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活得像个人,需要哪些条件呢?
日本国宪法里是这么写的:国民均享有最低限度的健康与文化生活的权利。
——既然这样。
那么,我目前的情况,是不是有达到最低限度的生活条件呢?好想到街头做这样的民调喔。
「……嗯……」
我感觉到刺眼光线透进了眼皮的内侧,肌肤也被朝露沾湿了。今天恐怕得顶着混沌的脑袋,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哇啊!」
这时,脖子突然有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嫌恶感。我猛然跳了起来。
「虫、有虫啊!虫子钻进我身体里啦!」
「啊……对、对不起……」
「……蛤?」
我拚命摇动身体,想抖落脖子上的虫子,却听到旁边传来着急的道歉声。
「……棹实?」
棹实就跪在透着模糊光线的帆布前方,一脸惊恐地朝我伸出手。
「嗄?棹……棹实!?」
之所以会强调这个姿势,当然是因为那对犹如香瓜般丰润的乳房,就毫无防备地对着我。这姿势让刚从床上跳起来的小弟我,心跳猛然往上冲。
棹实慌张地挥着手道歉:
「对……对……对不起……像拙虫这样的垃圾虫……竟然妄想叫增川起床……实在是太不知分寸了……」
说完,从怀里窸窸窣窣地掏出一个细长的罐子,然后带着必死的表情,仰躺在地上。
「……这是杀虫剂……只要你想的话……尽管往我身上喷吧……」
「是有多自虐啊!这是杀昆虫用的耶!」
我再一次用力揉了揉被惊醒的眼睛。
「……那么,棹实,你是来叫我起床的吧?谢谢你。」
「……因为……我想,增川好像没有闹钟……所以从半夜三点,就一直坐在这里等……」
三点……明明不需要这么费心啊……
话说回来,今天不是砂奈,也不是樱,而是被棹实叫起床,这体验倒是挺新鲜的。只是,唉,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事呢——
「都是因为我的家没了!」
我对着天空,激动地伸出手抗议。不过手的前方是一片薄薄的塑胶布。那是樱不知道打哪弄来的便宜帐篷,到处是补丁。不但清晨容易堆积露水,连虫都可以钻进来。
「……你不要担心,增川……」
「哎呀,真是伤脑筋呐!说到底都要怪无法上锁的缘故!因为是帐篷嘛!」
「……增川,拙虫不是说了……你可以去住拙虫的家啊……拙虫去住垃圾场就行了……那里就像拙虫的第二个家……」
「这种居家宣言好奇怪……」
学园祭的偶像选拔会爆发骚动之后,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段期间我和砂奈一直住在河边的帐篷里,过着非游牧生活的野宿人生。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件事引起的——那天,学园祭结束后,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就看到家里烈焰冲天。虽然火势没有波及邻居,可是家几乎烧个精光。据我推测,纵火犯很可能就是当时坐在黑色宾士车内、跟我们擦身而过的『组织』成员竜斋寺秀也——只不过,就算知道是谁放的火又怎么样?反正也改变不了眼前的惨况。
那么,一夕之间掉进悲剧深渊中的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老实说,我倒是对纵火犯没有多深的恨意,只有种一无所有的失落感。
现在的我,可说是孓然一身了。除了寄居在我肚子里的那个寄生虫少女之外—
「……对了,砂奈呢……?」
我往旁边看去。砂奈还是一如往常,鼾声大作,睡相十分豪迈。
「嚼嚼……唐人……人家吸不下养分了啦……」
这什么梦话……
「喂,砂奈、砂奈,起床了。天亮了,棹实来了喔。」
我不停摇着砂奈的身体,想把她叫醒。砂奈猛然睁开眼睛。
「……咦?唐、唐人……?」
「嗨,砂奈,早安……」
「哇、哇啊!」
砂奈像是被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满脸通红的往后弹开。
「你、你是怎么啦……」
「因、因为人家一醒来,就看到唐人的脸靠很近,所以就……」
「有什么不对吗?」
「我以为你要……吻……吻……」
「……蛤?」
「……吻仔鱼!我不能寄生在吻仔鱼,要寄生的话还是选鲜鱼比较好!哈哈!」
大概是觉得刚才的对话有点尴尬,所以砂奈很快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幼虫时代,想要模糊焦点。
没错。打从发生偶像事仵之后,还有一件事改变了。
就是砂奈的态度变得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是……那时候,这丫头看到我和姬亲吻的那一幕吗?可是,当面问的话又觉得难为情……总之,今天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对了,今天樱好像没来呢?」
我不确定自己说话的音调是不是有变高。我一面问,一面探头往外瞧,然后走出帐篷……
「踢罐子——!」
「噗!」
樱把一个蓝色的空铁罐踢了过来,精准命中我的前额。
「哇……好痛啊——!樱!你在做什么啦!」
「早安,哥哥!这是……蓝罐!」
「……什么鬼啊?」
「孤男寡女一起野宿在外,肯定会来一场野合(注1)吧。所以藉着踢飞这个蓝罐来表达我内心的强烈抗议!」
「……反正我也听不懂就随你怎么说吧。」
「说明白点,现在的我是『蓝波·怒之蓝罐(注2)』!多么悲哀啊!砂奈和哥哥在同一个帐篷里相好,妹妹我却只能默默隐忍!好恨嘎————!」
「恨你个头啦!拜托不要发出那种怪叫好不好!还说什么在帐篷里相好……我家被烧掉了只好住帐篷啊,有什么办法!」
「……哼……骂我是吧?好,今天不给你吃早饭。」
「……咦?」
听到樱这么说,我忍不住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携带式瓦斯炉,上面放着一只陶锅,里面好像正在煮什么好料。从锅盖缝隙冒出来的蒸汽和汤沫,让人不禁食欲大振……不过,为什么要特地在河边煮火锅呢?虽然想这么反问樱,可是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注1蓝罐(青缶)原文读音同野合(青奸)。
注2恶摘自电影《第一滴血Ⅲ》的日本版片名《蓝波3·怒之阿富汗》(ランボー3·怒りのアフガン)。
「喔喔……好像很好吃呢……樱……我想吃早饭……」
「……哼。」
「樱!对不起嘛——」
我揪了揪樱鼓起的双颊,硬是把她拉成笑脸。最后,樱还是忍不住痒地笑了。
「唉呦,真狡猾……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妹妹我也只好赦免你了……」
樱掀开热腾腾的锅盖,一团白色水蒸汽同时豪迈地冲了上来。
「……咦?这是什么?我以为是火锅耶?」
「这是杂菜锅!我把那边的野草丢进锅里煮成的!」
「那是杂草锅吧……」
总之,大家开始吃早餐了。
我、樱、棹实和砂奈四个人坐在河边,围着火锅绕成一个圈圈,这幕光景看起来实在很怪异。说好听一点像在吃烤肉……可是事实上,东西吃起来又苦又涩。
「哈呼……杂草……好好吃……既像某种惩罚,又烫得不得了……拙虫好喜欢……」
棹实的两颊鼓起,嘴里吐着热气,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说是说杂草……但其实是野生的韭菜!来,换哥哥吃了!」
「啊、谢谢你,樱。」
我用右手接过樱递给我的杂菜汤,左手伸向砂奈。
「来,砂奈,手给我。」
「……咦?」
「要吃早餐啦。不是说好,我吃东西的时候要握着你的手吗?」
未料,砂奈竟然出现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反应。
「可、可是……这样的话……」
「又怎么啦?」
「人、人家不是你的女朋友……牵手多难为情啊……」
「蛤……!?」
砂奈红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娇羞模样……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会感到难为情了?拜托,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好吗!
「突然说什么难为情!寄生在我肚子里就不难为情吗?快、快点啦!」
我稍微拉近两人距离,想要握住砂奈的手,可是——
「哇……!」
砂奈竟然把手缩回去,而且整个人吓得僵直。
「啊!对、对了!现在是吃饭时间,我去给大家倒水来!」
说完,砂奈像是急着逃命似的频频点头,然后抓起旁边的塑胶水桶,一溜烟跑远了。
「……嗄?」
我握了握被摆脱的左手,心想。
「……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应该是吧。很明显就是。这让我感到有点丧气。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反覆思量,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我和姬接吻的那件事。
……的确,我是和姬接过吻,可是……
可是、可是啊。
就算是这样,那有什么问题吗?
砂奈又不是我女朋友,而且姬虽然是我的初恋情人,但那次接吻纯粹只是偶然的意外,砂奈没有理由因此责怪我啊——
「真是没道理……」
回想起来,那天回家的途中,砂奈的确有哭了一会儿。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隐隐作痛。
——就算这样!现在这是要我怎么办呢!?
可恶——真是够了!为什么我要为了自己的寄生虫而闷闷不乐啊!
正当我为这件事烦闷不已时,面对河边的道路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唐人!」
是丈儿和绮罗老师。他们一面朝我们走过来一面叫喊,音量大到连附近的住家都清晰可闻。
「啊、绮罗老师、丈儿!这边、这边!」
我用力挥手迎接他们。跟我们会合之后,丈儿从书包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尾活鱼。
「嗨!早安,唐人,听说你现在过着野外求生的日子,所以我拿了应景的食物来给你,一尾生猛的鲭鱼!这样,应该够你们吃饱吧。」
「……谢谢你,丈儿。活鲭鱼坏得很快呢……送鲭鱼罐头不就好了……」
「坏得很快……鲭鱼会学坏吗?」
通常一提到野外求生食物,大家想到的都是苹果面包啦、或是能量饼干之类的乾粮,丈儿竟然拿生的鲭鱼来,可见这家伙的脑袋还真的少一根筋。
绮罗老师则一边往帐篷里面探头打量,一边说:
「你们每天都在野外露营啊?真是青春无敌。」
「我们又不是自愿在外面露宿!这是逼不得已的!」
「还是该改叫发春无敌?不是鲭鱼罐而是蓝罐吧?」
「拜托绮罗老师你别跟樱一样扯些有的没的!」
听到我们的对话,丈儿忍不住插嘴道:
「青春无敌?真叫人羡慕!我也想要无悔的青春——喝啊!」
丈儿握着拳头直指天空,大声宣告。那个样子很像擂台上的摔角选手。
「无悔的青春是指什么啊?」
「就是在河边互殴、放学后和可爱的女友约会、考试满江红啊!或者和别校的学生打群架也不错!」
「那啥啊!?昭和时代的不良漫画吗!?」
「我看这样吧,唐人,既然大家难得到河边来,不如来互殴怎么样?在夕阳中一直打到倒地不起为止!」
「才不要呢!我还想去上学!」
是啊。虽然家烧掉了,可是这两个人的态度遗是跟以前一样,这点倒是让人颇为感动。
「……对了,唐人,这几天你都没去学校上课,没问题吧?」
「我现在每天都被生活逼得喘不过气呢……不过,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所以应该来得及赶去学校。怎么?学校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丈儿边想边说:
「还好啦,我还是老样子,喜欢跟在女生的屁股后面跑。老实说,最近班上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女生,长得文静乖巧,我满喜欢那一型的。」
「……你又来了。又不是没女生喜欢你,别老是见一个爱一个嘛。」
「不这样怎么对得起青春呢!啊、对了!服部那家伙听到你家被烧掉的消息,竟然露出奸笑,还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咦?我还以为那家伙是无可救药的人渣,没想到他还有善心的一面……」
丈儿拿出一支用来黏地毯灰尘的滚轮棒,外圈细心地写着『报应』二字。
「那个人渣是不是欠扁啊!?可恶!谁要用这玩意儿!」
「啊……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就给拙虫吧。」
棹实一脸满足地把滚轮棒收进书包里。
绮罗老师一面看着棹实的动作,一面笑着对我说:
「唐人,关于你家被烧掉的那场意外,因为我是你的代理监护人,所以听了警察所做的一些调查……现在方便说吗?」
「啊、谢谢!警方查出什么了吗?」
「那个……樱,影片的事可以说出来吗?」
绮罗老师转头看着樱这么问。为什么要问樱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咿!这、哈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耶……像我这样的小处女,只知道前列腺的位置之类的……」
樱一面快速搅动杂草锅,一面打马虎眼。
「……到底怎么回事?」
「樱她呀,在你家装的监视器,刚好录到了火灾发生前后的现场情况。」
「……樱在我家装监视器?」
樱吓得缩起了脖子。
「因为,人家想说……要是哥哥发生什么危险的话,可以即时赶去救援……」
「啥……那和偷拍有什么不同?」
「呃嘿嘿嘿。」
「不准装傻!」
因为迫不及待想知道影片的内容,所以我决定先不计较樱在背地里进行的偷拍行为。
「如果那些影片可以派上用场的话,我就原谅你……绮罗老师,影片里面究竟录到了什么?」
「呃……唐人,我问你喔……」
绮罗老师好像在斟酌该用什么字眼似的,小心问道。
「银次教授他……真的到现在都没跟你联络吗?」
银次教授——这是绮罗老师对她以前职场上司兼恩师的称呼。
「咦?是啊……我想,我爸大概还没有回到日本吧……」
「可是……火灾发生那天,监视器有拍到银次教授的身影。」
「嗄啊啊啊啊啊啊!?」
我惊讶得心脏差点翻过来。
「呃——你等一下,我已经把拿到的影片资料拷贝到平板电脑了……」
绮罗老师拿出一台iPad,按下播放键。我们从旁观看影片,摄影角度是固定朝着家里的客厅——
「啊、真的……」
画面上先是出现一名身穿白袍、头发斑白的男子,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没错,那个身影看起来很像老爸。
我们把家中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做一个简单的排列,得到以下的结果。
15:52 增川银次,回家。
看起来比平常慌乱,斑白的头发久未梳理,眼神冷淡又空洞。
银次回到家后就直接走向餐桌,盯着凌乱的桌面好一会儿。
然后,不疾不徐地把桌上几个培养皿放进手上拿的公事包里,就头也不回步出家门。整个过程大约只有十五分钟左右。
「……原来老爸早就回国了……可是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络?」
「唐人,你有想到什么可能性吗?」
「没有……」
「这样啊……」
绮罗老师的表情有点失落。
影片继续播放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竜骞寺秀也像是轮班一样地出现了。
16:55竜斋寺秀也光着脚走进家里,后面还跟着几名黑衣人。
不一会,竜斋寺等人就从监视器的萤幕上消失,好像是进去其他房间找什么东西。
「啊……他们在搜房子耶……搞不好会搜出哥哥偷藏起来的黄色书刊……就是藏在书桌和墙壁之间的那本……」
樱边从旁边偷看影片的画面,叹了一口气说。
「……喂,樱,你怎么知道这种事……难道监视器不只一台吗?」
「啊!快看!那些人跑到餐厅了!」
在樱的催促下,我的视线再度移回画面上。那群人发现餐桌上的实验样品后,全部聚集起来,好像在品评什么似的左右比较。该不会是在找刚才被爸爸抢先一步装进公事包里带走的东西吧?
过了一会,秀也大概因为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气急败坏地用力踹了桌子一脚。突然,他注意到放在沙发上的一台笔记型电脑,毫不客气地将它启动,并进入之前忘记登出的网页。可能在查阅电子邮件吧?很快的,秀也像是找到什么有用的资讯,脸上露出了笑容。
「啊啊……糟糕了,我把密码存在快取里面……没想到那个人会用物理的手法侵入别人的电脑……」
留在笔记型电脑里的未删除纪录,是寄生社使用的共同信箱。
这时候,棹实开口说话了:
「……增川……如果那个人是在找志保她们的行踪……那问题就大了……」
「啊、你是说,志保和罗伊子寄来的信件已经被他看到了吗!?」
当初,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舍弃会留下足迹的GPS功能手机,改用网路信件联络……要是那些信件被偷看到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我已经不太记得信件里面说了些什么……不过,既然是透过WEB,那么只要有电脑就可以看到信件内容……
17:30竜斋寺带领他那一批手下,非但没有清除搜索过的痕迹,还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灯油,在家里四虚泼洒。等家里几乎被洒递了灯油之后,秀也点燃一根火柴,随手一扔,旋即转身走人。
「啊……房子烧起来了……可恶……那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虽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看到自己的家被放火,心情还是很激动。樱也一样。
「哇啊……充满了我和哥哥甜蜜回忆的爱巢……烧起来了啦……消防队快来啊……快洒水救火……」
就在这时,砂奈正好提着装满水的塑胶桶回来。
「咦……?要洒水吗……!?」
看到砂奈迫不及待的表情,瞬间,一股恶寒飞速窜升。
「咦……?哇啊!砂奈、笨蛋!不要……」
「呀啊!」
砂奈把水桶倒过来,水哗啦啦倾泻而下。
「哇啊————!」
坐在位子上的我,反射性地把绮罗老师的iPad高高举起,避免遭到泼洒。
「砂奈!你这个笨蛋!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这些重要的证据就泡汤啦!」
「是、是我会错意了吗……对不起,唐人……我以为你要我这么做……」
砂奈沮丧地道歉。绮罗老师笑着安慰她:
「别难过了,砂奈。寄生虫的行为是宿主的责任,我会叫唐人赔偿的。我正好想换一台新的iPad呢。」
「你竟然跟无家可归的人要求赔偿!?简直是魔鬼!」
「对了,砂奈,这阵子你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常常在发愣。」
「那、那是因为……啊哈哈、哈哈哈……啊、肚子有点……怪怪的……」
砂奈露出无力的笑容,想要模糊焦点……不过这招不管用,因为真正会闹肚子的人应该是我。
「……嗯~」
不知为何,绮罗老师一直盯着我看……绮罗老师的第六感很强,这点还满可怕的。
算了,先不管这些,刚才看过监视器的影片后确定了几件事。首先,老爸已经回国了。再者,老爸和秀也都在争抢研究的样本。
光是这两件事,就让人心里产生好几个疑问。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日本的?他和秀也两个人究竟想找什么东西?之前,砂奈的研究样本也是放在那里……难道,那个地方还有其他实存寄生的样本吗?
我不断在心里自问自答,可是知道答案的只有父亲。
「……不想了,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确定。」
「什么事?唐人。」
「就是秀也已经看到志保和罗伊子寄来的信件内容——我们现在就赶去学校,从寄生社的电脑看看信里面写了什么。」
照这情况看来,今天恐怕又没时间去上课了。
* * *
才踏进寄生社,砂奈就飞快朝沙发上跳去。
「哇啊——好柔软的沙发喔!」
噗唰——细微的尘埃从缝隙处被挤了出来。
「哇啊……软绵绵的……睡觉就是要睡在这种舒服的地方才对啊……暖烘烘的,一点也不输给唐人的肚子……」
砂奈开心得把脸压进沙发里,兴奋地在上面不停磨蹭。这时,一旁的棹实拿出刚才收到的滚轮棒,开始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我没有心情理会她们,只想要尽快启动寄生社的桌上型电脑。就在作业系统浮现之前的那段时间,樱带着满怀期待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那个,哥哥……前阵子我剪辑的那部,将健全电影中波涛汹涌的画面集结而成的『乳·电影·天堂乐园』……已经完成一半的百分之十六了,你要不要看?一定很想看吧?」
「才不想!话说回来,才完成一半的百分之十六?你到底要拍什么长篇巨作!」
「我打算拍三部系列电影,也就是三部曲!」
「规模太大了!又不是拍星际大战!」
我打开浏览器,登入WEB电子邮件,查看信件夹。
「还真的想不起内容写了些什么呢……」
喀哩、喀哩,我一面移动滑鼠和滚轮,开始浏览信件。
「唉呀,唐人!找信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就是这个啦!」
砂奈突然扑过来,硬是从旁边把我挤开,抢着按键盘。
「哇啊!笨砂奈!不能随便打开啊!」
来不及了,第一封邮件打开了——
『From:淫乱人妻 卸下天真的面具
你好,我是现年二十岁的人妻。偷偷告诉你,我有个秘密唷。我十六岁之前,是被科摩多巨蜥养大的,所以欠缺贞操观念。你愿意教导我正确的性行为吗?愿意的话请造访我的网页,等你唷。欲火焚身的人妻,在宾馆里等待你的抚慰;』
「一定不是这封!这是色情广告!」
「说的也是。」
「我常在想,这些把信箱塞爆的可笑广告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内容根本就是瞎扯……啊!这封、这封。」
终于,我找到正确的信件了。
『From:竜斋寺志保&罗伊子
我们现在在宗谷岬的网咖里面喔』
「……对了,她们跑去北海道了!我记得那时候还觉得很纳闷,日本最北端怎么也有网咖!」
突然,我惊觉不妙。
「糟糕,这封信已经泄漏她们所在的位置了……」
发生火灾至今过了快一个星期,搞不好秀也和他的手下,已经赶去北海道了。
「秀也那个人为了找到志保,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虽然不确定来不来得及,不过还是先寄一封信去提醒她们……啊,等等,还是跟志保她们会合吧,这样比较保险……」
「就这么决定了,唐人!」
砂奈目光坚定地说。
「……决定什么?」
「去北海道啊!然后把志保她们带回来!」
「拜托,砂奈……你说得倒简单,你知道北海道在哪里吗?」
砂奈侧着头回答。
「……以肠子来比喻的话,大概是在十二指肠附近吧?」
「这是哪门子的比喻!听好,我跟你说……」
我拿起一旁的纸和笔,简单画出本州的形状,拿给砂奈看。
「砂奈,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关东这里,你在这张纸上面画出北海道的形状。」
「好——!北海道是吗……北海道的话是——……」
吵吵吵,砂奈认真地画了起来。
「画好罗!」
「啊,你还真的画得出来呀。」
……右上方和左下方各有一条管子延伸,中间鼓起来。这形状的确很适合用来消化食物。等等,这是……?
「……你画到哪里去啦!这是胃吧!为什么胃和本州会连在一起!?」
「……人体的奥妙?」
我从砂奈手上取走纸和笔,转交给棹实。
「棹实,画一个正确的北海道形状给砂奈看!」
「……是……不过,可能要花很多时间……」
「咦……!?棹实,你对地理不熟吗?」
饱读诗书的棹实竟然也会踢到铁板?
「嗯嗯……因为,像棹实这样的垃圾虫……没有资格借用间宫林藏(注3)老师的成果,所以……必须先从测量开始……」
「拜托,又没有要你画得那么精确——!」
这时,我转头看旁边。樱的眼神发亮,好像在期待什么。
「哥哥,我……」
「别说了!樱!」
「为什么!我知道北海道的风化街薄野在哪里耶!你看喔,这里是薄野!然后这家店是……」
「你扯到薄野做什么啦!」
「Boys,ve unmoral!(翻译:葛格,抛开道德伦理,抱紧我!)」(注4)
注3日本江户时代著名探险家。
注4恶搞自北海道大学校训:「Boys, be ambitious.(青年们,要胸怀大志。)」
樱发出连北海道的伟大教师都会为之动容的呐喊。
最后,我还是自己从电脑找出日本地图上的北海道给砂奈看。
「你看,这里……这座大岛就是北海道……」
「哇……!好巨大喔,唐人!」
「大是很大啦,可是前端太细了,哥哥!」
「现在的问题是距离……从关东出发的话距离太遥远……搭飞机最快,可是机票钱很贵……最便宜的方法是搭十个小时的高速巴士,然后转乘渡轮。可是这样也要花七、八千圆……」
「大是大可是前端太……」
「怎么办呢……」
因为被彻底忽略,樱终于爆发了。
「好讨厌喔……哥哥是笨蛋……人家本来有个好主意,不告诉你了啦……」
「啊!好好好,知道了。樱,对不起……下次哥哥会好好吐槽好吗?」
「插……!?(注5)」
樱好像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拿出手机开始操作起来。
注5「吐槽」之原文同「插入」(突つ込む)。
「现在要开始录音了……哥、哥哥,你可以在我耳边小声重复刚才说的话吗……?可、可以的话,尽量说完整一点……『樱……哥哥现在就把最重要的东西插进你深处……』这样……」
「谁要说啊!吐槽这个字明明很正常!」
「呋……不说就算了。」
樱转过身,把录音键按掉,然后做了一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这样按下来的十年都有饭可吃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你在说什么?」
樱轻轻咳了两声后,开始说明她的点子。
「我听说,学生会的人明天要去北海道合宿,而且要在神社过夜呢。」
「喔喔,听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听过这件事……」
接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
「这就是传单。你看这上面写『搭深夜巴士和渡轮到北海道,只要三千圆!学生会以外的同学也可报名参加』。」
「咦?真的耶!等等,学生会……难道是会长举办的……?」
「嗯?唐人,有什么问题吗?」
砂奈纳闷地问。
「上次的偶像选拔会发生了一些纠纷,觉得有点尴尬……」
「是说掏耳朵的事吗?」
「如果要交涉的话,我一个人去比较好……顺利的话,说不定会长还会算我们便宜点……」
「哥哥,要拗到四个人的票喔!」
「喂!这样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虽然很不想去,可是最后还是决定去跟会长交涉看看。
* * *
来到学生会的办公室前面,刚好看到一个戴眼镜,绑着辫子,看起来很眼熟的女学生正要进办公室。
「啊、等一下……你是……学生会执行部社团管理课的……三枝,对吧?」
三枝发现是我,脸上立刻浮现营业员的笑容。
「咦?你不是增川吗?怎么站在学生会室前面?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好像赶上了。我开门见山地问她:
「听说,呃……学生会好像明天要去北海道合宿是吗?」
「是呀~说是明天没错,不过今天深夜就会出发。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参加,但这件事我在承办的唷~因为可以多赚点外快。咕嘿嘿。贪财贪财。」
三枝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的语气非常客气,但就是感觉很黑心而且铜臭味很重。
「呃,我听说一般学生也可以参加,请问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呢?」
「的确可以参加,来回都是搭深夜包车和渡轮,到了目的地的神社之后,要帮忙打扫、念书。不过大部分都是在玩乐。」
「那么,现在还有空位呜?」
「这个嘛,听说四天王也要参加,所以目前还无法确定……你等一下喔,我记得资料上应该有名单……」
三枝打开手上的档案夹,啪啦啪啦翻着。
「啊!还有空位~!增川,你也想参加吗?」
「太好了!不、我是要去北海道办点事情……因为我家烧掉了,身上没什么钱,所以想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便宜的车票。」
「真高兴能帮上你的忙~!那么,座位方面,你要选松竹梅哪一种等级呢?价钱分别是五万圆、两万圆和五千圆。」
「嗄?不是三千圆吗?」
「增川,你的消息真是不灵通耶!你看这里,这个地方。」
三枝用手指砰砰敲着传单上的一角。上面这么写着:
『去北海道只要三千圆! ※座位费用另计』
前半段和后半段的字体大小未免差太多了吧。
「什么座位费用啊!?是敲竹杠的酒吧吗!」
「就是巴士的充电费(注6)啊,那辆车是电动的。」
「骗人!一定是骗人!」
这时,三枝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啧,穷人给我安静一点。」
「……三枝?」
不但啧了一声,还搭配夸张的动作吐了一口痰。
「呸!」
「嗄?你怎么突然……」
「喂喂喂,别靠近我好吗?你这食物链最底层的贱民。」
注6 Charge费。原指日本部分店家加收的座位费用(Table charge),Charge亦有充电之意。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说起话来尖酸又刻薄……
「犯、犯不着讲话这么伤人吧……反正,不是还有空位吗?」
「……这样吧,你直接去找会长。我想会长应该还有保留几张招待券。很抱歉,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跟贱民瞎耗了。」
「等、等一下!三枝…………」
「好啦好啦,我没有把你撵出去就要心存感激了。」
于是,我被三枝推着背,手忙脚乱地走进学生会室。
* * *
我是第一次进入学生会办公室。不过——
「哇啊,好大……」
里面的空间应该有两间教室那么大,却谈不上宽敞。为什么这么说呢?从入口处放眼望去,一鏊排的鸟居通到教室最里面。他们把这里当成是伏见稻荷神社吗!?另外,虽然是室内,两旁却种满枝叶茂密的竹子。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人怀疑,学生会的干部还有空间可以办公吗……?
我抱着怀疑的心情,往学生会办公室最里面走去。那里有一间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神社。教室里竟然有神社!?这也太天马行空了吧—完全打破了室内和屋外的概念。我往神社里面仔细瞧,好像有影子在晃动,里面应该有人。
「……是会长吗?」
在打开神社纸门的瞬间,咻!一阵凉风掠过我的前发。几根被削断的发丝,从额头上翩翩滚落。
「是谁!?」
「哇啊!」
声音发出的同时,原本在纸门里面正襟危坐的人影,以半蹲的姿势迅速转身,抽出三截棍往我这边甩来。那个人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巫女的服装。
「栉、栉名田会长……」
「咦?这不是增川吗!哈哈哈,你怎么会来这里?学生会办公室可是我权力地位的象征呢!你来此地,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会长商量的!不过拜托,请你不要动不动就发动攻击好不好……话说回来,学生会办公室的气氛,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嗯,神秘感十足对不对?毕竟我是巫女,再怎么说,也是为神奉献的人啊。」
会长从神社里面走出来,一屁股往放在神社外的沙发坐下。沙发旁边还摆着一张用桐树做成的大桌子。
我知道了,这里就是学生会办公的地方吧。
「啊……对了,会长,听说学生会要去北海道合宿,我是来询问详情的。」
「喔,你要问合宿的事啊—今晚就要出发了。我在北海道的亲戚有间神社,我们要去住那里。美其名是合宿——其实,是在外面过夜,玩耍。哈哈哈。」
「是这样的,我想去北海道办点事。不知道可不以搭你们的巴士去?包括我朋友在内,一共有四个人……」
「嗯……我的确听三枝说过还有空位……我手上有几张会长优待票,可以给你们使用,不过……」
会长面露难色地说。
「增川,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会长坐在沙发上,食指勾呀勾的,示意要我过去。
「……乖乖让我帮你掏耳朵。」
「你还记得这个约定?我不要……说什么要用三截棍帮我掏耳朵,听起来怪吓人的……」
「不,这次我有信心,以我最新学会的技法,一定可以利用风压把耳朵掏干净。我以前曾经看过有人用灌风的方式,把电脑键盘凹槽里的垃圾吹出来呢。」
「别把我的耳垢和资讯设备混为一谈!那样很危险!」
「放心啦,耳膜破掉的话还可以再生吧?」
「这前提本身就够可怕了!」
「真拿你没辙……那就用一般的耳掏棒好了。这样你总愿意了吧?」
会长做了一个美国人常做的投降手势后,从专用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支尾端有毛球的竹制耳掏棒。
「嗯……如果是用这种普通的耳掏棒就可以……不过,还是请你高抬贵手。」
「我会尽量不弄破耳膜的,不过万一戳破了,还请你多包涵。」
「真令人不安……」
可是……就算穿的是裤裙,要我把头放在坐在沙发上的会长的大腿上……这画面看起来还是有点违背道德。
「要是被那些亲卫队看到,不杀了我才怪……」
「呵呵呵,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掏耳朵呢。我的手开始兴奋得颤抖了。」
唉,就任她摆布吧。反正只要不是拿着三截棍在耳边挥来晃去,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的话,其实能够侧着头靠在温暖的大腿上,也是一种舒服的享受。
「话说回来,会长……为什么你会这么坚持要帮别人掏耳朵呢?」
「嗯?」
「通常这种事,应该是我拜托你才对啊。」
会长沉思了半晌,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也很无奈……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和别人交流。你知道吗?增川。到目前为止,除了我父亲之外,你是第一个让我掏耳朵的人。」
「咦?这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会长好像怀念起遥远的时光似的,哀怨地说:
「由于家父是本地的仕绅,每天都过得非常忙碌……我从小到大,唯一被赞美的经验,就只有十岁那年帮父亲掏耳朵的那一次……」
「……原来如此。」
难怪会长会这么执着于掏耳朵这件事,我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因为我跟她一样……父亲也是埋首于工作。而且,我连被父亲赞美的印象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被赞美的经验,的确有可能成为永生难忘的记忆。
「……会长,你说不知道和别人交流的方式,也没有帮别人掏过耳朵——这么说来,会长的朋友很少罗?」
「什————!」
「痛痛痛痛痛!」
会长的动作突然变大,掏耳棒在我耳朵里面不停地搅来搅去。
「不要因为一时慌张,就在我耳朵里面瞎搅和啊!」
会长停下手,用沉稳的语调说:
「你猜对了,增川……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可以敞开心胸谈心的朋友。现在的学生都怎么形容这种状况……是叫大太法师(Daidarabocchi)吗?」
「那是妖怪。你直接说孤僻(bocchi)就好了。」
「喔,就是那个。」
「可是,平常会长身边不是围绕着很多人吗?怎么会孤僻呢……」
会长像是要盖过我的话似的高声反驳。
「我就像那神之轿舆!而那些人充其量只是抬轿者罢了……不是朋友。」
只是这样吗?
「即使只有一次也好,我渴望被人需要……至少现在,我希望增川你需要我。」
我靠在会长的大腿上,忍不住偷瞧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看起来一定很落寞吧。
「对了,增川,听说你家烧了是吗?」
「……嗯,是啊,是烧了没错。」
「那,你想不想当神社的女婿?」
「不想。」
会长没辙地笑了笑: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北海道,旅费由我出。」
「……谢谢会长。」
独自一人跑来学生会办公室交涉,果然收获匪浅。
「对了,会长。」
「什么事?」
「我的耳朵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痛,有没有流血啊?」
会长掏耳朵的技术还很生疏,只会用蛮力。我的耳朵就这样饱受了整整数小时的摧残。
* * *
「我看看喔……能量饼干……还有急救箱……」
终于,寄生社的四名成员都能如愿前往北海道了。
这次旅行的目的,是要把在北海道的志保和罗伊子带回来。在此之前,我已经事先利用社团的电脑发了一封紧急信件给志保,告知秀也正在找她的消息,以及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希望她们来跟我们会合…
由于这次是搭学生会旅行团的便车前往,日期无法变更,所以是不是真的能和志保她们会合也颇令人感到不安……
回到河边的帐篷之后,便开始打包。我把在超市购买的旅行必需品、粮食和几本书全都塞进背包里。
「北海道~、好大的岛呀~和食道不同唷~、食道是直直的管子……」
砂奈在一旁哼着怪腔怪调的歌曲,一面翻阅从图书馆借来的北海道旅游指南,脚一面晃呀晃的。而且还开着紧急用的照明灯。
「喂,砂奈,那盏灯是紧急照明,我要收进袋子里了,可以关掉了吧?」
「唐人,北海道是一座独立的岛,在日本部道府县中的面积最大,大约占了日本国土的百分之二十。真是不得了!以内脏来比喻的话……跟肝脏差不多吧……?」
「听好,砂奈,我们这次不是去玩的,而是要去带志保她们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呃,要注意的事项……啊、这个!唐人!这很重要!」
「什么事?」
砂奈咳两声之后,挺起胸膛说:
「到了北海道之后,不可以随便摸北狐喔!因为北海道的狐狸和猫的体内,有一种叫做棘球蚴虫的寄生虫。据说有人感染了这种寄生虫而死,所以一定要多加小心!」
「一只寄生虫提醒我要注意寄生虫?你忘记自己也是寄生虫了吗!」
刚才自信满满地对我提出警告的砂奈,再度把视线移回旅游指南。
「嗯——……棘球蚴虫算是绦虫的近亲,跟我满接近的……不知道这种虫有没有实存寄生呢……」
「如果有的话,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毕竟是那种可怕的寄生虫……」
「你放心啦,如果棘球蚴虫想寄生在唐人身上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砂奈用一贯的态度说。可是话才刚说完,语气马上又变了。
「……也许……我办不到……」
「……咦?」
「……我可能没办法……像姬那样……」
砂奈一脸哀伤地说。
之前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又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
持续的沉默让人感到焦急起来。
「唐人,我问你喔……你觉得,我有能力保护你吗?」
「怎么了?是你自己说要保护我的耶。」
「可是……你家烧掉了……现在又变成这样……」
砂奈用肢体动作暗示着一旁的帐篷。在提灯微弱的光线下,影子微微晃动着。
「……别想太多了。我不是已经得救了吗?」
「咦?」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家烧掉之后,樱、棹实还有绮罗老师,她们都要我去住她们家,可是最后,我还是决定不依靠任何人。原因是——我可能会不习惯,所以还是选择独自生活。
幸好,砂奈一直陪在找身边,也因为这样,我从来不觉得孤立无助。
「虽然一切都烧光了……但是,还有你陪着我啊。」
这是没有半点虚伪的真心话。
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决定把我和姬的过去埋藏在心里,即使被砂奈看到那一幕,也不说出来……
砂奈没有理会我的心思,却像在咀嚼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似的,小声重复着。
「因为我而得救……嗯!」
砂奈打从内心露出了微笑。
「……那个,唐人……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咦?什么事?」
我准备好侧耳倾听,可是接下来的瞬间——
「啊、唐人!时间差不多了!」
砂奈突然又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
「嗄?我们又没闹钟,你怎么知道时间?」
「有肠内时钟啊。我可以从你肚子的饥饿厌判断时间喔。」
「哪有这种事!这也太方便了吧喂。」
「唉呀,唐人,快走吧!帐篷也要收拾好才行!快迟到了、快迟到了!」
「喂、喂!」
砂奈用力把提灯的火吹熄。
结果,砂奈什么也没说,我也没时间问。
帐篷里的残余烟雾像是泄了气般,一阵摇曳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 * *
晚上十点。我和砂奈来到了学校前面,一辆出租巴士就停放在校门口。
「喂!棹实!」
「亚须香,晚安!」
「增川、砂奈……晚安……」
我们向先来的棹实打招呼,棹实也举手回礼。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她另一只手拎着的波士顿包。
「咦?棹实,你怎么带那么大的行李?你不坐在位置上吗?」
「……因为……有点小争执……」
「嗄?怎么回事?」
「……拙虫占一个座位实在浪费……拙虫想要进入这里……可是一直被骂……」
说完,棹实又想钻进巴士侧面打开的行李舱中。
「哇啊!不行啊!太危险了!这样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哇……」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棹实从行李舱那里拉开,硬把她带上车。那是一辆可以容纳四十名乘员的观光巴士,参加含宿的学生已经坐满了八成。我们几个拿会长优待票的,大概就只能坐最后面的位置了。
「啊、梅级的座位只有头等的一半大……三枝做得还真明显……算了,我们就坐在一起吧,我坐棹实后面的位置。」
「嗯……谢谢你……增川,你对我太好了……」
「咦?樱呢?我记得她跟我说已经先来了。」
我在车厢里左右张望,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
「……听得见吗……?哥哥,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在哥哥的脑子里面直接跟你说话……请坐到最后面那排的中央……想脱掉衣服也可以喔……」
「这声音是……樱?樱的声音怎么会直接传进我脑子里?」
像是被那个声音牵引一样,我往最后面的中央座位走去。那个位置看起来空空的——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咦?」
红色天鹅绒布的座位上,有几处凹凸不平的奇怪阴影。仔细打量才看出端倪。原来,樱把自己的身体涂成红色横躺在那里,整个人和座位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来,请坐……把身体躺下来……」
「喂!」
「好痛!」
我在樱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你这个样子简直跟变态没两样!而且说话还故意那么小声!」
「……这叫迷彩效果。」
「是喔。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作这里没有东西罗。」
我把手上的行李咚一声往樱身上放下。
「呀啊!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是你自找的,谁叫你老是玩这种变态把戏!」
「呜呜……人家以为这个点子很实用……」
樱从位置上坐起来,用湿纸巾擦掉身上的红色涂装。该怎么说呢,全身涂得红通通,只露出睁开的一双眼睛,看起来真的怪可怕的……
此时,砂奈趁着空档溜到靠窗边的位置。
「哇啊!我喜欢坐靠窗的位置!」
她一面看着窗外,两只脚一面啪答啪答地有节奏的前后摆荡着。
「跟小孩子一样!」
我没得选,只好在砂奈旁边坐下。
「哥哥,你怎么坐那个位置……」
「有什么办法……砂奈是我的寄生虫,我得顾好她啊。」
「…………」
樱不发一语地直盯着我们看。
「……你怎么啦?」
「……没有。」
明明看起来心情很差……算了,懒得理她了。
「旅行好开心喔!」
砂奈的脚不停交互摆动。这小家伙似乎挺开心的。
这时候,巴士的走道上,突然有人朝我这个方向说话。
「……喂,增川,你也来啦?」
服部双手交叉,不怀好意地瞪着我。我想起来了,三枝好像说过四天王可能会参加……
「服部?你很烦耶!我不可以来吗!」
「唷——增川——!你也来参加这次的合宿啊?」
「嘎哈哈……喔?棹实也在呢!」
跟在服部后面的是盖兹和金腹。他们一看到棹实,眼睛马上发出色狼的光芒。
「棹、棹实—本社团有生产聪明巧克力棒喔,要不要尝尝看呀!?」
「还、还有米券喔!我们的股票已经慢慢在赚钱了!」
「啊……抱歉……拙虫无功不受禄……」
这几个家伙还是老样子,也不去照照镜子……真是的。话说回来,四天王里面好像多了一个新脸孔。
「咦?啊!四天王有新人加入啦!」
「…………」
新来的那个人肌肉隆起,体格壮硕,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他瞥了我一眼后,自动报上姓名。
「……我叫普丁。」
「啊、你好……哈哈哈……」
我趁机在服部的耳边嘀咕:
「……那个人不是国家元首吗?」
「……我哪知道。」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很像本人……」
这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还真不少。
接着,我往车厢前面看去。最后一个上车的人是栉名田会长。
「啊哈哈哈哈—太家晚安!嗯……看样子大家都到齐了……一、二、三……」
她开始数人头,确定无误之后车门就关上了。她拿起麦克风,对着大家喊话:
「注意!各位!现在宣布,由宿木高中学生会主办的北海道慰劳之旅要启程啦!大家一起HIGH吧!」
「耶————!」
全车的人跟着喧闹呐喊。这些学生还是精力充沛啊……
「好啦,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大家准备就寝吧!」
就这样,巴士朝着北海道的方向展开漫长的旅程。
「谁速——国王?」
十分钟后,四天王带头玩起了国王游戏。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国王——————!」
服部兴奋得大声叫嚷。
「呵呵呵,这下子,我可以为所欲为地命令你们啦……!一号,去借三号的手机,然后传简讯给通讯录上的第一个人,向她告白!」
「是——!我是一号——!话说回来,服部,你真是厉害!这可是足以让友谊瞬间瓦解的命令呢!好,三号!三号是谁?」
听到盖兹的大声问话,金腹怯生生地举起手。
「俺……就是三号……!俺跟你说喔,服部,俺手机里的第一个号码是俺念国小六年级的妹妹……老实说,手机里面只有俺家人的号码……」
原来金腹……是这么孤独的人啊……
「哼,不允许有例外!行刑时间!盖兹,你在简讯里这么写:虽然葛格一直没说出来,其实葛格已经违背伦常爱上你了,葛格再也无法压抑这样的心情啦!」
「喔喔喔喔!肯定会掀起一场天人交战!畜生!畜生之王降临啦——!」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他们几个还在胡闹。不用想也知道,只有四大天王玩得不亦乐乎。
「你们几个快睡觉!现在是在搭夜车!叫那么大声会打扰到别人的!」
听到有人发出抗议,服部突然恼羞成怒。
「岂有此理!都怪增川你!谁叫你不让女生参加国王遂戏,我们才会这么郁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还用说吗!我怎么可能让我们社团的女生参加这种危险游戏!ZG!我身为寄生社社长,一定要阻止这种事!」
这时候,樱拉了拉我的衣角说。
「那个,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啦……因为我也想告白……」
「樱,你给我回去睡觉!」
说完,啪的一声,我毫不客气关掉最近的那盏座位照明。
「……哼……」
灯光变暗后,四天王好像死了心似的睡觉了。从光线昏暗的车厢内往外看去,高速公路的路灯就像飞箭一样往后掠过。
「呼……真是累人啊。」
这时,砂奈悄声对我说:
「我跟你说喔,唐人。」
「什么事?」
「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我决定要跟你说……」
「啊、难道是你之前在帐篷那里,要跟我说的那件事吗?」
「嗯……啊、等等……」
「等等?」
「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丫头从刚才一直是这样,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砂奈最近真的很怪,老是神秘兮兮的,真叫人纳闷。砂奈看着窗外,嘴里嘀咕着:
「北海道那个地方会不会下雪啊?」
「现在才九月,我想应该不会下吧……」
「住在神社里面比帐篷安全多了,就算遇到强风大雨,也有屋顶挡着……不知道会不会下呢?要是下雪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死心吧,现在这个季节不会下雪的,睡觉吧。明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到北海道的山脚下了,到时候还得爬到山顶上的神社,所以要保留体力才行。」
——没错,就在我和砂奈说话的那个时候。
我心里还想着,九月怎么可能下雪,简直是痴人说梦。
* * *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大雪像暴雨一样地落下,前方一片白茫茫。
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冻得通红,还有微微的刺痛感,彷佛连鼻水也结成了冰。
「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夜行巴士在中午之前就抵达了目的地,而且我们已经下车两个小时了。
现在遇到的烦恼,已经不是会不会下雪的问题了。
而是参加这趟北海道之行的成员中,只有我和砂奈两个人——在雪山里迷了路。
万万没料到,我们会被困在大雪中。
「好、好、好冷喔,唐人……你、你不是说九月不会下雪的吗……」
「是、是啊……刚才……就是我们和大家走散之前,明明穿短袖也不觉得冷……怎么突然下起雪来了……哈、哈啾!」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现在就来回顾一下吧。
搭过巴士和渡轮后,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札幌。接下来,还得从札幌搭电车前往目的地。
「哈哈哈哈哈!大家注意!不要错过班车喔!」
栉名田会长依然神采奕奕地,率领我们这支学生旅行团继续往前走,她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哈梅尔吹笛人。老实说,搭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大家早就疲累不堪了…………
「啊!唐人、电车!是电车!」
砂奈一看到电车兴奋得不得了。
「应该搭这班开往小樽的ISIKARAINA区间快速车吧……咦?怎么了?」
旁边突然传来啪擦、啪擦吵杂的快门声。
「唉呀呀呀呀!这不是加挂车厢的731系列吗?我一直想搭这种车耶!我早就想拍下它的身影了!」
说完,盖兹又继续啪擦、啪擦的不停对着电车按下快门。
「盖兹……原来这家伙是『铁道迷』……」
就这样,我们搭上从札幌开往小樽的电车,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下车。一走出车站,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山矗立在前方。学生会要过夜的那间神社,就位于那座山的山顶。
「为什么吹笛啊?为了传达到神社!为什么洒盐啊?为了洁净自我!请指点明灯!素戋呜尊!请指点明灯!素戋呜尊!」
栉名田会长开始用鼻音唱起她独创的山歌,而且边哼边往山顶前进。瞧她开心的样子,让人联想起阿尔卑斯山的小天使。会长真是好脚力啊。找们四个人和其他成员乖乖跟在她后面往前走,厌觉真像在远足呢……只是,之前搭了那么久的夜车,爬起山来还挺吃力的。
「呼……呼……啊、对了,棹实。」
「……什么事?」
「你有发简讯给志保和罗伊子,通知她们到山顶的神社跟我们会合吗?」
「嗯……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砂奈好像发现什么似的,伸直手臂说。
「啊、唐人!你看那里,那边的树上长满了苹果耶!」
「咦?哇、真的呢!」
没错。就在距离山路不远的地方,长了好几棵苹果树,树上结满了已经成熟的红苹果。
「我们去摘些苹果,送给我们要去打扰的那间神社吧?我这就去摘,马上回来。」
话一说完,砂奈头也不回地离开队伍,往苹果树的方向跑去。
「啊、喂!砂奈!真是的……樱、棹实,我去顾着砂奈,你们先走吧。」
「……好……」
「是!」
于是,我不以为意的脱离本队,跑去追砂奈。
「喂——!砂奈!你到底要去哪里……我们得回去山路才行啊。」
「嗯……可是,那里的苹果树好像长更多耶……啊?」
突然,砂奈停下脚步,我来不及煞车撞了上去。
「哇啊!好痛喔……你怎么搞的嘛?干么突然停下来,砂奈!」
「唐人……这是不是……雪?」
「别傻了,现在才九月……咦!?」
我往砂奈指的地面看去。真的!眼前突然出现积雪,就像一条看不见的路往前不断延伸。
「怎、怎么会这样……」
「唐人,我们往有更多积雪的地方去吧!」
大概是无法控制好奇心吧,砂奈拔腿就往前奔去。
「喂!砂奈!傻瓜!别乱跑啊!」
砂奈不听劝阻地一路往前跑,我在后面猛追。结果——
十分钟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超级寒流和暴风雪,笼罩着我和砂奈。
「哈——啾!哈——啾!呜呜,唐人,好冷喔!」
「怎么会有这种事!就算这里是北海道,可是不到九月底应该不会下雪啊!虽然说,山区气候多变……不过,也不至于会这么离谱吧……」
在雪山里徘徊好一会之后,我们两个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唐人……我……不行了……」
说完,砂奈体力不支砰的一声,趴倒在雪地上。
「啊、呗!砂奈!你怎么了?」
「我的身体……动不了……其实……绦虫在冰点以下就会死……所以,我怕热又怕冷……」
「喂!不要突然说这种吓人的话!现在睡着的话会死的!快醒来!砂奈!」
「……唐人的肚子好暖和喔……」
砂奈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据说,在雪山里受困的人要是感觉雪变暖和的话,就表示有生命危险,所以不得不小心。如果体温持续下降的话……到最后就会……冻死。砂奈现在的情况,越来越接近这两个字的警戒线了。
「砂奈!你要保持清醒啊!」
我不停拍打砂奈的脸颊,好不容易才让她勉强睁开眼睛。
「呜呜……这次……我恐怕真的不行了……」
「这次?」
『这次』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我也无法理解。
「如果真的没救了……那么,在死之前……」
「你在说什么!」
「我想当……唐人的……女朋友……」
她在呓语吗?
「喂!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啦,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等等。胡言乱语?」
在意识逐渐模糊中,我突然想到,这是砂奈的愿望……而且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不成全她的心愿呢。
虽然我的人生没什么值得夸耀之处,可是,既然走到终点……那就成全我体内的寄生虫的小小心愿,不也是功德一件吗?过去,我一直拒绝有个寄生虫女友,可是现在,这种无聊的坚持……就抛到一边去吧……
「好、好吧……!」
「咦?你怎么了?唐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摒住气息,正眼看着躺在我手臂中的砂奈。
「……砂、砂奈,你听好了……」
「嗯、嗯……」
「请、请、请你当我的……女、女……」
我凝视着砂奈的脸,她的眼眶不由得开始湿润。
「……唔……」
瞬间,砂奈的头垂下了。
「……咦?拜托,不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断气啊————!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呢————!可恶……!」
暴风雪越来越强劲了,打在脸上的冰雪刺痛着皮肤。我感到,意识越飘越远了。
「啊……不行……了……」
渐渐的,我和砂奈两个人都倒在雪地中。
不行。死亡的气味越来越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就在那时候,我看见了。暴风雪中,有个像天使般的少女翩翩降临在我们面前。
「原来系人类……?」
少女穿着一件像是布偶装的宽松外套,背上的突起应该是帽子。前额头发像传统日本娃娃一样,修剪得非常整齐。少女的外型实在很特别,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手上拿的是某种动物的皮毛——仔细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狐狸——总结来说,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又厚又松的连帽外衣、手上抱着一只狐狸的少女。
「这、这是幻觉吗……还是死亡走马灯……反正哪一种都无所谓了……」
我无意识地对那名少女喃喃地说:
「救、救救我……」
「咦……这个人在向我求救捏……怎么办?我以为他们系偷苹果的坏蛋……」
少女喃喃自语着,好像很伤脑筋。这到底是怎回事?
「……嗯。好呗,没办法了,只好救他们捏。」
于是,少女蹲下身,这样问我。
「你要我带你去什么地方捏?」
穿厚外套的少女虽然个头娇小,却很轻易地把我们两个人扛起来。
「山、山顶上……那、那间神社……」
「神社?啊啊,你说那里噢?嘿咻……等等?这边这个女孩……她系谁?什么?原来她系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这是怎么回事……我在那名少女的背上,反覆思索着那句话的意思。也许是紧张感一下子松弛了,没过多久,我的意识就飘到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