑容,但却完全没有把阿尔的抵抗放在心上的瑟希莉亚,菲娜小声地如此说著。
「可……」
瑟希莉亚立刻对这个音节产生反应,放开了阿尔的手。
接著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所有人都很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先脸颊染上樱花色的瑟希莉亚,此刻却显得愈来愈苍白。
「咦!?咦!?」
手忽然被人放开的阿尔也不禁发出了惊呼声。
其实瑟希莉亚自从以前在听见自家弟弟满脸是泪地说出『姊姊的表情好可怕!』之后,这句话就成了她的心理创伤。
「可、可怕……」
「皇姊?」
「我、我一点都不可怕喔?阿尔。」
「皇姊,你忽然之间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
就在此时……阿尔忽然感觉到另外一道视线。
就是先前最为吵闹,但此刻却最安静的人——
夏蓉。
阿尔即使不看也知道,她此时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当他以「拜托请别误会」的眼神胆颤心惊地看向夏蓉时——
「居然还对自己的姊姊伸出魔掌,你这个人真是太下流了!」
「……我真的有办法嫁给这种人吗?」
先前还怒目相向的两位舞姬,在看到眼前这对姊弟的行为之后,现在却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退避三舍。
到头来,刚才究竟验证了什么呢?
也不知是因为方法不对,或是单纯只是瑟希莉亚在开玩笑,总之阿尔与瑟希莉亚两人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于是事情就在什么都没搞懂的情况下落幕了。
「哎呀哎呀,亏我们刚才都进行【叛神行为】了。」
当心情平复下来的瑟希莉亚感到十分扼腕时,夏蓉与菲娜不知为何都露出了十分冷淡的眼神看向阿尔。
阿尔不禁觉得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了,难道不可抗力这四个字已经从世上消失了吗?
看来无论身处在哪个时代,男性都是吃亏的一方。
「总而言之!你接下来都不准碰我!」
这就是夏蓉所得出的结论。
虽然阿尔能够理解个中原因,不过年龄相仿的少女当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嗯,你放心吧,即使到时你拜托我碰你,我也不会照做的。」
「唔……是吗?那就这么说定啰。」
阿尔默默地喝了一口红茶。虽然他表面上装得很平静,但其实内心很想逃回房间躲在角落耍自闭。
反观夏蓉,她对于阿尔的挑衅抽动著嘴唇,不过仍勉强回以微微一笑。
「哎呀哎呀,那就得赶紧再准备一间客房才行啰。莉莉希雅,请你去帮夏蓉小姐备妥房间吧。」
「遵命,其实属下先前已经准备好两位贵宾的房间了。」
阿尔不禁怀疑自家女仆到底是何时做好这些准备的。
站在会客室入口附近待命的莉莉希雅如此答覆。
「真不愧是莉莉希雅。那么,夏蓉小姐,蕾丝菲娜小姐,在带两位前往各自的房间之前,也请顺便参观一下我们亚尔托斯国的王城吧。」
瑟希莉亚说完之后便走出了会客室,莉莉希雅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那么,从今天起这一个月内请多指教啰,阿尔诺亚陛下!」
虽然夏蓉笑脸盈盈地如此说著,语气却十分冷淡。接著她优雅地从座位起身,迅速地跟上瑟希莉亚的脚步。
「…………」
菲娜则是面无表情地鞠躬行礼完之后,也一起走出了房间。
会客室内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刚才的喧嚣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一种有如台风离境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呼〜〜〜〜累死我了……」
一个人被留在房间里的阿尔先是用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双脚跷在桌子上。
感觉上完全应证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句谚语。
到头来还是顺水推舟地接受两位舞姬同时待在国内的事实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因为阿尔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尔在放松心情之后,不禁开始一个人发著牢骚。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始于日前亚尔托斯军对芙蕾雅军的那场攻防战。
亚尔托斯军颠覆世人的预测拿下胜利。
周边各国的君王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由一名小鬼所率领的亚尔托斯军所打败吧。
但是芙蕾雅军却吃下了败仗。
——这个消息颠覆了芙蕾雅王与沙布黛拉王的想法。
他们即使到现在,肯定依然不觉得即便开战,自己的军队会输给亚尔托斯。
不过万一战况陷入拉锯战,导致自国损失太过严重的话,即使后来打赢了亚尔托斯,终究会让他国有机可趁。
——因此他们得出了以下结论。
那就是——【透过战争以外的手段得到亚尔托斯国即可】。
两国国王为了让损失降到最低,将万夫莫敌的舞姬送到亚尔托斯。
另外指派给舞姬的任务也各有不同。
——一位是来拉拢亚尔托斯国王(阿尔诺亚)。
——一位是来暗杀亚尔托斯国王。
至于两人之所以会同时来访,为的就是避免被他国取得先机。
这种事情根本就只是给人增添麻烦。
倘若当真如此,直接开战反而轻松多了。
「唉~~~~」
面对如此四面楚歌的状况,阿尔再度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桌上放凉的红茶一饮而尽。
3
隔天早上。
正当全国上下因为国王相亲一事而闹得沸沸扬扬时,身处于事件中心的阿尔却在专心地整理资料。
自从两位新娘候选人来访后,阿尔就忙得不可开交……真要说来是被另一种忙碌追著跑。
即便是相亲,终究是不同国家的两位公主同时来访。单就这种情况来说,阿尔便非得尽快以书信向芙蕾雅与沙布黛拉进行解释不可。万一让对方先发现了这件事,很可能会招来「这个小鬼才刚当上国王不久,就嚣张到想藉由同时占有两国公主来坐享齐人之福」这类误解。想当然耳,调度两人在滞留期间所需的物资也是当务之急。阿尔非处理不可的事情可说是堆积如山。
「阿尔,现在方便打扰一下吗?」
来者完全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尽管此处被称为办公室,不过实际上更像是阿尔的寝室。这里除了有他小憩用的床铺外,甚至还堆满了他的书籍与资料,简直像是一间私人工作室。
「有什么事吗?夏蓉。」
「我正在考虑……自己乾脆别再暗杀你,而是真的嫁给你算了。」
这位突然来访的客人正是夏蓉。
虽然她穿著与昨日差不多的礼服装扮,但她静静走入房间的模样,却散发出宛如千金大小姐般的清新气质。
不对,她确实是一国的公主。
不知道夏蓉的心境出现了什么变化,总之她有别于昨天,开始对阿尔展现出自己的魅力。
话说回来,她直接表明自己是来进行暗杀的,这样没问题吗?
唉,反正依照昨天一连串的事情,任谁都知道她是芙蕾雅派来杀死阿尔的刺客了。
「……」
阿尔屏息默默注视著夏蓉,并且不由自主地提高警觉。
他的直觉正不停地发出警告——自己接下来很有可能会被卷入某种麻烦之中。
另外阿尔也注意到夏蓉对自己的称呼,不知不觉中从「阿尔诺亚陛下」变成了「阿尔」。
虽然阿尔可以询问夏蓉为何会改口这样称呼自己……不过他相信这是个好现象,所以决定不去深究这件事情。
「……这是真的吗?」
「嗯。」
「你不会再攻击我了吗?」
「…………嗯。」
「是吗……虽然我很高兴听到这些,不过……你背后藏著的东西……是什么呢?」
「秘•密。」
阿尔不禁心想,假如这确实是夏蓉的真心话,那他应该会非常开心吧。
不过藏在夏蓉那头红发后面那个隐隐若现的东西,却无情地毁了阿尔的幻想。
即便是再怎么笨拙的杀手,也很少有人会扯出这么容易被看穿的谎话。
「即使你说得再可爱也没用吧?为何会有一把大剑在你的头顶上摇来晃去啊?」
「…………咦?」
大感错愕的夏蓉气愤地瞪著阿尔。
「不,你干嘛露出一脸自己怎么会穿帮的表情啊?你是笨蛋吗?还是说你完全把我给瞧扁了啊?」
「啐!亏我还以为如果是阿尔应该不会发现咧……」
「喂!别故意让人听见你那些没礼貌的心底话啦!」
阿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两人才刚认识不久,不过对方却立刻就把自己当成了傻瓜看待。
「话说我记得那把剑应该暂时交由莉莉希雅保管吧!」
「哼,我可是一国的公主!只要我说出『若不把东西还我,将会引发国际问题』就简单啦。」
「怎么这样……」
夏蓉微微地翘起嘴角露出笑容,并且将手伸向剑柄。
「少说废话。」
「你先听我说啦!」
这个房间狭窄到无处可逃。阿尔见状后,随即在嘴里小声说「又来了」。
依照昨天的情况,阿尔完全能料想到会发生怎样的结果。不过他还是很害怕看见有一把剑朝著自己的头顶挥下来。
他反射性地闭起双眼。
「得手了————」
锵——————!
虽然大剑以惊人的速度朝著阿尔的头部砍过去,但是果不其然未能砍中阿尔,大剑在偏离原先的轨道之后,把堆积如山的文件以及办公桌都砍成两半。
「你在做什么啦!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处理完的公文耶!」
「放心吧,再过不久你就不需要处理这些东西了!」
夏蓉不知为何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但她说出的歪理简直狗屁不通。
「才怪!即使我死了…不对,虽然我不会死,但终究需要这些公文啊!」
「放心,我不会让你太痛的!」
不行……这丫头已经亢奋到根本无法沟通了。
阿尔一边对于夏蓉野猪般的莽撞感到傻眼,一边迅速摆出战斗架势。
「(既然如此,我该采取的行动是……)」
下个瞬间——
「就教你——」
夏蓉举起大剑的同时,阿尔直接冲进她的怀里。
大剑不适合进行极近距离的战斗,所以到时只要将持剑之人压制在地上即可。
「——听人说话啦!」
「呀!」
面对逐渐逼近的阿尔,夏蓉惊呼了一声,宛如一只害怕的小动物向后退去。
她甚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而且那对红色眼眸也开始微微泛泪。
「你怎么啦?」
不过夏蓉在听见这股声音时却浑身一颤,抬起头瞪著阿尔。
接著她像是环抱住自己一般,以手护著胸部以及裙子,然后威吓似地大叫出声。
「等等,你要做什么!」
「明明想暗杀我的人是你耶,你居然还问我这种话!?」
阿尔也知道伸手乱摸夏蓉的胸部终究不太妙,因此他只是想抓住夏蓉的双手才冲上前来……
话说她现在这是什么反应?这让之前老是处于挨打状态的阿尔产生了些许新鲜感。
「你、你你、你之前有发过誓说不会碰我吧!」
「我这么做是正当防卫!」
啊,原来如此,是因为她很排斥【叛神行为】呀。
虽然阿尔知道了原因,不过内心还是感到有些受伤。
难道【叛神行为】真的这么猛吗?
「等、你别过来!要不然我要呼救啰!?」
夏蓉一脸惊恐地不断后退,她抬头看向阿尔的眼神像只胆怯害怕的小狗。在她的眼里,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喂、喂……」
「就、就就、就叫你不要靠近我呀!」
「明明在此之前一直接近我的人是你耶。」
「吵死啦!」
她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可爱……简直是蛮横不讲理。
阿尔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不过就在此时,有某种想法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他忽然对于现在的状况感到有趣。
老实说从昨天起一直遭到暗杀,桌上一堆公文又被人毁了,这令阿尔感到十分火大。
既然如此……
「等等,你为何要继续接近我嘛!?」
「给我道歉!」
「……咦?」
「立刻对砍坏公文一事向我道歉,要不然我不会停下脚步。」
阿尔前进一步——
「为什么我非得道歉不可!」
前进两步——
「好啦好啦!我道歉就是了。」
前进三步——
「对不起,我不该砍坏公文。如何?这样就行了吗?」
夏蓉露出泫然欲泣的眼神,十分诚恳地如此说著。
但是——
「还不够……」
阿尔小声地开口回答。
「给我发誓,保证今后不会再暗杀我。」
阿尔脸上露出了傲慢的笑容,并且再次朝著夏蓉逼近。
「那、那个……不过我也是有任务在身……」
前进四步——
「好、好啦,总之你先停下脚步,拜托你别过来。」
前进五步
「为什么你不肯停下脚步嘛〜〜」
前进六步——
「呜~~」
虽然夏蓉坐在地上不断地向后挪,却被床铺给挡住了退路。
此刻的她再也无路可退了。
我会不会有点过分了……阿尔一边在心中如此反省著,一边低头瞄了夏蓉一眼。
眼前只剩下一名直到刚才都不断虚张声势,此时已是眼眶泛泪的少女而已。
那双散发出坚强意志的红色眼眸,如今似乎也没有余力维持其锐利度了。
「你、你太卑鄙了!居然使出如此淫秽的手段……」
「(唔,这家伙居然……)居然还在说这种话。」
看来这女人天生就是嘴上不饶人……但是吓唬她过头似乎也不太妙。更何况对方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阿尔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不过正当他准备收手时——
「我岂能输给你!」
夏蓉一个翻身,立刻爬到床铺上,接著将手伸向位在深处的另一扇门。
「这次我就暂且放你一马,不过下次——」
「喂!笨蛋!那里是……!」
惊慌失措到了极点的夏蓉,完全没发现她所打开的是仓库的门。而且那个仓库里堆放著几乎呈现塞爆状态的资料。
「别开那扇门!」
「呀丄
「危险!呜桂!」
碰!啪哒碰咚!
不出所料,一开门之后立刻有大量的资料从上方垮了下来。
阿尔随即以身体护著发出惊呼的夏蓉。
「痛痛痛痛。」
房间内掀起大量灰尘,同时也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刚才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他国公主在自己的国家受到伤害。
虽然背部隐隐作痛……但终究是为了保护他人所受的伤,因此感觉还不坏。
接著阿尔将视线移向下方。
不知道夏蓉有没有受伤?夏蓉……嗯?内裤?
在此之前,先请各位读者一起来思考几件事情。
①阿尔赶忙追在在床上爬的夏蓉后面。
②夏蓉拉开仓库的门之后,吓得躺倒在床上。
③阿尔直接扑到床上,以跨在夏蓉身上的姿势上前护住她。
换句话说——
「你这个色狼在摸哪里嘛!还有你将哪个部位压在我的脸上啦!你这个变态!」
脸红到彷佛快喷出火的夏蓉嘟起嘴巴后,立刻破口大骂。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因为接触到彼此(引发【叛神行为】)的关系,夏蓉立刻夹紧双腿不停地扭动身体。
虽然她从刚才起就一直开口指责阿尔,但却使不出什么力气抵抗。
「呜呜,我被玷污了……」
「咦?」
夏蓉以近似蚊蚋的音量小声说著。
「我什么都没说。」
她气呼呼地将脸撇开。
「你也压够了吧,总之快点从我的身上离开啦!」
「啊啊,说的也是,抱歉。」
夏蓉不禁松了口气。
「……被……玷污了?」
当两人听见入口处传来的这道声音时,彷佛被人逮到偷情现场的情侣,同时扭头看了过去。
阿尔确实是太粗心大意了。
毕竟他们发出了这么吵杂的声响,肯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居然第二天就发展到69……」
「哇〜〜〜〜!冤枉啊!冤枉啊!冤枉啊!」
出现在此的这个人对于阿尔而言,真不知该说是救世主,或是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的恶魔。
此人正是蕾丝菲娜。
也是另外一名新娘候选人。
「刚……刚才她说的那个69……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必放在心上,听听就算了。」
「……就是双方……」
「菲娜!别说了!不必特地解释没关系!」
「?」
菲娜歪著小脑袋瓜,露出一副「为何不能解释呢?」的表情。反观夏蓉虽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似乎能感觉出来是指一种非常猥琐的行为。
「反正就是下流对吧?」
原本脸色不再那么红润的夏蓉,此刻脸颊却再次染成了一片绯红。
菲娜稍稍瞥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夏蓉之后,便直直地看著阿尔说道:
「……阿尔,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你做好什么觉悟啦?」
阿尔一边看著菲娜,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将夏蓉留在床上。
「我决定……成为一名好妻子,在掳获你的心之后,让你变成受人操弄的傀儡皇帝。所以……即使你曾经与亲姊姊发生过肉体关系,或是一名花心大萝卜……我也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
虽然以上台词说得自己好像很牺牲奉献,不过内容却偏偏包含了受人操弄或傀儡皇帝等字眼,著实令人感到遗憾。
「……即使是刚才那种行为……我也会……加油配合的。」
「那个,刚才单纯就只是我差点赔掉了小命而已喔!」
虽然阿尔拚死解释,但是菲娜却丝毫听不进耳里。
「不过……」
就在此时——
阿尔总觉得面无表情的菲娜一瞬间表情有些微扭曲。
「怎、怎样啦?」
接著菲娜以十分冰冷的视线射向情敌。
阿尔不禁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虽然菲娜还是老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态度很明显地有所不同——她是动真格的。
「我……」
夏蓉也惊觉气氛不太对劲,于是立刻提高警觉。
「……我绝对饶不了你!阿尔就由我来守护!」
语毕,菲娜站到夏蓉的面前。
真是帅气啊。
不禁令人铭感在心的一席话。
不过前提是要由男性来说这些话……
「……你别来碍事啦。」
「……我办不到,因为我是阿尔的新娘子。」
夏蓉像是想确认般地瞪了阿尔一眼。
阿尔则是拚了命以眼神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话说回来……」
菲娜再次露出十分锐利的眼神。
「怎样啦?」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夏蓉瞬间稍稍蹙眉。
菲娜没有看漏这个短暂的反应。
「……我的目的是暗杀站在那边的男子!」
「……不对,我问的是……你来这里的真正理由。」
阿尔很惊讶夏蓉居然会大胆承认自己是来暗杀他的。
「啐……」
「……你果然不值得信赖。你来这个国家——」
下个瞬间——
夏蓉忽然一剑砍向话说到一半的菲娜。
锵————
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无处溢散,回荡于狭窄的办公室内。
「啧……这就是你的……」
菲娜不知何时已经将魔杖握在手中,挡住夏蓉从头顶一剑挥下的斩击。
「嗯——你很有一套嘛。有意思,我们就来较量看看是谁的圣遗物更为优秀吧。」
阿尔对于眼前的光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身材娇小的菲娜居然直接站在原地,文风不动地挡下夏蓉犀利的一击。
甚至只用了一只手而已。
「那就是魔法国舞姬的圣遗物……」
阿尔只能生硬地吞了吞口水,默默关注两人的战斗。
尽管菲娜手中的魔杖像是由黑曜木所制成,事实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材质。
舞姬各自拥有战女神曾经使用过的七把武器之一(另一个说法是能召唤出战女神的七位美女们所爱用的武器),并且以此当作身为舞姬的证明。就像阿尔的姊姊•瑟希莉亚,也会将圣遗物锡杖随时带在身边。
「话说你这个人还真多嘴耶。」
「…………」
「……我也不再是昨日的我,别自以为这次能够轻松打败我……」
「你那沉默寡言的形象可说完全毁了。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就让我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语毕,夏蓉便用力地握住了剑柄。
她似乎打算以蛮力斩断菲娜手中的魔杖(圣遗物)。
「唔……」
菲娜先以魔杖架开夏蓉的大剑,接著立刻往后方跳去。
唰!
不过悲剧才正要开始。
「呜啊〜〜!我的书!我的资料啊〜〜!」
阿尔脱线的惨叫声飘荡于剑拔弩张的空间里。
被架开的大剑当场砍碎了散落一地的书籍。
「我的公文……我的书……」
阿尔无视正在对峙的夏蓉与菲娜,朝著被华丽地砍成两半的成堆书籍跑去。
「喂,你干嘛来碍事啊!」
夏蓉举起大剑摆出架势。
不过阿尔此刻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
仔细一看,那些正是阿尔刚才准备寄给邻国的公文与资料。
「我说你啊〜」
阿尔抬头瞪向夏蓉,并将手轻轻地伸向前方。
「别在这里打架闹事。」
「咿!?」
重新想起可怕回忆的夏蓉,发出十分害怕的惊呼声。
「……对不起,阿尔。」
「你们两个!想打架就到外面去!」
阿尔彷佛想将累积在心中的怨气全数发泄出来般地大吼出声。
「……我知道了,身为一名好妻子……会乖乖地听从夫君的意思,不过——」
菲娜忽然停下动作。
附带一提,阿尔认为好妻子是不会在丈夫的房间里大打出手的。
「啊〜〜〜〜我……我的资料……我的书……」
阿尔欲哭无泪地看著(原本是)今天一整天的成果。
看著愣在原地的阿尔,菲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放心,阿尔你的珍藏……都不在这个房间里。」
「是这么说没错啦……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啊!?」
「……秘•密。」
阿尔不禁心想,最可怕的人或许是菲娜也说不定。
「你这个人还真是下流呢。」
转眼间已经跑到房间角落避难的夏蓉,就这样一边抱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开口冷嘲热讽。
那个〜……这场二度灾害是怎么回事?究竟该如何是好——阿尔在心里自问自答。
「看来各位似乎玩得十分尽兴呢。但是我国有著禁止不正当异性交往的规定,即使贵为他国公主也同样是一经发现便杀无赦。以上规定是瑟希莉亚大人亲口颁布的。」
阿尔听见了这股代表救赎的声音之后,迅速扭头看向房间的入口处。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只见莉莉希雅正笑脸盈盈地站在该处。
另外阿尔也知道莉莉希雅所提到的规定,只是姊姊的玩笑话而已。不对,应该说是阿尔希望这只是个玩笑话。
「莉、莉莉希雅,那个——」
「阿尔陛下,侦查兵传来了一封急件。」
在阿尔开口解释之前,莉莉希雅便先行说出自己前来这里的原因,但是——
「……」
「陛下,这可是急件喔?」
莉莉希雅不知为何是将信件夹在自己的乳沟上,朝著阿尔靠过去。
虽然阿尔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不过莉莉希雅好像还故意用双手挤了挤自己的胸部。
「……」
当阿尔默默地抽出信件时,莉莉希雅随即发出了「呀!」的惊呼声。
虽然阿尔不懂莉莉希雅此举的用意,不过信件因为她的体温而拿起来有些暖暖的,令他莫名感到一阵害臊。
「……看来这是阿尔的性癖之一。」
「不要擅自把它当成我的性癖!」
「居然命令自己的女仆做出那种事情……你这个人真是有够下流!」
「你是哪颗眼睛看到我有命令她这么做啊?」
阿尔一边承受著公主们不讲理的冰冷视线,一边阅读手中的信件。
至于信里的内容是——
「…………莉莉希雅,拜托你通报皇姊,说其他事情就交给她了!」
现场气氛立刻产生了变化。
眼神变得锐利的阿尔为了进行准备,随即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遵命,属下这就通知贾姆卡大人编组部队,并且立刻前往支援。」
「莉莉希雅,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夏蓉不明就里地如此提问,不过莉莉希雅只是默默地微笑著。
「……阿尔。」
菲娜静静地看著阿尔策马冲出城外的身影。
一阵春风轻轻吹过脸庞,接著她便稍稍将视线向上移去。
柔和的阳光洒落于整座城镇,而这幅光景完全与这个弱小国家(亚尔托斯)的局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4
阿尔在疾行的座骑上重新看了一次信件。
老实说——
阿尔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信里的内容是——
『日前,居住于亚尔托斯北方平原上的前国民们,遭受了大规模的猎捕。』
这群人是当阿尔继位成为国王时,选择逃出国家的国民们。
在这个乱世里,人民拋家弃国并不是罕见的事情。
何况原先只是弱小国家的亚尔托斯。即使在前任魔法王的治理之下逐渐繁荣起来,但他驾崩之后,等同被打回原形。假如战败成为其他国家的殖民地,当地居民甚至有可能会被抓去当奴隶。因此……
「……」
阿尔抬头望向天空,闭起双眼自语。
即便这群人选择拋弃国家,但他们终究是亚尔托斯的子民。
「为什么……」
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放眼望去已是一片无尽延伸的地平线。
刺眼的阳光甚至看起来如梦似幻,令阿尔不禁神游于其中。
阿尔所追求的世界,是百姓不必挨饿,不必害怕盗匪与野兽,能够开心地享受夏天与冬季,大家都能够露出欢笑幸福生活的世界。
阿尔想要打造出这样的世界。
实现此梦想的第一步就是解放奴隶。
他们为了少得可怜的粮食从早忙到晚,若是主人心情不好便拳脚相向,甚至不慎惨遭杀害。
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世界根本大错特错。
我要亲手改变这个错得离谱的世界。
阿尔将这句话谨记在心,用力地将信纸紧握于手中。
阿尔压抑住焦虑的心情,策马赶路一段时间之后——
原先一片绿油油的道路,开始能够看见人类文明的痕迹了。
「有了!咦……」
当阿尔放眼望去时,前方却是不断升起的黑烟。
之前曾听说这里是有数百人居住的村落,不过情报看来有误。
尽管尚未完工,但砖瓦砌造的房屋沿路铺展。应该是正为了使平原更适宜居住而致力开发中吧……如果阿尔今天只是来巡视,此处应当会令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是——
「不会吧……」
已经太迟了。
眼前的光景让阿尔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可怕的现实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眼睛。
这座规模不大的城镇——目前正笼罩在战火之中。
房屋倾倒。
尘土飞扬。
人们逃命的惨叫声染上了绝望,彷佛整座城镇都发出悲鸣。
这副情景只能用风中残烛来形容。
「这是怎么回事……」
从倒塌屋子彼端的熊熊烈火之中,能够看见穿著铠甲的骑兵们。
依照信上的猎捕二字来解读,阿尔以为是哪个堕落的佣兵团或盗贼团所为。
但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依照对方那整齐划一的穿著,极富纪律的行动来看,根本就是某国的军队。
「那是什么?」
而且这支神秘军队里,还存在著好几名来路不明的大块头。
这群巨人双手异常修长,却没有脖子,他们的头直接长在胸口。
他们的身高几乎是一般人的两倍,再搭配上宛如树枝般细长的手脚,简直像是会移动的大树。
那群家伙各个都彷佛是活生生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邪恶魔物。
不过阿尔却对这些巨人的身影感到莫名怀念。
「(我的熟人之中……应该没有任何一位长得如此独特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觉,阿尔用力地甩了甩头,想把此念头拋诸脑后。
「糟糕,我还以为对方只是哪来的盗贼,所以根本没有携带能够对抗那种怪物的装备。」
尽管阿尔对眼前超乎想像的状况出声抱怨,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能弃前国民们于不顾。
「虽然也不清楚能对抗到何种程度……」
阿尔做好觉悟之后,便将手伸进背包里。
接著他策马冲进逃跑的村民与来路不明的士兵之间,并且将装了油的皮革袋扔向地面。
「火炎啊!」
然后透过简单的火魔法加以点燃。
一片绿油油的春季草原上,随即绽放出灼热红花。
「呜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敌兵的坐骑纷纷惊恐地狂乱起来。
反观阿尔的坐骑则似乎早已习惯战场。
虽然马儿仍有一瞬间绷紧全身,不过它立刻听从阿尔的指示,将头朝向一旁的前国民们。
「很快就会有援军过来了!大家赶紧往南边逃跑!」
阿尔对著前国民们如此大喊之后,便从腰间抽出护身用的短剑。
前国民们依照指示开始移动,阿尔正打算把马首转往敌军的方向……
然而这时突然发生超乎阿尔想像的状况。
锵!
「咦!?」
阿尔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此刻的他已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以背部痛摔在地后忍痛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无头巨人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他的背后。
「咳呃……」
他发现自己是被巨人强壮的手臂挥中,思及此,他的臂膀也传来一阵剧痛。
阿尔为了忍住剧痛而蜷缩在地上。一位身穿铠甲且看似是队长的微胖男子,在上前确认过阿尔的状况之后,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容开始发号施令。
「来人啊,把他抓起来!若是他抵抗的话,断了他一、两条手臂也无所谓。」
在那个男人下令的同时,士兵们便立刻群聚至阿尔的身边。
「……风啊……吹吧……」
阿尔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并且在嘴里念念有词。不过敌军已趁著这个时候完成了包围网。
他终于抬头看向周围那些逐渐接近的士兵们,接著在脸上露出笑容。
「风啊!」
当阿尔大声喊出这句蕴含著魔力的话语之后——
一道以阿尔为中心的龙卷风卷起沙尘。
「呜哇!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这小子是将媒介藏在哪里!?」
其实阿尔在咏唱魔法时并不需要任何媒介(魔杖或戒指等等)。
目前并不清楚是否属于魔王的力量之一,或是阿尔本身就等于媒介。
但由于施展魔法需要透过咏唱,外加上阿尔本身的魔力偏低,因此只能趁著对方疏于防备时才容易奏效……
总而言之,此刻无论是士兵或无头巨人们皆因为一时大意暂时失明,纷纷胡乱朝著周围挥舞拳头或刀剑。
「很遗憾,我没空在这里陪你们浪费时间。」
阿尔随即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由于他身上已经受伤,实在没有余力介意自己现在的糗样。
不过有一名敌兵却策马朝著阿尔的方向冲过去。
「臭小子!竟敢给我耍这种小聪明!」
看来这名队长离方才的包围网较远。
「受死吧!」
阿尔牺牲了数根头发为代价,躲过了队长用长枪所挥出的斩击;在敌人失去平衡而破绽百出后,他立刻用短剑剑柄重击对方的腹部。
「唔!」
身材与酒桶没两样的队长,随即感受到一股冲击从肚子上的脂肪传了过来,让他痛得当场瘫在马背上。
「放心吧,我没有打算杀了你。」
阿尔扛住浑身无力的队长……不对,由于对方真的太重了,因此阿尔先是将他从马背上拉下来,然后再将短剑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到此为止!如果你们还想保住他的小命,就立刻丢下武器并且放走村民!」
视力终于回复的士兵们,在听见阿尔的声音之后纷纷看了过来。
「(虽然我也只是见机行事,但是这家伙应该不会毫无人望可言吧?)」
阿尔恢复冷静之后,觉得自己这个计画很可能会以失败收场,不过……
「唔……真是太卑鄙了!」
终于理解状况的士兵们,纷纷一脸不甘心地把武器扔在地上。
看来情况十分顺利。
「呼〜这下子双方都不必赔上性命……」
阿尔朝著队长说出的话,只讲到一半就被攻击打断。
完全疏于防备的他,从嘴中流出鲜血。
「咳呃!」
右手肩膀传来的一阵剧痛,让阿尔松开了手,短剑掉到地上。
他扭头一看,肩膀居然长出一根树枝。
阿尔强忍剧痛将视线移向后方,这才发现宛如大树的怪物已从远方将手臂伸长,一路延伸至自己的肩膀上。
「这根本是作弊吧?」
阿尔勉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浑身无力地当场跪下。
「很、很好,这小子就交给异形兵来应付,我们继续执行任务!」
队长先是从阿尔的手中挣脱,接著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对部属下达指令。
「站、站住!」
当阿尔准备追上去时,腿部立刻被怪物的手臂贯穿。
摆脱阿尔的队长游刃有余地露出狞笑,瞥了阿尔一眼之后,回到队伍里。
「等等,你们的对手是我,所以……不要伤害村民……不要伤害我的子民……」
被大树怪物困住的阿尔,只能眼睁睁看著士兵们继续猎捕当地的村民们。
「那么,因为你这家伙跑来碍事,所以大多数的村民都跑掉了。」
刚才那名队长皱起眉头,来到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应当保护的子民们惨遭蹂躏的阿尔身畔。
他的手上握著调教马匹时所用的短鞭。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反正你都会被烙下无能的烙印,不如直接放走我所有的子民们,成为一位彻头彻尾的无能……噗呼!」
队长一鞭打在嘴上不饶人的阿尔脸上。
脸颊立刻传来皮开肉绽的剧痛,以及彷佛火烤般的灼热感,阿尔痛到皱起眉头。
队长似乎对于阿尔的表情感到满意,于是咧嘴一笑说道:
「因为人数远超过当初的目标,所以原则上并没有问题。不过现在却留有一个问题。」
这名略为发福的男子,脸上露出了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诡笑。
「我们帝国军是想抓活人来当奴隶。不过看你这个臭小子,实在太得意忘形了。」
队长神情得意地如此说著。不过——
「(这家伙刚才有说到帝国军吧?)」
阿尔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报。
「(你这头会说人话的猪,给我继续透露情报吧!)」
阿尔在心里如此吶喊著,但为了避免被人看穿心思,于是假装强忍疼痛般地低下头去。
队长完全没有理会阿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因为阿尔垂下了头,他未能察觉出宿于这名男子眼底深处的漆黑火焰。
「呜啊!」
阿尔忽然被人一脚踹中肚子,疼痛难忍地滚倒在地。
「哈哈哈!虽然我很想再享受一下,不过现在也该撤军了。异形兵,解决掉这家伙之后就与部队会合。」
队长说完之后,便带著其他士兵离开了。
「(再不赶快采取行动的话,村民们就会……)」
即使滚倒在地、心急如焚,阿尔也正确实地进行反击的准备。
而当大树怪物为了杀死阿尔,而来到他身边的瞬间——
「就是现在。」
阿尔将手伸向大树怪物,并且念出带有魔力的咒语。
「解放汝之爆炎吧!火球!」
这是阿尔目前所能施展出的最强火炎魔法。
这招对于树木的破坏力也十分惊人……不过眼前的情况却非如此。
「咦!?怎么会!?」
阿尔脸色大变的原因并不是身上的痛楚。
而是他抱有绝对自信施放出的这颗火球,居然轻轻松松就被大树怪物弹开了。
「不会吧……?」
「叽叽叽,嘎嘎。」
接著大树怪物便朝著愣在原地的阿尔挥出一拳。
「…………」
阿尔连悲鸣都喊不出来,便被横空打飞并滚倒在地。
此刻的阿尔身心倶疲,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大树怪物接近他,高高举起那只宛如树干的手臂。
「(啊啊,难道我会死在这种地方吗……)」
脸颊紧贴地面的阿尔,将视线移向即将发动攻击的大树怪物身上。
阿尔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自己既是一位国王,有著远大的抱负,外加身为魔王的容器,绝对不会轻易死去。
不过现实中却是自己连一只形似巨木的怪物都打不赢。
正当阿尔濒临绝望,即将放弃一切梦想时——
咻啪!
碰!
一阵俐落的斩切声之后,眼前那只树干般的手臂掉在地上。
「才一小段时间没见,你倒是变得挺有男子气概的嘛?」
「夏蓉?」
赤发少女站在阿尔与大树怪物之间。
「为什么?」
比起开口道谢,阿尔反而先发出了如此疑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可不是来救你的喔!因为我是来暗杀你的,所以若是你被其他人杀死的话……感觉很不妙吧!」
虽然阿尔心想「(亲手杀死我有比较好吗?)」,但他觉得还是别多问这种事情会比较好。
就在他思考著这些事情时——
「……我也在这里。」
生性寡言的蓝发少女,施展出一颗规模强大的火球,阿尔之前所射出的火球根本无法与之相提。
她施放出的火球,立刻就在大树怪物与夏蓉之间产生惊人的爆炸。
「喂!难道你是打算连我也一起轰成渣吗?」
「……抱歉……我是故意的。」
「你这个臭女人,是要我在劈了那棵烂木头之前先解决掉你吗?」
「哎呀哎呀,想吵架请等结束之后再继续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制止了正怒目相视的两人。
「皇……姊……」
「哎呀哎呀,阿尔,我应该有经常提醒你不要逞强吧?」
看著自家姊姊温柔的脸庞,以及她那能够缓和疼痛的温暖巧手,令阿尔安心地意识渐渐飘远——
「那种货色,看我直接秒杀他!」
「……竟敢伤害我的夫君……看我把他烧成灰。」
但两名舞姬杀气腾腾的骂声,令他找回了神智。
「不行……不能杀了他……」
面对数秒前打算杀死自己的怪物,阿尔却选择维护对方的性命。
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考量,他只是反射性说出了这句话。
但他确信不能杀死这个怪物。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次也是可以破例饶他一命啦。」
「……身为一名好妻子……要完全服从夫君的指示。把他做成冰棒就好了。」
两人似乎从阿尔那真挚的眼神中感受到什么,于是一同谨慎地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接著——
「接招吧!」
夏蓉先是咧嘴一笑,接著彷佛想掀起地面般地用力一蹬,一口气与大树怪物拉近距离。
「喝啊——————!」
她以撕裂空气的气势,把大剑以横扫的方式向前挥去。
「喂,你使出那么用力的一击……」
正当阿尔以为大树怪物会被斩成一半时——
「咕嘎!」
大树怪物只是被夏蓉的攻击击飞了而已(不过还是非常令人佩服)。
「……冰球。」
菲娜所施展出的冰球随即射中了倒地的大树怪物。转眼间,大树怪物已被彻底冰冻起来了。
光看这一连串的攻击,感觉她们两人彷佛一对默契极佳的搭档,但这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
「难道你以为我是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吗?」
夏蓉一脸不满地瞪著阿尔。
看来她刚才只是以剑脊殴打大树怪物而已。
而且夏蓉真不愧是被世人誉为万夫莫敌的舞姬,即使对手是强大到超乎常人的异形兵,对她也不成威胁。
比起这个……
「皇姊,被掳走的村民呢?」
瑟希莉亚以一丝落寞的微笑代替回答。
「(还是没赶上啊……)」
阿尔并没有怪罪姊姊或另外两位公主的意思。
只是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软弱罢了。
而他也深深察觉到了那份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的任性……
正当阿尔深刻体认到自己的愚蠢时,夏蓉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的身边。
也不知道夏蓉是否还在发脾气,总之她摆出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低头看著阿尔。
「方便问你一件事吗?」
光是听见这句话也无从回答起,阿尔疑惑地歪著头,以眼神催促夏蓉继续说下去。
「我问你……你为什么即使弄到伤痕累累,也想拯救那些一度选择拋下祖国的人民?」
夏蓉对著仰躺在地上,接受瑟希莉亚治疗的阿尔问出了问题。
虽然夏蓉乍看之下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她的眼神却十分认真。
「身为魔王的我,去拯救前国民或其他人还需要理由吗?」
阿尔在瑟希莉亚的搀扶之下勉强撑起了上半身,以仰望的姿势,视线笔直地与夏蓉四目相交。
阿尔先是暂时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后,重新睁开双眼,同时也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我想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发生。」
「咦!?」
面对这个超乎想像的回答,夏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此我不会杀死任何人,即使对手是非人哉的存在!」
若是杀死某人的话,对方的家属、朋友或是亲近之人会感到悲伤,并进而化为愤怒。
这便是悲剧连锁的一环。
因此即便被人指称根本是无谋乱来,阿尔依然全面禁止亚尔托斯的士兵动手杀人。
就算夏蓉与菲娜听完之后有可能会笑说「这根本是一派胡言!」也无所谓。
或是甩下一句「那只是有勇无谋的滑稽梦想!」便返回自己的国家也没关系。
但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阿尔决定毫不隐藏地说出他的梦想。
「不杀的魔王……嗯〜感觉上还挺帅气的嘛……」
夏蓉彷佛为了避开阿尔的视线般地撇过头去,因此阿尔没能听见夏蓉压低音量说出的这句话。
「比起这个,你究竟是在跟什么东西战斗啊?我刚才可是打得挺用力耶!」
夏蓉伸手指了指被冻成冰棒的大树怪物。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包含了如果换作是一般大树,早就被当场打断的自信。
「我也不清楚,不过帝国士兵称呼他为异形兵。」
「帝国?异形兵?」
夏蓉在听见帝国二字后皱起眉,异形兵这个名词则令她不解地歪著头。
「……我有听说过,北方帝国最近……为了扩大领土,使用被称为异形兵的强大士兵……」
替阿尔与夏蓉解开疑问之人正是菲娜。
「咦?这东西是帝国的士兵吗?」
夏蓉以剑尖指著大树怪物。
「……嗯?」
阿尔觉得眼前那只没有被当成人类看待的巨木好像稍微动了一下。不过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吧?
喀啦!
「并不是错觉,那家伙打算从冰里挣脱出来!?」
虽然阿尔因为伤势未愈而步伐不稳,但他依然迅速起身并且摆好架势。
「难道他还想战斗吗?」
夏蓉一边低声抱怨著,一边以侧身的姿势架起大剑,让自己随时都能采取行动。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菲娜脚步轻盈地站在阿尔的面前。
瑟希莉亚也在阿尔身边默默拿起锡杖。
结冻的大树怪物在四人的注视之下,全身上下的冰块开始出现裂痕,当裂缝中散发出黑红色的光芒时——
喀!
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芒忽然从中刺出,大树怪物的身体逐渐萎缩变小。
他的身体之中浮现看似水晶,不断发出蓝白色光芒的东西。
最后,那个物体彷佛耗光力气般当场爆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晶爆炸之后,只现场只留下一位饿得只剩皮包骨,可怜到令人目不忍睹的小孩子。
而且这名小孩的手臂上,还有著身为奴隶的烙印。
「喂!你没事吧?」
阿尔一边拖著发疼的腿向前跑去,然后一把将那名孩子抱了起来。
「(居然是个小孩子……而且还痩成这样……)」
阿尔因为使出太多力气而差点向后倒去,但他顾不得这些,大叫出声。
「他还有气息……皇姊!」
其实不必阿尔提醒,瑟希莉亚便来到身边让孩子躺在地上,并且开始咏唱神迹咒语。
站在一旁的菲娜,则是目不转睛地看著该名孩童的手臂。
「……这是贾斯特帝国的奴隶印记……他是帝国的奴隶。」
阿尔听见菲娜这番话,原先已经十分杂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帝国居然派出正规兵猎捕人类,甚至还派遣了那样的怪物……)」
「……幸好当初……有放走敌人……」
「呜哇!」
当阿尔在整理思绪时,原本应该站在好几公尺外的菲娜,忽然在他的耳边如此说道。
「……这是……能够让人销声匿迹的魔法。」
「那个,为何你要滥用这种高等魔法?而且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放心,没问题的。」
阿尔完全听不懂什么事情没问题。
「真是的……」
阿尔一边无奈地如此说著,一边看向帝国军离去的方向。
对于无力改变一切的自己,阿尔感到十分火大,他下意识地咬紧牙根,握紧双拳到指甲都刺进肉里。
「……基本上我是无所谓啦……但是你不介意吗?」
「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这样的事。
阿尔回答菲娜的语气有点冲。
菲娜在看见阿尔的表情后,虽然显得有些犹豫,但顿了一下之后仍开口说道:
「……就是…………让帝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语毕,菲娜稍稍地歪著自己的小脑袋瓜。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贾斯特帝国位在亚尔托斯的北方,号称是这片大陆上领土与军力最为强盛的国家。
该国前任皇帝梅尔迪斯又被人称为灰色皇帝,此人对于侵略他国完全不感兴趣,认为那不过是在浪费公帑而已,不过几乎与亚尔托斯同时改朝换代的新皇帝,却经常藉故挑起事端,侵略他国,贪婪地不断扩张领土。
被帝国所占领的其他国家,据传只要是贵族与王族就会全数遭到处决,当地民众则会全部眨为奴隶,做法可说相当凶残。
「确实,让对方得知一个国家里同时存在著三名舞姬的话,说不定他们会将亚尔托斯视为眼中钉……」
虽然阿尔如此喃喃自语,但是内心完全没有一丝焦虑。
当然,亚尔托斯目前根本没有足够的战力能与帝国一战。
不过帝国也基于某种理由无法立刻攻打过来。
那就是进军路线。
帝国入侵亚尔托斯的路线主要只有三条。
一条是穿过位在亚尔托斯与芙蕾雅国境上的森林。
若是不先烧毁森林,就无法让大军通行,不过烧毁森林反而会激怒芙蕾雅。
即便是军力强大的帝国,同时对抗两个国家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另一条路线是穿过位在亚尔托斯与帝国之间,由商人所打造的独立都市•拉波纳。
由于拉波纳是由商人治理的都市,因此除非特殊情况,该都市基本上不会偏袒任何国家。
至于最后一条路线则是通过位在西北方,由『羡望』舞姬所统治的国家•爱香缇。
不过爱香缇与帝国长年交恶,而且听说该国拥有许多强兵悍将。
因此无论帝国要采取同盟或征服的手段,都得花上不少时间才对。
「总而言之,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紧急……比起那种事……」
阿尔看了一眼身体十分衰弱却勉强保住性命的该名奴隶。
「帝国的奴隶……那个国家究竟有什么企图?」
当他不经意地往旁边看去时,这才发现原先站在自己旁边的菲娜竟然消失了。
「菲娜?」
阿尔环视四周,才发现她在数公尺外收集破碎的水晶。
「……我来调查看看……这个东西。」
菲娜正默默地捡拾水晶碎片。
「这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亲眼见识过异形兵的强大,一直与菲娜几乎水火不容的夏蓉此时没有跑来捣蛋,反而还开始帮忙收集水晶。
「……虽然不详细调查的话无法明瞭……不过……这很可能是利用奴隶……强行让魔力暴走的……人体实验……」
即便目前还无法确定帝国猎捕奴隶的意图,不过在听完菲娜的这番话之后,阿尔多少能够推测出奴隶的下场以及帝国的打算。
5
「喔〜亚尔托斯有三位舞姬,而且还把异形兵打到难以招架啊……」
此处铺满了坚硬的石制地板,除了必需品以外……不对,是除了桌椅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在这个煞风景的房间里,一位目光锐利的青年正坐在椅子上聆听著部下的报告。
他的名字叫做基尔。
他原本是帝国的拳斗奴隶,但仅仅数年就登上了帝国总司令官一职。当地人甚至认为基尔比现任皇帝更加拥有君主风范。
「兄长大人,请问针对亚尔托斯的复仇……该怎么做呢……乾脆由我来负责好吗?」
一名穿著侍女服的少女,如影随形般地随侍于基尔的身边,有些拘谨地开口询问。
「……无妨,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比起这个,现在先命令其他人赶紧完成之前那个计画。」
「遵命!」
基尔一声令下,士兵恭敬地低下头去,迅速地退出房间。
「兄长大人……」
经过短暂的沉默,少女也再三确认过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她有些犹豫但静静地上前,从背后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基尔。
「你放心,艾蕾诺亚,亚尔托斯那里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我还有其他工作要交给你去办,这是只有你才能够胜任的事情……你愿意去做吗?」
基尔让艾蕾诺亚环抱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将他的手轻贴在艾蕾诺亚的手上。
他那锐利的眼神,此刻变得温和了一些。
「是,兄长大人!」
少女在确认过基尔传过来的温暖之后,那晶莹剔透到不像是凡人的雪白脸颊染上一片绯红,并且露出了满脸微笑。接著少女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双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亚尔托斯王……是吗……果然是这样没错……」
独自待在空荡荡房间里的基尔,以看不出悲喜的表情如此喃喃自语之后,默默地翘起嘴角,露出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