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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之精灵Ⅱ 一卷全

有史以来,人类一直向往飞上青空。

「在下想买很~多很多洋装。」一一雏

「老娘绝对要成名。」一一乙

「本小姐这就出发。」一一凤

为了守护城市,三位少女展开彩翼,翱翔于苍穹——

近未来的维也纳一一百万城邦中的超级巨塔<维也纳塔>,是牺牲人命成就的新地标。

一日,从天而降的火球掠过巨塔旁,坠落在森林里。坠落的小星星一一俄罗斯原子炉卫星<火星之敌>正是灾厄的起始。七个恐怖集团开始行动,最后整合成攻击性恐怖组织;而MSS一一三位少女也将面临最大的试炼。

这是一部在天地夹缝之间挣扎求生,素有精灵之称的特甲少女物语。

第一号角「火矛与冰雹掷向地」

第二号角「如熊熊燃烧的大山」

第三号角「那颗星星名为苦艾」

第四号角「一只大鹰飞上天空」

第五号角「开启无底深渊之钥」

第六号角「火、烟雾与硫黄灾」

第七号角「看,兽印是666」

第一号角「火矛与冰雹掷向地」

出个谜题考考你呀☆考考你☆

地上最强的猎人欧力安(Orion)唯一打不赢的敌手便是蝎子。

这也就是猎户座和天蝎座不会同时出现在夜空的缘由。

那么究竟为什么,他就是打不过蝎子呢?

A☆因为蝎子太巨大。

B☆因为蝎子有剧毒。

C☆因为蝎子长得太丑。

「好了——☆答案是哪一个呢——☆乙小姐、雏小姐、冬真先生?」

少女快活的声音——响在午后的百万城邦第二十三区(Liesing)。

宽阔大马路上的崭新教堂——圣奥古斯丁教派参事会……一楼会客室。

安适坐在沙发上的三位少女/正在煮咖啡的少年。

置若罔闻一号:「啊~~想想真讨厌,又没人称赞我们,老娘也想上上电视。」

少女的嘟哝——乙.艾丽斯特尔.修耐达。

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SkyBlue)/呈锐角的双马尾/滑嫩颈项上系着颈圈/活泼轻快的露肩连身小队制服/蓝色迷你裙&膝上袜&漆皮靴。

惹人怜爱的嘴唇叼着棒棒糖,洁白的贝齿不留情地卡滋卡滋啃咬着,跷起苗条的双腿坐在沙发上——姿态犹如叛逆精神满满的青春期暹罗猫。

手上的携带型终端机(PDA),屏幕是无线数字频道节目的下载影像——电视新闻影像……某个宣传活动/精心打扮的展场女郎们面对镜头灿烂一笑。

置若罔闻二号:「…………」

完全自我封闭的少女——雏.英格丽.艾德诺。

闪着淡淡光芒的琥珀色眼珠(amberlight)/直顺的金色短发/纤细的胴体穿着饰有可爱荷叶边的小队制服/芥末黄短裙&丝袜&漆皮靴。

戴着头罩式耳机/腰间系着旧型iPod……最爱的小泽征尔指挥的<维也纳爱乐管弦乐团公演曲.二十世纪套装完全版>随机播放×大音量——张开以音乐为名的防护网,闭缩在自我壳中的金色羔羊。

瞥了旁边乙的PDA一眼——逸出小小的嘟哝:「……真好。」

「呃……」捧着托盘,送来刚煮好咖啡的少年——冬真.约翰.门德尔。

水汪汪的碧眼/柔软的金发/健康的白皙脸颊/用熨斗烫得平整的黑色学生服&白领&擦得很干净的皮鞋。

托盘上盛有均等注入的咖啡、冒着热气的白色杯子×四——做任何事都相当认真,神态宛如刚学会站立的小鹿。

只有一人认真思索,另外两人置若罔闻,话题根本接不下去。

对少女即将爆发的过度反应早有预感,紧张地屏住气息。

『妳.们.两.位。』

少女=半瞇着眼/从「原本的嗓音」切换成无线电(whisper)——手插腰。

有如变魔法般,从腰包掏出九厘米手枪——「喀」一=击锤音/警告。

『敢情妳们宁可吐血,也不愿意乖乖回答就是了?』

冬真——自然听不到无线电发出的警告……全身僵直/伫在当场。

宛如数字机器瞬间开机似的乙+雏——纷纷坐正举手回答。

「答案是B,小队长。」「在下认为是C——凤老师~」

「非常好。」

甜甜一笑——凤.尤丽狄丝.奥斯特。

气质出众的深紫色眼眸(deeppurple)/柔柔亮亮的长发×大波浪/英气焕发又楚楚可怜的侧脸/左眼有道从眉上划过脸颊、深刻的海盗伤疤。

英气十足挺直腰杆的高姚身材/喇叭袖连身小队制服/紫色细条纹领带&紫裙/高雅的紧身袜&黑鞋——充满长者威严的十五岁。

确实地将击锤与保险扳回,动作娴熟地把枪迅速收进腰包——神态宛如气质高雅容姿端丽,但一发怒就会异常恐怖的天鹅公主(Odette)。

温柔的笑容瞬间收起——申诫模式。

「两位小姐,不可以放空喔。妳们忘了我们正在护卫海嘉长官与妮娜副官吗?执勤时放空,一旦发生紧急状况可就无法迅速因应啰。」

「是——」「是——」乙+雏——面向仰角四十五度的随意应答。

冬真——仍是捧着托盘,错失了回应的良机而不敢乱动。

「冬真先生的答案是?」凤微笑以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催促着。

「呃,A吧……?因为巨大。」

带点胆怯的回答——终于得以将托盘放到桌上。

「不知道,答案会是哪个呢☆」

喜孜孜的笑脸——灿烂得让正对面的冬真不禁看傻了。

「答案稍后跟你说。乙小姐与雏小姐则要等到工作结束后再公布☆」

「噢——」「好——」乙+雏——采取同样的仰角,兴趣缺缺的响应。

冬真趁机分好杯子,一面目测该坐在哪里——乙+雏并排坐在三入座沙发上/凤坐在正对面的同一款沙发/最里面摆了一座单人沙发=神父专用。

忽然与凤四目相对。她以极其自然的动作朝旁边移动了五厘米左右,邀冬真坐下。自己本该是负责接待的主人,却非常客气地在凤隔壁落座——乙完全没察觉他微妙的少年心/雏莫名地以楚楚可怜的眼神直盯着冬真不放。

「那个……请喝咖啡。」

总算吐出了像是主人的话语——三位客人迅速对应。

「谢谢您,冬真先生。」「谢啦(Danke)。」「在下不客气了~」

桌上事先准备的调味料——全体拿起瓶子。

再自然不过地拔开瓶盖——咕嘟咕嘟整瓶倒入……如燃烧红莲般漾开的Tabasco辣酱/如瀑布般流泄而下的砂糖/如大雨倾注而下的柠檬汁。

「呜……」

冬真脸色发青——三人的杯中物瞬间全成了加料的异物。

「两位小姐,不是我说妳们,妳们也加太多了。」

「凤没资格念老娘嗅?」

「在下就是想吃酸的。酸~得不得了的那种。」

像是在变魔术般地搅拌——短短几秒,确实曾是咖啡的液体就被染成通红/化为冰沙/散发浓浓的、像是连胃壁都会溶掉的酸味。

端起咖啡杯的三人——目光牢牢被钉住的冬真=犹如看到了恐怖事物。

高雅地品尝了一小口/豪迈地大口大口灌入喉咙/瑟缩着肩膀小口小口咽下。

「真是美味。身体都暖和起来了☆」「冬真,你煮的咖啡真赞!」「好喝极了~」

「是……是吗?那就好……」丝毫感受不到被称赞的喜悦,想到用心煮好的咖啡瞬间就泡汤的惨状,冬真咳了两声=「假装」噎到。

脑中复苏的知识=空中机动型特甲儿童由于大脑负荷过重而导致味觉异常——虽然耳闻过,但亲眼见识到的冲击仍令人头晕目眩。

「凤,拜托啦,妳去求长宫,让咱们也上电视亮亮相嘛。」

把玩PDA的乙——难得的恳求口吻。

「在下也想穿各式各样的洋装~」

附和的雏——自称是「男生」,却对女生的漂亮服装有着无穷的渴望。

「不.可.以。大众媒体宣传战略不属我们<百万城邦公安高机动队(MSS)>的管辖范畴,况且上电视亮相不见得是好事。必须忍受人们好奇的目光与无情的攻讦。」

「那种事老娘才不在意!」「反正在下又听不见。」

「上电视……?」

冬真——一直以为MSS特甲儿童的存在是最高机密,有点讶异。

「冬真,你不知道吗?」

乙——展开PDA的液晶面板……将放大数倍的画面转向冬真。

回放方才下载的档案——电视节目=维安机构的和平宣传活动。

宣传应让宪兵因应凶恶犯罪的重武装正当化的节目——才这么一想,便看见与自己纪相仿的女孩们穿着华丽且低俗的服装登场。

极度挑逗、令男人神魂颠倒的服装/身材/姿势。

冬真惊颤——凤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接着屏幕上又出现新的下载档——看似现场直播的活动影像。

身穿令人脸红心跳的红色比基尼少女,抱着一把大得不象话的来复枪,在舞台上摆出巴黎时装秀名模般的姿势。

赤裸的小腹上贴着假刺青=标语。

「虽说枪法因人而异,但使用枪枝就可能置人于死地。」

除了置人于死地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少年不自觉愣住,目光也直直停在几近当众裸裎的少女身上。

「快关掉!」

凤毅然的声音——少年惊颤/低下头/脸颊不自觉泛红。

「为什么?」乙心不甘情不愿地关掉PDA的画面,将面板复原——看着冬真。「没错嗅?她们跟我们不一样,超亮眼滴。」

雏——难得帮腔:「『那一边』的特甲儿童都可以穿好~多好多漂亮的洋装。」

冬真瞪大了眼睛。「……特甲儿童?」

「她们隶属于<百万城邦宪兵大队(MPB)>……是『跟我们不同』的特甲儿童。」

总算找到了交集——乙和雏如此执着的理由。

彼此都是接受了机械化的战场之子——也就是对于「同类」的对抗意识。

「这国家(Austria)已训练出三十余名杰出的特甲儿童……没被派遣到纷争地带的儿童,多被派来维护这座城市(Milliopolis)的治安。」

淡淡的口吻——为了彻底抹去刚才的影像记忆。

乙+雏仍不肯死心。

「为啥只有那些家伙能上电视?」「而且只有她们能拥有那么多洋装?」

「说……说得也是。」

「没有为什么。那几位也不见得就喜欢做那样的打扮。」

「能亮相就好啦!凤穿成那样一定很好看。」「凤也穿嘛~」

乙+雏——不约而同望着冬真/希望冬真能站在她们那一边。

「凤穿起来会很好看哏?」「对吧?」

「呜……」转眼换成他被追问——重新审视三人=容貌/形象。

乙——躯体健康/举止活泼/偶尔会露出婀娜多姿的一面。

雏——手脚细瘦/颈项纤细/有着玻璃娃娃般粉雕玉琢的精致。

凤——丰润美丽,比起刚才看到的红色泳装少女也毫不逊色。

尽量哪边都不得罪:「也不会不好看。」

凤大喝:「一点也不好看!!」

真可说是误踩地雷——几近火山爆发的怒气爆发。

吓得身子往后仰的冬真+乙+雏——下意识高举双手,摆出投降姿势。

下个瞬间,凤的气势顿时全失。「反正那种打扮就是不得体,只会自取其辱。」

冬真第一次听到凤的口气有些像在「闹别扭」——看到她平常英勇又果敢的态度,实在很难想象她也会有这一面。转念一想,也许是「脸上有伤」的自卑感使然/胸口不禁隐隐作痛。

乙+雏——干脆转移目标。

「冬真也想上电视呗?」「你不想要很多洋装吗?」

拐个弯,继续这个话题——对两人的锲而不舍感到佩服/也深怕凤的怒气再度爆发。

「不、不知道耶……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有那么多衣服对我来说也是种困扰。」

「不说老娘还没想到,冬真每次都穿那一百零一件。」「为什么~?」

「呃……」

「该不会是——你没别的衣服穿呗?」「好可怜~」乙+雏——毫不保留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我有。只是我得遵照克洛斯特新堡修道院的规则……」

「冬真想成为教会人士来着?」「你不结婚吗?」

话题又转了个弯——就连凤也听得津津有味。

「对了,冬真先生说过,将来想要成为像巴洛神父那样的人。」

「我是进了神学院就读,但尚未决定要走上神职之路……」

凤=笑盈盈。「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们得改称你一声冬真神父喔。」

乙=感佩不已。「天主教的神父得打一辈子光棍,是呗?」

雏=身子突然前倾。「冬真,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生啊?」

「结不结婚这还很遥远……我也没交过女朋友……」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隔壁的凤。

「哎呀,冬真先生一定可以遇到很棒的女性。」爽快应答——宛如自己是局外人。

「是、是吗……」尽管报以微笑,内心还是稍稍受到了打击。

「现阶段恕我无法提供协助。」

声音沉稳的半百男子——托马斯.路德维希.巴洛神父。

温柔的灰眸/头发花白/深刻的皱纹/瘦长的身躯穿着祭司服——神态宛如伫立于严冬中的老橡树=毫不动摇/纹风不动/顽强不屈。

「教会中有人对担当圣职还参与维护治安工作一事颇有微词。只要不离开教会一步,我很乐意协助你们;但也仅止于此了。」

「那样一来会在情报管理上出问题,这点神父应该很清楚。」

口齿清晰的女子——MSS副官妮娜.潮音.雪妮碧黛。

黑钻石般的眼眸/乌黑短发/冰肌玉肤/刚硬的美貌——土耳其裔。

柔软的窈窕身材配上纯白套装——宛如冰雕般的剔透感/存在感。

「前几次承蒙神父协助时,想必教会也有所批判,为何至今才提出来?」

柔性劝说的声调:「妮娜,妳要理由的话我可以举好几个。毕竟我年纪也一大把了,体力与心力都逐渐衰退,思考力也大不如前,何况比我更能派上用场的人才多得是。」

「像这样的人才,说真的也只有巴洛神父一位了……」

插话的女人——MSS长官海嘉.不知火.科侬博格。

有神的大眼=蓝色的虹膜/挽起的金发/娇滴滴的小脸/身穿公安局制服,散发着柔媚气息——身材娇小,却予人玫瑰般的存在感。

「对于许多冀求神父的实绩、技术与名誉的技术宫说来,这是很残酷的一句话。」

「若真是如此,也是因为过去愚昧的斗争导致真正优秀的人才流失。不管受到再高的评价,对我都是徒然。」

艳丽的笑容漾开。「换言之,就算受到莫大的批判,神父也不会动摇?」

叹息。「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协助你们。我也想守护那些孩子,为她们的未来尽一分心力,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赎罪方法了。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

海嘉:「……意思是,在神父昔日的得意门生门德尔博士的独生子『冬真先生』两年后正式进入科学学会之前,您都没有办法协助我们了?」

巴洛……沉重的叹息/沉重的眼神——心思被看穿的沉重声音。

「冬真在他父亲过世后一度住进克洛斯特新堡修道院宿舍,但是……发生了点问题。只要他仍希望留在我身边、进修求学,我就会努力达成他的心愿。为了他的将来,我也得给他……绝不会因为求学阶段与公安局有关联而为人诟病、也不会目睹十三岁小孩被炸得粉身碎骨的现场而心灵受创的健全环境。」

海嘉跟妮娜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听着对方的解释。

「直到现在……那孩子还经常作恶梦,梦到自己没能实时救出眼前那三位小朋友。我真的很后悔,后悔让冬真置身于那样的现场。」

海嘉平静地插话:「我们会备妥独立封闭型终端机给神父。」

巴洛瞇细了眼——妮娜接着解说:「我们会在该终端机里灌入本次事件需要神父协助分析的档案数据。请神父在您喜欢的地点作业。」

「那样做……不是违反了情报管理的规范吗?」

海嘉=朝共犯嫣然一笑。「规范是人定的,弹性自然可大可小。」

巴洛=小心翼翼凝视着两人。「……情况已迫切到这种地步了吗?」

「很有这个可能……目前我也只能这么说。」

「在我决定是否协助你们前,能否透露一下档案的性质与概略?」

海嘉颔首——妮娜取出超多功能型行动电话,读取档案数据。

「推断是大型武器零件(Parts)的物品分析,约有六千项。其它武器的相关分析,约有四千项。判断是恐怖集团通讯用的假想现实空间构造分析,约有二十项。此外,在同一空间发现的讯息与其通讯内容分析有七项。」

「在武器与假想现实空间方面,经过严密的系统分类大概可以从十几项缩减成几项……所谓的讯息是?」

妮娜闭口,看着长官——海嘉开口道出:

「『七位天使分配到七支号角,来到地上』……这是二十小时前才成功解码的第一则关键语。加上发现被翻译成七种语言的痕迹,因此推断这次的恐怖行动,至少有七大国家各异的集团参与。」

「七大?『七位』……换言之,『七位天使』就代表集团的数目?」

「根据主服务器的分析结果,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真难以置信。我也曾透过宗教联合会议企图与多位宗教界人士达成共识,但是没有什么比彼此回异的民族性与宗教观更难跨越、更难统合了。」

「所以我们认为,必定是有某种强大的『联系』,让这群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集团团结起来。」

「……你们就是希望透过分析,找出那个『联系』为何吧。」又发出更沉重的叹息。「不要太过期待。我说我年事已高,并不是在塘塞你们,而是多数高龄者共通的事实。」

「老练也是高龄者共通的形容词。」嫣然回应。「分析期间,需要加派护卫的人手吗?」

「教会若是有公安人员进驻,会造成信徒不安;何况也没有必要削减你们宝贵的人力资源。最近宗教联合会议已决议跟大型保全公司签约,从军经验丰富的优秀警卫会保护这间教堂的安全。」

「如果他们靠得住……能否告知我那家保全公司的名称,作为参考?」

「三冠保全(DreiKronen),每一位警卫都既优秀又亲切。以前也曾拜托警察加强巡逻,但是他们的地域观念过强,引起不少麻烦。相较起来,这家公司的保全人员与信徒之间并末发生纠纷,可说是大有帮助。」

海嘉与妮娜退下——带着凤等人离开教会/冬直午巴洛神父出来送行。

「啊哈!来了来了!」乙发出欢呼——马路上响起酷似野兽的低吟声。

MSS地上战术班的军用机体——光滑的漆黑亘体。

官方名称:「半人马肯塔罗斯.AⅡ型」——因为其背上的圆形驾驶舱与机体前方尖锐的角,而被起了个广为人知的外号「独角仙」的单人操控用机体×四架,以及MSS通讯车抵达教会门口。

骇人的阵仗——见到路上行人惊惧的模样,巴洛神父轻轻叹了口气。

顾及神父的立场,免得他挨批「教堂是公安局的工具吗?」军用机体各自带开——与MSS通讯车保持距离,未进入教堂停车场而停在马路旁。

虽然不想让附近居民留下部队于教堂集合的坏印象,但机体拥有强大火力的既定事实并未改变,至于是「因应紧急状况已有万全的准备」,或是「将紧急状况引进该区的麻烦祸端」,就端看当地居民怎么想了。

「老娘也想要一架这个!」乙——怀着「不管这是用来干嘛的,外型够酷就好」的心态跳上机体/坐进安装了密密麻麻精密探测装置的角/非常满意地拍拍漆黑的钢铁装甲。

老大不高兴的低沉嗓音:「小子,这可不是玩具。」

一名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MSS地上战术班.副长洛夫.日向.安纳贝尔。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肤色,精悍五官/深遂黑眸/以白布扎起的软木色头发/阔肩.宽胸.颀长的手脚——健壮结实的体格因为高大而显得精瘦。

暗灰色滚金边小队制服/洁白的牙齿啃着午餐的肉干,没嚼几口就全咽下——怅然的神情,宛如年轻气盛的老虎。

「谁是小子了?」乙——掀起裙襬扇了扇,提醒对方自己是女生。

日向——看也不看/回头向另一架的驾驶者说:

「御影,快想办法撵走这小鬼。」

「……谁是小鬼了!」乙——半瞇着眼/意气用事,不下来就是不下来,执意抗争到底。

「任性也要适可而止,乙小姐。」凤——双手插腰进入叱责模式。

「没关系啦。」从容不迫——地上战术班.专任士宫霍尔斯特.御影.白朗宁德瑞贝。

白皙外表/琉璃蓝眸(SapphireBlue)/金色长发/不输给日向的高大/小队制服下匀称的躯体/以悠然自得的动作从机体下来,散发蓝眼豹般优雅的气息。

「有可爱的小姐坐镇,也能替机体增添几分亲民的气息喔,日向。」

日向——虎眼朝乙一瞥。「……可爱?」

乙——火冒三丈。「受不了你这个大叔,脑筋果然有问题!」

绷着脸。「我不是大叔。」

「看来我们的队员都已经打成一片了。」御影=更加从容。

「……是这样吗?」凤=疑虑。

御影——朝海嘉与妮娜举手敬礼。「地上战术班全部抵达。部署在各个区域的全体十六架随时待命。」

「谢谢。那我们就边移动边进行简报。」

「了解(ja)。」放下手——朝妮娜微笑。「统一数据的传送就麻烦妳了,潮音。」

「不要叫我未成年时的名字。」冷淡——文化托管的汉字名(Character)在二十五岁时会变成中间名。

「以前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嘛。」面不改色——目光转向海嘉。「看样子,挖角一事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目前神父是同意帮忙分析了。」

巴洛神父与冬真——特意与海嘉一行人保持距离,目送他们离开。

冬真——见到MSS的主力几乎全到场,隐约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旦身旁的巴洛神父选择远观,冬真就必然再没有机会与凤她们接触了。

那个感觉又回来了——对方位于自己救不了,连声音也传达不到的天际。

他好想知道凤对于「之前那起事件」的看法。想到来不及挽救的三兄妹——自己至今仍不时会心痛、为当时的冲击所折磨。凤却像是已经平复伤痛,积极投身下一起事件。

心心念念的凤突然走近——本以为她要跟巴洛神父打招呼,却是朝自己走来。

神秘的微笑——不知为何让他悸动了一下。

「冬真先生,我先跟你说答案。」

话一说完义更加靠近。凑近耳朵——揭开谜底=是A.B.C的哪一个。

感受到凤的呼吸,心跳更加速/香香的/温柔的细语呵得耳朵好痒。

插图014

视线——通讯车旁=远远凝视的雏——冬真与凤都未察觉。

「是那个啊……」

凤一说完就离开——一股连冬真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失望情绪。

「至于答案『为什么』会是那个,等工作结束前来叨扰时再告诉你。」

有点惊讶的信赖——谜底=努力活下来才能听到,承诺自己会平安归来的话语。听了虽然开心,另一方面也对于自己无法参与危险万分的工作感到遗憾。

「……谢谢妳。」尽管如此,还是很自然地说出那句话。

凤甜甜一笑——恭敬地道别。「那么,冬真先生、神父先生,祝两位安好。」

巴洛神父颔首致意。「祈祷这次事件能顺利解决。」

「好,我们走吧,乙小姐、雏小姐。」一听到凤的呼唤——乙便从机体上跳下来。

目送凤离开的冬真——视线倏地与雏交会/发现她脸上毫无笑容,直直望着自己。

莫名轻轻挥了挥手,只见她也「晃了晃」手回应。

凤等三人坐进通讯车——海嘉与妮娜朝这边行注目礼,跟着上车。

车辆与机体——一转眼就扬长而去。

冬真目送着他们奔向与这里截然不同的某处——以危险与悲惨妆点的处所。

行驶在街道上的通讯车——后座的大屏幕有三名通讯宫操作着,打开了多数档案/窗口出现海嘉的脸/相同的档案也传送给地上战术班。

在入口附近指挥部队移动的妮娜——靠边边坐的凤.乙.雏。

海嘉——坐在正中央,面对摄影机握住麦克风。

「约莫二十四小时前,分析班透过主服务器<晶>发现了非法架设的假想现实空间,不久后在该空间产生了暗号化讯息。经过查证,也确定了该讯息曾被翻译成七种语言下载。分析有进展吗,夏琳?」

『嗯……有啊。』

出现在新窗口的女人——MSS分析课课长夏琳.巫.佛洛伊德。

鲜明的五宫,只不过无表情到近乎呆滞/随便绑一绑的金发/墨绿眼珠配上银框眼镜/弱不禁风的高个子披着皱巴巴的白衣——活像是定居在理化教室的幽灵。

『呃……关于暗号化讯息的翻译文件,七个当中已经特定出四个。日语、俄语、阿拉伯语,还有车臣语(Chechen)……若是用该民族的自称,应该说是车臣语(Ηохчий)才对。目前正在分析这几个载点,致力于揪出集团……至于剩下的三种语言,其中两个好像是英语、或是接近英语的语言。最后一个,目前认为是匈牙利语的可能性最高。』

档案跟着说明一一出现——预估的敌方集团规模/攻击目标/手段/潜伏地点。

『同一空间产生的数值数据文件之庞大可说是史无前例,正在分析中。概要是禁止进口的指定钢材与电子类制品、似乎是大型武器的设计图、还有滑轮类的「物体」。再来……根据前例以及都市家庭用电度数等数据,特定出敌人在市内组装武器的可能设施……当中的部分数值也已查明是暗号化的德语讯息,解读如下。』

开敔的档案……解读出的讯息。

「理察.特拉克尔给赤鹿:约定之物已奉上。」

车内随即陷入沉默——妮娜的表情更加冷峻/怒火燃上凤的心头/原本无聊得要命的乙+雏睁大了眼睛。

「……好惊人的讯息。」海嘉——握住通讯麦克风的手加强了力道。

『是呀,是很惊人。他就是各位都知道的「那位」,被视为支持型恐怖集团的『普林西普公司』主事者暨国际通缉要犯。』

理察.特拉克尔——男人/年龄不详/国籍不详/本名不详/牵涉的国内外恐怖行动.绑架.内乱.事件……不计其数。其外貌是因为「某起事件」才曝光。

『理察.特拉克尔的名字出现后,<晶>推算的整起事件「可信度」便一下子暴增。换言之,七大集团确实存在,而且正密谋在这座城市的某处行动,或者早就开始了。』

妮娜插话——刀刃般的犀利嗓音。「赤鹿是什么?集团名吗?」

『是个人名称的机率较大。乍看像是这位国际级通缉要犯亲自送给集团之一的某人某种礼物。这么一来,七大集团其中之一很有可能是德语集团。』

海嘉:「查得出『约定之物』是什么吗?」

『看档案可以确定是枪械。根据<晶>的分析,是过去也曾在这座城市使用过的、普林西普公司制造的狙击用来复枪之类。此外,根据<晶>的预测,那群人是在「我们会进行监视」的前提下传递讯息的。应该隐藏有更复杂的暗号,否则就是对方相当有把握他们的行动会比我们快一步。不管怎样,七大集团很可能就快进展到执行阶段了。』

「谢谢。就有劳妳继续分析该空间产生的全部档案。」

『了解。那边的搜查一有进展,档案会立刻更新,请各位千万别忘记要定时确认。』以悠闲的口吻结束通讯——夏琳出现的窗口旋即消失。

「诚如各位所见,危机指数节节上升,敌人的明确目标与手段却尚未查明。再加上我们的上层组织<拥护宪法反恐对策局(BVT)>至今仍未找到有效的应对方法,另一方面敌人又与多数集团展开空前的携手合作。MSS全队搜查官、截击小队以及战术班得与分析班通力合作,搜查敌人可能的据点,并优先查明让七大集团甘愿集结的『某种联系』我们的初步搜查正是胜利的关键。若事态未就此好转,就会来不及因应。了解了吗?」

「了解。」妮娜/凤三人/通讯官们——齐声附和。

『了解。』御影暨战术班成员们的应答。

海嘉起身。「后续就交给你们了。我这就准备去跟云端上的大头们见面。」

「是,长官。」妮娜——拿起自己专用的麦克风=迅速发号施令:「战术班各自带开,前往目标地点。因应危机层级,加派截击小队支持。」

海嘉走向里面——进入待命室/正要拉上窗帘时,乙+雏探头。

「长官、长官,我们有事想拜托长官耶。」

「乙小姐、雏小姐。」凤——立刻进入叱责模式。「不可以打扰长官。」

「没关系,凤小姐。如果妳们不介意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谈的话。」

乙十雏面面相觑——此时不去,更待何时?无视凤的阻挡,钻进待命室直接上诉。

「妳们两位……」凤——困扰地跟着两人进去/拉好窗帘。

「说吧,什么事?」海嘉——脱掉上衣/快速换装……挂在墙上的朱色晚礼服。

「我们也想上电视。」「在下想穿各式各样的洋装~」乙+雏——相亲相爱的主张。

「上电视?」

「就像那几个不同边的家伙啊。」「在下也想象那几个不同边的孩子一样。」

「不同边……?」

「她们说的是宪兵队的特甲儿童。」凤——勉为其难地说明。

「啊……MPB的大众媒体宣传战略。」脱下上衣,拿起晚礼服——露出背上的伤=自右肩划过左腰,闪电般的烧伤。

乙+雏瞪大眼睛——天真无邪的询问:「长官,那是怎么造成的啊?」「好大的烧伤~」

「这是旧伤了。」一语带过——紧致有弹性的娇躯套上礼服。如花般的优雅——为简陋的待命室增添了些许茎丽感。

用手镜检视礼服曲线。「这是紧急订做的,穿起来会不会很怪?」

凤——欣羡的目光。「您穿起来非常好看。」

「长官,好不好嘛?」「在下也想穿礼服~」

双臂抱胸。「这个嘛……」

略显不安。「海嘉长官,请您不用当真。」

「MSS自有一套宣传战略,未来一定会需要妳们的协助。不过那种工作会受到很多限制,内心的压力也会很大。言行举止得比现在更注意,这样妳们也愿意吗?」

「是啥限制?」「什么意思?」

「动不动就会因为一丁点不得体的发言或举动挨骂,凤小姐今后对两位的管教势必也会更加严厉。」

表情顿时黯淡下来——「那老娘会死得更快。」「在下会被杀~」

傻眼——「妳们两位也不用说得那么夸张吧。」

缩了缩身子——「……一点都不夸张。」「……这是事实。」

海嘉——在摇晃的车内重新上妆。「如果两位觉得可以,我就指示公关部,今后可指派两位负责宣传事务。当然,这得先获得小队长凤小姐的首肯。」

乙+雏——一齐转头看凤。

「不.可.以。」驳回——两人饮恨似的叹气。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摩天大楼林立的地区。

下午五时——搭乘地下铁前往隔着多瑙河与教会所在的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相对望的地区。冬真出了车站就抬头往上看,观赏矗立的高楼群。

「每次来到这里都像是来到另一座城市呢,神父先生。」

举步维艰地拾阶而上的神父,同样拾起头仰望。

「……百万城邦在被称作维也纳的时代,可是拒绝高楼建筑进驻的都市。但是那样一来又阻碍到都市重划,才特准这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可以盖七十层以上的高楼。」

阻碍景观、破坏观光资源的高楼建筑,尽管有重重条件限制,但是随着文化托管列入保护的建筑物增加——就算大幅扩大州境,土地依然供不应求,原本就限制超多的都市重划益发困难,于是便举行公投。

结果——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设为「摩天大楼特区」,准许兴建高楼大厦。

各种制限一放宽,国内外企业争相兴建摩天大楼——将各种批判均当作耳边风,短短几年该区便冒出三十栋之多的商业大楼、高级饭店与摩天华厦。

于是——二○一六年的现在,号称该区第一高楼的摩天建筑也即将完工。

「照这地图看,前面就是了……」

冬真——一拐进转角,就为矗立在信道前方的巨大物体倒抽一口气。

全高六百六十七公尺。

楼高一百四十层,全世界争相竞高情结下的系列产物之一——<维也纳塔>。

轻松破百的商业楼层/超高级住宅华厦/医疗、治安、文化设施一应俱全。

根据冬真手上邀请函的说明,预定设置于十七楼的动植物园将有上千种动植物「移居」/为彰显其文化气质,高楼内部也会重现各式各样的文化建筑。

远看像是不可能盖得起来的砖造屋,实际上是以超硬化建材堆栈而成——运用半个状结构保有强度,并确保宽阔的楼层面积。

几百座电梯/多层式露台/俨然已是一座迷你城市,集现代建筑之精粹,号称「竖起的诺亚方舟」之超级巨塔。

「登峰造极吶。」巴洛神父——表情与话语不同调,完全不见感动的模样。

「果然跟在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同。」冬真——深受感动。

邀请函——完工在即的巨塔招待酒会=邀集政商名流与宗教界人士参与盛会,大肆宣扬百万城邦的新市中心。

从早已开放参观的巨塔底部公共区域,前往为举行招待酒会及早装潢完成的大厅。刚开始喷水的喷水池/金碧辉煌的电梯问/以高科技感的强化玻璃与铁材架构而成的挑高空间。

与其它穿着入时的受邀宾客一同上到七楼——宽阔的楼层=酒会会场。

侍者递上酒杯——巴洛神父的手突然停下=微微发抖。

「那我不客气了。」冬真随机应变——接过两人份的柳橙汁。

「谢谢你,冬真。」巴洛神父悄然抚着右手。

「……很痛吗?」

「也没那么痛。从教堂出来前吃过药了。」露出让对方安心的微笑,缓缓接过酒杯。「每到这个季节,我的关节炎就会恶化……不好意思,因为我的『老毛病』书你得牺牲宝贵的念书时间。」

「跟着神父先生能学习到更多东西,我也才有机会进到一般人进不来的场所见识。」真诚的微笑。「很痛的话,请尽管吩咐我——」

「喔喔,巴洛神父。」

粗哑的嗓音——巨汉/胸前佩带阁员胸章/三白眼/臃肿的双颊/比常人还要胖上一圈的大肚腩/肥厚的手拿着玻璃酒杯=蜂蜜色白兰地——给人凶恶棕熊般的压迫感。

「加特佛列德.席勒内务大臣,好久不见了。」沉稳响应,为避免握手而将手放到背后。「近来很少在议员教会堂的弥撒上看到大臣了。」

「我上任之后,很多要事都在傍晚发生,实在没办法抽身。」

冬真——内心自语:神父主持的弥撒都在白天。

「原来是这样啊。」巴洛神父依然沉稳以对。

内务大臣——硬是招手。「埃贡局长,过来打个招呼。」

迎面走过来的男人——瘦削的身躯/一身黑色西装/藏在无框眼镜后闪闪发光、带点神经质的眼神/以细长手指夹住的玻璃杯=如鲜血般艳红的红酒——容貌宛如跟人类一样大的黑色螳螂。

爽快利落的低沉嗓音。「承蒙神父不弃,经常透过我们BVT的下层组织MSS协助搜查,十分感谢。」

特别用力强调「下层组织」这四个字——摆明在夸耀握有搜查主导权的仍是贵为上层组织的BVT。

「我不过是尽市民的一份薄力。我拥有的知识也都已过时,往后不会再需要我的协助了。」

「不。您曾是武器开发局的顾问,政府会经常需要征询您的意见。」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埃贡局长。」

「就是啊,局长。巴洛神父很快就会是多数城市数区的统筹人了。政府工作固然重要,但信徒们更需要神父。」内务大臣——微笑咧得越开,面相越凶恶;即使是奉承,也像在施压。「我们国民党向来深受天主教信徒支持。下次选举时,请神父务必对虔诚的信徒倡导,我们国民党才是教会之友。深信我们『对教会的捐助』必有助于为都市带来安宁。」

冬真——内心自问:也就是你们会捐钱,要神父先生跟信徒说把票投给你们?

「敝人谨代表教会的信众致上深深谢意。近来关心选举的信徒也不少,我会劝他们多去投票的。」

技巧性闪躲话题的巴洛神父——并未松口票会投给哪一党。

「神父,我们国民党才是对这个国家的发展真正有贡献的政党。这次大选,我们也会与埃贡局长隶属的未来党连手巩固政权。」话讲到一半,突然叫来附近的议员与政府人员。「——喔喔,你们也过来打招呼。」

一一走来的男女——巴洛神父仍秉持一贯的沉稳继续接招。

冬真——见到这副光景,顿时明白教会为何要巴洛神父出席巨塔的落成招待酒会。

教会若失去政治力的支持,不知何时何地会遇到不利于教会营运的政令或政策。要是为了答谢而对信徒做出固票行为,教会就会沦为政党政治的工具。巴洛神父立场中立不偏向任何党、发言得体谁也不得罪、行事有分寸不会引发无谓的风浪,是能全身而退的最佳人选。

忽然间,宾客纷纷分成左右两边开了条道路。

马达低吟声——电动轮椅。

穿着讲究的老人,后头跟着同样身穿价格不斐笔挺西装的男女与一名青年,逐渐靠近——来到巴洛神父身旁边戛然停下。

老人——梳理整齐的白发/混浊的灰绿眼珠(Ashgreen)/炯炯有神如斗犬的目光。

操控电动轮椅把手在神父面前停下,喉头发出像是有痰卡住、低沉但迫力十足的声音。

「欢迎莅临<维也纳塔>,托马斯.巴洛神父。老夫是发出邀请函、请您拨冗莅临的艾门莱希建设执行长(CEO)——温茨尔.艾门莱希。」

「谢谢您的邀请,敝人感到相当光荣。」

「天主教教会已同意在塔内设置礼拜堂。请神父务必以教区负责人的身分稍后为本塔主持第一次、也是专为德裔民众所举行的弥撒。」

冷不防吐出种族歧视的言辞——巴洛神父也出人意料地动气了。

「……做弥撒时区隔人种是违法行为。」

「礼拜堂不会设在开放给大众的楼层,而是设在只有这座塔内被遴选的人才能进入的场所。今天莅临的政党党员几乎都是弥撒的预定成员。」

「这里不是我的教区,艾门莱希先生(HeerEllmenreich)。我只是应邀接受招待,若是擅自在此举行弥撒,恐怕会引发教会内部的问题。」

老人——脸涨得通红/激动得语意不清/喉头咕噜咕噜作响/不知道在说什么。「这里的教区司祭是黑人……说什么……绝对……不成……」

看样子,老人想说的是不公诸于世较好的发言,周围的内务大臣与埃贡局长等人全捏了一把冷汗。

男女=保镖兼保母迅速一左一右或倒出保温瓶的热水让他喝下、或用喷雾吸入剂喷入他口中——老人的声音复活/气喘吁吁再度说道:

「…………如果神父不克主持,就由老夫来主持吧,可以吗?」

宾客们/冬真哑口无言。当着巴洛神父的面说要代替神职人员主持弥撒,实在是超出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巴洛神父——仍不为所动。「教会并不禁止晚餐前后的祈祷。」

将老人主张的弥撒巧妙转园成默祷——差点笑出来的宾客们清喉咙声纷纷响起。

「……能获得神父的保证是再好不过。」老人——怒气=表情消失,操控把手/带着男女当场背对神父离去/青年耸耸肩,随后追上。

巴洛神父——在政治家们出声招呼前,转头看向一旁的冬真。「你去吃点东西吧。我也要再跟大家聊聊。」

冬真一直众精会神站着也觉得有点累了,于是坦率点点头。「好的,神父先生。」

见到神父随即又沉稳地与政治家们展开「四两拨千金」的对话,冬真相当佩服,走到餐车旁觅食。跟着好几名宾客来到露台,坐在长椅上用餐。

忽然,他注意到并排站在楼层一角的稀客。

两名亚裔男性——均年过半百。一位穿西装,一位穿和服。在冬真的认知里,羽织袴(注:日式男性大礼服)、僧侣袈裟、法衣均算是「和服」,更不讲究的话甚至连柔道服也算。但那位男士身上穿的是酷似相扑力士的和服。

只不过对方并不是相扑力士级的巨汉,反而瘦得像根棒子。形似瘦归瘦却顽强且充满弹力的植物——让人联想到极具风骨的青竹。

素以观光闻名的这座城市有日本人的踪迹并不稀奇,只是该楼层的宾客全都是白人,冬真才会觉得是「稀客」。从刚才那位老人的歧视发言就可窥知这场酒会是白人的集会——才这么一想,身侧便传来了声音:

「嗨。我可以坐这里吗?」

与那位老人——艾门莱希先生同行的青年。

二十岁上下——浅灰色金发/与老人同是灰绿眼珠(Ashgreen)/身材匀称修长/笑起来眼睛会瞇成一条线——与其说是亲切,不如说是戴上精心打造的假面具。

「请坐……」朝旁边挪了挪,对这里居然有人会跟自己说话感到惊讶。

「家父刚才失礼了。大型活动的气氛使他稍微激动了点。」

「是吗……」大型活动指的就是这座塔的宣传酒会吧,冬真心想。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您是艾门莱希先生的公子?」

「我是海英茨.艾门莱希。」伸出手——无机质的微笑。「可不是孙子喔。」

「啊……?」无心机的回握对方的手。

「我知道你。」握着手,道出惊人之语。「你是托马斯.巴洛神父的『爱徒』——门德尔博士的儿子吧?」

吓了一大跳。「您怎么会知道……」

「我主修精密机械工学。」手依然握着。「还有,我一直很喜欢我的座车,对其设计者也很有兴趣。」用力握了握,终于放开冬真的手。

「哦……」了解——冬真过世的父亲=某大型车厂的专属设计技师。

「谣传令尊也接过政府委托的工作?」

「我是听说过家父曾在环保署能源局底下,负责开发以环保为考虑的车子。」

「好令人向往的工作。令尊真不愧是一代名家。」

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赞美——但对方毕竟没有任何恶意。「谢谢您对家父的赞美。」

「不要害羞。你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之子,我才应该要感到害羞。」

「听您这么说……我感到很光荣。」

「你将来打算专攻什么?」

「现阶段尚未决定,大概不是数学就是工学。」

「可以的话,希望你明天再来『寒舍』玩。虽然现在还有很多地方未完工,我还是可以带你到处看看。我也想让你看看我参与组装的『某个东西』」

「『寒舍』是指……?」

「这里。」指着身后参天耸立的高塔。「我与家父两周前刚住进去。我们是第一号住户,也是目前唯一的住户。」

冬真好不容易才听懂对方的话。「你们住在<维也纳塔>吗?」

「当然是住在塔内的某一栋大厦了。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这里『全是我家』——虽然照家父的说法,这座塔就像是他的所有物。」

的确,他看起来就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请问您参与组装的东西是?」

微笑——跟最初展露的微笑「分毫不差」的表情。「大型微波炉。」

出人意表的答案——冬真开始运作大脑想象那是什样的比喻时,起了一阵骚动。

不自觉看向骚动来源——露台上的宾客们指着地上在说什么。

「啊~果然阻止不了。」青年站起来——朝冬真招招手。「你可知道世人给这座塔起的另一个外号是什么?」

「不知道……」

「你看了就晓得。来,请看。」

完全被对方牵着走,冬真也随之起立——跟在青年身后来到露台的边端。

看到那光怪陆离的景象,冬真整个人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俯视的路面齐聚了密密麻麻、规模多达数千名的——老人群。

阴暗的多云天空下像是发生了无从阻止的异常现象,人群将巨塔周边所有路面挤得水泄不通、而且一波一波不断增加。

望着群众的老人,青年露出微笑说:

「别名『老人扑杀塔』。」

MSS通讯车——屏幕画面上出现浩大的老人群=电视新闻。

妮娜=对着行动电话说。「海嘉长官的座车平安抵达了?好,继续保护长官。示威游行就交给当地警官处理,别出手。宪兵队也已因应收到的『袭击情资』出动了。没有我们的工作信」

结束通讯——啪答一声合上手机/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千钧一发。再慢个五分钟,长宫就会陷入示威游行动弹不得。」

凤在入口附近分发护身符——绘有星座符号的香味OK绷。

乙——脸颊=双鱼座符号=李子的香味。

雏——小巧的鼻头=摩羯座符=凤梨的香味。

盘腿坐着的乙卡滋卡滋啃咬着棒棒糖,指着屏幕。

「为什么有那么多老爷爷和老奶奶聚集在那里?」

凤十卜喃语似的:「那是抗议高龄者福利被取消的……游行吧。」

雏——活像看见了恐怖事物,缩着脖子。「……好像洪水。」

乙——有听没有懂。「什么意思?」

妮娜——看着屏幕明快地说明:「百万城邦看好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的高楼建案能增加就业机会、带来商机而投下巨额资金。然而政府的出资促使某个问题浮上了台面,也就是福利预算之一的社会保障金急遽缩水的事实。」

乙=蹙眉——不满意对儿童而言过于深奥的遣词用句。「什么意思啊?」

凤=解说。「对于无法再工作的老年人以及行动不方便的人,市政府通常会发放一笔津贴照顾他们的生活。可是不知何时,用来支付津贴的预算没了,就形成了问题。」

「哦——为什么会没了?」

「市议会主张无须照顾高龄者的生活,事实上则是为了进行财政改革。超少子高龄化造成庞大的福利支出,压迫到都市财政。于是有关单位决定删减只出不进的福利预算,优先投资有助于振兴经济的商业大楼建案。」

「……意思是说,钱花在老爷爷跟老奶奶身上很浪费,就转去盖大楼?」

「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州议会便开始炮轰市政府的做法是对高龄者及行动不便的人见死不救。之后只要是政治性场合,这个议题都会被搬上来大肆炒作,问题却至今未获得解决。」

「难怪人家会火大而众在一起。」乙——漠然地表示理解。「刚才妮娜是不是提到什么『袭击』?」

雏——犹如见到了恐怖事物/提心吊胆的。「那些人要袭击大楼吗?」

「不,正好相反。是有人企图袭击那些老先生老太太。」

「有人要袭击那群老爷爷跟老奶奶?」「为什么~?」乙+雏——摸不着头绪。

「为了争夺福利预算。失业者为求自保,想让政府取消支付高龄者的生活津贴。再加上福利被取消的高龄者多半是外来移民,失业中的德裔市民对他们的怨恨更是不在话下。」

屏幕=该地区的危险指数上升——「行使推荐的武力」态势成形。

电视新闻迟滞,稍后才传来枪声——不久斗争的声音即响彻高楼区。

电视台空拍直升机拍到握枪的男人们——滑雪面罩/握有大量枪械的武装。

「开战了。」妮娜——瞥了屏幕一眼。「极右派集团<纯粹士兵(Linesoldat)>……是白人贫民阶层里头奉种族歧视为心灵支柱的团体。」

「呜……」雏——害怕得瑟缩成一团。

「没钱吃饭居然有钱买枪。」乙——棒棒糖啃完了,喀喀地干咬起棒子。

「他们只不过是执行组织,购买枪械的资金应该是别人给的。」凤——眼眸盈满忿怒与悲怆。「应该互相扶持的市民……竟然做出这种事。」

袭击犯有勇无谋的进攻——立刻被待命的宪兵队包围,一发子弹也没射中老人群,旋即被射杀/逮捕/镇压。

乙「啊」了一声——在电视上发现与自己同龄的少女身影。

特甲儿童——宪兵队麾下,接受与己方三人截然不同机械化方式的战争儿童。

「老娘想上电视!」「在下想要洋装!」乙+雏——激切的想望再度燃起。

「妳们有完没完!」凤——越发愤慨。「说到底,那只是维持治安的一环,不是为了让个人大出风头。」

「……可是会出名呗。」「……她们这样很出风头啊。」乙+雏——危危颤颤地进行微弱的反抗。

「那不是我们的工作。」冷处理的妮娜——监视着屏幕。「战术班已前往各处搜查特定出的用电设施,马上就会抓到敌方集团实际存在的证据。暂定威胁确实存在,进入第二状态。准备先下手为强!」

「了解。」凤——起立。「来,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要做。」

「老娘绝对会成名。」「在下领到薪水后要买很多很多洋装。」

起身的乙+雏——凤打开后座车门/从行驶中的车辆探出身子。

「那么,我们出发了,妮娜小姐。」

妮娜的行前激励:「守护妳们的城市,精灵们。」

甜甜一笑——朝空中伸手。

「传送开封。」

低吟响起——随着类似野兽的咆哮声,手脚笼罩在几何形祖母绿光芒中。

自指尖起分解成粒子状/置换——剎那间机甲化。

从车上跳跃——背上翻飞着很大很大的紫色凤蝶彩翼。

绽放着优美的紫光,外型优雅的钢铁四肢。

在半空中进一步传送=轻轻举起右手那尺寸超越常识的特大武器——能以干发为单位高速射出磁化弹的十二.七厘米超传导式重机关枪。

两人随后跟上——机甲化/跳车。

盈满青光的蜻蜓彩翼/闪耀黄光的虎头蜂彩翼——跟随紫光一转眼就飞上天空。

灰色云层之下,三道彩光北上。

凤——三人中飞行力最为安定/易于搬运比自己还重好几倍的重物/拥有临危不乱的高度升力与停悬能力。

『我们现在要与战术班会合,威胁一出现就开始截击。乙小姐跟随战术班第二班、雏小姐跟随第三班。遵循副官的判断,相互支持截击。两位小姐都听清楚了吗?』

『老娘的心想要怦怦跳!』乙——三人中速度最出类拔萃=外形尖锐的钢铁手脚/拥有四个关节的大长臂内建的灼刃(HeatBlade)机能已然开启。

加速/加速/再加速——以子弹般的速度朝目标地点倏地飞去。

『呜呜……』雏=依然戴着头罩式耳机=害怕单独行动而瑟缩着身子,拍动三人中最擅长特技的彩翼,选择了只有她本人才晓得意义何在的复杂玄奇轨道飞行。

圆润的外形/宣示危险度的警示黄(Umberlight)/左臂是机雷束(mine)/右臂是火焰放射器(Fireplaster)——足以烧毁方圆数公里面积的致命武器,做好随时击发的准备,朝目标地点迈进。

凤——运用植入颚骨的通讯器/脑内芯片=流进大脑视听觉分野的档案,同时掌握两人的动静/MSS部队的部署/周边状况。

朝着御影率领的第一班急起直追——飞行速度不偏不倚正好维持在一百五十公里。

突然,透过背上彩翼优越的探测机能——最早发现异变。

但是她不了解脑中浮现的档案意义何在,降低了速度抬头仰望。

「什么……?」

在空中停悬——呼啸吹来的强风/长发在背后飘扬。

透过抗磁压发生装置——透过通称<饰耳()>的防护装置=可护住头部与胸部避免受到风压.热.冲击的隐形头盔,凝视着上空。

某种事物震得彩翼喀答喀答作响——突然间,探测档也混入了杂音。

『这是什么?凤?』『怪怪的,凤,天空怪怪的。』

乙+雏也同样察觉有异,透过无线电询问——凤也无法给她们答案。

握住机关枪的手加强了力道——凝视着天空。

『两位小姐留在原地待命,「有东西来了」。』

来历不明的气息,冷不防地从阴霾的云层逼近。

V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维也纳塔>七楼露台。

呆望着地上的激烈斗争的冬真/宾客们。

「没意义。那样做也无法改变什么。」青年——海英茨低语。像是在说示威的老人们,也像是在说袭击犯或宪兵队。

「进屋里去吧。有点冷了。」

「……好。」

不知不觉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自己也吓了一跳。正亲自向市政府投诉窘况的老人群,攻击他们的竟然同样是市民,一旁尚有镇暴宪兵队以绝不容情的武力你来我往地开火,自己居然能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走?

然而,原先在露台观看地上的其它宾客也同样回到了屋内。

唯有那两名日本人继续注视地上的状况,除此之外每个人似乎都觉得市民的悲剧事不关己,都忘了他们正置身于地上混乱现象的源头——套句海英茨所说的——「老人扑杀塔」。

「建设巨塔的相关单位向市府施压,不准通过那些的集会游行申请。但是那样做根本没意义。他们想集会,就让他们集会好了。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的高楼建筑,不过只是市府财政问题的冰山一角。」

冬真——对于市民的游行遭到操控感到讶异,听到青年淡然道出秘辛更是吓呆了。心情突然变得很差,连忙搜寻巴洛神父的身影,却看到他依然被内务大臣们团团围住。

「那种小骚动很快就会平定,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错吧,埃贡局长?」

内务大臣吠叫似的声音响起——向宾客们宣示安全无虞。

埃贡局长若无其事地回应:「我们事前就已掌握相关的袭击情资。在BVT引以为傲的最佳部队安排下,治安绝对无虞。」

巴洛神父一言不发,只是沉稳地伫立着。

「你的老师也真幸苦。」海英茨——察觉冬真的视线,淡淡地表示同情。「任凭他们再怎么哭喊挣扎,这座城市都不会改变。大家只会照着不知何时早已制定好的游戏规则,扮演自己的角色。」

「嗯……」对方越来越虚无——或者该说是厌世的发言让冬真不知所措,只能随声附和。

埃贡局长——爽快利落的演说语调。「尤其是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这里,与坐拥联合国都市的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相连,是本市重要地区之一。BVT安排的部队均是精锐中的精锐。」

娇媚的声音传来:「相对的,隔着多瑙河遥望的对岸地区守备却相当薄弱。」

一名女子走来——莲步轻移=海嘉。

不久前才刚目送离开的对象,这会又换装登场——冬真瞪大了眼睛/巴洛神父仿佛早就料到,纹风不动。

埃贡——原本就很神经质的目光越发神经质了。「多瑙河对岸的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以及第二十七行政区(Wieneraale)里,并没有需要配置部队的重要设施。」

「『政治面』上或许是不怎么重要。」海嘉——娇媚的应对。「不过呢,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拥有与全市供水系统息息相关的净水场,第二十七行政区(Wieneraale)则保有这座城市自古以来的传统景观暨观光资源。这两区的治安都年年恶化,都市开发停摆,逐渐沦为犯罪的温床。」

「那些都是不影响市政,不值得取缔的犯罪。」

海嘉——玫瑰花般的微笑/尖锐的荆棘猛烈一刺:「不是大人物居住的地区,小市民蒙受的灾害就不用管了是吗?即使众多恐怖组织可能相中该地区戒备松懈,而以该区为根据地也不足以重视?」

「将那种『妄想』一一列入考虑的话,根本无法维持治安组织的秩序。」

「如果主服务器分析出的预测档案是妄想,不光是治安组织的行动,全体市政都是依照妄想在执行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位……」内务大臣——深怕谈话内容擦枪走火,出面缓颊:「不过我说海嘉,妳来得是不是有点晚啊?」

「真的非常抱歉,内务大臣阁下。因为我得出席联合国大厦举行的恐怖事件罹难者追悼会。我本以为大臣也会出席该场大会的。」

「本党发了电报吊唁致意。」内务大臣——清清喉咙。「……说到党,妳会来这,我还真感到意外。贵为州长的令兄不是一向反对建立摩天大楼特区的社会党员吗?」

「兄妹不见得站在共同的党派立场。」沉稳应答——干脆地再度一刺:「况且上个月的市议会中,国民党已表明不会再拿摩天大楼特区当作党派抗争的工具了呀。」

又清清喉咙。「那是当然。发展特区是为市民谋福利,又不是为党谋福利。」拜海嘉登场之赐,巴洛神父得以从政治家重重包围中脱困——悄然退出是非圈。

冬真正想回到神父身旁,海英茨叫住了他:「你看,是特甲儿童。」

不禁回头——搜寻凤等三人的身影。

跟方才冬真所在的露台反方向,装潢尚未完工封锁不用的露台——

有着骁勇善战的钢铁手足、与凤截然不同的少女。

现今应在遥远地面处理事件的人突然出现在与自己同样高度的地点,其它宾客纷纷惊讶得大皱眉头。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的老人——艾门莱希先生带着男女秘书兼保镖前往封锁中的露台,像是跟少女起了争执。

「真受不了。」海英茨——有那么一瞬间,他露出了较为人性的表情,不再像是戴着面具。「家父肯定是在抱怨,要她不准进塔。他若因为妨碍公务而被逮捕,绝对会上头条新闻。」

一副希望父亲被抓走的口吻——话语中掩藏不了被年迈父亲使来唤去的不耐。

「家父自从某件事之后,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哦,又来了。」

露台上居然又有第两位特甲儿童降临——与第一位一起面向老人。

不同于凤等人,她们没有空中机动的装备——似乎是运用强力的四肢轻巧跃上了七楼。两人的身体曲线都完美得像是雕像,跟凤她们相比,外观上的设计确实比较抢眼。

随侍老人左右的男女保镖忽地上前——与特甲儿童对峙。

海英茨愣住。「伤脑筋。家父就爱挑衅人家,我过去阻止一下……」

就在此时。

砰——!疑似塔内某处坍塌了的轰隆声响彻云霄。

宾客哗然/好几人吓到,酒杯摔落地面/站在窗边的人指着天空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冬真——哑口钮尝口。

火焰的团块以凌厉之姿横切过天空,转眼将这一带全染成了暗红色。

插图029

划过的轨迹,犹如将阴霾天空撕扯成两半——巨大的火焰撼动着空气同时坠落。

「星星……!?」凤——明知不可能,仍不禁吐出那句话。

火焰拖着长长的尾巴,落向北部的森林——遥远的彼方瞬间强光爆裂。

过没多久——彼方又响起莫大的一声「轰——!」

『什么什么?那是什么,凤!?』『那是什么?是敌人吗?凤~?』

头顶上,火焰爪痕正随风飘散——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我……我也不知道。妮娜小姐,那是?』

『只知道是「某种东西」坠落。根据分析班的报告,敌人讯息也在同一时间产生,目前正解读。<紫火(Amethyst)>与战术班第一班赶往坠落现场,<青炎(Saphir)>跟随第二班于后方支持,<黄焰(Topas)>协同第三班继续搜查。我们得从各方面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了解。』凤——迅速转换情绪/采取行动:『妳们都听到了吧,乙小姐、雏小姐。两位请赶紧与战术班会合。本小姐这就去确认发生了什么事。』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维也纳塔>。

哗然的宾客们——哑口望着天空的冬真。

身旁忽然响起小声的呢喃:「是索多玛与蛾摩拉。」

海英茨——露出之前见过的,「粉饰得最厚重」的假面式笑容。

正当他想问个清楚,海嘉的声音在身后利落响起:

「就在刚刚,假想现实空间产生了敌人讯息。分析班已解读成功。」

回头一看——海嘉手持行动电话/艳丽的笑容消失,表情充满威严。

巨体被震得狼狈不堪的内务大臣最快回神:「妳……妳是说,刚才那个是恐怖行动?」

「主要区域似乎没有受害。应该不是恐怖行动。」埃贡——神经更加过敏。

「妳刚才提到的讯息,是犯罪声明之类的吗?」内务大臣——依循过往的经验,优先听取海嘉的报告/埃贡脸色极为难看。

「尚未查明是否有攻击意涵,询息本身有可能是暗号。」

「暗号……?讯息内容是什么?」

埃贡显得有些焦躁不耐——海嘉,压低音量告知。

「『第一位天使』吹响了号角。」

飞翔——根据坠落的轨迹计算出目标地点=第二十七行政区(Floridsdorf)/维也纳森林一隅。

无线通讯=御影。『先别太靠近,小姐。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尚无法确定是哪一类的物体吗?』

『航空档案里没有符合的机体,也不是军事基地的演习意外。目前想得到的就是飞弹攻击,分析班推测是从好几千公里以外飞来的。』

『会是陨石吗?』

『不清楚。我也无法判断陨石正巧于恐怖集团发出讯息同时降落的机率是多少——妳抵达森林了吗?』

『就快到了。』

『我们会慢妳四分钟,在那之前请努力守哨。可能有敌人埋伏。』

『了解。』减缓速度/高度下降——举起重机关枪护身。

朝修道院街上的克洛斯特新堡以西数十公里远的森林飞去——右手边是多瑙河,陡坡特多的森林地带。

夜幕即将低垂的傍晚——目标地发出燃烧的红火/冒出大量烟雾。

疑似坠落物酿成了森林火灾——才这么一想,离火灾现场仅仅几公尺处便爆开了火焰。

林木熊熊燃烧——与最初的火灾现场连成一线,形成巨大的火墙。

这不是自然现象——有人意图「以火势封锁」坠落现场。

飞进笼罩的浓烟——藉由<饰耳(ohr)>的抗磁压护住头部、维持呼吸。

坠落现场——已成火海。搞不清哪边才是正确的坠落地点。

凤在空中停悬,透过羽翼将探测能力发挥到极限——接二连三探测到物体。少说有二、三十个——显然是人类的物体正分成好几组移动中。

不急着展开追踪——尽量多收集一点信息=传送给总部与其它部队。

忽然,她探测到不是人类的物体——车辆=大型卡车兰二辆。

搬运大型货柜,驶离火灾现场。

『我们到达森林了。』离卡车数公里远——军用机体(Kafer)×四架登场。

『本小姐发现了可疑车辆。』

『已捕捉到目标,这么多人在现场可真教人吃惊。呼叫第二班支持,请乙小妹也过来。可能是普通的登山客,但还是先抓起来再说。』

『了解——乙小姐?』

『老娘的心要怦怦跳起来了!!』

兴高采烈的回应——确认对方五分钟以内会抵达后,凤再度飞翔。

追踪——移动的卡车=三辆保持距离,成一直线行驶。

不久,军用机体×四架也从后方追上——逐渐缩短距离。

殿后的卡车冷不防打开货柜=载货平台倾斜——好几根巨矛般的钢筋四散/弹跳/朝军用机体射去。

军用机体展臂——弹开.承受.闪避钢筋——好几架机体纷纷偏离林道走避。

『竟然来这招!』御影战意高涨的低吼/开展机体脚部跑进森林。『对方早就算准我们会来了。不管怎样都要抓到人!』

放出钢筋的卡车斜斜地停下=堵住道路——司机下车,改搭第二辆。

军用机体想挪开卡车的当下——倏地出现闪光。

卡车爆炸起火燃烧——火焰与碎片制止了战术班。

凤旋即加速转向——先行绕到带头的卡车前方。

军用机体重新整队,急起直追——目标是加速驶离的第二辆卡车。

火势蔓延——在白烟中追逐的军用机体=宛如在浓雾中追逐。

凤=加速飞向埋伏地点/举起机关枪——探测蒙蒙烟雾的彼方。

震惊。『第二辆选择了跟带头第一辆不同的路线,他们「分成了两组」。』

『唉呀!』御影——感叹。『最初那一辆是用来「拦阻我们」,再用第二辆进行扰乱。老套归老套,指挥却相当高明。妳快拦阻带头车辆,我们也会兵分两路追上去。』

『了解。』抵达埋伏地点——举起机关枪、瞄准烟雾的彼端。

不久,烟雾的彼端出现了带头卡车的车头灯光。

突然,彩翼的探测装备捕捉到某种瞄准器的光线「正对准自己」。

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犹如脊椎反射般的迅速侧身闪过——剎那间。

冲击袭来。

射来的某种「小物」,以惊人的准确逼近身体中央,因为凤及时闪避,加上抗磁压形成的隐形头盔阻挡,偏离了射击轨道——

结果头部右侧的<饰耳(ohr)>被击成了碎片。

凌厉的一击——意识被撞出了肉体/眼前一片空白。

迟滞了一些才探测到的「枪声」——从远得离谱的距离射来的一发「子弹」。

支离破碎的意识——敌人的讯息/赤鹿/「狙击用来复枪」。

凤没有余裕辨识,就被黑暗的深渊吞没、坠落地面。

第二号角「如熊熊燃烧的大山」

『妳怎么了?小姐(Fraulein)!』

勇往直前的军用机体——飞行速度遥遥领先的青色闪光。

『凤——!!』惊人的加速度——化为子弹抵达通讯中断的地点。

枝枒间隐约透出光芒——受到坠落时的冲击而撕裂的<磷晶翼(Feder)>碎片。

树木下方——凤笼罩在紫光中,倒地不起。

「凤!!」降落——惊愕。『<饰耳(ohr)>坏掉了!头部流了好多血!』

『呜呜……』人在别处的雏……哭哭啼啼。

无线通讯=妮娜:『冷静下来,<青炎(Saphir)>。<紫火(Amethyst)>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不知道啦!她从空中摔下来,可能还有别处伤得更严重。现在怎么办啦?』

『冷静。林道被大火堵住、交通打结,只能由妳将她带回总部了。小心别动到她的头部,试着回想搬运伤员的应急处理训练。』

乙——咬紧牙关/压抑内心的动摇/以大长臂抱起凤——察觉她的手仍紧握着机关枪。

重得不象话的武器——想让她放手却怎么也放不开。

乙当机立断=右臂的灼刃(HeatBlade)喷出青白色火焰。

「抱歉了,凤。」

一闪——切断凤的右手腕。

机关枪发出很大的声响掉到地上——乙抱着凤飞上天空。

紫光包覆在青光里,离开烈火与烟雾笼罩的森林,飞向昏暗的夜空。

百万城邦第二十八区(Reinprecht)——离燃烧的森林约莫四公里远的地区。

有个男人在林木之间快步前进。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瘦削脸庞/宛如蕴藏了闇冥的黑眸/理得极短的黑发。

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像鞭子般紧绷有弹性的身躯/全身上下毫无赘饰的灰色穿着——背上背了一把颀长的远程狙击用来复枪。

腰间佩带最新的测距仪与瞄准器/脚上穿着保养得当的军靴/左手戴着多功能型腕表——尽管全身均是最新装备,他那步调毫不紊乱的姿态与其说是现代的狙击手,反而更像是翻山越岭追逐野兽的古代猎人。

胸前摇晃的东西——除了实用没其它优点的装束中,唯一堪称饰品的东西。

穿线挂在脖子上的小小方块——白色表面有着匪夷所思的文字=「中」。

男子来到小径,走向停在前方的迎宾车,极其自然的坐进后座。

「嗨嗨。欢迎我们的武士赤鹿(Rotwild).佐脇荣归。事情还顺利吗?」

有着开朗笑容的男人——秃得很干净的光头/生气勃勃的绿眼/形同特征的鹰勾鼻。

高级的象牙色西装——闪耀着光泽的领带=小小的黑手图案并排成格子状、散发出诡异阴森的氛围。

「你的要求我全照办了,理察。」

男人——彷佛能无情舍弃全世界事物的空虚声调。

「叫我特拉克尔叔叔就好。你的搭档没跟你一块来?」

「我让奎师纳指挥欺敌行动。公安比想象中还要优秀,光是确保搬运路线畅通,恐怕就会遭到追击了。」

「呵呵。你们这回似乎更加用心吶。那么中意这次的计划吗?」

「我从以前就跟这都市八字不合。」与其说粗鲁,不如说像「石块」在说话般无抑扬顿挫。「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出事。」

「那就藉这次的机会打破彼此的不祥魔咒吧。」

笑瞇瞇地弹指=驾驶座——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没有响应,随即驾车驶离。

「趁着第一阵势顺利结束,可以告诉我来复枪用得是否顺手了吗?」

放在男人膝上的来复枪——漆黑的枪身与扳机=木炭般的黑色光泽。

「还不坏。」丝毫不可亲的冷淡回答。

「那是普林西普公司特制的超远程狙击来复枪<戴欧斯克洛伊>——最新型<尾宿八(Shaula)>。神话中蝎子被派去暗杀地上最强猎人欧力安,而尾宿八正是象征天蝎座尾巴毒针的星星。蝎子是猎杀猎人的真正杀手,这把好枪与让全世界维安组织措手不及、完成了诸多高难度暗杀行动的你,不正是相得益彰吗?」

对于赞美完全无动于衷。「它的轻巧起初让我有些困扰,但习惯了就好。那些『会飞的家伙』被我射中了一个,是死是活倒是没确认。」

「竟然能瞄准空中机动型特甲儿童,真是令人讶异。是你胸前的吊饰——『中』的魔力加持保佑吗?」

「我只是趁对方停悬在半空时射中而已。」淡然得像是谁都办得到的口吻——手极其自然地抚触胸前的方块。「尚不值得向『这东西』祈求。」

「能追踪到特甲儿童的动态飞行就不得了了。假如你把对方解决了,将会是这个国家的特甲儿童首度殉职。真不愧是普林西普公司出资的战术指导集团<沙漠劲旅>一员——高明的见识、高明的手腕、高明的战线指挥。托你的福,第一号角才得以吹响。剩下的六位天使若是也顺利吹响号角,这座城市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了。」

百万城邦第二十七行政区(Wienerwald)——燃烧的树林/笼罩黑夜的白烟。

消防队/救护队/警察队车辆群——空中盘旋的直升机/部署在该区的照明车。

交错的热焰、白烟与探照灯——俨然是战场的光景。

贯穿森林的道路上,各机关的车一字排开。MSS通讯车停在道路另一端。

为避免阻碍交通,军用机体×八架停在树林间待命。

战术班员集合——专任士官御影以蕴藏强烈战意的声调说明事态。

「发现了第二辆卡车,但里头没人。这是相当高明的扰乱手段。分析班正在追踪逃掉的第三辆。此外,有规模二十名的敌方集团正在森林中到处移动。」

「不晓得卡车跟人在森林里的敌伙,哪个才是诱饵。」日向——双臂交抱。「敌人有优秀到能掌控如此大规模的扰乱行动吗?」

「他们的战术指挥优秀到令人破胆,竟然先行埋伏,射伤了前往截击的凤小妹。」

「不是熟知地形的人绝不可能办到。敌方有可能是本市人。」

「在这里长大的我都不见得比对方熟。海外佣兵里头,也不乏能在陌生土地上穿梭自如的家伙……」忽然仰望天空。「我们的精灵(Sprite)前来会合了。」

黄色彩光避开采照灯来到——轻盈降落在树木之间。

雏——以自闭的神情凝视着御影他们/吞吞吐吐道出:「……凤,会死吗?」

直接得太过危险的发言——战术班成员均捏了把冷汗/御影温柔地说:「不会的。我们没有收到那类的情报,小姐(Fraulein)。」

「在下是男生啦。」小小声反驳。

「抱歉抱歉,雏『小弟』。」从容地改口。「你家小队长是位不屈不挠的战士。相信她很快就会回到战线……是妮娜叫你过来会合的吗?」

如人偶般表情毫无变化——眼珠有如清玻璃般澄澈透亮。「到处都在嗡嗡响……不是黄色的。虽然嗡嗡作响,却不像夕阳的颜色。」

「这是什么暗号……?」日向——眉头一皱。

「可能是某种深奥的隐喻吧。」御影一派认真。

「已特定出好几处敌方设施。」妮娜——手持行动电话,走出通讯车。「每个都被弃置了,根据分析结果重新搜查。还有……刚才坠落的物体已查明为何了。是『人造卫星』。」

战术班成员们一齐注视着妮娜——雏依然一脸茫然。

御影=代表大家询问:「是『人造卫星』?确定吗?」

「这是俄罗斯大使馆提供的情报。坠落的是俄罗斯的气象观测卫星『火星之敌(Antares)1140号』。俄罗斯特务官正带着坠落原因与卫星结构的数据文件赶来这里。」

御影更惊讶。「这么说,刚才那辆卡车搬运的就是人造卫星?」

「根据情报,那颗人造卫星没有小到能塞入卡车。他们搬运的可能是拆解下来的零件。」

日向——讶异。「敌人是早就知道卫星会坠落在这,才在森林里安排部队?」

御影——傻眼。「太不可思议了。有可能办到那种事吗?」

妮娜——平静。「目前能确定的就只有俄罗斯发表的官方消息。至于敌人的手段、卫星的数据都不清楚。海嘉长官也说了:是否真是气象观测用卫星,尚是个疑问。」

「我们可以约谈那位俄罗斯特务宫说明吗?」

「不行。」妮娜——表情可怕。「俄罗斯方面是由BVT直辖的宪兵队接洽,只能靠他们将得手的情报转给我们了。我们被任命负责美国大使馆——十之八九是CIA。」

御影睁大了眼睛。「什么……这俨然是敦科书上才有的冷战再现嘛。我明白BVT是官僚病又发作了,想独占情报,但美国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海嘉长官正努力探听那方面的消息。我们还是照原定计划证明敌方集团确实存在。战术班拨一部分人员跟我留在这里,协助包围森林里的敌人。其它人根据分析班的资料继续追踪卡车动向。」

「留两个人跟我在这吧。」日向——为自己的上司暨搭档着想。「可以吧,御影?」

战意满满的微笑。「感激。差点到手的猎物逃了,又眼睁睁看着重要的截击小队队员受伤,要是就这么回去,我恐怕会良心不安作恶梦。」

「雏,妳也跟他们一起去追卡车。」

雏没有响应,只是仰望着天空——忽然一道青光到来……漂亮地降落在雏身旁。

雏探寻理应在她身后的紫光。「……小乙,凤呢~?」

「还活着。」粗鲁应答——没好气地继续说:「可是她一直没醒。医生正在检查,还嫌老娘碍事,把老娘轰了出来。」

「总部大厦的医疗团队很优秀。妳大可相信他们。」

妮娜劝说——乙连点头都没有就别过脸去。

御影走近。「妳家小队长是为了支持我们才受伤的,我们一定会帮她讨回公道。」

「……无所谓。反正这是凤自己的决定。」

臭着脸说,眼睛瞥向一旁。雏依然望着天空——期待紫光的到来/下意识摸了摸贴在鼻头上的OK绷。

乙俊俏的脸庞突然绷紧——侧脸美得像把刀刃。

挥出机甲化的拳头乱敲一通,让雏转过来面对自己。

「痛~」软弱的抱怨——抬头望着乙。「……凤不来了吗?」

「凤在睡觉啦!」将自己内心的不安抛诸脑后——代替凤安慰比自己还年幼的雏。「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等凤醒了又会被念到臭头。所以老娘跟妳务必在那之前设法解决掉射中凤的家伙。」

雏——人偶般透明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御影离开强忍不安的两人——朝留守组日向一行人使了个眼色。

日向点点头——出动组御影一行人开始行动=搭乘军用机体/启动/将意志与使命感转向追踪敌人。

妮娜——指示两人。「乙稍微休息一下,留在这里支持包围行动。雏——妳能出动吗?」

乙朝还是很不安的雏背后轻轻一拍。

背上的黄色虎头蜂之翼展开——拍动。

不久,黄色彩光飞起,跟随一团军用机体离开了燃烧的森林。

百万城邦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教堂=祭司室。

MSS送来的独立封闭型终端机——里头的档案不可移动/不可复制/不可发送/不可存取/贴有反光片,亦不可拍摄画面。

代替巴洛神父敲键的冬真——眼里闪动光芒,宛如手里触碰的是艺术精品。

「……妳说凤?」巴洛神父——用祭司室的电话通话中。

冬真的手戛然停止/回头——巴洛神父仍凝望着虚空。「是吗……好的。明天一早,我会将调整过的分析程序结果连同终端机一并奉还。嗯……祈祷事件爆发前就能解决,海嘉。」

放下电话——沉稳地告知:「听说凤受伤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会……」宛如被宣告不治的不幸气氛瞬间来袭——明明中午才看到她的灿烂笑容。

「不用担心。主要是特甲的一部分受损,目前正在MSS的大楼接受治疗。」

「我想去探望……」话到嘴边就吞回去——冬真想起如果前去MSS的机关,巴洛神父又会再度遭受教会相关人士的批判。

体察到对方的心意,露出温和的微笑。「明天我们一起送终端机过去吧。海嘉也说了,如果知道你很关心她们,她们的使命感也会更加提升。」

脸顿时亮了起来。「谢谢神父先生。」

「不过你说过明天有事,时间上挪得开吗?」

「呃唔……」显得为难的冬真——离开<维也纳塔>之际,他推辞不掉老人之子海英茨的邀约,便答应了下来。

火焰出现后——老人像是对宪兵的特甲儿童失去了兴趣,进入塔内/海嘉与BVT局长、内务大臣等人为了确认事情的原委各自解散/冬真与巴洛神父跟着告辞——老人一度坚持的弥撒最后是否举行,就不得而知了。

「我跟对方约在下午。他只是要带我去看他在塔内的作品而已。」

「是什么样的作品?」

「他说是『大型微波炉』……大概是跟塔内的维生管线有关吧。」

「我想那应该跟塔内的生活机能无关……分析的规格做好了吗?」

「照神父先生的要求,全部项目都分门别类设定好了。再来只需进行分析。」

「我看看。」看了一下终端机——佩服。「完美无缺。冬真,你做得很好。」

「哪里……不过是照着神父先生的指示作业而已。」符合少年心性的羞涩——对于长才有所发挥坦率地表示开心。「主服务器的语义分析程序真的很厉害,就像在跟真人对话。」

「这只是主服务器的一小部分功能。话说这东西理应是严禁带出的物品。」

受到少年的天真感染,神父露出了微笑——正要操作机器的手突然停下。

「我来操作。请下指示。」

巴洛神父缓缓抚着疼痛的手。「不好意思……等气候稳定些就不会痛了。你帮我设定好显示的项目,照适切的程序按步进行分析。」

「是。」活力充沛地操作着——望着冬真确实理解指令、按步执行程序的模样,神父的眼神充满了佩服与惊奇。

选择其中一个项目时突然停住——转头看向指导老师。「要将那颗『人造卫星』的相关分析列入适切的程序范围内吗?刚才设定项目时程序发出了警告,信息过少可能会解释过度。」

「嗯……照海嘉刚才电话里头说的,那似乎是必须分析的要项。多花一点时间也没关系,将它排入程序内执行分析。」

「是。」乖顺遵从——彷佛手上物品的精良让他忘了分析内容是危险的武器与毁灭计划。「我好惊讶,没想到那道火焰竟然是人造卫星。电视新闻说可能是生化恐怖行动,但它到底是『怎么』坠落的呢?」

冬真说话的口气开心得像是在解谜,令巴洛神父的神情略显微妙。「政府单位或是开发单位里可能有恐怖行动的共谋者。外层空间开发毕竟是人类自私的行为,也能轻易变成骇人的攻击手段。其实,飞弹武器与太空火箭在结构上是『完全相同』的。」

坦率的天性——冬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的确……一想到卫星要是坠落在市区,我就觉得害怕虾说不定还会破坏我跟神父先生置身的巨塔……」

巴洛神父笑了,像是要减轻冬真的害怕。「尽管如此,卫星还是在政府机关的严格控管之下,不会那么轻易受到人为因素影响自外层空间坠落。好了……你快去睡吧。抱歉让你陪我到这么晚。」

「不会,我也学到了很多。」起立——恭敬地告辞。「那么,神父先生,晚安了。」

「嗯,晚安。」

冬真告退——沉默下来的祭司室,只听见终端机发出运转的低鸣声。

「……卫星要是坠落在市区——」

喃语——神父目不转睛地盯着分析中的画面。

「为何『不是』坠落在市区……?」

以疼痛的手指缓缓压下按键,神情远比方才还要微妙许多。在人造卫星上加入推论,凝视着终端机自动进行上万笔分析。

第二十七行政区Wienerwald)——下起了倾盆大雨/拚命灭火/但火势仍未完全扑灭。

「发现使用烧夷弹的痕迹。果然这场大火不单单是卫星坠落所引起,人为纵火也助长了火势。只好在围攻时同步进行灭火作业了。」

妮娜——站在通讯车外,连伞也没撑,与日向众人等待围攻的时机。

乙=在通讯车内=平常的模样/茫然叼着棒棒糖/透过屏幕旁观接连登场的人群——俄罗斯大使馆/科学鉴识班/卫星专家群/山岳警备队/警犭群/急救队/不断涌现的人员。

忽然瞪大眼睛——确认屏幕上身穿类似军装的制服&雨衣的一群人。

宪兵队队员——当中有几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员。

不由得离席,探头出车外——望着刚走过去的背影。

「是那群『名人』。」

「宪兵大队派来了特甲儿童。要展开包围了,快各就各位。」妮娜——朝向还在看宪兵队人员的乙,加强叮咛:「不管是名人或无名小卒,在这里都不过是围攻行动的成员。他们负责西侧,你们从东边沿着森林道路追击敌人。」

乙耸耸肩下了车,跟随准备移动的日向等人——发牢骚:「反正也不会是啥大不了的敌人,真无趣。啊~老娘好想上电视。」

「我实在无法理解。」日向——难得表示意见。「想让不特定的多数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什么好的?只会引来曲解与不被了解的苦痛罢了。」

「也会有粉丝为自己加油啊。」得到对方的响应,心情好多了——靠近对方。「如果有人在电视上看到大叔,进而变成你的好伙伴为你打气,大叔也会很开心呗?」

「我不是大叔。」臭着脸。

「大——哥哥。」笑盈盈——惹人怜爱的微笑。

「我叫日向。」越发不高兴,脸更臭了。

「你在气什么啊?」傻眼。

没有回答便坐进机体——手伸向驾驶座的装甲说:「市民不会是我们的好伙伴,只有『我们是市民的好伙伴』——不论再怎么被批判都不会改变,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此时不知从哪传来「砰!砰!」两声干响。

乙倏地转头——日向迅速用驾驶座的屏幕确认情报。

「陷入包围网的敌人开枪射击。好像运着什么东西往北移动——我们去追。」

合起的装甲——接二连三启动的军用机体×三架。

「啊哈!」

为钢铁「独角仙(Kafer)」出动的威容开心不已——手伸向空中。

「传送开封。」

机甲化——一秒多=背上的青色蜻蜓彩翼展开,一下子就飞出树林上空,空中停悬——眺望仍笼罩在烈火与烟雾中的森林,确认此起彼落的斗争爆发声音。

开始迅雷不及掩耳的移动——贯穿弥漫的白烟、像子弹般突击滑翔。

兵分多路的敌群——在那一带扰乱/迎击警察与宪兵。

照着命令沿着东侧林道飞行,绕到前方阻截欲逃往多瑙河的多名敌人去路——不如说是期待狙击凤的对手会采取行动。

在对方射击的瞬间锁定位置,飞过去将对方剖成两半——一面如此想着,一面大胆地忽高忽低,完全不像要诱引对方狙击。

很快就自觉没趣,沿着树梢飞行——毫不降速进入森林。

以惊人的气势闪避逼近的林木,兴高采烈地接近——确认目标的敌人便停止移动。

准备突击的当下,乙探测到有一人与该集团隔了段距离。

迅速捕捉影像——驱动空袭能力在地球上无人能出其右的蜻蜓彩翼,立即发现对象。

藉由探测浮现在脑中的影像——穿着日本风和服、年过半百的男人。

亚裔面貌——瘦归瘦,神态却宛如韧性十足的「青竹」。

手上拿着类似白色拐杖的东西——竟是当今比TNT火药还难走私的日本刀。

乙判断留活口,逼他招出狙击凤的凶手方为上策——那就该先砍断对方的刀刃。举起发出青白色火焰的灼热之刀,不到两秒即逼近对方。

右臂猛然挥下的剎那,划出绝佳角度的日本刀与乙的灼刃短兵交接——漂亮地将其架开。

即刻反应——乙挥舞左臂再朝对方砍去/被挡开的右臂第二肘关节旋即被男人抓住。

零点几秒以下的交战=异变——乙的视野翻转了一大圈。

「劈啪!」异样的声音产生/被抛到半空/勉强稳住姿势。

差点撞到林木,及时回避——紧急煞车,拚命停悬。

自近身战斗地点往前移动了将近一百公尺,好不容易回过头,却发现身体侧边「空荡荡」——震颤。

长而大的右臂四个关节中,手腕与手肘被拧断而「悬在半空」。

「怎么搞的……?」

难道是被对方抓住抛飞出去的当儿,关节「脱臼」——应该说是「被扭断」才对,难以置信的想法在脑中浮现,越发震颤不已。

『妳要不要紧?<青炎(Saphir)>?讯号显示妳受伤了。』

听到妮娜的通讯,乙突然回过神来。『老……老娘没事。』

慌忙再度执行右臂的传送——置换成新手臂。但「断臂」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仍记得那自肩膀传来的感觉,猛打冷颤。

惊觉手持日本刀的男人不见了,立刻进行探测——再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底下有好几名男人抱着武器,像叠罗汉似的一一倒下。半数人的手脚都已被砍断,但全数活着,苟延残喘地呻吟。

乙顿时明白,是那位持日本刀的男人干的好事。

将持有自动步枪的男人们铲平——以一把日本刀。

况且是在自己探测、确认、近身战斗之前,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期间。

『<青炎(Saphir)>,怎么了?妳跟敌人接触了吗?』

妮娜明快的声音——但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明。

『应该说敌群……所有家伙都倒下了。』

好不容易才说出口,又发现了惊人的事实。

男人已不知去向。再怎么探测都找不到,犹如幻影般消失了。

可能是沿着斜坡移动因而探测不到,也许是躲进洞穴或是坐上了藏在森林某处备好的逃脱车辆,混在消防车阵中逃走了。

不管是哪个,都太不符合现实了,乙脑中突然闪现一个想法——对方该不会是幽灵吧?理应感受不到寒气的机甲化身体却打了个冷颤。

百万城邦第十四行政区(Penzing)——与森林毗邻的工业区。

包围了精密机械出货仓库的军用机体×五架。

森严的排阵——御影下令:「攻坚。」

一架撞破仓库门扉——两架跟着进入,剩下的两架破坏后方与侧边的墙壁入侵。举起手臂机关枪,打灯照射——映照出空旷漆黑空间中的车辆。

四面八方都有光源照射的卡车——一旁是蜷缩成一团的两名男子。

班员报告:『确认车号无误。是那辆卡车没错。』『货柜是空的,里头什么也没有。』御影操作屏幕=拉近镜头,放大男人们的画面。『要他们供出货物下落……』

御影哑口——战术班成员们同样倒抽一口气。

恐怕是卡车正副驾驶的两名男人——两人的脸都肿胀成粉红色/神情呆滞/大张的嘴角不住流出一丝又一丝的口水。

「大家别开启装甲。可能是化学污染。」御影——同时向总部与妮娜通报:「这里是第一班。发现目标卡车。逮捕了两名犯人,但模样有异。皮肤有溃烂现象,可能是生物武器造成。请紧急派遣化学处理班前来处理。」

『了解。』妮娜应答——声音更加明快。『我们这边也有了动静。敌人在网络上发表了犯罪声明。档案现在传送过去。』

不到两秒即下载完成——在其中一个屏幕上执行动画文件。

低沉的女人声音。『我们<寄望之会>要惩罚全世界追求单方面利益的拜金主义者,藉由各种斗争手段,跨越国家与国境进行活动——』

以英语朗读犯罪声明稿的亚裔女人——四十岁左右/深刻的皱纹/隐约透出英气的相貌。影片画面下方有字幕=六国语言。

背后的墙上挂有万国旗与联合国国旗=全都划上了红色的「×」。

『对于恶用协助开发.复兴的名义,虐待一无所有人民的国家。机关.企业.人民,我们将以各式各样的斗争深表抗议——』

「<寄望之会>?这是哪里的组织?」

妮娜=明快回应。『自<日本人难民权利诉愿会>分支的激进组织。女人的详细资料尚在清查。继续听下去,她接下来要说的事「非同小可」。』

御影沉默——女人继续在屏幕上发声:

『前几天,我们以电子手法让俄罗斯人造卫星<火星之敌1140号>坠落,便是斗争的一环。这是为了让世人知道我们斗争的优势。此外,那颗卫星的电源系统,也就是上头配备的原子炉,也落入了我们手中——』

颤栗——战术班成员们不约而同将机体移开出现异状的两名男子。

「她说是『原子炉』?」自震惊中恢复的声调依然慌乱。「货物……居然是『那个』?」

『海嘉长官正在确认情报。官方说法是以太阳能电池运转的气象卫星,实际上恐怕是为了极机密的军事目的而发射的卫星。』

「若真是如此,这边的这两个家伙出现的异状就是因为『搬运』了那个……」

『等化学处理班的报告出来再说,不过光听你刚才的报告,敌人夺取的原子炉因为某种原因导致「核能外泄」的可能性相当大。』

「当真是非同小可。敌人是打算让全市遭受辐射污染吗?」

『分析班正在推测那群人会如何使用到手的东西。此外,随着犯罪声明,追查中的七大集团里有几个集团已查明。这几个国籍与宗教都不同的集团,显然正在进行惊人的大规模联合行动。但他们夺取原子炉应该不单是为了要污染都市,而会诉诸更激烈的手段。』

「可恶……他们到底想干嘛?恐怖行动万国博览会吗?」

『不清楚。现下只能确定他们正在阶段性进行「某件事」。』

「阶段性?妳是说倒数计时之类的吗?」

『有可能。发表犯罪声明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暗号化讯息——刚才已经解读完毕。跟最初的讯息大同小异,但看得出「已在着实进行」。』

「传给我看。」

『稍等一下。』

档案接收——驾驶座屏幕显示出简洁有力得恐怖的讯息。

「第二位天使吹响了号角。」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墙上有多面屏幕分别显示=分析档案/森林大火的空拍影像/都市地图/部队配置图。

『完成敌人的扫荡与掌控。现场的封锁移交给警官队,我们将回到市区进行联合搜查。』

妮娜的声音——办公桌上的电话=扩音模式。

坐在大型办公桌上交抱双臂,凝视着墙上多面屏幕上的海嘉——蓝眸映出多起情资。桌上三面屏幕显示着发给各机关的文件受理情形。

『根据刚刚发布的犯罪声明,七大敌方集团中确定了四个。搜查破获的敌方设施也发现了集团间勾结的证据。』

海嘉——朝墙上屏幕列举出的敌方集团名一瞥。

「日本人、俄罗斯人、塞浦路斯系土耳其人、车巨人……另外三个集团尚未查明。俨然就是恐怖集团组成的国际联盟。」

『森林里的敌群全都是日本人。他们搬运的人造卫星零件已被回收,重要的电源系统零件却不见踪影,推断是欺敌的调虎离山之计。』

「敌犯的侦讯将在BVT大厦由相关单位联合进行。请继续追查其它集团,务必查明他们连手的目的为何。此外,请让乙小姐(Saphir)与雏小姐(Topas)归营休息,按照规定早该让她们上床睡觉了。脑部的疲劳会有损她们的飞行能力。」

『长官也请休息一下。您的执勤时间远超乎规定了。』

妮娜担心的声音——对其他队员很少会使用这样的语气。

「妳也是,妮娜。」漾开笑容。「联络会议一旦敲定,我就回房间去。」

房间——位于MSS总部大楼四楼的队员宿舍,长宫专用的一室。办案时很少回家,多是与副官或其它队员们一起,吃睡都在大楼内。

『了解。我会交代战术班换班。也请长官务必抽空休息。』

「谢谢妳。」娇笑——结束通讯。

海嘉——以分析班的分析结果为根据,为确保搜查权限而发送如小山一般的电子文件——吐气/瘫靠在座位上。

看着桌上的屏幕——解读出的讯息。

『七位天使分配到七支号角,来到地上。』

「……第一位天使与第二位天使……七位天使……七支号角——」

呢喃——目光焦点不在屏幕上,而是在虚空中凝聚。

「七年前……『讯息』……有那个可能吗……?」

呼叫=通讯宫声音。「 号线路。托马斯.巴洛先生来电。」

迅速坐起身。「帮我接过来。」

短短几秒——接上线路/防窃听装置启动/录音开始。

巴洛神父的声音:『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来,其实是因为有几件事我很在意。』

「您太客气了,我感激您都来不及了,神父。」

『在那之后,「讯息」可有变化?』

「有的。跟先前的讯息内容大同小异——是『第二位天使吹响了号角』……」

『引用自约翰默示录。』深感困扰的样子。『真希望世人不要在犯罪时滥用圣经的语句,那会害奥妙的隐喻被解读为陈腐的滥殇。』

「这是震古烁今、全宗教界人士皆明白的道理。您会问起讯息,是否有什么新发现?」

『第一阶段进行到第二阶段之际,坠落的人造卫星是否「被夺走了某样东西」?』

「是有许多零件被盗走,姿态控制装置与档案收发系统之类的大多均已回收。电源系统以及判断为气象观测用的观测装置,至今仍下落不明。」

『人造卫星的电源供应是「自力」发电式吗?』

「俄罗斯方面给的信息是太阳能发电。实际上也确实回收了太阳能电池的碎片。」

『我在武器开发局时,曾看过各国的新一代太空武器开发计划。记得当时l140型俄罗斯卫星就已经有利用自力发电供给能源的发电机组了,1140有可能是最新型。』

「发电机组……?」

『形同为了于外层空间架构战线基地的中枢,而且该发电装置正好就是使用超小型的「原子炉」。』

海嘉——目光顿时变得犀利。「……神父,本来这是不合乎规定的,但我愿意透露搜查情资给你。方才逮捕了分析是盗取卫星零件的敌方人员,并发现疑似辐射曝害的症状;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敌方在网络上发表犯罪声明,言明该颗卫星的电源系统便是原子炉。」

『……居然有这么一回事。』

「我们分析敌方讯息有可能是某种『倒数』神父那边是否也出现了相关的分析结果?」

『分析尚未完成。但从妳给我的情报就足以推断。在我看来,那些讯息与其说是倒数计时,应该说是「制造阶段」的隐喻才对。』

「『制造』……神父的意思是,敌人是想使用卫星电源系统『造出某种东西』?」

『假如敌人想利用卫星攻击都市,应该会瞄准人口稠密的地带。那群人应该有得以正确操控卫星的手段。』

「已确定敌人可以预测坠落地点。神父猜得到他们想将卫星『改装成什么』吗?」

『正在分析的部分档案里有类似某种内爆装置的东西。那是可让「某种物质」不会自动反应,好照着目标爆发的装置。』

「『某种物质』……?」

『我听到有人出现辐射曝害症状后,更加确定了。敌人恐怕仍让损伤的原子炉继续运作,以生成更多那种物质。就是以那个冥府之王为名的可怕物质。』

「钸元素(Plutonium)。」

海嘉一开口,随即感受到空气因为事态的严重性而变得扭曲。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我的推测。再大胆地进一步推测,想将卫星转成武器的那班人恐怕会将「成品」用在「市内」。因为在没有高度制造设施的情况下自行组装「那东西」,包含中心零件、内爆装置及让其正确运作的装置,会重达「好几吨」。然而要让其效果发挥到最大,就得用「某种手段」将其发射到「数百公尺的高空」。因此在这座城市的某处,应该有个能够发射的设施……可以预估为进行最终组装、发射、正确爆破的处所。我现在能告诉妳的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您的分析,巴洛神父。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拚命克制声音的颤抖——万一被认为「靠不住」,电话里这位优秀的分析老手可能会马上「逃离」本市到安全的场所避难。如果他只有一个人是不至于,但他身边还有需要守护的另一名少年,远定他乡的可能性相当高。

保持平静——目前绝对不能失去这位稀世少有的武器分析天才。

「那就麻烦神父您继续分析。本总部大楼随时备有您的贵宾席,假如您想保护某人的安全,也请下指示,我们会尽速给他最妥善的照顾。」

『那倒不至于。明天一早我会将分析结果亲自送过去,顺便探望凤……我跟冬真约好了。在那之后,我会把冬真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心好了,海嘉。我没有胆小到会弃你们于不顾,自个逃之夭夭。』

神父透过电话轻易看透了自己的心——海嘉深深叹了一口气/努力压抑内心的动摇。

「除了感谢,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神父这番话,我会铭记在心。」

结束通话——录音结束/过程也没有被窃听。

全部文件附加上「最重要项目」的设定——传送到各机关节。

BVT、国防总省、首相、以及总理——为紧急联络会议的举行打通关。

等那些文件被受理、被归类于严密管理下,实际开始行动已是明天清晨。

政府首脑会比平常早好几小时被叫起床,迎接特大级的冲击。

做完所有该做的事情,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身子沉入椅子的靠背。

现在也没办法再做更多了——有的话,就只剩「睡觉」了。还有「祈祷都市别在自己睡着时消失无踪」。

悄悄袭上心头的不安——她大大吸了一口气、甩甩头,静静站起身,离开办公室回房小睡几小时。

百万城邦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有旧城区之称的都会中心区。

多数观光名胜、主要设施、各国大使馆密集的地域。

都市文化与政治的发祥地,庞大都市财政来源之一——座落于受指定为最重要警备区域一隅,有栋大幅采用彩色玻璃的钢骨建筑。

完全摆脱厚重的外观,强调亲民与可靠的形象——BVT大厦。

内务省以及国防省举行的联合会议——制服与军服群/西装笔挺的高级官僚们。

围成半圆形的座位——一角是MSS长宫海嘉/稍远的位置是宪兵队一群人。

反方向顺序坐着高级将领/幕僚级人员。

墙上设置了好几面巨大屏幕——其中一面映照出首相官邸/尽管时值破晓,内阁阁员已全员到齐/中央是紧紧抿着唇的首相。

另一面屏幕——主掌国家战略的首脑群/一脸迷惑的总理。

站在讲台上的BVT局长埃贡——身旁的位置,坐着意图在现场彻底坚持政府立场的加特佛列德内务大臣。

中央的屏幕=目前为止查明的恐怖集团详细资料——公安委员解说:

「……目前疑似涉案的七大集团其中四个,公安委员会已确认无误。现在请正在追查另外三个集团的MSS长官说明本事件的最重要项目。」

讲台上的埃贡锐利的目光扫射过去——全体视线都朝向同一方向。

朝座位上的麦克风凑近嘴唇的海嘉——脸上表情充满了强烈的使命感。

「距今十二小时前,俄罗斯人造卫星『火星之敌l140号』坠落在维也纳森林,根据搜查结果以及主服务器的分析,断定为敌方造成之人为坠落;<寄望之会>的犯罪声明就是最好的证据。该起声明现已被纳入严重情报危机管理之下,各国网络ISP业者均会采取禁止发布措施。问题是,这颗人造卫星人为坠落的『目的』究竟为何——」

屏幕一角显示出分析结果——今后的预测。

尽管大家事前就已知情,还是不约而同发出呻吟。

「真不敢相信……」埃贡喃语——政府官员们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只有部分军人/宪兵群从头到尾均面无表情。

「根据我们的搜查结果,联合前武器开发局顾问托马斯.巴洛先生的推测下去分析,再向各个机关确认过之后,确定了以下事项均属实。首先,敌人是以高度的电子手段操控人造卫星,意图让它坠落在『这座城市警备最为薄弱的地区』,以便夺取卫星的电源系统。再将该电源系统解体,卸下自力发电机构,运进市内,准备转用于大型杀戮武器。」

屏幕——预测出该武器全貌/破坏效果/受害规模。

遍及都市全域的毁灭性灾害——可想而知是以百万人为单位的灾害。

笼罩会议室的恐怖气氛——冻结似的沉默。

「敌人现在是想让抢来的原子炉继续运作,使其产生用毕之核燃料,从中抽取出钸元素。我们判断,敌人是想以这为原料,制造出有『长崎型』之称的钸元素核子武器,企图『毁灭』这座城市。」

室内一片哗然/呻吟声不断——犹如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开打的恐怖气氛。

首相身子前倾:「妳意思是说,我国首都正遭受到核武恐怖行动的威胁?而且是利用人造卫星的内部结构?那种事情——」

「实际上已发生、现在也确实在进行中。首相,根据分析结果,预估自现在起最短三十六小时内,武器便会完成;四十八小时内便会启用。」

海嘉抢答——让BVT局长埃贡连发言的余裕也没有/使会议由「认清事实」阶段,强力、迅速且直接推往「有效对应的协议」与「决定」阶段。

「……事情业已发生,请各位姑且认定这是紧急事态。将焦点放在如何确实因应。这不光是我国,对于周遭邻国以及欧盟全体,甚至是国际社会均有很大的影响。」首相——缓缓催化全体的意志/煽动使命感/防止在场人士互相指责对方为何会容许这种混乱事态发生。

「因此,针对此问题,我们必须迅速采取有效对应的手段——」

「……军队。」

冷不防有声音盖住了首相的发言——出现在另一面屏幕,神情怯懦的老人=总统。

「只要马上派军队进驻市区……」

全场愣住,倒抽一口气——军人们更加面无表情。

最高级警戒对维安相关人员而言就像是「肉中刺」——内务大臣整个人傻掉了。

一言不发的海嘉——像是早就料准会有此番发言,忍耐着静观其变。

反倒是埃贡神情紧张地面向总统的屏幕据理力争。

「我无意冒犯总统阁下的发言……但是让军队进驻市区的话,混乱会更加不可收拾,反倒让情势更有利于恐怖集团也不无可能……」

「出动军队。」

不知是谁出声——高级官僚接二连三站起来声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显而易见,这不是一般事态。」「这种处置并不违法!」

另一波反驳声浪——来自于另一批官僚/屏幕另一端的阁员与首脑群。

「说什么傻话!」「你们想亲手毁掉城市吗!」「市民绝对不会同意的!」

总统——对于自己引发的纠纷感到很不安。

相较于整个人呆住、束手无策的内务大臣——首相显得怒气冲冲。

「以前出动军队造成什么后果,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不知又是谁大叫——等同于最大级禁句的发言紧接而来。

「到时又会重演武装政变事件的悲剧!」

全场突然静默——气氛绝对不是风平浪静,而是紧绷到一触即发。

像石头般保持面无表情的军人群——宛如大敌当前,酝酿战意的维安相关人员。两者之间产生了不言可喻的紧张感。

七年前——

部署的部分军队突如其来占领都市——爆发了武装政变事件。

军人与警察在都市各处进行壮烈的枪战。

造成了多数伤亡、留下末解之谜与难以愈合的伤痕,是过去曾发生的最大惨案。

尽管同是保国卫民的同志,一听说那起事件,军方与维安机构的人员脸色瞬间全变了。

现场气氛也持续升温,纠纷更显激烈——海嘉依然冷眼旁观。

终于,首相说话了:「各位……要是发布了紧急事态宣言,不管怎样都得出动军队。我们得马上判断那样的措施是否有效。将军——」

「是——」

二一十六小时内,部队可能调派到什么程度?」

将军——并末看着会场诸员,目光定在虚空某一点,等待情报部门将校出示档案后才发言:「现在这个时间点发布重大事态警报的话,机甲化车辆师团、空中机动空降部队、地上工作炮术队、国境防卫部队、包括待命中的海外派兵部队,最多可出动六万四千名士兵。另外为顺利进驻,事前确保能成为据点的地区也是不可或缺。」

「什么样的地区较适合?」

「敌方集团最有可能潜伏的地区。在该区进驻第一驻扎部队。事前将疑似间谍、游击分子、煽动者的人统统拘禁、隔离起来。」

堂堂的表情面不改色/眼神末与任何人交会——就像是一具机械人的回答。

紧接着,在反对于都市中央设置军方兵营与集中营的激辩交错之前,很快又追加一句:

「我们毕竟是击灭国敌的火焰。在治安如此良好的城市里,利用我们追击少数敌人,此举绝对不值得赞同。」

将军是顾虑到维安相关人员的感受而作此发言——但会场的紧张气氛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弭的。

「三十六小时。」

首相——面对眼前有如炸弹即将爆发的集团,表现出强烈的意志与自制性要求。

「若是维安机构在那之前未见具体的解决成效,就以政府名义发布紧急事态宣言,申请出动军队。也请军方务必在今日内完成出动准备。包含前往特定地区驻扎在内。不论从法律或事态的严重性来看,除此以外无计可施了。绝不能让这座城市毁在我们手上。」

「首相所言甚是。」

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同意——海嘉=防患于未然,为避免在场纠纷再扩大,率先发言。

接二连三附和的赞同声音传来——四处仍响起反对的窃窃私语。

埃贡——发言时机被海嘉抢走,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各位,请让我们发挥最大的力量,共同度过这骇人的危机吧。」

首相暨内阁官员的当机立断——总统等人不敢表示意见。原本国政事务的决策权几乎都握在首相手上,总统多半只需点头认同。

尽管差点爆发纠纷,讨论仍在首相的发言主导下进入执行层面——怀着烈焰般热气离席的官僚/政府官员/视线与任何人都没有交会,利落离开的军人群。

眼镜深处闪动着精光的埃贡——对于MSS俨然才是维安机构代表,主控全场的表现,非常不以为然。

目光短暂交会,海嘉以目致意——与其它人一起离开。

就在她搭乘电梯,走出玄关时,有人叫住她:「海嘉。」

停下脚步、回头——微笑。「什么事?利根学长。」

「别叫我成年前的名字。」

一脸不耐的男人——宪兵大队副长法兰兹.利根.艾尔哈特。

身穿宪兵队制服/瘦高身躯/以手指推了推流露出菁英风格的银边眼镜,适度进行微调整——压低音量说道:「……宪兵队全队重新整合因应此次行动,最快也要花上半天。现在实际上能够出动的就只有你们了。」

「那是身为前国际刑法学研究成员之一的学长给我的激励吗?」

「还有,搜查状况有别,我们可能会遇到先行赶到现场的你们。得建立起不妨碍彼此路线的默契才行。」

「我同意,『利根学长』。听说你们负责接待俄罗斯的特派员?」

「是啊,不知火。」苦着脸配合对方的称呼。「各国的军人与情报官纷纷要求在我国进行搜查活动。英国、法国、德国等大多数由BVT负责,俄罗斯则落到我们头上。不过麻烦的是『那一个大国』。」

颔首。「美国CIA……BVT已对MSS下令了。」

「BVT想推给你们负责。根本就没人想接美国这块烫手山芋。还搞不清楚会被怎么样,整起事件已朝对他们有利的方向进行了。再这样下去,俄罗斯与美国在奥地利国内的谍对谍活动会没完没了。敌人的核子武器、外国的干涉再加上本国军队进驻市区——若不设法避免,都市必灭。」

「简直就是昔日冷战再度开演。」海嘉——英勇的笑容。「百万城邦在昔日英美法苏四国同时占领的强权下苦尽甘来,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路。在大国的牵制之下受到操控,还要避开本国人引起的纷争,本次事件的对应,是身为都市末裔的我们应尽的职责。」

「没错。因此我们得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各种手段。」

「是的——用尽『各种手段』。」

V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四楼。

东侧=与女子队员宿舍反方向的餐厅——安装了防弹玻璃的窗户/离其它队员有点距离的地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的两名少女=乙+雏。

自助餐式——温热的早餐=烫青菜色拉/荷包蛋加水煮蛋/拌过起司的德式面疙瘩/面包之类/各种饮料。

毫不客气地在早餐的菜色里倒入砂糖&柠檬汁。

「妳加太多了啦,雏。」乙喀沙喀沙摇着砂糖罐。

「……小乙没资格说在下。」一本正经地将柠檬汁小袋开封——用餐时间也不取下头罩式耳机=透过读唇术应答。「凤……没有来。」

「八成还在睡呗。」装得一派轻松。「不用听她啰哩叭嗦的才好。」

「可是这样就没有护身符了耶?」

OK绷——平时照惯例在淋浴时就顺手丢了/想说随时有新的可替换,突然发现以后可能都没得贴了。

「凤一定只顾着帮我们贴护身符,却忘了帮自己贴才会中枪。」

「她是中了枪,但医生都说没事啦。老娘想,她一定有贴的啦。」

「小乙,帮在下贴护身符。」认真的请愿。

「拜托,老娘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待会妳再去找凤要。」

「问妳喔,如果凤死了……小乙,妳会怎么办?」

认真的询问——乙的表情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冷哼一声:

「不怎么办。老娘不会悲伤,更不会哭。是死掉的人不对。弃老娘不顾自个死掉的人才恶劣,老娘绝对不会在乎的。顶多就是——啊,死啦?是吗?这种感觉。」

口气越说越尖锐——近乎愚蠢地大放厥辞。

「就算凤跟妳都死了,只剩老娘一个也无所谓。」

「这样啊~」雏——佩服。「在下并不怕死。因为现在这个身体已是神『多』给在下的了。况且,在下认识的这个世界大概只存在于在下的脑中吧。一旦在下消失了,小乙恐怕也会消失。」

「别擅自让人消失行不行。」傻眼。「就算妳翘辫子了,老娘也还活着。」

「可是,『在下认识的小乙』也会跟着消失喔?在下所看到的小乙,并不是别人看到的小乙,而是『众多小乙的其中之一』。只要某人死了,那个人所认识的其它人也会跟着消失不见,万一全世界的人一下子都死了,大家眼中的太阳、月亮与地球一定『也会跟着消失的』。」

半炫耀才智半倾向认识论(Erkenntnistheorie)的分析。是是是——乙自暴自弃地挥挥手。

「既然妳不怕死亡,那跟消不消失有啥关系?」

「在下怕孤零零一个人。」一字一字缓缓吐出。「万一凤跟小乙都死了,妳们认识的在下就会消失。那么重要的在下,就会跟许许多多的在下一同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在下一个人。在下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知道什么会使自己开心。之前在下并不怕孤单,喜欢什么、开不开心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是遇到凤跟小乙后,在下就开始害怕孤单了。好奇怪。在下并不怕『自己死亡』,『凤跟小乙的死亡』才可怕。」

乙——叹气。「老娘不会死的。」

「……真的?在下讨厌落单。」

「不会的啦。」伸手摸摸雏的头——将她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没有人会死啦,老娘也不会放妳孤单一个人,放心快吃吧。待会我们就去叫醒凤。老娘要告诉她,她再是再继续昏睡,过不久小队长就换老娘当啦。」

MSS总部大楼——一楼大厅。

冬真拿着探病的花束,提着里头放有终端机的防盗皮包,忆起了跟巴洛神父一道搭电车前来途中,神父跟他说的话。

今天事情一办完,冬真就得跟着克洛斯特新堡修道院院长北上到某个城镇,去巴洛神父以前的学生所经营的化学研究所见所长——

那是昔日化学武器被带进市内引发爆炸,污染了修道院的土地时,一群匈牙利裔修士自行研究如何净化土地而成立的研究所。

一问才知道凤她们的<磷晶翼(Feder)>;也是以那边的研究为基础开发出来的。匈牙利原本就有满多发明家,利用电波收发声音、发明布朗映像管、将墨水灌入极细的管子制成钢笔的,也全是匈牙利人。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种,怎能创造出那么多发明啊?佩服万分的冬真一一方面也觉得疑惑,为何偏偏挑在「这时候」叫他去。神父说是为了他的课业,但他总觉得神父是「急着将他从这座城市支开」。

「辛苦你了。」话声响起——妮娜走来。「海嘉长宫正在开会,交代我招待两位。」

巴洛神父颔首——朝冬真使了个眼色。

「这是分析好的档案,请您查收。」递上皮包——以蛮力打开会触动防盗装置,里头终端机的档案就会瞬间消失的特殊设计。

「谢谢。一妮娜姣好的脸庞露出浅浅的微笑——相较于第一次出来迎接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可亲许多。

「不客气……凤小姐她——」

「她在六楼。看入口的标示就知道是哪间病房了,请用『这个』进去。」

接过通行证——礼貌地答谢。「谢谢妮娜小姐。」

「冬真,你先过去看她。我跟妮娜还有些话要说。」

「是,神父先生。」老实进入大楼内部——凝视着其背影的巴洛神父+妮娜。

「……我遵照海嘉长官的指示,为神父准备了张办公桌。」

「等冬真出了城,我再来使用。妳先更新终端机的档案,让我带回教堂分析吧,否则冬真会起疑。那孩子很聪明,一旦知道了事态的真相,他可能会拒绝独自前往安全处所避难……」

总部大楼六楼/医疗楼层——以前也来过的地方。

因为没能救出的小孩——被送来这里的凤,体内「怪物」猛然觉醒的处所。

走向跟当时不同间的病房,忽然想起凤的「眼伤」,胸口抽痛了一下。

凤被消除的记忆=同伴们的自相残杀。

都捧着花束来探望了,凤在高空时那种永远构不着的感觉又袭上心头,突然不知该跟对方说什么才好。

万一自己的造访让凤感到为难呢?万一受伤的她见到自己得以享受和平的生活而感到不悦呢?那是不是索性请妮娜代为转交花束较好——越往不好的方面想,心情就越发沮丧。

明明该担心的是凤受到的打击,现在却一味担忧自己会遭受打击,窝囊到了极点。实在是因为他的个性较常人坦率老实,一旦「陷入」这类思考就无法制止。来到病房门前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挨骂也是活该了。明知老实过头不太好,但本人一点也无法改进。

极短的时间内,冬真已化身为祈求忏悔的可怜羔羊,神情忧郁得宛如自己才是病人——敲了敲单人病房房门。

「门没关,请进。」

听从温柔的响应进入房间——只见凤背对着自己,朝气蓬勃地做着伸展运动。

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与床单、吃得干干净净的早餐、梳理得闪闪发亮的长发。

明白主张「我完全恢复健康了!」展现健康过了头的体能状况,以早点回到工作岗位。

「诚如您所见,本小姐已完全——」

大大张开双手,漂亮旋了一个身。

凤&冬真——两人正对面。

像是时间冻结了似的,彼此僵直——沉默降临。

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冬真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凤——只披着病人服,一颗扣子都没扣。

水蓝色运动胸罩/呼之欲出的爆乳/全都露的紧实小腹/光滑的肌肤/与胸罩同色、造型简洁的可爱内裤/光裸的大腿/修长得令人讶异的美腿/全身上下看不出哪里经过机械化的漂亮胴体——机械义手与义脚基本上都是量身订作,丝毫未经过美容修饰。足见凤天生体态就很均匀,冬真心想。

可能是为了方便检查手脚才没穿上长裤,病人服底下除了内衣裤外未着寸缕的模样,也是合情合理。但对于捧着花束、除了傻眼别无反应的冬真而言,那却是远比乙用PDA播放的「知名」特甲儿童火辣装扮还要刺激的冲击,更加移不开目光的景象。

插图054

深吸一口气,停了好几拍,较早从沉默与震惊中恢复的凤——犹如在做运动般,迅速以右脚为轴心反转回去=背对冬真。

技巧高超的钢琴家也不过如此,手指利落由上到下拙好钮扣迅速着装。其动作之敏捷,让背对的冬真只见到她的手肘逐渐往下,宛如面对着窗户进行某种魔法仪式。

不到两秒即着装完毕/这次的转身动作添加了些许优美——有如吃了对方一拳,英勇度却有增无减的拳击好手般自视甚高,对这种小事不屑一顾,态度稀松平常得像是咬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挺起胸膛、甜甜一笑。

「早安,冬真先生。」

姑且不论凤的病人服下襬短到不能再短、两条玉腿依然光裸,但她说话的语调总算又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平静。

不如说是——你敢为刚才的事多作解释,本小姐就当场射杀你!

「早……早安,凤小姐。」

「谢谢你特地过来。那束花好漂亮喔。」急切的口吻。

「我是来探望妳的……如果妳不嫌弃,请收下。」设法配合对方。

「我当然很乐意收下了。谢谢你,冬真先生。我想找个容器放花,能不能请你在外面稍候一下?」声调越来越急促。

为什么找个容器放花,客人得在外面等候?当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主要是凤「想换衣服,拜托你快出去」的婉转表现罢了。冬真很快想通了这一点,慌忙点头。就在此时——

「啪!」一声,某种东西断了。

某种小小的东西发出清脆声响,弹跳到冬真脚下。

凤慌忙扣好的病人服自上面算来第三颗钮扣不见了,方才的努力全白搭,爆乳隐约得见。

这时冬真才知道,固定在病人服上的钮扣线——像超载的卡车货台固定用捆绳在过弯时甩脱一样,绷断了。

只是以那样的方式断掉,着实很惊人。

由于过于震惊,结果不假思索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

「好大……」

其实他也只是陈述事实,但是人类身体上很多特征都不好直接对本人说,一看到凤的脸色瞬间大变,他就明白了。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反正本小姐的身材就是不好!」

大喝——脸孔涨得通红/泪眼。拚命拉扯合身的衣服上就是那部位不合身的胸口,侧过半身、单边肩膀作为遮掩,以不像控诉也不像责备的神情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不用特地说,本小姐也知道自己的身材多难看、多伤眼。但是任何人都不该嘲笑别人身体天生的缺陷!」

重炮隆隆/慷慨激昂——冬真第一次看见凤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受伤的神情。

「……我、我没有那样想。真的,我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我不可能会嘲笑妳的。」慌忙辩解。

「你刚刚明明就说了!」态度转为严厉。「本小姐听得很清楚。」

「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妳那样很丑……我也没有那样想。那不是批评……」

「明明就是!」

不分青红皂白地开骂。

「……对不起。」

虽然说者无心,但若是「听者有意」让对方受到了伤害,乖乖道歉才是上策。然而,道歉不见得就会得到对方谅解,这次他就被迫聆听凤滔滔不绝地发表她的身材何以难看之长篇大论……模特儿几乎都没有大胸部;没有胸围特大其它地方小的衣服尺寸;胸部大会被嘲笑,却没有身高高而被嘲笑的人。她也很希望生来就有妮娜或海嘉那样的好身材——之类云云。

静静聆听之后终于理解——她在教堂会对服装一事反应那么激烈,绝对不是因为脸上的伤痕。明白这点后,冬真莫名松了口气。在负伤的痛楚之后,如果又要背负「伤痕」的苦楚就太让人不忍了。

率直的天性,令他更能感同身受——刚才那番面对面,她内心的难堪肯定远比冬真想象得还要深刻。

冬真活像是在陷入说教模式的教师面前静待风暴过去的学生般瑟缩着身子,恢复了平静的凤,一如往常以毅然决然的态度正对冬真,单手压住衣服的开口,另一手插在腰上,挺起胸膛打算再口叩「胸」论足时——忽然冷静了下来。

「哎呀。」像是突然吓到,插在腰上的手连忙掩住嘴角。「本小姐怎会如此失态……其实你不用那么认真听我说的。我竟然连不该说的都说了……」

只差没说出该感到难为情的是本小姐,为何你不打断我的怨嗟。

「是我不好,说话不经大脑……」

老实地猛道歉——换成凤傻住。

噗嗤一笑,大方伸出一度掩住嘴角的手。「谢谢你送我那个,花。」

冬真松了口气,将一度以为得死心直接带回家的物品递出去。忽然又想到,凤不是要准备花瓶吗?但这回他什么也没说。

「好漂亮的花。」甜甜一笑——察觉到对方不知该把视线放在哪里的困窘,忐忑不安地说:「那个……我要换衣服,请你到外面稍等一下好吗?」

这次直接提出要求——冬真马上转身准备离开。「嗯,好……」

就在此时,没听见敲门声就直接被打开——乙+雏进入……吓了一跳。

「咦?为啥冬真在这?」「为什么~?」

「我、我来探望凤小姐……」

瞬间改变话题。「啊!妳还活得好好滴啊,凤!」「凤没有死耶~」

「不要擅自让别人死掉好不好。」傻眼——露出让两人安心的微笑。「妳们看,我一点问题也没有。」

「妳干嘛脱掉衣服?」「妳没穿裤子~?」

「这……这是为了方便检查。」

「冬真也在场耶?」「妳不会羞羞脸吗~?」

天真但毫不容情的质问——凤的小脸涨得通红直喊冤:

「他、他只是凑巧进来。我正要换衣服——」

「海嘉长官回来了。」

这次换妮娜快步走进来——冬真急忙缩到墙角……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容身之地。

「赶紧去听取简报。到『教室』集合……妳穿那样招呼客人?」

「又不是本小姐自己喜欢的!」

火冒三丈——妮娜讶异地蹙眉。

「看样子妳好像完全恢复了。」巴洛神父在门口探头进来——神情惊讶。「这个季节穿这样不会太清凉吗?」

「……我是以为有检查才会脱掉的。」听起来就像借口。

乙+雏——又吓了一跳。「当着冬真的面?」「冬真也在耶~?」

妮娜+巴洛神父——各自交互看着凤+冬真。

两人急忙辩解:「不是的!」「才不是这样!」

「没有检查。昨晚收到的检查报告指出妳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妮娜——发生任何事都不重要,轻松带过=回归主题。

「用过早餐了吧?马上整装。简报要开始了。」

「……那么,我们先告辞。冬真,又要麻烦你拿了。」

从巴洛神父手上接过皮包——朝大家殷憨有礼地道别。

「打扰了,那么我先告辞……」

凤慌忙将花束拿近——依然抓紧胸口的衣服诚心地道歉。

「谢谢你来看我,冬真先生。下次我……我会像平常一样招待你的。」

「唔、好……」进到病房后头一次露出笑容——说话也很自在。「我也想请教妳……那个答案的理由。」

衷心欣喜的微笑。「届时我一定会说给你听。」

冬真与巴洛神父离去——乙一脸不可思议/雏一直注视着冬真的背影。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耶?」

「他们是『外部』协助人员。不一定得跟着我们行动。」妮娜——像是在开导。

「他们原本只是该由我们保护的市民……」

凤——神情完全恢复了正常,回头望着两人。

「好,开始工作了,乙小姐、雏小姐。简报之后,本小姐会发护身符给妳们。请放心,我下会再犯类似昨晚的失误了。」

MSS总部大楼三楼——通称为「教室」的大型会议室。

长方形房间里排列着井然有序的长桌——讲台后有面巨大的屏幕。

毫无装饰、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讲台旁站着副官。

各队队员/三十多名专任搜查官/十一名科长级以上人物齐聚一堂——默然待命。

不久,海嘉领着一位男士进来。

男士——金发碧眼/美国大兵头/中等身材,换言之就是没特色、意图不引人侧目,最突出的反倒是浆得笔挺的西装——散发着迟早会与风景融为一体的不起眼标记般,甚至可说是奇妙的记号性氛围。

海嘉步上讲台发言:「这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欧洲分局常务次长泰勒.卡登柏先生。因应这次的紧急事态,卡登柏先生将给予我方情资上的协助。」

「瞪视」的目光聚焦在男士身上——诸多反感与警戒的念头盈满会场。

例外=最年轻的三人——尤其是面不改色凝视着男士的凤/百无聊赖地叼着棒棒糖的乙/神情木然、无精打采放空的雏。

「我是泰勒.卡登柏。」

男士自我介绍——大家的表情都转为诧异。任何场合都以本国语言行遍天下的美国佬,这回却是以字正腔圆的德语发言。

「这次的紧急事态是世界各国都该团结一致、运用所有手段解决的课题。多数集团联盟策划的阴谋,会带给奥地利一国以及欧盟全体、甚至是国际社会难以估算的影响,无论如何都得制止他们。在此同时,我国与我所属机关也会承诺不将官僚主义与本位主义带入贵国。我今天来只期盼一件事。就是我们众多情报员牺牲自己辛苦得来的情资,能由各位自行判断使用。就只是这样而已。」

口若悬河——不如说是适度转动水龙头,让水注入杯里,「让人介意」的特质一概皆无、几近无色无味的好口才。

「待会就请泰勒先生为我们说明重要的情报。目前我们所面临的状况,就是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事件,而泰勒先生正是为此而来的列席旁听员,可说是能『左右』我们『活动』的『重要人物』

海嘉——很快为无色透明的对象染上了颜色。

男士适度放松表情,缓和紧张气氛——妮娜站在同时将海嘉与男士纳入视野的位置警戒=万一男士想暗杀长官,她就能上前阻挡。

「现在说明整起事件的概要。」

屏幕上出现复数窗口——维安机构以及他国的公安组织群。

「目前,BVT正联合国际刑警红织(Interpol),建立起各国共同阵线。」

显示出的组织名——自伦敦同时发生多起恐怖爆破案以来,在民意支持下增强、现已名满天下的英国特种队(SAS)+反恐情报局。射击与追踪技术精确度被誉为「世界最精密机械」的德国联邦情报局+第九国境警备队(GSG9)。

以欧盟首屈一指的执着精神与情报战力自豪的法国情报局+国家宪兵队反恐特勤队(GIGN)。视不改本国作风为最大利益的「世界迟到大王」意大利政要保护小组(NOCS)。

有鉴于欧盟订定境内废除国界的条约,国与国之间自由出入者人数大增,而成立来镇压每日多起犯罪事件的波兰国境守备兵、匈牙利国境防卫队、瑞士警护兵、捷克警察、斯洛伐克警察、斯洛维尼亚常驻警备队。

还有自认是「世界警察」的美国CIA暨FBI奥地利大使馆专任法务官(Legat),以及身为;「昔日冷战两大主角之一」的俄罗斯情报特务机关。

俨然以为与人类敌对的外星生物就快攻打过来似的庞大共同阵线。

换言之,「过不久就有因利害冲突而瓦解之虞」的多国籍治安权力组织,正齐众于一国的首都。

「这些国际协助将由BVT负责统筹,政府枢要会集合在作战统筹总部,处理内政。外交事务。倘若自现在起的三十几小时后,政要判断我们的行动『没有成效』,将会在各国默许下,以奥地利共和国政府的名义对都市全域派出规模六万名的军队。」

军队——形同潘多拉盒子之钥的关键词。

谁也没有说话——散发出来的紧张感却直像火焰在窜烧。

「我们MSS在体制上是等同于特种部队的存在……然而,我们毕竟还是维护都市治安的警察组织,而不是维护国家主权的作战人员。一旦军队进驻,我们的武装就得除,失去所有的搜查权限,一切依军方的判断行事。在军方的规定之下,都市全域实质上就等于是戒严状态。不光是市民、凑巧来到本国的外国企业人士与观光客在移动与通讯上也会处处受限、绑手绑脚。最后奥地利以及百万城邦在国际社会间建立起的信赖与形象,又会下滑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败战状态』的谷底。」

紧张与压迫感充斥全场——要是在这起事件上滑铁庐,之前所有的努力、信念、辛苦、牺牲全都会化为泡影,单纯明快地让全体队员认知到「不打赢这场仗就会失去一切」的事实。

「不过,那是指我们没能制止本起事件惨剧发生的情况而言。我相信全体队员会发挥最大限度的能力,迅速且确实地解决。」

在屏幕上打开别的档案——已查明的敌人/分析中的敌人/预测的敌方设施。

「关于坠落在维也纳森林的俄罗斯人造卫星『火星之敌1130号』,已查到以下事证。一是敌人是以电子手段让卫星精确坠落,二是敌人夺走了卫星电源系统的原子炉,三是敌人携手接续搬运原子炉,而这些行动全是『为了制造某种武器』.」

接着打开的档案——「直接点明为何种武器」的专有名词。

钸元素型「核子武器(Kernwaffe)」。

全体人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保持缄默——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无人夺门而出。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海嘉丝毫不受动摇,继续严厉的声明。

「现在,七大集团看似各司其职,掌控原子炉的搬运管道与个别的制造阶段。若能阻止其中之一的任务,本起事件就露出了解决的曙光。」

集团——已查明的×四。

「第一集团是<寄望之会>。由哭诉日本人难民窘境的组织分离出来,进而呼吁全世界激进派的武装集团。昨夜发表犯罪声明的女人叫今村蓉子,原来是文化人类学家,是为执行集团的首脑。截击小队队员在卫星坠落现场附近遇到『疑似日本人的持刀男』。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让犯行集团全团受伤的人。激进派的存在会让其它日本人的处境更加艰难,该集团内可能也出现了反对斗争的不同声音。」

「疑似幽灵的男人」——像是突然感受到寒意,乙缩了缩脖子。

「第二集团是<自由战士团>。塞浦路斯系土耳其人激进组织。该集团的相关组织过去曾企图在百万城邦内使用大型武器。灌输人员基本教义派的激进思想,不问性别年龄,统统参与武装斗争。」

凤——悲痛的目光在眼底闪现/态度凛然地忍住。

没能救出的三兄妹——双眼攫住形同元凶的集团名。

「第三集团是<贾哈尔之手>。是以车臣独立之父贾哈尔.杜达耶夫空军少将为名,对默许俄罗斯占领该国的美国与联合国展开一连串报复的车臣武装组织。倾向信奉基本教义的激进派为核心,透过各种管道强化人员。可以说是危险的基本教义派。过去的和平基本教义者,现在成了金钱跟性别歧视的奴隶,连车臣人同胞也唾弃他们。还有——」

海嘉——看了男士一眼/像空气般伫立不动的泰勒。

「第四集团是<收获(ΥРжаЙ)>,虽是俄罗斯人组织却标榜反俄罗斯。犹如团名<收获>一样,专营枪械与麻药的走私、汲汲营营于利益。根据『这位』CIA常务次长提供的情资,他们才是指挥本次事件的集团……是这样没错吧,『次长阁下』?」

不小心就会忘了其存在的男士——连清清嗓子都没有/以自然得令人惊叹的态度回答:「<收获>是我们经常监视的对象。旧苏联解体后,人称军情局的机关出来很多政治斗败的败犬。败犬们抱着大笔财富潜逃各地,与帮派分子勾结。终于壮大成<收获>,现在也吸收俄罗斯情报局人员转往黑社会发展,以金钱换取国家机密与大量杀戮武器。若没有这个集团,人造卫星就不会坠落、也不会转为恐怖用途了。」

海嘉点头——加深队员对泰勒的印象/接续说明。

「至于其它集团,只查到了几个显示敌人特征的关键词。一个是被称作『赤鹿((Rotwild))』的人物,他可能已从普林西普公司拿到了狙击用来复枪。从发生『高难度的狙击』到敌方进入欺敌阶段之后便不再有任何狙击动静来看,赤鹿这号人物极可能既是狙击手,同时又是战术指挥者。」

因为那次狙击而困在病房的凤/被对手的战术所扰乱,让敌方搬走原子炉的御影——均燃起强烈的战意,直盯着档案不放。

「只有这号人物是以德语称呼,加上普林西普公司个别给对方武器,猜想这个人应该是隶属于剩余三个集团其中之一,担任极为重要的战术指导位置。另外还有一件事……再度有劳您说明了,『次长阁下』。」

一旦被海嘉的荆棘缠上就很难脱身——集中于泰勒身上的目光,唤起了「他会说实话吗?」的警戒。

「请容我用档案跟各位说明。」

泰勒——笑意更深了/面对被挖空的墙壁露出期待的眼神。

屏幕——冷不防播放出意想不到的画面。

巨大联结式「拖车」。

制式、一点也不意外的外装/不同国籍的车牌号码/被拍下的照片。

酷似美国的拖曳式露营车,但车体更大。

泰勒——神色自若地解说起这些奇特的物品。「我们与俄罗斯情报机关相互证实了,这辆旅行拖车是<收获>的『特殊设施』。既是高度通讯基地,也是武器开发据点的车辆。在发现上头有某个刻印后,也明白了其特殊性。」

接着又播放好几张影像文件。

车体下方——车轴一端刻有文字……「PRINCIPINC.」。

让见者均感受到迫切危机的名字——普林西普股份有限公司。

「这是支持全世界恐怖主义的幽灵企业设计制造的车辆。只不过普林西普公司向来绝对不会亲上火线。因此剩下的三个集团之一不会是普林西普,拥有此对象的<收获>应该就是此事件的核心集团。」

泰勒沉着地发言完毕——海嘉点点头。

「现阶段,MSS将出动全体人员,将本起事件列为最优先解决事项。务必在三十几小时内用尽所有手段、阻止原子炉搬运、让全部集团无用武之地。这些是让我们的城市存续下去的最低条件。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第三号角「那颗星星名为苦艾」

「情资传递、动员组织、统一政治异议、与他国协调……相较于以前,这次真是天差地远的迅速。不管是治安组织……或是敌人。」

MSS总部大楼=长官专用电梯内——对于海嘉这段话,妮娜频频点头称是。

「其中,MSS在海嘉长官的领导下,不管是情报力或执行魄力上都具备了现阶段最理想的要素。相信不管遇到什么障碍,全体人员都能携手度过。」

「除了一个问题……如何因应『讯息游戏』。」

「啊……?讯息……?。」

海嘉——像是在告解的声调。

「敌人是以我们『看得到』为前提发出讯息。利用原子炉的恐怖手段背后,或许潜藏了『七年前的讯息游戏』……」

「七年前……武装政变事件?」

「两者实在太像了。人造卫星与核武『本身』给人的印象太强烈,以致于大家都忽略了,但我越想越觉得这两起事件是异曲同工。跟被视为武装政变事件主谋的人物许久前就拟好的计画极为相像。」

「长官的意思是,犯人在模仿过去的事件?」

「也可能是『过去计划』的要项挪到现在来执行……」

妮娜——倒抽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有可能吗……」

电梯抵达——用手压住打开的门/海嘉未出电梯继续说:

「这只是我的推测……也可能只是『妄想』,但我『有方法确定』。」

惊愕。「长官想亲自与对方接洽?」

「对。」断然告知——微笑。「我想找他谈谈。那个昔日置身于事件漩涡中心的男人。」

妮口——噤口/表情有些许不忍。

「希望对方肯接影像电话。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真不愿出城去莱奥本监狱。」

总部大楼——地下停车场/紧邻机体停放区/部队接二连三出动。

通讯宫们检查机器完毕,站在随时都能出发的通讯车旁边。

凤——发放给乙+雏今天份的OK绷——笑盈盈。

「来,这样就准备万全了。不管敌人是何方神圣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或许是休息了一夜,口气显得比往常更加志得意满。

「为啥凤自己没贴护身符?」「为什么~?」

「哎呀,本小姐有贴呀。」

挽起长发——露出贴在颈项上的OK绷=狮子座符号/葡萄香味。

「搞半天妳有贴啊。」「原来有贴啊。」乙+雏——些微怅然。

「光靠这个是不行的。因为本小姐想给妳们更多,才顺利从鬼门关回来。这个护身符就具有那样的功效。」

「哦——」「是喔——」

「魔咒远比任何事物都能教人忠实。」

发音自然到近乎不自然的德语——神态宛如老早就站在那的标志——泰勒-卡登柏。

「忠实正是不屈不挠的源头。犹如古代斯巴达的士兵、维京海盗,还有我最熟知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他们的韧性之强就如同决不轻忽魔咒者那般难以挫败。」

乙+雏——皱眉/悄声:「有听没有懂。」「他在说什么~?」

「两位小姐,这样说很没礼貌。」爱训诫的长姊风范——朝不知何时有如空气般接近的对方微笑道:「这是能在恐惧时得到勇气、寂寞时得到温柔、哀伤时得到喜悦的符咒。先生如不嫌弃,我可以送您。」

乙+雏听了吓了一跳——泰勒笑着走近她们。

「谢谢。这是贴在脸上的吗?」

「不是。我们是看本身的装备适合贴哪里。请问先生的生日是?」

「八月二十二日。」接着又补充:「四十一岁,出生于纽泽西州。」

「不需报上年龄。先生跟我一样是狮子座,请把手给我。」

彼此都很沉着,毫无一丝警戒的神色——机体停放区彼端,战术班的御影与日向一行人正以几近「瞪视」的眼神盯着泰勒。

OK绷牢牢贴上——泰勒的左手背。

「这样我们就共有魔咒了。真有如一剂强心针。」

见到泰勒忽然举起的左手袖子,乙+雏惊颤了一下。

凤也看见了「那个」,依然沉着地保持微笑,什么也没说。

泰勒西装下的衬衫——左袖边缘有着刺绣字样。

「MA—DE。」

凤若无其事地说:「先生也要搭这辆车,与我们一同前往现场吗?」

「不,我怕会妨碍现场指挥,况且海嘉长官也帮我配了一部车。车上装有优异的发信器,能随时得知我的所在位置。虽然长官没明讲,但车上应该装设了监听装置。我想还是尽量待在车内较好。那样一来,不管我去到哪里、跟谁讲电话,妳们也能马上知道。」

口吻客气得有如将受到监视看成对方的好意。

「那样我就放心了。」沉着地配合对方。

「我倒有个建议,这个OK绷也可以安装同样的装备。」不像是玩笑话的诚恳言词。

「我会考虑考虑。」巧笑倩兮。「请问您是自己开车吗?」

「方向盘还是要操之在己。在我国的语言,方向盘正是自主操控的语源。但为了保持体力,也可能会叫部下轮流驾驶。」

语毕,便极其自然回头望向大楼出入口——妮娜正快步走来。

「立刻出动。」妮娜——对于泰勒何以会与凤三人一起只字未问。「我们的目的地会实时传送到车上的导航系统。请跟在我们后头。」

「了解(ja)。」泰勒朝向凤轻轻举起施了符咒的手,朝备好的车子走去,对于在场全体的目光几乎都投注在他身上不以为意,坐进车里。

「走了,上车。」与妮娜一起走向通讯车——途中乙大声怪叫:

「看到没有?那个大叔衣服上绣着蛆虫(Made)耶!?」

「怪怪的,好恶心。」雏眉头紧蹙。

「两位小姐,那说不定有别的意思。」凤急忙训斥。

发动的通讯车内——妮娜……边确认各班之间的通讯无碍边问。「是M.A.D.E吗?」「是的。」「嗯~」「对!」三人同时响应——由凤代表发问:「妮娜小姐也知道?」

「那是美国新教徒的暗语之一。」

凤等三人都没听懂——车子驶出大楼外/妮娜身旁的墙上屏幕开了个新窗口=御影的笑容。『不愧是小姐,面对CIA态度竟能如此平静。』

可靠的微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乙+雏——接一一连三。「他的衣服上绣有蛆虫喔。」「感觉好恶心喔。」『MADE……?是「天赋使命(ManifestDestiny)」吗?』向来从容不迫的御影微微皱眉。

「有可能。那是他们两百年来一直不变的暗号。」妮娜插话。

凤——再度代表发问。「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指「耕种上帝赐予的土地」之使命,小姐(Fraulein)。』

「……听起来不像是不好的意思。」

妮娜=冷冷的。「但在同时,他们的祖先带进北美大陆的天花病毒造成了原住民大量死亡,所以也有一说:『土地是死人给的。』」

「啊……」凤睁大了眼睛——乙+雏深表赞同。「人死后就会长蛆嘛。」「哦——」

『确保土地或许是颓废奢侈(Made)生活的源头。即使到了现在,他们仍认为耕耘全世界是「天赋使命(ManifestDestiny)」,是拓荒者椿神(FrontierSpirit)的恩赐。昔日是用马跟枪枝开拓,今日是以美式自由经济、民主主义及军事力量开疆辟土——也就是所谓的全球标准。那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正义,妨碍者全是邪恶的枢纽。』

「……御影先生,你是不是讨厌美国?」直截了当的询问。

『我讨厌以正义为名出卖他人的美国佬,可口可乐跟好莱坞女星倒是不错的文化。对吧,潮音?』

凤等三人回头——妮娜冷冷的不予置评=向各班下指示。「第二班及第三班抵达现场,第四班按照换班表待命。我们将在第十四行政区展开重点式搜索。」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想当年潮音当模特儿时,还一心努力学英语想进军好莱坞——』

「第一班,快跟上去。」明快如刀刃的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凤/深怕遭受波及、蜷缩起身子的乙+雏。

『了解。我也会监视那位次长阁下的行踪。』

「你太多话了,证明你也急了。」冷淡的指责——看也不看屏幕。「目前的局面不只要求迅速,也要求确实。你若不改掉多话的习惯,迟早会在重要的时刻——」

铃声响起——妮娜接起手机/屏幕之一题不分析班传来的档案。

『好,那我就遵从严格副官的命令紧闭嘴巴。诸位小姐,现场见了。』

御影落落大方的眨眼——窗口关闭。

凤等三人有点愣住——忽然变得急迫的声音=妮娜。「确定吗?」

以手势对通讯官下指示——上方的屏幕陆续显示出档案。

亚裔人士的照片/名字/预测的藏身处所——地下铁车站以及列车。「1号线路有通报进来。目标变更。正前往离第十四行政区最近的地下铁隧道口。」

「是民间通报?」凤——抬头看屏幕。「他们是?」

「遭到检举的六名日本移民。他们似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交付爆裂物、朝地下铁过去了。很可能跟伦敦多起同时爆破案采同一手法。该区域的地下铁隧道口也发现了原子炉的『遗臭』.说是臭味不如说是线索——辐射外泄痕迹。」

凤——瞠目。「……他们是利用地下铁的隧道进行搬运?」

乙——狐疑。「大部分通报都是假的?到底是真还假的啊?」

雏——惊颤。「炸弹黄黄的,又会嗡嗡响,在下马上就知道了。」

「这起爆破恐怖行动很明显是欺敌的幌子。因为我们比敌人预想的还要早一步追踪到,他们才急遽改弦易辙,利用当地的日本移民因应人手不足的问题。还有——」

妮娜转头——直直瞪视着乙。乙一脸困惑。「……干嘛?」

「通报的可信度相当高。这位通报者报出自身状况时,跟通讯官提到,他在燃烧的森林中,击碎了『在天上飞的蓝色家伙』右臂。」

百万城邦第十四行政区(Penzing)——地下铁/车辆保养.卸货隧道口。

突然来到的MSS通讯车与军用机体×四架,车站工作人员全都愣住了。

隧道内——列车保养用车位/通往地下铁道的入口/通往车站的接驳梯。

抱着喀喀作响辐射探测器(Gegercounter)的MSS搜索官们——在地下铁路隧道前排排站的妮娜/凤等截击小队队员/御影等战术班成员。

在远处观望的泰勒——宛如早就待在这里的事务员。

「紧急调派第二班与第三班过来支持。」妮娜——盯着手机的档案。「每个破获的现场都找不到敌人,被弃置的设施就交给分析班。我们得『在此』坐阵。」

「好棒!这就是地下迷宫呗!」乙=望着眼前的隧道兴奋不已。

「在下讨厌这里~暗暗的好可怕,黄黄的,又嗡嗡响~」雏望着眼前的漆黑抖个不停。

「我感觉得到恶魔就藏在这个洞穴的彼端。」御影——发出战意与警戒的喃语。「敌人『为何』会选择这个管道?因为它既不引人注目、我们的机体与车辆无法进入,厚实的水泥与地面也会干扰探测。加上政府大众传播政策又碍手碍脚,也无法下令阻止列车运行。」

「你是说,敌人将这些全都计算在内了?」凤——直盯着黑暗的洞穴。

「肯定是,小姐(Fraulein)。充分利用地下铁的隧道结构与列车时刻表,就能以按表操课的列车为掩护,将原子炉轮番接轨搬运。」

「可是,就算经过伪装,通过车站时也会被拦下盘查呀。」

「这条路线长年以来警戒都很松散——潮音,监视状况如何?」

没有察觉对方喊的是她的中间名,紧盯着档案=严肃的表情。「监视器正常运作中,但是最重要的监视员却不知去向。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就是只顾着在地下铁内进行违法买卖。第二班已掌控住中央车站的中控室。两分钟内就能透过主服务器掌握全监视网,让我们活用。」

「看来敌人连这边松散的戒备也计算进去了。铁路是公共事业,胡乱开发路线的结果,民营化之后为了删减人事费用开除优秀的警卫,雇请的全是没经过什么训练的小毛头。」

凤=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放炸弹?只要有一枚爆炸,全车就会停驶,也会妨碍敌人在隧道内自由移动啊。」

御影=蕴藏怒气的笑容。「恐怕他们连『我们阻止得了那种程度的惨剧』也一并计算在内了。当然我们一定会尽全力阻止爆破恐怖活动。那样来自我们的阻碍因素就会减少,他们就能按照预定计划,悠闲地在都市地下移动了,臭恶魔!」

「不能再让他们恣意妄为。」妮娜——果敢地。「掌握了全监视器的画面。透过脸部辨识程序查明持有炸弹者的位置,由我与第二班监控炸弹。你们照着推测路线追踪原子炉。接驳隧道中有机体得以进入的大隧道。截击小队负责直径小的隧道,战术班负责监控接驳隧道。」

御影=小声。「CIA次长阁下呢?」

「我与分析班会监视。若能在此逮获原子炉,就能将那男人扫地出门了。」低语——快速发号施令。「立刻开始搜查。务必报在森林里的一箭之仇!」

「了解。」凤+御影——部下们齐声附和。

妮娜——将现场交给搜查官,回到通讯车的途中瞥了泰勒一眼。

「传送开封。」在黑暗洞穴前机甲化的截击小队——紫.青.黄三色彩光飞起。如空气般伫立不动的泰勒一直凝视着三色彩光消失在漆黑的彼端。

『好,上工了,乙小姐、雏小姐!遇到分岔路段随即散开。仔细确认列车的运行档案之余也要捕捉目标。听清楚了吗?』

凤——带头飞翔=举起机枪,飞进地下铁多数入口其中之一。

『老娘的心要怦怦跳了!』乙——兴高采烈地振翅飞进另一个入口。

『呜……』雏——稍迟了些,蜿蜒飞进最左侧的入口。

一片漆黑——藉由探测与分析班传来的档案确认去路/事先掌握列车的接近。

前方传来列车的轰隆声=光——紫光敏捷退到隧道一侧的管理用通道。

静待列车通过后再飞出来——脑中显示档案=推测的敌人路线。得以事先截击的地点。忽然在铁轨旁的紧急用空间里发现了某样东西——接收探测到的信息。

被弃置的破损搬运器材——一台千斤顶就能上下轨道。

『发现疑似目标使用过的工具。』

「了解。」妮娜——将行动电话设定成多方通话/在通讯车内确认屏幕。「那是照明车辆用的搬运器。搜查队快赶去。确认有无辐射反应。」

循线逮到了敌踪——好的开始。

「敌人就在地下道的某处。务必追查到底。」

通讯车停下——妮娜手持行动电话奔出=冲到地下铁建筑内。

穿梭在一般乘客之间——毫不犹豫直奔站务室/与先行来到的战术班.第二班会合。

满脸困惑站在一角的站务员/警卫——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神色紧张的铁道警官们。

「掌握监视器了。」日向——毫不客气地看向当地工作人员:「持有炸弹的三人将来到这个车站,协助我们。」

吞下唾液的站员/警卫/铁道警宫——妮娜附和:「只需疏散一般乘客与关闭通道即可。人犯由我们来抓。别再重蹈英国警察的覆辙。」

妮娜迅速离开站员室——日向与部下随后跟上,问:「英国……?」

「伦敦发生同时爆破恐怖活动之后,几名警官误认无辜的民众为恐怖分子,进行围剿、并近距离射杀。整件事只能说是愚蠢至极。」

日向——边步下车站阶梯边耸肩:「他们八成以为自己置身战场了。越胆小的人,越容易自认是绝不容情的士兵。」

「这真是将恐怖行动记在『战争』帐上,害老百姓不得不『买单』的恶例。」

朝月台一角长驱直入的妮娜+日向一行人——见到疑似军队的集团突然到来而愣住的一般市民,被站务人员劝退离开了现场。

激光出现——照常运行的列车抵达月台。

车门开启——乘客陆陆续续下车/在出入口附近谈笑风生的三名日本青年=其中一人背着行李笑呵呵地出来的瞬间,日向就逮住了他。

被押在地板上发出哀鸣的青年——剩下两名则被战术班人员拖出来压制,同样上了手铐、抢走行李集中在一处。

手法之利落让站务人员/车内乘客/青年们为之傻眼——妮娜以手机下指示:

「逮住三名。派待命中的炸弹处理班与人在附近的搜查官过来。逮捕的这三名大概也是被蒙在鼓里,慎重起见先进行侦讯。我们这边也会继续追捕其它三名。」

电车车门关闭——发车。

轻而易举将三名青年带走的日向等人——完全不顾杵在当场的站务人员,与妮娜一同离去。行李交给赶到的炸弹处理班,离开车站时将三名青年交给搜查官们。

妮娜——对着手机:「逮捕半数。剩余三名正分别移动。这就去捉拿他们。」

『现在不能让列车时刻表乱掉,你们要全力以赴拦下原子炉。』

『了解。』御影——军用机体×四架配合列车时刻表散开/利用档案确认可能侵入的隧道,追缉推测出的敌人搬运路线/与凤等三人形成夹击态势。

『小姐们,搜查官已确认了刚才的搬运器材有辐射外泄。敌人就近在咫尺。』

『本小姐这就从U三线六号隧道(U-Bahndreiundsechs)过去。』凤——回避逼近的列车/踢破车门冲进紧急用接驳路段/在宽幅不到两公尺的通道里飞翔/来到别的路线。

『老娘第一个到!——』乙——一出地下铁车站便堂而皇之朝月台一端水平改变路线/穿梭其间的青光/碰巧撞见的几名乘客目瞪口呆、吓得直不起腰来。

『呜……』雏——不断重复看似乱无章法的路线,不知为何还是确实跟上/一面破坏敌人路线,一面来到凤的后方一公里处的同样路线。

凤——确认了前方有岔路/十分惊讶。

『这是怎么一回事……?』突如其来减速——停悬。

不久,从岔路之一飞出了青光——乙。「咦?敌人哩!?」

御影的机体从另一处隧道口现身/紧接着也有机体自乙的身后出现。

「嗄……?」雏——自凤的后方蜿蜒飞抵。「为什么大家都挤在这~?」

『糟了,重新分析路线!』御影——迅速将机体调头。

『不会吧?难道方才的搬运器材是……』凤——懊悔。

『是圈套。敌人一定是故意运到那里弃置。,误导我们追查不对的路线。他们早算准我们会追查辐射外泄踪迹。又被反将一军……可恶!一而再再而三使出老套却很管用的扰乱战术。』

妮娜——边讲手机边下通讯车/走向地下铁的车站/一面听取御影的简报,一面对别的线路下指示:「分析班,再次计算路线。不管对方使出多少扰乱战术,也不会改变他们人在隧道内时事实。」接着又对另一条线路说:「你那边情况知伺?日向。」

『我与部下合力逮捕了一名。』日向——跟妮娜在不同站。『刚刚于休特尔道夫站(Hutteldorfer)又逮捕了一名。』

「很好,到我所在的庐坦史泰战(Ruthenstein)会合。待会要逮捕最后一名。」

『我们两分钟后到。』日向——挂心。

「等你们抵达对方又跑了。不是什么危险的对象。搜查官说他们以为运的是味噌等调味品,只是想带民族料理回去给家人的普通百姓。待会跟来就好。」妮娜——另一只手握枪=未解除保险。

用手机屏幕观看档案——捕捉目标的位置。

月台的一端有位等电车的日本青年——远处有位身穿西装,非日系的亚裔男人/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用手机下指示:「叫站务人员封锁这一侧的月台。」

妮娜——将枪藏在背后以免惊动对方/放慢步调/走近青年。

「先生。」叫喊——喊出确认过档案的对方姓名。「山本先生。」

「……咦?(Was)有事吗?(Wiebitte)」突然被叫住而吓到的青年=操着亚洲腔德语。

「请将你的行李——」

青年的眼睛突然染上了恐惧的神色——视线……妮娜的背后。

插图070

立即回头——妮娜=瞠目。

方才还在远处的亚裔男人——有着浅褐肤色的「印度系」五官。

手上举着一把巨大的刀刃——回力镖般弯曲的弯刀。

男人朝妮娜砍下——妮娜旋即弓身闪避。

发出低吟挥来的刀刃——形状像是融合剃刀、镰刀与斧头的那把刀,立即折返再度进逼/闪躲/日本青年整个人吓傻,跌坐在地/妮娜连忙举起枪。

因为要解除保险迟滞了一下——刀刃砍落了枪枝。

印度男人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身如软鞭地挥刀砍来。

毛骨悚然的妮娜——突然传来金属音/弯刀被弹开/印度男人退开一步。

妮娜眼前,如疾风般又冲进一名男人——年过半百的日本人/铁青色和服/脚下穿着袜子与看来很坚固的布制鞋/手上拿着白色长棒=长又大的日本刀。

「杜先生(MORISAN)……」日本青年呆愣的低喃。妮娜起初以为「MORISAN」是一个单字/顿时明白那是人名——想捡起掉到地上的枪,但印度人与日本人不时左右移动,遮住了她的视线。

一闪——弯刀VS日本刀。

锐利的钢铁同类激烈对打、发出焦灼不安的金属音——动作流畅有如在跳舞的印度人/项上人头几乎快奉送给对方,仅仅摇晃身体不动如山的日本人。

印度人迅速旋向侧边——日本人只有将日本刀斜斜朝上举在身侧,微微改变身体的面向。

接着又一闪——说时迟那时快,弯刀从扑来的印度人右手脱落,朝地上砍去。

被削断的右手拇指=印度人的姆指——相当逼真的机械义手。

妮娜哑口——日本人慢条斯理地将日本刀收回。

究竟是在何时挥出日本刀的?就近观看的妮娜也不知道。简直就像是印度人的右手带有磁力吸走了日本刀,然后在超越人类意志的自然现象下,对方的手指应声被切断。

印度人——一秒也未停歇,抛弃断指与弯刀一跃而起。

毫不犹豫从月台跳下——往隧道内跑去。

捡枪的妮娜——从月台上探出身子/旋即又身子一弯举枪射击。

目眩的光——慌忙退开的妮娜眼前,列车发出轰隆声呼啸而过。

妮娜咂嘴——探视列车离去后的隧道,但里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要追吗?这位大姊?」

怪腔怪调得可怕的德语——和服老人将日本刀收回刀鞘/朝跌坐在地的青年微笑,一面拿起对方背着的背包,一面用日语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听懂了,青年颤抖不止猛点头。

老人——「杜先生(MORISAN)」露出温和的微笑。笑着回头望着妮娜,像是在说:「要追吗?我帮妳一把吧?」耸了耸肩膀。

「不……隧道内有同伴在搜查。」妮娜——语气莫名充满了敬意/是老人散发的气息激发出她的敬意。「……您就是通报者吧?」

「是啊(ja)。」口音浓得就连「ja」听来都像是「Jah」。「打电话到好几个单位都没人理我。只有妳们没把我的话当梦话。真的非常(sehr),感谢(Danke)、感谢(Danke)。」

『炸弹全都回收了。我跟第二班一起到妳那条追踪路线会合。』妮娜回报。

『了解。』凤——毅然决然朝目标地点勇往直前/身后跟着青色与黄色彩光。

『回收炸弹时,妮娜遭到偷袭。』日向突然插进无线通讯——口气危险得有如心情不佳的猛虎低吟。

『妮娜小姐遇袭?』凤——循着再度分析过的路线飞翔/震惊得睁大眼睛。

『呼。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袭「我们的白雪公主(雪妮碧黛)」。』(注:白雪公主的德语是Scheewittchen,音近妮娜姓氏』御影——如豹般低咆/循另一条路线追踪。

『谁是「你们的」。』冷冷的声音。『通报者救了我,但还是让对方逃掉了。别想些有的没的,继续追原子炉。』

『通报者?通报者不就是上次将乙小妹手臂给砍断的男人?他怎么会救妳?』

乙——胆颤心惊地插嘴:『他真的是人?不是幽灵?』

『待会妳再自己确认,乙(Saphir)。他正在接受约谈。』

凤——思索。『竟然在可能爆破的危险场所袭击妮娜小姐……简直像是要用炸弹封死我们的救援,行暗杀现场指挥官之实。』

御影接话:『哪是「简直」,根本就是。这肯定不只是欺敌,而是为了要得知「我方的现场指挥官是谁」才散播炸弹、尾随四处奔走的通讯车,摆明是冲着妮娜而来。好个狡猾的恶魔。千万要小心,诸位小姐。名叫赤鹿的人物若是这一连串战术的指挥者,接下来不可能没有任何陷阱。』

『我们会谨记在心。』英勇应答——展翅飞翔=忽然探测到几百公尺外有东西。

一个人——伫立在地下铁轨上一动也不动。

『有人在铁轨上。』凤——减速/举枪/愣住。

透过探测捕捉到对方清晰的形影——亚裔男人=日本人。

全身像是被火纹身过/肿胀的脸庞/茫然的表情——遭受辐射侵害的症状。

身上卷着的东西——导火线串=密密布满墙壁与天花板。

背后的雏——发出警告。『黄色的在嗡嗡作响,嗡嗡、嗡嗡。』

男人缓缓举起手——凤停止飞翔=悬空/双手握住机枪锁定标靶。

将扫射功能减到最低的连续两发点放——闪光(哒哒!)=男人的头顿时化成碎末。

「雏小姐!」不自觉用「原本的嗓音」吶喊。

雏奋力飞翔——在男人倒下前,抓住他高举的手腕/夺走自爆钮。

「这种的简单得要命!」让男人的尸体侧卧——自然不造作地拉出导火线之一。

「凤!电车来了!」乙大叫——后方=自远方逐渐逼近的声响。

雏接着又说:「『还』在嗡嗡作响,不是这里,是『别的地方』——」

紧接着——约莫一公里外发出惊人的爆炸声/火光闪现/空间震动。

爆压袭来/一片狼藉——驱使狂风中也决不失速的<磷晶翼(Feder)>撑住/<饰耳(ohr)>的抗磁压减低了震耳欲聋的杀伤力。

「两段式结构……」傻眼的凤——随着爆破的冲击敛缩、探测回复正常后,确认了爆破地点的隧道崩毁=堰塞。

不自觉起冷颤,回头一望——自彼端逼近的列车。

虽然供电线破损,但靠着固定间隔供给的电力,列车尚得以继续行进。

面临困在列车与瓦砾之间被压扁的迫切危机、意想不到的紧急事态。

十万火急=凤的无线通讯。『快警告列车前方有崩塌!请立即停车!』

『了解!妳们快找地点躲避!』妮娜的叫喊。

「乙小姐,破坏供电系统!雏小姐!排除铁轨上的炸弹!」

「啊哈!老娘的心要怦怦跳啦!」乙——展翅朝逼近的列车一路挺进。

全力驱使双臂的灼刃(HeatBlade)机能——飞机绝办不到的S字飞行。

透过探测与分析过后的档案,将隧道墙面及水泥内的供电线大卸八块。

「呜呜……」雏——拚了命的解除炸弹/碎尸万段后丢弃/碎尸万段后丢弃。

凤——透过档案比对隧道周边的结构=发现最薄的一面墙。

她朝向那面数公尺外应该有闪避空间的墙,举起机枪以最高速度扫射(哒哒!)。

余弹量(哒哒哒哒哒!)<30000(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20000(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10000(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00000(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瞬间全弹清空——释放出高热的弹鼓自动排出/再装埴『。

化身为史上罕见致命开凿机的重机关枪——磁化弹穿透水泥/切削/击碎/化为无比危险的跳弹。

『来了——!!』归来的乙——背后的列车轰隆作响=电力被切断、车内一片漆黑/显示警告已传达的刺耳煞车声。」『结束了,凤~』靠拢的雏=微弱的无线通讯——但机枪扫射声过大,凤没听见。

崩毁的水泥——凤抓住雏的手,二话不说就往打穿的洞穴一扔。

『呃……?』吓到的雏——摔落于接驳用通道上。

归队的乙——也同样被扔了进去/跌落在雏的身上。

凤最后飞进去的瞬间,列车伴随着猛烈的煞车声到来。

机枪的枪身与两脚来不及闪躲,触碰到列车——宛如无刀的断头台。

枪身与两脚弯曲/扭折/碎裂——凤被抛到了通道上。

洞穴的彼端——驶过的列车/煞车声停止/未撞上瓦砾堆便停下。

「凤!」「凤~!」乙+雏——搂着倒下的凤/将她抱起。

「……两位小姐都没事吧?」凤——甩甩头,像是要甩落冲击/膝盖以下全没了的两条断腿,随着祖母绿闪光重新传送=完好如初的新脚踏上地面。

妮娜的无线通讯响起:『敌人在复数地点自爆,列车乘客以及我方人员均无伤亡,仅有截击小队所在的隧道崩毁。全体人员到通讯车现在位置会合。判断敌人已从地上来到接驳通道,将原子炉混在一般货物中搬运。我们完全惨败。马上重整阵势、展开追踪。别再让那群人得逞。』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维也纳塔>五十楼=电梯井。

尽管已到完工阶段、不会有东西掉落,海英茨与冬真还是遵照规定戴上安全头盔,边谈话边走在忙着组装骨架的作业员之间。

「所有梁柱与电梯均收纳于一体成型的筒状结构,强度优异不说,各楼层面积也能活用到最大限度。因此广受将场地租给众多企业以赚取租金的商业大楼喜爱。我敢说这是继古代造出巨大圣堂天花板的拱型结构之后,最热门的商品。」

海英茨的解说,俨然带人参观的是自宅似的——身旁的冬真由衷佩服=眼睛闪动着光芒。「『几乎没有梁柱的大楼』……遇到地震或风压,冲击会有效分散到大楼全体,比起牢牢固定还要安全许多。」

「一点都没错。所以美国的世贸中心也采用了相同结构。实际上,单单只有一架喷射机的冲击是不足以摧毁那种结构体的。」

「……那为什么最后崩塌了?」

「有一说是没人考虑到机体漏出的喷射机燃料。当时燃料流进大厦内的通风管与所有空隙,引发了大范围的超高热火灾。钢筋因而溶化、墙壁失去强度,才造成了那由上到下的崩塌奇观。一想到有可能会『拦腰折断』,就觉得那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万一真的变成那样,周边不知又会倒几栋大厦。」

「海英茨先生对建筑真是了解。」

耸耸肩:「毕竟家父是开建设公司的。本来我也会走上那一行,半路改学机械工学,算是成年的我争取得来的自由吧。」

「这样啊。」再次由衷感叹——多少囊括了对海英茨在五花八门的学习之路上坚持走自己的路,纯粹的敬意与羡慕的念头。

另一方面——早上去探望凤时,似乎发生了某种紧急事态,再度收下分析用终端机的巴洛神父肯定正用疼痛的双手工作,在在让冬真觉得现在真的不是悠闲参观的时候。但是当海英茨一面介绍计算公式、详细解说四面环绕的巨大无比结构体时,又感到好快乐,觉得这种工作也不错,同时又能作为未来出路的参考而雀跃不已,整个人被绑在这里而不自觉。

该说是二律相悖,还是明知会挨骂、却顾着玩耍不肯回家的小孩?冬真便是处于那种既焦虑又开心的状态下。成功引起他对周遭事物兴趣的海英茨却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边说边朝工作中的某个作业员招手——状似熟稔地交谈。「嗨!怎样?『设计图』完成了没?可以给我看吗?」

作业员畏畏缩缩的、唯唯诺诺了两句,微微颔首/看了一下冬真。

「给他看没关系,他是我的朋友。」

作业员又微微点头——神情警戒,从放置作业用工具的细长口袋取出卷成筒状的大纸,缓缓摊开。

上面有以红黑麦克笔画的某种东西——活像是小朋友画的花圃图。

呆住的冬真——来回审视的海英茨。「那个『数字』没写上去?」

作业员惊颤=脸上瞬间飘汗——冬真更加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都画出来了。你也想上电视吧?那不写上去怎么行呢?」

冬真摸不着头绪——被海英茨劝说的气势震慑住,作业员另一只手取出红色麦克笔,以颤抖的手在正中央写上那个数字。

666。

一看到那个,冬真像是有人冷不防用冰凉物体触碰他的背脊般打了个冷颤。

那是对基督敦圈的一般入而言最不吉利的数字——恶魔的刻印。

「太完美了。这么一来,我想这张『设计图』的重要性就能传递出去了。」

作业员——一言不发,只露出像是放弃了重要事物的笑容。慎重其事地将纸张重新卷好收进口袋——行了一下注目礼/逃也似的离开。

「……请问刚才说的上电视,是什么意思?」

冬真——由于太难以理解,不知该从何问起,便从最好奇的事问起。

海英茨——再度迈开步伐。「你知道<开运!精神鉴定团>这个节目吗?」

听来像是恶搞的节目名称。冬真露出狐疑的表情。「……不知道。那是什么?」「教会里没有付费节目可看吗?那是听取将妄想与现实混杂在一起的人说故事,实地验证人类想象力有多丰富的深度趣味节目。」

冬真不禁又搜寻起那位作业员,但他已不见人影。「刚才画『设计图』的那位先生是……」

「他虽然没受过专业教育,才智却相当了得。父母没让他上高中,要他去工作,但他靠着自学也读通了原子物理学。」

「哦……」冬真觉得,如果让那位先生受更高的教育,想必成就会更高。

「因此他才会发现我参与制造的『微波炉』而跑去报警。结果被当作是有妄想症的人列入黑名单,还被安排上愚蠢的节目。一般而言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不过反正他说的话也没人会信。倒不如趁机大肆炒作、混淆视听,更能隐藏『微波炉』的存在。」

越来越鸡同鸭讲。「请问……那个『微波炉』又是什么?」

「喔,对喔,我还没跟你说。」做作的笑容——走过转角去搭乘高级华厦住户专用电梯。

冬真想都没想就跟上去——默默凝视海英茨按住下楼的按钮。

海英茨转过头,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着手枪,指向自己。

冬真傻眼——整个人呆住——顿时意会过来,塔内住户目前就只有海英茨一家,住户专用电梯就形同是海英茨家专用电梯,不会有别人搭乘。

「巴洛神父对于<666>了解多少?」

海英茨——声调与刚才都没变。

「什……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勉强止住颤抖的冬真——由于太突然,他只想到尽量别刺激对方,问清事由已不重要。

「别装蒜了。神父不是跟MSS拿了独立封闭型终端机吗?别跟我说你没有参与分析。我知道神父一直为关节炎所苦。」

哑口——膝盖瘫软、无力地倒退/背撞到墙。

「难道你真的不知情?没关系,偷走巴洛神父正在分析的终端机也是一样,你要帮我。啊,顺便跟你说一声,这是我用过最温和的手段。最好别想逃、也不要反抗。不然我会用死了也没人收尸的方法,收拾掉你跟巴洛神父。你也不希望落到这种下场吧?」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免持听筒电话……妮娜的声音。『「杜先生(MORISAN)」——也就是杜麟太郎态度相当配合,已解除武装。虽说只是缴出那把国宝级日本刀而已。根据刚才的侦讯内容可见他拥有关于<寄望之会>执行集团相当丰富的情报。』

海嘉——用办公桌上的屏幕之一确认分析班查证属实的档案。

「……这样就理清了今村蓉子的关系图。她的叔叔今村晃是维也纳大学教授,正接受宪兵队约谈。杜先生(MORISAN)早在移民到这城市之前,与今村教授便已是旧识……也因此他才想阻止今村蓉子与市内的日本青年会参与恐怖活动。」

『长官觉得怎么样?』

「有武士愿意拔刀相助,当然欢迎之至啰。不过仅止于情报面,我们并不期待杜先生(MORISAN)成为我方的战力,这点千万要说清楚。」

『了解。』妮娜——突然有些挂念。『……请问那个讯息有下文吗?』

海嘉——语气变得温柔。「还在等。果然用影像电话会晤还是有难处。妳不用担心,妮娜。我只是要从过去案件的类似点,找寻本起事件的线索。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心思。」

『是……那么,属下立刻再度展开搜查。』

「等妳的捷报。」

结束通讯——看着办公桌上的屏幕之一。

影像=『莱奥本监狱』典狱长室。

建于百万城邦西南方的莱奥本市,几年前开始经过重复不断的扩建,落成为近代化监狱暨法院暨职业训练所的三合一设施。

大幅采用玻璃与钢骨、美仑美奂得让人误认是美术馆的整洁美丽建筑物——大幅使用明亮木材的某个房间,典狱长突然回来了,透过屏幕看着自己。

『让您久等了,海嘉长官。』

「我才要感谢您抽空帮我处理急件。那么,他的回应是?」

『对方也表示有兴趣。只不过他有但书……』

「就算他有干百条规矩也无所谓。一切以尽快得到情报为优先。」

『……影像通话没问题。但露脸的只有您,他坚持不露脸。此外,画面另一端只能有他一个人。尽管您那边无法确认他是否存在,但我发誓他就坐在那里。届时的记录会有第三者监听,视其必要也会经由特定线路传送邮件。他那一边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应答。以上是他提出的条件。』

「没问题。这完全适用于服役者作证时不想曝光的隐私条款,是否为本人也能用声纹确认。不过话说回来……『应该在服刑的他』倒像是那边的负责人。」

喉头发出咕噜声的典狱长——冷不防被点出恐怖事实的怯懦表情。

『事实上……您也「道出了」我内心长久以来的不安。来此赴任之初,我也不明白为何政治犯收容区的要员与警卫会规定每隔三个月就要全部换人。但是我上任后第一个月就明白原因为何了。』

「是因为『他』吗……?」

『是的。只不过他是非常乖顺的囚犯,从来没有违抗过;不如说是他带头让我们狱方的工作更轻松。然而负责管理犯人的人员,却老在「不知不觉间对他百依百顺」。我这样说您明白吗?每个人自然而然都会为他着想。他并未贿赂,亦无胁迫,大家却都成了他的信徒或支持者(Sympathisant)。「除此之外」,就连来到本设施的刑法学者、大众媒体、作家、精神医师、牧师也「毫无例外」纷纷受他感化,因此他的会面期限定为三个月,要再见到他最少得隔上半年。』

海嘉——漠然=冷静的眼神审视着对方的话里有无半句虚言。

『虽然我上任才九个月,不过马上又会调动了。否则难保我不会将这个设施拱手让出,变成他的王国。』看了手表一眼——以自己未意识到的顺从宣告:『五分钟后他会就座。会面时间看是要「跟他商量」或怎样,一切随意。这条线路「特地开放给他」三十小时。我会确认你们的谈话,但不会「对他的话」表示任何意见。那么,请保重……「小心别让他给吞没了」。』

「谢谢您的忠告。」

典狱长硬挤出一个笑容——结束通讯/同时,线路接到「他」置身的会面室。

画面一片漆黑——可能是会面室的通话用摄影机预先贴上胶布遮起。

屏幕一角显示监视状况——防止窃听/确认录音录像/识别声音。

海嘉——平稳的呼吸/静待时间流逝/果然如典狱长所说,五分钟过后——

声音分析——微弱的声响——「他」在。

再静默一分钟迎接对方——也让对方接纳自己。

「您好,卡尔.克劳思.冯.施泰尔贝克前少将阁下。我是MSS长官海嘉-不知火-科侬博格。感谢您愿意配合约谈。」

反应-回答.清喉咙——皆无。

海嘉不以为意继续发言:「某个非法的电子空间一有讯息发送,百万城邦内就会发生重大事件。事件的概况,我想您事前已收到了档案数据。我想请教您的是以下几件事。您是七年前武装政变事件遭到逮捕的首脑,这次的案件是否也是您的『事前计划』?此外,您是否有什么想法或手段,可以让本次事件顺利解决?这次的约谈或多或少对您之后的刑期减免有影响。假如您希望有律师在场,请随时提出来。」

无半句虚假的发言——期望对方会有响应的诱引。

「我希望与您对谈的主因是『讯息』。至今每个机关都认为『那个』不过只是『暗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可是在我看来,七年前的事件正是『那个』起的头。就是您昔日发出的『羔羊解除七个封印』讯息。」

沉默——对方微微的呼吸声。平稳不紊乱的节奏。漆黑的画面彼端有着强大的存在感。得不到响应的空虚感全无——反倒有种异样的紧张感逼近。

「羔丰与七个封印,与新约圣经约翰默示录第五节到第八节有关。尤其第八节记载着:当羔羊解除第七个封印时,七位天使——也就是七位大天使,将拿到主赐予的号角造访大地。」

重整呼吸——呼出一口气,向对方透露自己的感情/冷静地继续。

「过去那场武装政变,是伴随着羔丰与七个封印的讯息爆发了军方占领城市事件。现在,我们已确认了『七位天使』当中的第一与第二。根据默示录记载,第一位天使一吹响号角,雹与火便丢向大地;第两位天使吹响号角,则是巨大的火团被丢向大海。至于第三位天使的号角响起,名为『苦艾(Chernobyl)』的星星也跟着出现。这名称很容易跟旧苏联时期发生重大事故的原子炉车诺比(Chernobyl)产生联想,各大媒体至今仍以它作为核能污染的象征。这一次我们面对恐怖分子『利用原子炉卫星制造核武』的事态,难免会有错觉,敌人的犯行是照本宣科。」

单方面的说明——单方面的沉默。

为了让漆黑画面彼端的男人看清楚自己的脸,海嘉的身子微微前倾。

「我不认为本次事件的讯息是在模仿昔日武装政变事件。不如说是我觉得『那次事件至今仍在持续』。计划好了却没能执行的某种手段,确实存在着。请问『您当初的计划,是计划到什么样的程度』?」

啪。

突然间完全静默/通讯用窗口「完全」转成黑幕——通讯「被切断了」。

「什么」?

当然,她也料想过会「被这么对待」。也料想过发生后必然会有的虚脱感。没错——就某方面而言,他出现了预料之中的反应。

叹息——深深瘫靠在椅背上。

被拒绝就被拒绝了。肯定还有别的手段可以确认事实的。

但她还是很失望——「对这个男人寄望过大」的失落感。

充其量他只是被过去事件操控的男人——所以毫无企图,只是想单方面切断通话。智慧犯若有这样的反应,往往会被归类为最低的层级。是自己期望太大了——

就在她要起身向中心典狱长报告会面结束时——注意到屏幕一角,显示收到档案的灯号闪烁不定。

『视其必要也会经由特定线路传送邮件。』

突然忆起方才典狱长告知的事项——浑身起鸡皮疙瘩。

快速开启档案——手指不自主地颤抖。

浏览——透过电子邮件传来的讯息。

阿瑟王的骑士耻于发问,也因此他必然会在荒野中迷路。或许他另有如同猜谜解答般强大的羁绊吧。

每隔四小时互相解答并提问。如有一方作假,圆桌就会解散。

首先,身为骑士却不耻下问的妳,我不能直接给妳解答。

七年岁月过去,讯息的继承有了发展。像七如此神秘的数字并不多见。姑且不论手段,如何拿到神圣苦艾,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自古以来的难题。现在,寡廉鲜耻的正义信徒正想潜进妳的组织吧。他的左袖绣有令人侧目的四个文字,那是他们的作风。在正义信徒让你们染上诈伪病毒之前,尽快查明他们想要的东西为何,那才是爱国者直正的使命。

我的提问有两个——

烙印在妳背上、那道灿烂的雷火,至今仍带着热度吗?

六之后是七,那么,七之后呢?

卡尔-克劳思

怎么可能?

内心的哀号——应称为棘波的冲击,总算是设法承受住了/忍耐/吞下。

这份邮件不可能是刚才谈话时打的,否则这边的声音分析应该会录到敲键盘的声音。

男人早在「对谈开始前」,就准备好这个讯息了。那个人完全「料准」她会说什么。然后一个字也没修正,直接传送过来。

糟了,太大意了——这个男人是讯息游戏的天才。

一时忘了他正是过去那起事件中,唯一被视为「能操控普林西普公司」的人物。抑或——藉由印象的操作,「让她一时忘了」这个事实。

心墙冷不防被攻破——对方才小露这么一手就掌控了自己。

藉由讯息操作关系、操作行动、操作心——「如此一来自己就会受到咒缚」。由这边截断他的选项已被夺走,因为她被迫抱有排斥截断的念头。他让她「先入为主」地认定「自己绝对不会有那样低级的反应」。

冲击在胸中爆发——拚命克制/仔细察看讯息。

「寡廉鲜耻的正义信徒」——很明显是跟CIA有关。

但是外国机构的涉入——基于外交上考虑,像这一类的约谈中是不能告知的。她事先给予的数据文件也完全未提到CIA。

那他是怎么知道四个文字的事?根据妮娜的报告,泰勒的衣袖上是绣有「MA—DE」四个字?那是美国开拓主义者的理念。到底他是怎么——

冷静,用心倾听——命令自己。CIA欧洲分局拥有独立的作业流程,这类事件CIA不可能不插手。这很容易猜到。

刺绣——恐怕他以前就知道了。他以前是军人,会知道也是很自然的。再不然军方或情报机关里有他的支持者会通风报信也说不定。

「继承有了发展」——与他自己没有直接关系,而是某人在延续过去的事件?

「神圣苦艾」——所谓的难题,是指各国的核子武装?

「诈伪病毒」——对方会给我们假情报?

「雷火」——是指「她自己背上的伤」。

过去的事件——是「你」害我身上多了这道难以磨灭的伤,你希望我苛责你吗?是「你」让我失去我的挚爱,要我控诉你吗?

几乎快被吞没——移开视线/不敢看通讯窗口黑幕上映照的自己。

深呼吸——释放所有冲击,嫣然一笑。

「妈的()。」

凤或是妮娜若在场,恐怕会瞪大眼睛的词汇脱口而出。

保持娇俏的表情,比对显示于屏幕的默示录德语译文与拉丁语译文。

不久,脸庞移开那些文句,将意识转向现在正在进行的事件。

她已明白四小时后该给对方什么答案。

V

百万城邦第十五行政区(Rudolfsheim-Funfhaus)——陆续驶进巨大环状道路的军用卡车群。

「……军方出动了第一次驻扎部队,打算在第十八行政区(Wahring)搭起战线基地。」

臭着脸的御影——通讯车与战术班第一班集合于环状道路下方的空地。日向率领的第二班已照着杜先生(MORISAN)提供的情报前往搜查。

「分析班已查证过。那位杜先生(MORISAN)不只知道日本人集团<寄望之会>,也认识俄罗斯人集团<收获>的人员。」妮娜——用手机一边看档案一边说。

「他怎么会认识俄罗斯黑帮?」御影——直瞪着军车群离去的方向。

「日本因为核能污染丧失国土之际,也蒙受严重的粮荒。杜先生(MORISAN)就是透过当时应运而生的黑市认识了那群人。此外为了逃出国土,许多日本人都千方百计想弄到船。杜先生(MORISAN)就是跟俄罗斯黑帮买船的样子。」

「因为当时的日本政府一心想保住国土。」御影——耸耸肩。「国土最基本的根据就是要『有人民居住』。就算是遭受到放射能污染的土地,站在日本政府的立场,『没人肯住就糟了』。因此他们才处心积虑防止国民逃离。不想死于污染,只好跟黑帮买船离弃祖国,真是难以想象的地狱。」

「在杜先生(MORISAN)看来,唯有仰赖黑帮一途了。姑且不论过去,他对我们可是相当有利的存在。他在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的日人街,既是青年会的理事,也是英雄。」

「英雄?」

「以前,他曾救过艾门莱希先生。」

「艾门莱希建设那个艾门莱希?就是兴建那栋大得离谱<维也纳塔>的企业?」

「对。正是那家企业的CEO。艾门莱希氏出马竞选欧盟议员时,在演讲台上遭到恐怖分子枪击。妻子身亡,艾门莱希自己也受伤;人正好在会场的杜先生救了他一命,从此艾门莱希就对杜先生非常礼遇。他的人脉之广可见一斑。」

「对有色人种歧视出了名的艾门莱希建设CEO,竟会对亚洲人如此礼遇,教人吃惊。不管怎样,有个如此讲人情味的人真是好事。多亏他,我们才能得到光靠分析也分析不出所以然的情报。更重要的是,如同杜先生深获日本人难民信赖一样,我对他也相当信赖,才邀请他一起搜查——」

忽然有人插话。「在我国,所谓的『日本人难民』并『不存在』。」

泰勒——刚才都在车内跟部属通电话/现正拿着手机走来。

「日本政府尚保有大半的国土,我国也以友邦力量协助日本存续。称呼移民海外的日本人为难民,未免太奇怪了。」

御影——从容不迫/眼神带着讽刺。「敢情贵国是把日本当作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五十一州』了?」

「日本是我国优秀的友国。先不说那个,我这边也查到了杜麟太郎的底细。移民海外之前,他是纯粹的国家主义者,也是堪称为日本人集团<寄望之会>前身的<七望会>成员之一。他与今村蓉子不只是熟识,『现正为该集团卖命』也不无可能。」

妮娜——蹙眉。「杜先生(MORISAN)是否为『敌方间谍』的可能性,我们这边会再研究。重要的是情报正确度与搜查的进展。」

「『认为』正确的情资,往往不见得会导向正确的结果。」泰勒——声调异常轻浮,抱着疑惑建言。「他同时也是某起暗杀案的嫌犯。」

「我们没有收到这项情资。」妮娜——反倒对泰勒的疑惑更加深了。

「我有。我的组织掌握了过去到现在,所有日本人社会运动家的情资,杜麟太郎也是其一。之前日本面临放弃国土问题之际,有一名日本大臣被暗杀,他极有可能就是主犯。」

「那跟这次的事件有何关系?」冷冷反驳的妮娜——无言地瞪视泰勒的御影。

「看他今后的发言与行动就可以知道。」泰勒——声调沉稳得有如在播报气象新闻。「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忠告。那起大臣暗杀案之中,包括现场的五名警卫均惨遭杀害。至今仍未发现凶器。不如说是,就死者的外伤判断『没有凶器』。凶手是『徒手杀害』了大臣与五名警卫。至于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当时东洋分局的局员就说过:『凶手若是杜,就毫无疑问了。』他虽然态度配合地解除了武装,但他真正的武装究竟是那把日本刀、还是能灵活操控日本刀的『手脚』?」

通讯车——最里头的待命室。有别于忙着整理搜查情报的通讯官们,三名少女肩并肩坐着——正对面坐着老当益壮的男人。

杜麟太郎——脸上展现出不像六十一岁的年轻活力。叼着棒棒糖的乙采出身子,目不转睛盯着他瞧。

「……真的不是幽灵呗。」松了一口气。

「……衣服样式好怪~」小声诉说。

「乙小姐、雏小姐,不能这样没礼貌。」

「幽灵这形容不错啊。」随即发出在欧洲很少听到的「咯咯咯」笑声——令凤等三人有点被吓到。

频频审视乙的杜麟太郎——操着亚洲口音的德语。「真惊人吶。差点被我自豪的业物(杰作)切成碎片的鬼火,居然是如此标致的小姑娘。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那道光是鬼火,倒更像是明王神的剑。」

「他说老娘标致耶。」乙——毫不在意咬着棒棒糖,卡滋卡滋作响。

「……是低俗吧。」雏——小声。

「只要妳遣词用句有礼貌一点、嘴里别老含着食物,就真的是标致的小姐了。」凤趁势来个机会教育。

「啰嗦……」表情不悦——重新看向杜/希望得到更多赞美。「喂,『业物』跟『明王神』是啥啊?」

「日本刀中锻冶的极品就称之为业物,明王神是佛教里的神明。祂会用燃烧的剑惩罚一直为非作歹、始终无法大彻大悟的坏蛋。明王剑的火焰会将罪人的罪孽燃烧净化。」

乙——眼睛闪闪发亮,转头望着两人。「他说老娘像明王神的业物耶。」

凤——顺着她的话,再度机会教育。「那妳就该有业物的样子,坐姿端正一点。」

雏——感到很不可思议。「……小乙,妳的手被砍断了,妳都不生气吗?」

杜站起身——两手放在桌子上,头突然低下。

「请原谅我(Verzeihung)。」非常重的口音——听起来像是「请—原—荡我(Ver-ze-ihung)」。

「啊……」不知该如何回应的乙——看了凤一眼。

凤也是整个人愣住,睁大了眼睛——回视乙一眼。

对方的头仍是低低的。「我想阻止那群人而去到森林,看到他们引发那么大的骚动也气坏了,便不自觉杀红了眼。我一直觉得很愧疚。」

雏像是盯着珍奇事物般低语:「他好怪喔~日本人都这么怪吗?」

「雏小姐,不能没礼貌。」叱责。

「没差,不过是一条手臂。老娘倒想知道,你是怎么砍滴?你会中国功夫吗?」

「怎么说呢……不是中国功夫。我用的是合气道(AIKI)。」

「『合气道』是啥?柔道吗?」

「怎么说呢……并不是。合气道没有组手(攻防对练)也没有乱取(自由对摔),打从稽古(练习方式)就大不同——」

「组手是啥?」「请问乱取是什么?」「稽古是人名吗?」

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翻译,杜搔了搔头。「就……就是……训练的方法截然不同。」

「请问是怎么个不同法?」凤——抢在乙之前发问/兴致勃勃的眼神燃起对抗意识。「先生全身上下除了一把日本卫毫无武装,竟能砍下特甲儿童的手臂,真是前所未闻。」

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杜麟太郎再度搔搔头。「是因为当时杀红眼了。现在叫我重来一次,大概五次会失败四次,才能砍断人头。」

「也就是五次会成功一次吗。」凤——十分钦佩。「还请先生就基础指点一二,想必那跟武术也不太一样吧?」

「首先……」杜思索了一下——看到凤的腰包。「拔起那把枪好吗?」

凤又睁大了眼睛——她提也没提过里面放了枪。「拔枪?」

「一般都是使用日本刀采正座姿势。请妳假装要射击我,拔出枪来好吗?」

乙+雏——无言/兴奋的表情。

「好的……」尽管感到困惑,凤还是打开腰包。一握住枪的当儿,她的手腕已被杜悄然伸来的手压制住。

不是握住,仅仅只是碰触。但凤丝毫动弹不得/拔不出枪/臂膀也无法移向左右。她一动,杜就会察觉而改变力向,牢牢压制住。

「妳在干嘛?凤?」「感觉好蠢喔。一旁观者乙+雏——一点也摸不清。

「先……先别吵我。」凤——恶战苦斗中。

「就是像这样,学习转换身体与力量的流向。妳若能抽手,就算突破初级了——」

「喝!」凤——猛然抬起右脚、踏上桌子。

劈啪一声,桌脚倾斜——杜一惊。

机械手臂使出全力回推杜——全然不顾咯吱作响的肩膀/扭曲身体/左脚使出全力踢击背后的墙壁/甩开杜的手——咚!在桌上单膝跪坐。

对着被使劲弹开而从座位滑落下来的杜,亮出手枪微微一笑。「本小姐突破初级了。」

乙+雏——疑惑。「凤,妳的裙子。」「看到小裤裤了。」

凤握着手枪迅速整理仪容——此时背后有声音响起。

「妳在做什么?」妮娜——讶异/手里拿着杜的日本刀。

「我……我在做日本式(Japanish)训练。」凤——压着裙子跪坐在桌上。

「下来。枪收起来,笨蛋。」妮娜——难得叱责了凤。

凤莫可奈何地照做——乙+雏窃笑不已。杜伤脑筋似的搔了搔头。

「第二班搜索有成。」妮娜——明快地。「杜先生提供的情报相当正确,我们已掌控设施,逮捕了<寄望之会>的基层人员。从扣押的通讯机器也查出他们与土耳其人集团<自由战士团>确实有联络。今后我们也会根据杜先生的情报展开行动。」

杜飘然起身——深深一鞠躬,展现日本式的敬礼。「谢谢。」

妮娜——将日本刀交给杜麟太郎。「请跟着我们共同搜查。这把国宝级武器……请您带着护身,但是请勿为我们出头,我们并末将您纳入我们的战力。基于情报管理,您还是会在我们的监视之下,直到事件解决。没有我们的允许,请勿擅自与他人联络。特别是原子炉一事千万别说出去。政府现正意图否定原子炉的存在,以防止市民恐慌。」

「我明白了。」杜麟太郎平静说完,将日本刀抱在手上,在座位一角坐下。

发号施令——力挽狂澜的现场指挥官。「正在搬运原子炉的<寄望之会>、等着接收原子炉的<自由战士团>、是为中枢的<收获>,统统要追查出来。军方已出动第一次派兵,不能再踌躇了。确认敌人的同时便进入第二状态,迅速截击!」

百万城邦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咖啡厅旁/马路对面的崭新教堂。

停在路边停车格的小客车——坐在副驾驶座的冬真=正在讲行动电话。「……是的,我的钱包不见了。是……对不起,神父先生……是……」

切断通话/懊悔不已地合上手机——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海英茨。

其放在膝上的手——手枪正瞄准冬真。

「你的声音在颤抖喔。冷静点,否则大家都会遭殃。」

语带嘲笑的嗲声嗲气——很想回点什么的冬真=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久,巴洛神父从教堂出来了——对冬真按照海英茨指示在电话里头说「请来接我」的请求不疑有他,朝地下铁车站走去。

「你最好乖一点,不然头一个死的不是你而是巴洛神父。好,快去吧。」

海英茨握着枪的手插入上装口袋——催促着冬真下车。

两人一齐前往教堂——在入口附近站岗的警卫和气地打招呼:「你回来啦。」

身着白色制服的警卫——胸前别有<三冠保全>的社徽。总是笑脸迎人温和有礼,比起对路上行人投以睥睨目光或是动不动拿出警察派头压人的辖区警察队,更让人心安。

「您好……」冬真——顿时想跟警卫求救/但又怕会危及巴洛神父/毕竟他无法确定是否真有杀手正盯着巴洛神父。

「辛苦了。」海英茨——以平静得可恨的态度,跟警卫打招呼。

警卫报以笑容——冬真与海英茨进到教堂内/直接走向祭司室。

巴洛神父的办公桌——分析中的终端机。

海英茨探头看了一下——佩服。「光靠这台机器就全部分析出来啦,真厉害。」

冬真——悄悄将皮包拿在手上/手旋即被海英茨压住/惊讶地看着对方。

「一旦放进『那个』里面就完了,没有MSS的专用钥匙就打不开。」

惊讶转成惊愕。「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海英茨——没有回答,将终端机抱在手上/催促冬真/再度跟警卫打声招呼=离开教堂。

重新上车——无法违抗只得乖乖听令的冬真=悔恨与惊恐混乱了他的脑袋。

调阅终端机数据的海英茨——饶富兴味地说道:「幸好目前焦点都摆在内爆装置,尚未追查到以<666>代称的微波炉。唔……你不过说了句:『卫星要是坠落在市区』,他就能推测到这个地步、让分析有了大幅度的进展,巴洛神父果真是天才。」

「咦……?」倒抽一口气——恐惧与反胃同时在体内翻搅的冬真,凝视着对方。

他不记得跟海英茨提过那件事。

唯一的可能性——窃听。但是,窃听装置是在何时,又是如何装设的?一有可疑人物出入祭司室马上就会被发现。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但在他理清思绪前,海英茨的下一句话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算了,也好。多亏我们这边有自愿殉职者,钸元素才能顺利地持续生产。明天早上就能抽取出足够核爆的原料了。」

心脏爆出很大的声响——几近感情麻痹的震惊。「你刚才……说什么?」

「咦?」

「你说核……」才说出口,全身便汗毛直竖——顿时察觉到自己有多震惊。

「哈哈,你还没听说啊。」对方笑了。那是处于压倒性优势者,令人畏惧的傲慢。

那一瞬间,冬真全懂了。为何巴洛神父会在这节骨眼安排自己出城。

他什么都不知情。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凤的脸。想到面临那么大的危机,正在某处努力寻求解决之道的她,越觉得只面对一名犯人却什么也无法做的自己有多无能与窝囊,莫大的失望几乎使他快晕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吧。」

恼人的笑声——听对方一说,冬真才发现有东西沿着脸颊滑落。

只有一滴——发自内心深处、有着令人不快血腥味的眼泪。

「来,把你的手机给我。你若乖乖听话,我就给你看有趣的事物。那是一般人绝对看不到的。既然还活着就要好好享乐,你说是不是啊?」

百万城邦第十三行政区(Hietzin)——因应人口增加,一栋接着一栋盖的公寓群。

邻近灿烂夺目的观光名胜,这一区的建筑物却像是矗立于另一个世界般的脏污——MSS通讯车正驶入该区的大马路。

后座车辆内——屏幕之一显示出男人的大头照=俄罗斯裔/散发危险气息的大胡子。

「确定是他吗?」

妮娜——凤三人转头/站在后座车辆墙边的杜麟太郎点点头。

「是他没错。头比以前秃了点,但他确实是『鳄鱼(Кроколил)』。」

妮娜按下通讯麦克风的按钮=联络正在进行搜查的第一班。

「杜先生(MORISAN)指认出<收获>的干部。外号『鳄鱼』,本名为罗曼夫-西科尔斯基。是给予<寄望之会>大量炸弹的中间人。第一班,一切以生擒这个男人为优先。」接着又陆续下令——逐一确认搜查状况。

第二班——前往分析班锁定的敌人通讯据点搜查,力阻<寄望之会>与<自由战士团>连系。第三班+第四班暨搜查宫队——轮番追踪原子炉的「遗臭」。

指挥通讯车辆+截击小队——因应搜查状况在市内移动/等待出击时机。

「每条搜查线都可能出现牺脑体武器。与各班之间保持联系。」

待命室与通讯官并列的通讯分析空间出入口附近——凤三人+杜正抬头仰望占满整面墙壁的屏幕群,接二连三显示影像与档案。

其中一面——电视新闻的画面……乙率先发声:「那是啥?战争?」

凤——表情一僵。「……怎么会这样?」

设置于第十八行政区(Wahring),军方第一次驻扎部队与BVT部队构筑的「前线基地」——在运动公园架设钢铁隔离栏形成的牢笼一端,「疑似可疑人物」的市民被放进去拘禁。牢笼里头没一个是德裔居民,收容的有一大半是土耳其裔、阿拉伯裔、波斯裔居民——电视台正在转播这场有如野火燎原般的骚动。

眼神楚楚可怜望着电视画面的雏——神情哀感的杜。

「一面利用大众传播让市民安心,一面又引发骚动……」妮娜——冷冷的眼神充满忿怒。「虽说有来自政府的压力,BVT也不能率先带军方进驻——」

『抵达下一个现场了,现在传送影像。』

通讯官飞快操作,将影像传送至另一面屏幕——百万城邦第十六行政区(Ottakring)的租赁仓库。

那是破墙而入的机体摄影机镜头拍摄到的影像。仓库一角座落着巨大的机器——被称为<席琳克丝的苇笛>,是联结到假想现实空间的装置。

其线路接到男人头部——呆滞的表情/上半身棵裎,盘腿坐在地上。

肿得通红的脸庞/身体/茫然的眼神。

『这里就只有这家伙在。』日向……犹如遍寻不着猎物的老虎低吟着。『像是受到辐射侵害导致神智不清……听得到他说什么吗?』

通讯官连忙调整音量——男人低喃着:『第二位天使吹响了号角、第三位天使……』

「快请分析班确认!」妮娜下指示=通讯官联络总部。

日向说:『确定这些家伙的同伙大批购入铅板。大概是为了防止辐射外泄。当地辖区的警察与宪兵也正在协助搜查。』

妮娜凝视着屏幕点头。「刚刚分析班也报告敌人有新讯息产生,是为『第三位天使吹响了号角』。讯息大概就是那个男人发送出去的,全面警戒放射能污染。原子炉的『遗臭』就交由第三班负责追踪,第二班去追缉<自由战士团>。」

『了解。』

结束通讯——立刻与第一班的御影联机。

『俄国黑帮拥有的物件均已扣押。』

影像——百万城邦第十四行政区(Penzing)=酒田旁的民宅。

客厅里散乱的钢丝捆/工具/胶带/耐热涂料。

『里头空无一人,此设施八成已遭弃置。发现了引信,但没有炸药。就现场作业的规模判断,他们制造并带走了大量的炸弹。策划发动大规模恐怖爆破行动的可能性相当大。』

「恐怕是最后的欺敌行动。这里交由分析班跟我们来搜查。你们继续追缉『鳄鱼』。」

『了解。』

通讯结束——妮娜看着杜麟太郎。「可能发生恐怖爆破事件的地点,杜先生(MORISAN)心里可有谱?」

摇摇头。「太多了,不知哪个才是。抱歉。」

铃声忽然响起——妮娜迅速接起手机。「我是。巴洛神父?啊……」

朝凤三人看了一眼——三人的注意力都在方才的影像画面与杜的话上。

「好的,我这就派人过去接您。」

妮娜——若无其事背对凤三人/走到驾驶座旁/对着通讯麦克风发话=小声。

「……交给巴洛神父的终端机不见了。显示终端机所在位置的GPS功能未发生作用,被某人抢走、遭到操控的可能性相当高。你们立刻赶去保护神父,接送他到总部。还有,他的学生冬真.约翰.门德尔下落不明。分析与终端机不见有关,请分析班迅速找出他的所在位置与终端机的下落。」

第四号角「一只大鹰飞上天空」

百万城邦第十八行政区(Wahring)——住宅区处处可见清真寺/居民多为伊斯兰教信徒的地区。

烈焰般火红的夕阳——驶入巷道的车……副驾驶座上表情呆滞的冬真。

来电声突然响起——海英茨狐疑的摸索口袋。

「记得我关掉电源啦……」掏出行动电话——线路自行接通/转成影像电话模式。

出现在画面中的少年——榛子色眼珠&乱翘的鬈发/五宫分明的清秀脸庞/神态宛如装模作样的白鹭鸶。

MSS分析班的联机官(Chorus),也是一名特甲儿童——水无月.阿道夫.卢克纳尔=傲慢地大吼:『你真是给人找麻烦耶,冬真!』

冬真=哑口/一语道破的发言让他的咽喉像是被掐住,难过得无法呼吸。

忽然歪着头的水无月——透过行动电话的镜头=看到眼睛倏地睁大的海英茨。

『你是谁?冬真咧?』

海英茨——露出假面式笑容。「冬真人在这里。请问你是?」

冷哼了一声。『大爷我是MSS的天才分析员水无月。冬真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而且又是关机状态?害我得藉由主服务器强制介入功能才联络上。』

「真是抱歉。因为电池没电了,就放在车上充电。」海英茨的谎言一句接一句。「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我这就把手机交给冬真。」

驶入巷道停车——递过行动电话/盯着冬真的目光犹如在说:不该说的别说。

「怎……怎么了?水无月先生。」

『你这笨蛋!』毫不留情的叱责。『除了巴洛神父请求协寻你还会是怎样!我马上镇定你的所在位置,派搜查官过去接你,你给我乖乖留在那里,一步也别动。』

「巴……巴洛神父先生呢?」冬真——丝毫不敢看向盯着自己不放的海英茨。

『MSS已派人过去保护他了。对了,刚刚那个人是谁?』

「我是冬真的朋友,『水无月先生』。」海英茨——沉稳接话。「我有点私事拖住了冬真先生。现在马上送他回去,烦请你帮我代为转告巴洛神父,请他留在教堂好吗?」

冬真顿时明白——海英茨打算折回教堂杀害巴洛神父。

浑身打哆嗦——慌忙出言阻止。「水无月先生——」

『不好。巴洛神父要求我们保护冬真、带他到南站,活像是要赶他出城似的。我真受不了你耶,冬真。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为……为什么说我没有自知之明?水无月先生……」

『你有完没完?别再称呼我「先生」了。我们是什么交情?这么见外。』水无月——越骂越顺口,还攀起关系来了。『你问我为什么说你没有自知之明?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凤小姐故作神秘的谜题不都会告诉你答案?别想骗我,你知道对不对?』

顿时垂头丧气——一时之间完全忘了海英茨的存在。

「……我是知道没错啊。不过,为什么那样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唯有出征者才有权利参加的猜谜,为什么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听说了?亏我偷装了好几次精细的收音装置都被破坏。』

「……别再窃听了,你可以直接问凤小姐啊。」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贵族的骄傲与矜持。』大模大样地双臂交抱。『好了,我追踪到你的所在位置,定位完毕了。搜查官会在五分钟内抵达。在那之前,跟我聊聊谜底吧——』

「不必那么麻烦。同样的时间,我也可以开车送他到南站。」

海英茨再度打断——抢走冬真手上的行动电话。

『那我改追踪车辆,给我车子的行照号码。还有,你到底是谁啊?』

「这是我跟朋友借的车。等我跟他问到号码就告诉你。对了,开车中使用行动电话不管是正副驾驶都算是违反交通规则,等一切搞定后就打给你。」

『我用的不是电话线路,而是主服务器强制切入。你要打给我的话——』

「拜拜。待会再聊啰,『水无月先生』。」

不管三七二十一切断通话/关掉电源——双手用力折坏。

「主服务器啊……我是听过,但没想到追踪能力如此高竿。好,下车吧。」

透过西装口袋握枪相向——顿失所依的冬真=只好咬牙听从。

「车子也得处理掉才行。这可是令尊门德尔博士的设计呢,真是可惜了。」

边说边催促冬真,进入小巷——在脏乱的街道上拦了辆出租车。

指示去处后,身子沉入座位的海英茨——忽然想起似的。「你们说的谜题是什么?那是什么暗号吗?快说。」

迫于对方恐怖的眼神,冬真只好全盘托出——谜题=三选一的选择题。凤告诉他的珍贵话语,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被逼供,让他难过得都快哭了。

「哦,欧力安跟蝎子啊……那么,答案是什么?」

虽然凤早就告诉他了,但冬真却莫名地不想说出谜底。「我不知道。」

「以常识判断是B有毒吧?算了算了,有空再上网查。我倒是晓得他为何会受到蝎子攻击。你晓得吗?」

「不晓得……」

「因为他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一副理所当然——嘲笑失败者的口吻。「猎人欧力安爱上了一国的公主,国王便出了道难题。他若将国土上所有鸟兽猎捕殆尽,就将公主许配给他。国王自然是要猎人知难而退才会开出那样的条件,但是猎人誓言会达成艰难任务,四处去猎捕。国王唯恐猎人真的达成任务而向众神求助,于是猎人一度眼盲,但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又重见光明,朝鸟兽猎捕殆尽的目标迈进。猎人会那么强,是有狩猎女神阿特密斯(Artemis)相助,因为女神爱上了优秀的猎人。可是女神的兄长阿波罗(Apollo)很担心自己的妹妹,遂拜托诸神之母(MagnaMater)放出蝎子去杀掉猎人。也因此,成了猎户星座的猎人至今仍在逃避天蝎座……也就是那只蝎子的追杀——是这样没错吧?」

冬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完全没想到会听到那样的说明。「不……我真的不知道。」

「名门与俗子的教养果然有差。」微笑——笑完后又改口:「我开玩笑的。只是碰巧想到,化学元素简直就是小小的神话缩影。」友善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正用枪威胁人的态度/抑或是生性傲慢的从容。

「铀(Uran)、氦(Helium)、钽(Tantal)、铌(Niob)、钛(Titanium)——皆出自神的名字。虽说我是因此才看希腊神话的书,但越看越火大,看到一半就不看了。」

「……火大?」

「神话故事都大同小异。许什么愿,马上就会得现世报。眼盲、不良于行、进监牢、被杀害。简直像在说,许愿本身就是一种罪恶。猎人肯定也很后悔遭到蝎子的追杀。早知道就别爱上公主,什么狗屁誓言也不该发的。狩猎别那么强就没事了。」

嘲讽到极致、近乎喃喃自语的说话方式——完全不期待冬真的响应。

不久,出租车停下——在脏乱的街道下了车/走了一阵子、拐进后巷。

「你看。军方成立了集中营。」

海英茨用下巴指了指——自建筑物间隙得以窥见的运动公园,出现了惊人的景象。

军用机体坐镇其间/架设好的钢铁隔离网/武装警官队与军队合力搭起了天幕——还有拷着手铐,陆续被带进来的一大群老百姓。他们的怒吼、哭声、抗议贯彻巷道,有那么一瞬间冬真以为自己不是置身在土生土长的国家。

「占领的第一步,就是要像那样,事先将外国人逮捕起来。」

理解——被带来的净是阿拉伯裔、土耳其等非德裔居民。

推断——因为核武的关系而出动军队/展开不择手段的维安活动。

「可惜他们完全占算错误。事实上,他们采取的措施只是让我们更早一步实现『最终目标』。」

一时没听懂——不由得反问。「你们的目标……就是『那个』吗?」

「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微笑/压了压冬真的肩膀——透过上衣口袋举枪威胁,离开现场。

背后的喧哗逐渐远离——从小巷转进小巷,最后来到一家小小食品加工厂的腹地。

最里面的仓库——海英茨打开门锁,一进门就见到奇特的物品。

座落在仓库正中央的长方形物体——好一部巨大的「拖车」。

拖车后座外有彩绘的喷漆。

「失乐园(ParadiseLost)」——蛇正要将神似苹果的智慧之果交给亚当与夏娃。

「这是<塔夫塔(Taffeta)>自豪的拖车。」

「……<塔夫塔>?」

「一群贩卖五花八门的违法科技,满脑子背德知识、四处流浪的吉普赛人。」

此时,开在大苹果周边的后座车门打开,一位腰杆挺得很直的老婆婆带头、后面的老妪/妇人/妙龄女郎/少女们鱼贯现身。

清一色全是女性——带头的老婆婆突然以惊人的连珠炮速度发话。

「偶棉不素吉普赛伦,素跟埃及伦搞混了!要说揪说罗姆!不素素处流浪,素浪迹天涯!」

听来像德语,但浓浓的口音让老婆婆的话像是完全不同的语言。

「我没有恶意,玛吉露妲婆婆。」海英茨耸耸肩说道。

「你……你听得懂那位婆婆在说什么?」

「就跟『印第安』一样,『吉普赛(Gypsy)』也是歧视用语,是以前欧洲人误以为他们是埃及人(Egyptian)而取的便称,其实罗姆(Rom)才是他们的民族名。还有,别再说他们四处流浪了,他们不是在流浪而是在迁徙。」

海英茨解说的期间,被称作玛吉露姐婆婆的老婆婆,在妇人们的帮忙下穿上类似无尘衣的纯白服装。双手套上橡胶手套——宛如准备动外科手术。好几名妇人与少女也是同样的装扮,其它人手上都捧着计算器与好几叠厚得惊人的档案表,回到拖车上。

「看来是赶上了手术。进去吧。里面有人想见你。」

海英茨招手——诡异得犹如将被吸入异世界的氛围。

走向停在拖车对面的一辆大型卡车。

载货平台的门开着——踩上踏板,跟着海英茨进到里面。

目瞪口呆的冬真——平台里头=雪白的病床/手术台/点滴/流理台/医疗器具。

卡车后座是一整间白净的手术室——遮住手术台的灭菌塑料布=另一端躺了个人,冬真吓了一跳。

瘦骨嶙峋的青年——眼神闪闪发光/头部剃得很干净。

青年——低沉的嗓音。「真慢。那小子就是那个基督徒?」

「途中差点被MSS逮到,耽搁了些时间。来,冬真,往这边走。」

灭菌塑料布另一端的青年望着自己——炯炯有神地瞪视。

「我是土哥.塞泽尔。是被你们杀死的三兄妹的表哥。」(注:土哥(Togo)是取自与乃木希典并称为日俄战争英雄的东乡(Togo)平八郎。当时有「陆有乃木,海有东乡」之称』

全身颤栗——虽然心里早有底,还是开口问:「三兄妹……?」

「诺其、哈利德、安娣蕾。」

听到那三个名字的当下,他不由得大声反驳:

「不、不是的!大家都是真心想帮助他们——」

「被选上的子民,就得完成使命。唯有完成使命,灵魂才能获得救赎。」

青年打断冬真——语调宛如在吟唱咒文。冬真顿时明白,这个人就像是顽固的凝聚体,方才那位说话有口音的老婆婆似乎还比较好沟通。感觉上就像是跟墙壁另一头的人在说话。

「诺其抱着必死的决心炸成了碎片,哈利德与安娣蕾也勇敢奋战过,这次轮到我了。那些孩子没有白白死掉,我因此得知了你们的战斗方式。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赌上<自由战士团>的名声,我会将这座城市破坏殆尽!」

冬真依然说不出话,什么也无法反驳。

究竟,青年为何要剃掉头发?为什么明明那么健康,却躺在手术台上?头皮上画的线又是什么?

埋入颈项的管子——输血/电子生命维持装置。

一认知到那意味着什么,冬真的手脚违反意志,激烈地颤抖起来。

货台入口传来叽哩呱啦的说话声——玛露姬妲婆婆/妇人/女郎/少女们鱼贯进入。完全无视海英茨与冬真的存在,直接进入灭菌塑料布内侧。

青年最后瞪了冬真一眼,便闭上眼睛。

「动手吧。」

少女之一为青年戴上口罩。妇人之一为他注射。大家各自分工,利落地开始作业。很快的青年的身体失去了气力——沉入了深眠。

虽然冬真与海英茨又差不多待了三十分钟,但是从他看到青年睡着后,意识与记忆便成了零零落落的片断。

过度的震惊,使他的脑子无法将眼前的所见所闻组织成完整的画面。

发出骇人声响的电钻/回转的电锯/打开的头盖骨/在肉体上联结电子仪器。

血——没有想象中多。

即便是从青年头部摘除大脑时。

纯白的视界——晕眩摇晃的视野——歪七扭八的视点。

猛然回过神,冬真不知何时人已在平台外,蹲在仓库地板上。海英茨拍了拍他的背。

笑笑的声音。「这对你果然太刺激了。幸好没在手术室吐,不然玛露姬妲婆婆肯定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见识到有趣的事物了吧?一般人可是见不到的喔。」

意识缓慢地恢复——宛若飘浮在半空的脚,也开始有触地的感觉。呼吸困难——而且很想吐/脸上被泪水与鼻水沾湿。

「为、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要这么做……」不住地颤抖,紧紧抓住对方——泪如泉涌/抽抽噎噎/抛弃羞耻、也没了自尊地哭诉。「……请你、阻止手术、也许……也许、还来得及……求求你、阻止她们……」

此时玛露姬妲婆婆出现在货台,其它女性也逐一现身。

妇人之一推着载有「某种东西」的推车朝拖车走去。

大型「胶囊」——里头注满髓液、接有无数条管线、呈现淡淡橘色与粉红色泽的——脑。

是方才还在说话的,那位青年的脑。

牺脑体武器——为了对抗主服务器的电子支配。

「很遗憾,太迟了。」

海英茨的窃笑——双手抱住冬真的头强迫其转向自己,慢条斯理地用劝告不听话小孩的口吻说道:

「太迟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迟了。」

百万城邦第十三行政区(Hietzin)——被指定为下期开发预定地区,遭到弃置的农业设施。

停车状态的MSS车辆——妮娜在后座出入口对搜查官们发号施令。

「在这家饲料仓库发现的零件均已确认,是组装完毕后剩下的部分。据分析牺脑体武器已进入最终的组装制程。这里就交给辖区的警察处理,立刻追缉组装完成的『武器』与消失的炸弹下落。」

「了解。」众搜查官分别坐进各自的车里——扬长而去。

妮娜回到通讯车内——通讯官的声音。「宪兵破获敌人设施之一,也逮捕了大量购入铅板的敌方人员。第三班现已抵达该处现场——」

传送的影像一题不出来,通讯官便「呜」地倒抽了一口气。

眉头深锁的妮娜——瞪大了眼睛的凤——乙+雏=傻眼。

后方的杜麟太郎叹了一口气。「……傻瓜。」

乙惊颤了一下,回头看着杜。

第十一行政区(Simering)某公寓一室——几乎没什么家具、空荡荡的起居室,有个手握染血的日本刀、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盘腿坐着,一颗头东摇西晃。

他的周围有两具尸体——被切开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刀/脖子剁得支离破碎。

全是日本人——唯一的幸存者=出现辐射曝害的症状,表情空洞。

妮娜下令:「交给宪兵调查,第三班继续进行搜查。第二班,状况如何?」

另一面屏幕上出现日向的脸。『即将抵达目标地点。第三班发现的那个现在是什么情况?起内哄?』

妮娜——无法说明,转向背后。「杜先生(MORISAN)?」

「那是……切腹自杀。」杜——眼睛瞇成一条线。「技巧与日本刀都有如钝刀,自然砍不断人头。」

「钝刀?」乙——见到惨死现场的画面丝毫不害怕/对这样的光景早已司空见惯——就像自己失去真实的手脚时那样。

见到乙满不在乎的坦然态度,杜深深看了她一眼——以非常悲伤的语气说:「就是不利了、不好用的刀刃。所以切腹之后,介错……就是斩首才会失败。」

一直默默凝视着画面的凤/胆怯地眼珠向上翻的雏——谁也没移开目光。

『切腹并斩首?这是某种仪式吗?』日向——讶异。

「这是武士的自裁方法。」妮娜——终于明白现场惨状的意义何在。

『是特意在死前进行拷问吗?』日向——似乎还是没搞懂,摇了摇头。『在宪兵与第三班的报告中,并未发现铅板。可能已用来包覆原子炉。本班已抵达第十八行政区(Wahring)的目标地点,要进行攻坚吗?』

「慢着。等分析班将你们那边的设施档案传送过来。」

拦阻骁勇善战的战术班成员的妮娜——凤三人+杜依然注视着惨死现场。

「好,设施内的构造档传送过来了。关乎那边的设施,正在确认是否为<自由战士团>这个集团入侵主伺服器<999>,窃取了分支机构交通运输省的档案。他们似乎是想窃夺有关列车的情报。一旦破获,会是很有力的资材,尽量别破坏敌人的通讯机器。」

『了解。』

日向——与班员们一起驱使机体……摄影机拍摄到的画面回传至通讯车上。

第十八行政区(Wahring)——小小的食品加工厂的腹地/后方的仓库。

四架军用机体以石破天惊的气势破坏壁面——攻坚。

工厂内——没有人影。仓库内——空荡荡的空间停了一台大型卡车。

卡车——开着的后座车门/平台上俨然是间整洁的手术室。

「这是……」妮娜倒抽一口气——握住的通讯麦克风轧吱作响。

忽然,平台上出现了人影——笑着凝视举起机枪手臂的军用机体。

穿着类似蓝色病患服的青年光着脚丫,踩上踏板走了下来。

剃得很干净的头部——额头.耳后.后脑勺整个消失……人工皮肤覆盖于伤口上。

无脑青年——嘲讽似的声音。『我名叫土哥.塞泽尔。你们来得太晚了,我已「不在这里」。快点逮捕我带走吧,我很想见见你们其中一位伙伴。见到了那家伙,我才会招供。』

通讯车辆内——妮娜向着通讯麦克风发出呻吟似的报告。

「第二班逮捕了大脑已被摘除的人物……由此可见,牺脑体武器已进入运作状态。各班严加戒备。『不知何时会出现』。」

后方,人靠在墙上的杜麟太郎——震惊/呻吟。

「……那是怎么回事?没了大脑的人还能活吗?」

「那是……为了抵抗主服务器的电子操控所研发出的牺脑体武器。」

凤——解说/毅然地盯着屏幕不放/脸上却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被摘除的大脑是用来作为武器的中枢装置……『本小姐等三人这就去破坏』。」

杜说不出话来——凝视着当仁不让接下艰难任务的三位少女/瞇细眼睛/平静地开口。

「神明与佛祖,都会允许妳们那样做的。」

无言地脸色一正的凤——笑了开来的乙——楚楚可怜看了杜一眼的雏。

通讯宫的声音忽地响起——口气很急迫。

「截取到辖区警局的报案电话。第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发生劫车事件。分析是持有炸弹的日本人集团所为。」

全体人员回头——妮娜明快回应:「这是最后的大规模欺敌行动。即刻赶往现场。第二班与第三班携手追查敌人主力部队的动静。」

通讯车改变路线——带着画面上映照的更多情报/怀着更沉重的心情朝街道长驱直入。

百万城邦第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夜幕低垂的大马路=甫开发完毕的新环状线。

从饭店巴士总站发车,途经国境的巴士=前往斯洛维尼亚。

通讯车抵达——放出配备了小小的<羽翅(Feder)>,人称「苍蝇(Fliege)」的小型电眼圆盘,将监看的到周边状况回传至屏幕。

巡逻警车与洒水车排成了圆阵=停在正中央的国境巴士——被迫站在窗边的人质群。

三名武装人犯=身上绑有炸弹——一味地不断重复批判先进国家的犯罪声明,并未提出任何要求。

救护车/消防车/电视台SNG车统统集合在那一带——排成一圈的车头灯照亮了黑夜。

通讯车的屏幕——巴士驾驶座附近的一名武装犯=眼神空洞/脸庞出现辐射曝害症状显得肿胀/手像是遭受到重度的灼伤。

「被其它车挡住,无法再靠近了。」妮娜啧了一声。「其它集团有动静吗?」

「尚未有消息进来。」通讯官响应。

「这是完全斩断退路的围城。其它集团极有可能会同时执行活动。」

屏幕之一——用扩音器劝说犯人的谈判专家高喊:『只释放孩子就好,拜托!』「在他们失去理智前,我来劝他们。」

杜麟太郎悲怆的请愿——妮娜点头/看着凤。

「凤,跟我来。乙跟雏留在这待命。」

迅速下车的三人——妮娜提高分贝:「我们是MSS,请让一让。」

避开车群,来到设置了障碍围栏的最前线——妮娜朝BVT队员叫嚣。

「让我带来的人劝他们。这位男士是他们的朋友——」

BVT队员还没来得及回话,巴士的门突然打开了。

紧张感暴走——车门出现一群神情怯懦的小朋友,纷纷下车。

谈判专家的声音:『谢谢。你们的善意值得信赖。』

杜发出呻吟:「他们是来真的。他们让那些孩子背了炸弹(包包)。」

朝这边走来的五位孩童——全体背上都用绳子绑了登山包与包包。

妮娜大叫:「快叫炸弹处理班!」

眼睛倏地睁大的凤——朝这边走过来的一名孩童突然停下脚步/泪珠大颗大颗滑落,转过头/其余四人的脸也同样转向巴士。

「孩子们又跑回去了!」

全体人员都愣住了——小孩们哭喊着爸妈/跑回去。

想冲出围栏去救他们的凤——杜抓住她的肩膀/压住。

甩也甩不开/动弹不得——杜悲切的说:「别管他们,让他们一起走吧。」

此时,围栏另一端的宪兵队,突然有位男人挺身而出以瓦斯枪射击。

镇压暴动用的橡胶弹接二连三击中折返孩童的脚——碎裂骨折。

令人神魂颠倒的精准速射——接二连三跌倒的孩童/最后一人跑向巴士=仅仅剩下几公尺的距离,朝紧闭的车门伸手的剎那。

「铿——!」巨大吊钟般的声响/爆压/火焰炸开来。

炸得支离破碎的巴士残骸——被冲击波弹飞到半空的「物体」。

那是朝巴士伸手的孩童——小小的身体画了道很大的圆弧,「飞过」爆炸时不约而同趴下的警官/宪兵队/急救队员们的头上。

目击那一幕的瞬间,凤扭动身子,藉由重心位移「闪开」压住自己的力量,反手推开对方。绝不是单凭蛮力的热衷忘我行为——不顾呆住的杜麟太郎,眼睛牢牢盯住飞到半空的孩童,迅速撤退——拔腿疾奔。

被凤推倒、跌倒在地上的杜,哑口无言地看着她跑开。

穿梭在人群与车群之间,几乎是采直线路径,一路闪躲狂奔——蹬!踢击地面。

跳跃——循着如箭一般的锐角式轨道=于离地两公尺高之处伸长了手。

尽管交错的车头灯遮住了视野,她仍然算准了坠落孩童的轨道,正确地、牢牢地在空中抱住了对方。

那天,她来不及拯救——自个按下炸弹按钮的小朋友。

但是,现在她救到了——「抓到了」/「也用手抱得牢牢的」。

正要着地之际,凤以左臂抱着孩童,右手拉断绳子、扯掉登山包,丢进两台并排的洒水车之间。

扯开喉咙放声尖叫:「趴下!要爆炸了!」

「轰隆!」

在车辆夹击的状态下产生爆压——火柱升起、车体与车体之间火炎喷出。为了保护孩童趴下身子的凤,两只脚踝都被高速飞散的破片刺得千疮百孔。

车头灯消失/燃烧的洒水车/水柱乱喷——几近成了人工喷泉。

「凤!」「凤~」乙+雏——由通讯车的屏幕找到凤的行踪/连忙赶去。

「凤!」妮娜——表情难以置信的屈膝跪地。「幸好赶上了……」

想要站起来的凤——两脚包覆在祖母绿光芒里=再传送/得到新的双脚。

妮娜代凤抱起孩童——失去意识/软绵绵的手/因为沐浴在爆炸气流中,骨头也断了/左半边脸熏得黑黑的。

「……这孩子还活着。」妮娜——叫唤救护队员。「这边!快!」

救护队员运走了孩童——站起身的凤撢都没撢衣服上的煤灰,目送对方离开。然后看向被炸飞的巴士残骸。救护队员与炸弹处理班正要运走倒下的四名小孩。只是四人好像都还活着。

除了射脚没有其它方法能守护的四位小孩——还有最后一位命是救回了,但因为爆炸气流可能会变成残障的孩童。

幸存者只有这五人,但谁能告诉他们其它乘客、敌人、他们的父母,全都不在这个世界了——他们的生命全被火焰夺走了的结果?

就像自己也曾遭受的切身之痛——家人与自己的大部分身体均化为了尘土。

要怎么跟那些幼小的孩童开口,才能让他们理解并接受这样的事实呢?

妮娜说:「我们走,接下来没有我们能做的事了。阻止那群人的主要行动才是当务之急。」

但凤只是满脸歉疚地转向这边走来的杜麟太郎说: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选择坐下来好好谈!为什么……!」

乙+雏几乎快跳起来似的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事完全没有理由苛责杜。

杜只是悲伤的凝视着凤说道:

「……抱歉。真的很抱歉。」

凤——咬牙/低头/摇摇头。「不……不能怪您,本小姐才该跟您道歉……」

妮娜注视着凤的模样——忽然转头看往通讯车的方向/很快转成明快的表情。

泰勒站在车旁,一直注视着妮娜等人。

只见他微微颔首,离开围观群众坐进自己的车,提早一步离开了现场——似乎那样做再当然不过。

在因为劫车事件围起的封锁线旁徐缓行驶的小客车——大脑被摘除的青年座车=海英茨代为接收,开走/副驾驶座上是仍被限制行动的冬真。

「<寄望之会>彻底结束了。原子炉也差不多『上轨道』了。」海英茨——虚无的声音/态度。「直到最后仍干得轰轰烈烈,很值得一看吧?」

车上的卫星导航——电视模式=新闻播报巴士爆炸的瞬间。

窗外的彼端,交错的车头灯光中窜出烟雾与火花。

冬真默然——多重打击与疲劳使他一脸呆滞,看着混乱的街道。

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好好运作,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莫可奈何。这是为了避免再受到更大的冲击,自主性逃避现实——为了让心灵不再受伤害,命令精神即刻缩进壳里。

忽然间,他的眼睛注意到旧大楼之间,有人站在那里。

蓬乱金色长发/葱绿色眼珠/大件军用夹克/灰裤与靴子。

身形宛若少女——不知为何,对方似乎一直在观察这边。

顿时以为对方是无依无靠也无家可归的街头孤童之一。

但他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待他回过神来,那名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冬真没有以目光搜寻,只是将疲累的身体沉进座席里。

昏暗的小巷——两侧的墙壁响起蹬、蹬、蹬!轻快的声音。

看不到东西——只有声音沿着左右墙面攀了上去。

大楼屋顶发出一声相当大的「蹬!」——「某种物体」着地。

然后该处,咻地出现了「那个身影」。

就是不久前冬真看到的少女——迅速走近屋顶边端/一只脚跨上去,探出身子。

「不会错的,他是门德尔博士的儿子。怎么办,萤?」

少女的左手——粗壮的灰色机械手臂扬起,「发出入声」。「先追踪就好,皇。这是为了维护他的安全,也是为了达成我们的目的。在那班人决定杀害他之前,我们先按兵不动。还有,在市区别太常解除透化防壁。怕被监视器拍到。」

「这是为了省电。何况又隔了一道墙,就算拍到脸孔也难以辨认。不过,那家伙当真会带我们去找到理察.特拉克尔吗?」

「可能性很大。理察.特拉克尔惯于操控少数人制造事件。那位青年想必就是他藉以操控多数集团的傀儡。」

「只是苦于没证据。」耸耸肩——只有右肩。

「那正是我跟妳活存下来的意义。」

「我知道。这是警察做不来的工作。」面向环状道路的方向——凝视爆炎照得通亮的封锁线一角。「爱哭鬼小姐(Fraulein)很努力。我们也要更加努力。这一次,务必要痛宰那个男人。让理察.特拉克尔见识到真正的地狱。」

然后,咻地消失了身影。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免持听筒电话=妮娜的声音。『当时的情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爆。目前是追踪发放炸弹的<收获>中心人物,与紧急锁定原子炉搬运管道双线并行。另外……关于冬真,也尚未查到他的下落。』

海嘉——语气相当平静。「冬真失踪的事先瞒着截击小队,万一影响她们的心情就危险了。宪兵队与BVT大队也将正式出动,会较容易逮捕敌人,但敌方战术指导者高明如赤鹿,不可能没料到。由敌人过去几小时都没有明显动静看来,肯定是在准备欺敌以外的战略。」

『不是避开追缉,而是在计划如何闪电突破治安组织的大规模封锁?』

「被视为原子炉接力第二棒的<自由战士团>,冒着藏身处所被查获的危险也要拿到交通运输省的档案就证明了一切。敌人已在做最后的整合。优先查明敌人目的与运输路线,以见招拆招。明白了吗?」

『了解。』

结束通讯——海嘉缓缓吐气,看着桌上的屏幕。

依然漆黑的通讯用窗口——看手表确认时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期间墙上的屏幕群也宣告着事件的进展。

终于抱持着最佳也最棒的冷静心情,迎接到「那一刻」。

通讯用窗口的黑色画面再度连上线——坠向更深的黑暗。

防止窃听/开始录音录像/微微的呼吸声——声音分析宣告出对方的存在。

没有停顿,一口气道出。

「烙印在我背上的『这个』,只是单纯的伤痕。只有『某个时刻』才会带着热度,就是遇到策划武装政变事件的普林西普公司名称时。对于受到操控的本国同胞,我已没有任何恨意。即便您是『杀害我丈夫的凶手』。对我而言,您也只不过是受到操控的可怜人之一。」

停了一拍——黑暗的彼端=感觉对方像是在等待进一步的答案。

「七——就是『一』。七是最后也是最初,是α也是ω,是救世主的降临、也是唯一显示绝对存在的隐喻。六个什么,是为了成就第七个什么而存在。七之后就『没了』。因为它是建立于六所完成的秩序之上,是具有绝对地位的支配者数字。」

沉默——对方正在细细品味海嘉的答案/也在等待海嘉发问。

「你要我『预测』目前尚未查明集团中的『第七集团』。倘若对方真『如我与您的想象』那般厉害,即使得以『使用讯息』,目前也找不到任何对策。军方正式部署的十二小时之后,一切就会明朗化了吧。我也握有勉强能与其抗衡的战斗兵种。正因此我该挂念的是寡廉鲜耻的正义信徒。他们将会是改变核子武装战争概念的武器先驱,也是唯一的使用者。以下是我的问题:过去武装政变的最终目标是『要让奥地利成为核子武装国』吧?还有,『间接促成此事件的远因是美国』吧?」

一呼一吸之间,通讯突然中断。

没有窃听的迹象——录音录像文件自动备份完毕。

几乎在通讯中断同时,讯息传抵的信号也亮起——又跟上次一样,对话前就已「预先」备妥。宛如他深信彼此不会欺骗、也不会犯错一样。

妳的回答与问题,如同在荒野中徘徊的骑士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第四位天使吹响号角时,一只大鹰飞上天高喊:「不幸啊,不幸啊,真不幸。住在地上的人们。因为还有三位天使的号角待响起。」

第五位天使吹响号角时,通往深渊的洞穴之钥将会开启。蓄势待发的蝗虫群,等待约定好的神之王国赋予蝎子的权限。蝗虫不时在找寻苦艾之火,相信那是建立王国的柱脚石。

寡廉鲜耻的正义信徒只唯恐那把火灭了,相信他们正在把玩到手的深渊之钥吧。

他们操弄虚伪,最先从我们手中夺走的为何?

再没有比失去形同贤明的人更心痛的了。

卡尔.克劳思

讯息——新的答案/新的问题。

海嘉看看手表。今天早上开始搜查,很快已过了十六个小时。

至今连一个敌方集团都没有击溃——也没有夺回原子炉。

乍看无意义的这段对话,其实蕴藏了最佳的解决之道。

离下次讯息还有四个钟头——找到正确解答,绰绰有余。

百万城邦第二十八行政区(Reinprecht)——以森林为背景的观光客用大型民宿。

俄罗斯犯罪联盟<收获>的基层组织所经营——跨越国境交易的伪造护照/援助亡命之徒.罪犯.逃亡者/储藏麻药、枪械与伪钞。

漆黑的夜色中——封锁了通往目标地点所有道路的战术班机体=第一班+第二班。

通讯车辆——「苍蝇(Fliege)」发出微细的低吟飞了出去。

在车内观看屏幕的妮娜——后方是双臂抱胸的杜麟太郎。

高空八百公尺处——机甲化的凤.乙.雏。

建筑物二楼——「苍蝇(Fliege)」之一拍到房间里的男人=影像回传王屏幕。

看来就不是善类的胡子男——妮娜回头/杜点头示意。

「确认目标。截击小队提高警戒、慎防牺脑体武器出现。第一班,准备攻坚!」

『了解。』御影=第一班——战意满满的应答。

通话倏地出现噪音——所有屏幕画面开始乱掉。

杜睁大了眼睛——妮娜大叫:「怎么回事……」

通讯官急切响应:「发生了电子干扰!认定是某种电磁波武器!」

「干扰这辆车……?这车又不是什么强大的军事武器——」

「砰!」一声——屏幕之一画面一黑。

精密射击——「苍蝇(Fliege)」陆续被击落。

『敌人出击——』御影的声音=间歇杂音。『不明——是哪个集团——』

「立刻逮捕目标——!」

妮娜的指令——磅!后座车门被打开。冷不防又被另一个人声给打断。

怒喝:「别动!(freeze)」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破门而入,举起半自动狙击步枪枪口。

妮娜——两手举起/冷峻的忿怒。「是美国兵……」

『那是怎么回事?凤?』『下面好多人喔,凤~?』高空——疑惑的乙+雏。

『继……继续在原地待命!绝对不能主动攻击!』

凤——深怕形势恶化/强忍着不安静待指令。

地面——自森林冲出的士兵群/搭载强大火力的机器武器=大型犬大小/配备车轮与六只脚/通称「步行者」×六架——包围了民宿与战术班。

部分冲进民宿里——几发枪响/不到两分钟即静默下来。房间一隅,「鳄鱼」=罗曼夫.西科尔斯基双手放在头后、单膝跪立。

MSS全体动弹不得,莫可奈何地看着目标被夺走不久——一辆车抵达。

慢条斯理下车的泰勒.卡登柏——宛如无视实际交通情况所设立的,毫无意志与情感的道路交通标志。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墙上屏幕映照出现场的影像——一字排开的美国兵。

妮娜:『没跟我方做任何联系就带兵埋伏、抢夺目标,这很明显是越权行为。』

海嘉——冷静凝视屏幕=接二连三显示的公文数据文件。

「不……这是BVT自抬身价的措施。拥有我们这样的组织,又透过那位次长阁下向美军欧洲司令部(EUCOM)D52特勤部队申请协助……不如说是因为某种压力,才『迫使』BVT以及政府向他们提出申请的吧?」

『军方的特种部队岂能在别国首都展开部署——』

「只要以保护美国大使馆与美系企业为名目,他们随时都能出兵。现在先压抑怒气,妮娜。无耻的正义信徒为了圆谎,肯定会夺走某种东西。」『信徒……?』

海嘉——浅浅一笑/岔开话题。「BVT有回应了。将于第一行政区的BVT总部大厦,由各组织联合侦讯『鳄鱼』。对于刚才战术班逮捕的土耳其人集团牺脑体,也下了同样的指示。千万别被迷惑了。看来我们每个人都已卷入此事件的咒缚之中无法脱身。」

百万城邦第二十八行政区(Reinprecht)——包抄民宿的两大阵营。

MSS主力部队——美军特勤部队。

上空——遵照妮娜指示警戒待命的凤三人,一直紧盯着地面的动静。

通讯车——妮娜见到后座车门门把被破坏,啧了一声=转向通讯麦克风。「再几分钟BVT的车就会抵达,带走我们的目标。我跟杜先生(MORISAN)会前往联合侦讯。人一带走,各班便回到搜查岗位。绝对不可以与EUCOM起冲突。」

『了解。但……为何EUCOM会出动?』屏幕上的御影——露出怒气平息后的冷静。『那群人近来有兴趣的是非洲与中国大陆。他们对这城市的存续,有渴望到会投入特殊作战阵容吗?』

『美国佬一听到核武就会闻风而至。』同样在屏幕上的日向——声音中有压抑住的狰狞勇猛。『对那些家伙而言,人造卫星与核武从以前就是大骚动的火种。不足为奇。』

「首先,统筹这两者的是美国战略军,想必不是EUCOM下的判断。D52部队早先就与CIA即有挂勾,在非洲到处为非妄为。这起事件他们根本就没必要连手。那样害怕卫星与核武恐怖行动的话,跟这个国家的军队合作镇压城市才是那群人的作法。根本无需刻意隐瞒我方、秘密配置部队,光明正大开着战车冲来就行了,何必如此缜密布局。」

「海嘉长宫说,那群人打算夺取某种东西。」妮娜插话——透过屏幕瞪视杵在民宿玄关口的泰勒。

『那就是他们为何提早掀底牌的原因了。』日向——备战姿态。『只要能调频到与无线遥控机器的操作线路同步,就能防止电子干扰。下次再让我遇到,直接绕到后方先痛宰电子工作部队。』

御影——附和。『要是他们以电子干扰作为障眼法、隐藏了底脾时,就再调两架机体从后方回防。然后我跟你——』

「你们想跟美国宣战吗?笨蛋!」妮娜——气冲冲。「再给海嘉长官添无谓的麻烦试试看!我当场射杀你们。」

『战术班一切谨遵我们白雪公主(雪妮碧黛)的吩咐,潮音。』御影——光明正大地眨眨眼。

「谁是『你们的』,不要叫我成年前的名字。何况那是你们擅自——」针对对方的发言,准备骂个痛快的妮娜——被通讯宫打断。「BVT的车来了。」

妮娜暂停通话,朝待命室呼喊:「杜先生(MORISAN)。」

「好的。」站起身的杜麟太郎——跟着妮娜下了车。

黑色烤漆BVT装甲车辆从森林小径出现,停在民宿前面——美国兵与被捆绑住的俄罗斯男人自建筑物中走出。

杜开口:「『鳄鱼(Кроколил)』,这是你恶有应得。」

男人恶狠狠地瞪视对方——冷哼。「你这兔子(Заяц),打算来剥我的皮吗?」(注:俄语中的兔子另有特殊涵意,专骂投机取巧的人;而鳄鱼则是指残忍毫无怜悯之心的人』

「这次该说是你自己剥自己的皮。」

浑身散发燃烧般恨意的男人,被BVT队员押进车内——关上车门。

「不管看几次,都不会错。」杜先生(MORISAN)——转向妮娜。「他的面相如此凶恶,是因为以前当过军方的大人物。我们也被那男人骗得好惨,剥了好几层皮。」

车子驶回小径——一上大马路即右转/在MSS与美国兵目送下离开。高空——乙+雏=嘟哝:『喂,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什么事都没发生啊~』『马上就移动了。再等一下——』

「砰隆」!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冻结住的地面各人/上空三人。

BVT的车驶上马路的附近——浓烟=以猛烈之势窜烧起来的火焰。

凤二话不说展翼飞翔——乙+雏慌忙跟随。

『截击小队!妳们看到什么?』妮娜叫喊。

不到两秒即到达现场的上空——凤=傻眼。

支离破碎的车辆——散落一地的碎片/火焰/烧焦的残骸。

被轰飞的门上文字=<BVT>。

才刚载着男人离去的车辆——就在MSS与美国兵的跟前爆破。

凤——全身几近虚脱/咬牙报告。『车辆全毁,原因不明。周围未发现敌人身影。幸存者……恐怕一个人也没有。』

地上——战术班与美国兵争先恐后赶到现场。

民宿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杜/整个人冻结,忿怒不已的妮娜。

「一离开我们的手就发生这种事,真不象话。」泰勒——与冷冷瞪视的妮娜眼神交会/以淡淡的口吻告知事实。「这是<收获>干的好事。他们为了自保,连伙伴都不惜杀害。这样一来就不难明白BVT为何会向我们求助。『换作是我们』,就不会以这种形式失去唯一的重要证人。爆破车子的敌人想必已逃之夭夭,慎重起见,就让我国的优秀士兵留下来搜索吧。我得先跟局里报告这件事。」

见到妮娜丝毫没有反驳,转身要回到自己座车时,忽然看着头上。

出现在低空的截击小队彩光——朝向带头的凤,泰勒举起左手。

凤的肉眼与探测同时捕捉到——竟然还贴在上面的OK绷。

不知是讽刺或有别的意涵——极有可能是夸耀自己在魔咒的忠实度上略胜一筹。然后才坐进车里,非常自我的在小径上回转一圈,扬长而去。

妮娜自泰勒的车移开目光——旋即与杜一同回到通讯车上,来电声响起/立刻接听手机。

「……我明白了,我们这就赶往现场。」

挂断电话/取下墙上的通讯麦克风——通知全队。

「就在刚才,宪兵队包围了今村蓉子与<寄望之会>主嫌集团。通讯指挥车暨第二班与<青炎(Saphir)>即刻赶往现场。<黄焰(Topas)>与第三班提防牺脑体武器出现。<紫火(Amethyst)>与第一班前往BVT总部大厦。方才移送到该大厦的土哥。塞泽尔指名截击小队小队长作为侦讯官。」

V

百万城邦第二十三行政区(Liesing)——宗教设施栉比鳞次的再开发地区。

朱门/石阶/受到文化托管的日本木造圣殿——樱花树庭院。

「耐用千年的木材桁架与钉子」——一般而言国家级古迹均以石造建筑居多,这可说是稀世少有的纯木造建筑。建于腹地一角的木造仓库——保管了亦列入保护的神轿/称为「山车」的人力彩车等好几种祭礼用道具。齐聚在这栋被视为城内日本人精神寄托的建筑物的<寄望之会>,已被宪兵队包围——进行攻坚。

枪火闪烁——杜麟太郎目不转睛注视着化为战场的圣殿。

身旁的乙——小心翼翼啃咬着棒棒糖。

「啊啊,花开啦。」杜——像是突然发现到,抬头望着头上的樱花。

变成花房的花苞——其中一朵的小小花辫,早先已被吹落。

杜的肩膀像是在隐忍什么似的抖动起来。

「……杜老爷,你在哭吗?」乙——有点担心/但不知要如何表示关心。

「恸哭。」寂寞的笑脸回望乙——没有泪水/只是悲伤的笑着。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乙——很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害杜更难过。

「那是,决定以我与我之身、丢掷敌人的心……」

杜断断续续地道出——在乙询问之前,干哑如风声的嗓音响起。

我了解(IchWeisses),恐怖分子悲哀的心(eintraurigewherzeinesTerroristen)。

言行不易分离的(WorteundeineHandlungsindunteibar),

一致的心(einherz)。

取代被剥夺的言语(EinErsatzvondenWortenvondenenausgeraubtwurde),

改以行动诉说的心(SeinHerzdasermiteinerHandlungerzahlenwird)。

决定以我与我之身丢掷敌人的心(EinHerzumeinenKorperbeieinemFeindzu)——

然而(Es),这又是真挚且热诚之人常有的悲哀(DerWegderMenschdermiternsthaftist)。

男人响彻心扉的朗诵——远处爆开的枪火/奋不顾身者扬起的临终哀鸣。

血染的圣殿——犹如泪珠般盛开的樱花。

骚乱当中仍充满静寂的人事物——深深笼罩着乙。

「——那是什么歌曲?」静静地询问。

「这是石川啄木的诗。我用别脚的德语随便翻译的。」

「啄木?」

「意同『啄木鸟(Specht)』,是某位日本诗人的名字。」

「哦……」

「日本曾是因幡白兔。」(注:出云神话之一,因幡国的白兔欺骗鳄鱼帮助牠渡河,快到河岸时鳄鱼发现受骗,白兔惨遭剥皮)喃语——说着乙听不懂的话语/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受到得杜的悲伤。「一心想踩著名为先进国家的鳄鱼渡河,却犯了愚蠢的失误,毛皮都被剥掉了。因而生出了言语被剥夺的那些人,也就是只能把自己当作炸弹投掷出去的那些人。」

「鳄鱼……?」乙感同身受的词汇——但是杜又说起别的事。

「那些人当中的今村蓉子,与她的叔叔今村晃教授,跟我一样都是<七望会>成员。我们跟俄罗斯人买了船,将七千名日本人从受污染的土地送出去。可是在港口被拦下,大家都死了。希望大家活着却杀害了大家。」

歉疚的声音——祈求的声音——大概两种情感都蕴含了的声音。

「结果,<七望会>成了<七亡会>。国家.国土.国民.国交.国史.国币.国财——七个全部阵亡的会,一切的一切全被鳄鱼剥夺了的会。如果不那么做,大家都会死。这间神社也是当时脱手求售的商品之一,这已不是我们的文物了。是我们在使用没错,所有权却属于这个国家,归文化托管国所有。那样一来,所有的一切迟早都会被鳄鱼吞吃入腹。」

「砰!」——忽然传来十分响亮的来复枪声。

腹地之外——于后方待命的救护车陆续开进来。

「……结束了。」死心的声音——两人一同伫立在现场等待,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妮娜来叫他们。

「老娘的体内也有鳄鱼。」

小小声的宣告——以为对方会不当一回事,但杜麟太郎微笑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直接就跟上对方的思维——宛如自己体内也住了一只。

「爸爸跟妈妈的身体被切成两半死掉时。」为什么这种事她会跟一个陌生人说呢——单纯的疑问/这是她第一次跟凤与雏以外的人提起。「我们搭的飞机遭到劫持而坠机。只有老娘活下来,身体被加装了机械。」

「那是911游戏。」——心中鳄鱼的声音再度复苏。「是被政府击落的。」「然后鳄鱼说,爸爸和妈妈会死掉都是恐怖分子害的。要老娘再遇到同一类的人就统统切成两半。那样一来,老娘也许就能见到天国的爸爸和妈妈呗。」

「小姑娘,妳是有成为刀刃的优秀素质。」温柔的嗓音。「也就是分辨善恶的咨质。刀刃本身是没有暧昧空间的。善归善、恶归恶。抑或是为善而恶、为恶而善。何为善、何为恶?是需要切成两半、划分得清清楚楚。妳心中的鳄鱼想必既恐怖又危险吧?再没有比问妳要为善或作恶更危险的抉择了。」

「哦——」莫名感到佩服——感觉对方像是在教自己,如何用言语牢牢压制住不知何时会炸开来的心头事物。

「我是钝刃(军人)。国家灭亡了,无法分辨善恶、亦求死不得。跟模仿切腹却连人头都砍不下来的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杜的语气中有着非常受伤、而且羞愧难当的感觉。

乙不明白个中缘由,但她还是笑了,很自然的笑容——拍拍对方的手臂。

「打起精神来。老娘会成为明王神的业物滴。教老娘合气道吧。」

杜麟太郎也受到感染,笑了——端详起乙来。

「被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一说,听了就开心。」

「嘿嘿。」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被当面称赞了两次标致,她也是暗爽在心。

将啃完的棒棒糖棒子丢掉,心想照着凤说的,学习礼貌的遣词用句也不坏。

妮娜从建筑物的方向走回——旁边跟了个身穿宪兵队制服的男人。

「这位是宪兵队的卡尔尤斯中队长。」妮娜对着杜说:「今村蓉子仍活着——目前正在接受治疗,并移送往BVT总部大厦、准备侦讯。可以请杜先生(MORISAN)一同前往吗?」

「她受伤了吗?」

「不是枪伤,而是刀伤。」男人说道。「伤在腹部——大概是切腹吧。」

紧绷的肩头顿时松懈。「我真的没脸去见今村教授了……」

小心翼翼拉了拉和服的袖子。「……杜老爷,你没事吧?」

抛给乙一个无力的微笑——杜重新面向男人。「只要能跟她说上话,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感谢您的协助。」男人礼貌回答——看向乙。「小姐是特甲儿童吗?」

「是的。」毕恭毕敬……模仿凤。「晚安(GutnAbend)。」

「实在很难说这是个美好的夜晚(GutenAbend)。」嘴角微微上扬=充满男人味的笑容。「小姐相当镇静喔。不像我们家的特甲儿童,因为接连看到切腹、自爆跟虐杀现场大受刺激,现在睡死了。」

「哦——」不可思议的回应——忽然发现对方的脸很眼熟。「大叔,请问你是不是巴士爆炸时,救了小朋友的人?」

劫持巴士现场射击孩童脚部的人——透过通讯车屏幕看到的。

「没错,正是『大叔』我。听说MSS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想不到连现场指挥官也如此年轻有为,让我更觉得自己像个老头了。」

男人坏坏的一笑——看着妮娜说。

「<寄望之会>是瓦解了,大队接力的原子炉(Baton)却仍下落不明。根据妳们提供的情报,似乎已传到<自由战士团>手上了。这真要感谢MSS高明的搜查。虽然迟了些,但宪兵队也动员了全队规模的人力。引发这起愚蠢事态的家伙恐怕正在某处大笑。但我打算告诉他,他不会笑太久的。」

「同感。」妮娜——眼神有如冰雕般冷峻。「我不会让他笑着结束。」

百万城邦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BVT总部大厦地下二楼=拘留设施。

固定在侦讯室内地板的长桌边铐着的青年——满溢杀戮眼神的核桃色眼珠/瘦削的脸庞。

头发被剃光的头——前额.耳朵后际.后脑勺。大脑整块消失=伤口覆有人工皮肤。

土哥.塞泽尔——其充满敌意的笑容,只有凤一人独自承受。

毅然——直视/拚命克制,不让悲痛溢于言表。

左侧墙上有镜子=魔术镜——另一边是BVT/MSS/MPB的人员,以及CIA的泰勒,正在观察凤与青年/并做记录。

「我看见了塞浦路斯的火。空袭的火。只要看见了那个,不管是谁都无法再恢复往常的生活。我们顿时明白自己的使命为何。诺其明白,哈利德明白,安娣蕾也明白。他们的父亲与母亲也明白。而妳,却杀了负有重大使命的人。」

对于青年的话语,凤一句也没有反驳——只是努力地倾听。

他是为了泄恨才会投降——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就是凤非查明不可的重点。

从事某种情报工作/谈判/控诉——不管青年的意图为何,都要反过来利用他、诱导他说出集团与原子炉的情报。

但是,开始对话不到十分钟,莫大的绝望便朝凤袭来。

「肩负使命的诺其早就做好与妳同归于尽的心理准备,我也继承了他的意志。」

露出凄厉笑容的青年——虽然人近在眼前,却有远在天边的感觉。

操着流畅得惊人的德语——但是他说的话、他的心与他的意志,统统都无法沟通。凤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心甘情愿让人摘除自己的大脑献给机械的青年——凤感觉得到,她与眼前这位有着根深蒂固「使命感」的对象之间,有个任何彩翼都难以飞越的鸿沟。

「——到底是谁赋予了你那样的使命?」

突然开口——饱受对方抨击之下,凤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是神(Allah)。这还用问吗?」

但青年只是提高了分贝——像是那么一来就能感到活着的价值。

「妳这听不到神谕的女冒渎者,我来告诉妳吧!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有个名叫冬真的孩子正在我的同胞那里。」

凤顿时呼吸困难——自己都感觉得到脸上的表情有多僵硬。

使用无线通讯——联络人在隔壁的御影。『……他说的是事实吗?还是——』

『恐怕是事实,小姐(Fraulein)。』御影歉疚的声音。『几小时前分析班一度追踪到他的位置,之后又不知去向。』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们希望妳专心搜查。巴洛神父也是强忍不安在协助我们,但他也说不希望让妳也怀着相同的不安进行搜查。不过,他为何会投降的原因,起码理清了一点。就是为了通知人质在他们手上好牵制我们。』

「怎么?吓到说不出话来了吗?妳这蠢货!」

牙一咬——按捺不了火气,克制不了死瞪着对方的自己。

「是你的神,数你们绑架无辜的老百姓当人质的吗?」

「住口,妳这机械做的杀人娼妇!妳的肉体还剩哪些部位是天生的?让我看看啊!」尽情嘲笑十十凤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对方愿意讲就让他讲。问他冬真的事。』御影——鼓励着凤/站在客观立场/以柔和的口气安慰她不管对方讲话多尖锐,都没必要感到受伤。

「……冬真先生人在哪里?」

「应该被带到赤鹿那里了。刚好可以作挡箭牌。」

毫不顾虑的说话方式——一心只想伤害凤。

『问他赤鹿的事。』

「……赤鹿是谁?」

「身怀蝎毒的战士。你们动不了他的。<沙漠劲旅>的赤鹿与我们正在保护『列车』。冬真也在那里头。」

『问出新的集团名了。快调查<沙漠劲旅>。』御影——乘胜追击的口吻。『问他「列车」的事。设法问出原子炉的路线。』

「……哪辆列车?你们这次是想占领列车好搬运原子炉吗?」

「『早就拿到手啦』。让天使吹响号角的是我们,我们正是负有使命的人。<贾哈尔之手>若没有我们<自由战士团>相挺根本就作不了战。因为他们是每次出战就哭哭啼啼祈祷的胆小鬼。净说些其实我们不想战争之类、不知羞耻的蠢话。我们一边战斗一边搬运。他们只负责守护组装过程。」

『问他组装地点在哪——』

「是谁不知羞耻啊!你以为你的大多数同胞会因此赞扬你吗!他们只会对胡搞瞎搞害得他们生活更加艰困的你唾弃不已!」

全然是诘问的口吻——已没心力再做诱导发问/也抑止不了不吐不快的话语。

「他们唾弃我,只因为我是真实。我是火。我是钢。是得到蝎子力量的蝗虫。是神赋与了我折磨你们的权利。」

『别理会他的挑衅——』

「既然你有那种心力,何不回韵给更多的同胞?既然你憎恨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们来就好!」

「住口。我跟妳这种半废铁人不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妳很快就会晓得。我要夺走妳的战力、切碎妳的身体,看看到底哪里是真的哪里是机械!」

『冷静下来,小姐(Fraulein)——』

「你们打算对冬真先生做什么!」

「可能会把他跟原子炉关在一起吧。他的精神状态现在极度不安定,体内肯定也快要溶化了。五分钟就会得白血病,过十五分钟就跟死人没两样了。大脑也会受到侵害。就算活了下来,也注定一辈子流口水跟尿失禁——」

「别说了!」

悲痛逾恒——忍受不了的凤道出了哀求。

「求求你……」

青年眼睛炯炯发光——漾开满足得几近无情的笑容。「我就是想看妳这样的表情。」

『……换手,凤。妳的问话很有收获。过来里这休息吧。』

凤站起身——朝以憎恨作为心灵最后支柱的青年,神色哀凄地说:

「你早点说的话,想看多少次本小姐都让你看。」

凤——出了侦讯室后,并没有进到隔壁的记录室/靠在走廊的墙上/调整呼吸。

替换她进去侦讯室的是BVT的人员——御影来到走廊,跟她说话。

「妳做得很好了,小姐(Fraulein)。」

鼓励与安慰——凤甩甩头拒绝/这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她都只觉得椎心刺骨。

御影慢慢解开她的心结:「妳让他供出了不明集团之一,还有赤鹿所属的集团名称。也理清了原子炉的搬运是由<自由战士团>负责调度的事实。他们威胁以冬真小弟当作挡箭牌,是为了突破我们的包围网。我们还来得及救冬真小弟。」

「那个人……实在是病人膏盲的邪恶化身。」

从记录室出来的泰勒——与动摇截然无缘的态度。

「但是如此一来,我们执行正义时就无须踌躇了。」

凤脸色一正,抬起脸来——燃烧般的目光凝视着对方。「就是正义来不及解救他,他才会变这样。先生还不明白吗?」

「小姐(Fraulein)!」跟这种人说也是白搭的表情。

但是,凤停不下来——也克制不住。「他就是因为深信的正义被夺走,不得已只好以憎恨作为粮食呀!正因为他想执行本身的正义——」

「所以他才想要核子武器?」犹如听到无聊的笑话,露出苦笑。「记住,恐怖分子没有正义可言。看来妳已经忘了这个事实。」

直接反唇相讥——对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深信不疑,病人膏盲的善人。

凤——话被打断/说不出话来/目光移开跟土哥没两样,难以沟通的男人。

走廊彼端传来明快利落的脚步声——妮娜。「盘问结束了?」

「换人侦讯中。」御影——看也不看泰勒。「凤小妹完美达成任务,问出了好几条大情报。特别是……冬真小弟的下落。」

「做得好。」妮娜的褒奖——温柔地触碰凤的肩膀。「休息一下。巴洛神父很快也会来到这里,协助我们盘问土哥.塞泽尔与分析牺脑体武器。」

凤——努力打起精神。「不用了,我很好。乙小姐呢?」

「与杜先生(MORISAN)在另一个房间。待会要盘问今村蓉子。她的腹部受伤呈现休克状态,BVT似乎打算趁她恢复意识时注射自白剂。」

御影愣住。「对受伤的人注射自白剂?可能会加速死亡。」

「有优秀的医师在场就不用担心。」泰勒突然插话:「我也过去。身为先进国家的一员,对于坠入地狱道的女斗士也极有兴趣。」

盘问重伤者的房间——兼急诊室的一室。

进入隔壁记录室的妮娜/泰勒——接替凤与御影的位子,负责盘问土哥.塞泽尔。

在魔术镜的内侧执行业务的大人们——录音录像/测谎机/生命维持装置运作中。

孤零零坐在角落的乙——双手抱着日本刀。

「那是?」妮娜问。

「杜老爷请老娘保管的啦。」

妮娜点点头——一面与泰勒保持距离,一面看着魔术镜另一端。

卧床的女人——旁边坐着杜/与随行医师。

『接受协助复兴的国家,俨然成了先进国家的家畜。这一点,我是在祖国灭亡之后才深刻体会到。』女人=今村蓉子——以日语对话。

口译官翻译成德语——同时启动声音分析自动翻译系统。采取双重措施以防误译。

『所以你们才会去拜托「鳄鱼」那种败类?那家伙可是专门吞食弱小的邪魔歪道。』

『不,<收获>也只是协助集团之一。他们负责潜进森林、拆解卫星与原子炉交给我们搬运。他们似乎另有别的交易要忙。』

『交易……?』

杜麟太郎歪头纳闷——记录室内的妮娜与宪兵队员们也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妮娜——危险的表情。「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是说<收获>也在卫星坠落现场?」

『可以说明一下吗?妳说的那个交易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应该是跟卫星有关的吧。我们只是按照计划,根据拖车发出的通知采取行动。<收获>一次也没有跟拖车联络。』

『拖车?』

『集团之一拥有的工具。运用原子炉制作<666>的道具里头一应俱全。至于是哪个集团所持有,没有一个集团知道。』

『「鳄鱼」又是用什么名义,骗你们组织底下的年轻人背负炸弹?』

『支持原子炉搬运路线本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与我们交换,说要去从事某种交易……反正,那种人只会为了钱做事……』

『「鳄鱼」完成了职责还不离开,是想拿到钱再逃出城吗?』

『对……』女人的目光忽然失焦——犹如幽灵般面无表情。『大师……恳、恳求大师送我最后一程……』

『傻瓜,妳会害我犯下杀人罪的。』温柔的微笑。『告诉我,原子炉现在在哪?』

『已经在轨道上了……我知道切腹尚不足以洗清我的罪孽……但是……』

女人的意识中断——医师慌忙量取女人的脉搏,准备药品。

记录室——乙哀伤地抱着日本刀,望着静默的杜。

「盘问暂时中止。请回来这里。」BVT局员说。

妮娜迅速回头——表情冻如寒剑。「这是怎么一回事,泰勒次长?你不是说<收获>是拖车的持有者,也是这个计划的核心团体吗?现在听起来,<收获>根本就是别有所图。」

泰勒——与另一位BVT局员交头接耳/瞥了妮娜一眼/面不改色地说:

「自白剂有可能白用了。」

「……什么?」

「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今村蓉子罹患了癌症。为了减轻痛苦正在服用抗癌剂。因此自白剂的效果也大打折扣,脑子不听使唤,容易胡思乱想。」

「抗癌剂与自白剂会互相抵触?听都没听过。」

「病例少之又少,但确实是有的。本人认为她的口供并不正确。而是受制于混乱的脑袋、无法克制妄想,而说出自以为是的假事实。」

「你是说她刚才的证言全是妄想?你想藉此敷衍过去吗?」

「本人自有方法证明我说的才是事实。待会会为她注射能中和抗癌剂效果的强力自白剂。」

「那么做岂不是要她毙命?你看看她,已是风中残烛了!」

「所以刚刚本人已透过这边的局员向BVT确认是否可行。这里的设备顶多只能让她勉强活着,无法取得正确的口供。我已安排将她移送到医疗设备更完善的医院,借用一问病房作为侦讯室。」

「你这浑帐,休想为所妄为——」

「没时间犹豫了,MSS副官阁下。我跟BVT已谈妥。请妳们遵照高层组织的意愿。再不快点,一切就太迟了。」

妮娜绝美的脸庞满溢冻结的怒气——闭上嘴,揣测对方的本意。

背后,杜麟太郎一副虚脱模样进到记录室——乙立刻起身迎上前。

「谢谢妳啊,帮我保管这家伙。」杜——接过日本刀/将兼具国宝与护身武器等双重矛盾身分的物品夹在腋下。

「杜先生。」另一位BVT局员进到室内。「今村教授已结束宪兵队的约谈,正往这里来。希望您在后门等他。等到今村蓉子的移送准备一就绪,我们再去找您。」

「好的,谢谢。」一副快虚脱的模样回应——朝魔术镜另一端正准备转院的女人看了一眼,又和蔼的对乙一笑。「我去挨一下骂就回来。」

「老娘陪你一起去。」神情肃穆地说。「妮娜,可以呗?」

「保持无线通讯。移送完毕后,妳跟凤就回总部休息。雏已经归营了。」

妮娜——边用手机联络事项边走出记录室。

乙和杜跟在妮娜后头来到走廊——从地下室走到地上,朝后门走去。

「你还好吗?」乙——露出难得的关心神情。

「我是在气自己的窝囊。为什么会害大家落到这步田地……」

让监视出入口的BVT队员看过通行证后,两人来到屋外——夜凉似冰的户外。

偏远的角落——地下停车场出入口处,慌忙集合的BVT车辆/对向车道驶来救护车。迅速搬送、护卫——载送今村蓉子的车辆。

「CIA的人说,刚才的口供全是谎言。你也认为那个女人说了谎吗?」

「不,就算她说谎也改变不了什么。寄望之会的同志全死了,她又何必在死前对『鳄鱼』的事撒谎——」

砰!

突然,枪声响彻附近一带。才刚从BVT大厦腹地驶出的救护车发出尖锐煞车声停下——跟在后方的装甲巡逻车群迅速包围、展开护卫。

乙眼睛睁得圆大,整个人僵住。杜一个踉舱,后背撞到建筑物墙壁。

「是狙击!」远处的BVT队员朝通讯机大吼——活像挨枪的人是自己,发出哀鸣:「有『埋伏』!『嫌犯遭到枪击』!!」

一听到紧急通报,凤就冲出记录室,在走廊拔腿狂奔,穿梭在吓呆了的BVT局员之间,一到屋外旋即机甲化——展翼飞翔。

「快出来!」

吶喊——被扑来的劲风吹得无声无息。

「快出来射击本小姐!快啊!现在就开枪!」

挺身而出成为标靶,以探测对方的位置——但是敌人已达到目的,自然不予理会。

『凤……』慌忙机甲化飞上天空的乙=明知凤此举根本没有用,她还是无法放任不管地跟了上去。

凤——飞快在周围盘旋/探测/搜寻不知躲在何方的狙击手,继续飞行。

乙——茫然地停悬/只能旁观在空中瞎飞的紫光,什么忙也帮不上。

妮娜的无线通讯:『凤!下来!搜查交给BVT队员就好!』

『嫌犯呢?要不要紧?』

『……已经死亡。妳们立刻归营,别再浪费体力。』

旧城区上空——乙不安的遥望着恸哭不止的紫色彩光。

忽然,乙的彩翼探测到某种信息——俯视下方的街道。人影特征=身穿铁青色和服的杜麟太郎,离开BVT大厦的腹地,进入建筑物之间的狭窄通道,消失了身影。

不自觉朝向那边飞去——来到通道的正上方。

无人——注意到路中央放了个东西,迅速降落捡起来看。

居然是方才杜还夹在腋下的日本刀。

「……杜老爷?」

没有回应——凤还在上空,空等狙击手的反应。

茫然伫立的乙——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像是快被拖入黑暗的地方。

观光名胜密集的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环绕旧城区的环城大道(Ringstrsse),行驶其上的面包车——车体印有保全公司商标/驾驶座与副驾驶座坐着身穿制服的男人。

后座——夹在穿着同样制服的两名男人中间坐着的杜=左右都有枪抵住。

滑动座位与杜面对面的微笑青年——海英茨。「谢谢你乖乖合作,杜先生。托你的福,我就不用杀今村教授了。」

杜——双臂抱胸/态度平静。「……说今村教授要来,是骗我的吗?海英茨少爷?」

「那倒是真的。只不过杜先生反抗的话,我随时都能杀掉今村教授。」

「你掳走我又能干嘛?」杜——感到很不可思议。

「今村蓉子没有自裁,这样就麻烦了。所以在情报操控上需要你的协助。也就是说,是你通风报信,导致今村蓉子遭到暗杀。」

「那是谁画的蓝图?」

「好妙的譬喻。是谁画的蓝图吗?有各式各样的人想在图上乱画一通,但只有少数被遴选上的人『有此荣幸』。你只要肯乖乖听话,我就让你们见面。毕竟我也不讨厌杜先生。你不妨借此机会成为我们的伙伴吧。」

「少爷,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让这座城市的人瞠这种浑水?你担让这个国家灭亡吗?」

「不是的,杜先生。这一切全是为了市民好。这是为了真正够资格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而设的计划。为了将这国家导向强大的正途,大家都拚命在工作。因此,你也要为了我们工作,杜先生。这是住在本市的人民应尽的义务。」

BVT大厦最上层——贵宾室。

墙上的巨大屏幕+又厚又重又长又大的家具+直接连接全组织的终端机——站在屏幕前的埃贡=傻眼。

「竟、竟然在本大厦的大门口遭到狙击……实在太丢脸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不用感到难堪。」威风凛凛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三名男人之一……胸前别有未来党党员胸章。

「BVT也不过是接受外国机关的要求,按照标准程序应对处理罢了。」浅浅冷笑——议员胸章。

「至今还被敌人要得团团转的现场部队才有问题。」施压的眼神——官阶章。

「是……」埃贡——吞下反驳/宛如被绑死似的直立不动。

「姑且不论重要证人中两人已死,另一人还没有大脑哩。害我看到如此恶心的东西。」心浮气躁的党员胸章。

「国法研才女海嘉似乎陷入了苦战。不论MSS的搜查结果如何,都别想归咎到BVT头上。」声音愉快的议员胸章。

「接下来十二小时内,若没能击溃剩下的六个集团,就势必得出动军队。你快趁现在做好准备,好将指挥权移交给我们。」不容分说的宫阶章。

「是……现阶段正在进行的搜查呢?」

「继续。尤其是MSS,就让他们孤军奋战下去。」堂页胸章。

「万一出状况,责任统统让他们去扛。BV毫发无伤。」议员胸章。

「BVT只需告知国民结果。反正有军方出面镇压。」官阶章。

「可是,万一核武在那之前被启用……」

「我们不会灭亡。」

议员胸章笑着说——党员胸章与宫阶章均点头同意。

埃贡——哑口/对于面临天大紧急事态仍不为所动的三人感到恐惧,像是胆怯的螳螂缩起了身子,动也不动。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四楼=队员宿舍。

归队的凤+乙——与先行回来的雏一同去淋浴室。

原则——淋浴时务必要两人以上同行,互相照顾。

防止发生机率数万分之一的意外=万一热水温度影响到手脚引发故障而无法动弹,即使是小小的水洼也可能溺毙她们。话虽如此,每次三人共浴并不会沉浸在戒慎恐惧的气氛中——而是「大家相亲相爱一起入浴」的习惯使然。

凤——在淋浴间里从头冲热水澡、麻痹了的疲劳感觉渐渐复苏,对于之后「不得不休息补眠」一事也感到些许震惊。

原则——每天都要有充足的睡眠=以免大脑疲劳造成空中机动能力显著衰退。

现在叫本小姐「睡觉」,本小姐哪「睡得着」?

她从来没如此不安过,现在叫她忘掉一切睡觉去,比命令她做不讲理的事更教人受伤。

无脑青年怨嗟的笑容——冬真现正惨遭毒手的各种想象。

爆破与狙击——失去的两名嫌犯。

再加上,留下日本刀突然失踪的杜——现场陷入混乱=是被敌人绑架吗?还是杜原本就与犯罪集团有挂勾?

今村蓉子的供述——与CIA的情报矛盾的内容。

到底是哪一方说了谎,目的又是为何?整起事件又受到多少虚伪蒙蔽?

整个人快被接连发生的惦念漩涡吞没——设法甩开那些思绪,出了淋浴间。

更衣室——已穿好内衣裤的乙在吹干湿发/雏包着大浴巾困倦地看着虚空。面前突然出现了吹风机——表情木然的雏瞪大了眼睛/乙粗手粗脚地帮她吹干湿发。

凤不在的时候,对雏总会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乙——尽管对杜的下落也很挂心,却绝口不提这件事。

凤拿着毛巾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身体。

声音——「妳的肉体还剩哪里是天生的?」

在心中回复——这就是「我现在的肉体」,「全部」都是。即使手脚不是天生的,但只要我不失去「这就是我的手脚」的认同感,「那就等同于完整了自我的肉身」。

回头——拚命取回坚强的个性,冷静命令手脚与自己,呼唤两人。

「好了,两位小姐。快回房睡觉吧。可能无法睡很久,马上就会被叫醒,但我们还是要努力地补眠。等醒来后,本小姐会再发护身符给妳们。」

百万城邦第九行政区(Alsergrund)——近几年来增设的货物列车停靠站一角。

冬真坐在像是警卫室的小屋角落椅子上,看着沉默寡言的土耳其裔男人在通讯终端机旁一直抽烟喝咖啡,发现自己渴望能吃一顿温暖的料理、热水澡与舒适的床更甚于获救。希望能不时拿起放在旁边桌上的水跟面包咬一咬,也希望能自由去上厕所、站起来伸伸懒腰。但是,目前他最想要的还是床了。好想忘掉一切躺得平平的,想解救除了茫然还是茫然的脑袋——

精神疲劳到极限的状态下,小屋的门突然打开来。

冬真心中立刻燃起希望,因为他看到进来的是眼熟的保全公司制服。

胸前绣有社名——<三冠保全(DreiKronen)>。

教会签约合作的保全公司,亲切又优秀的数名警卫跟着海英茨一起现身,接着是被警卫用枪抵住的亚裔男人进来。

冬真先是一愣,明白持枪保全不是与自己同一国的失望接着伴随而来,最后顿悟<三冠保全>跟海英茨是同伙的事实——原本就被绝望染色的精神状态,又狠狠挨上一击。

事实——他们正是能够进入祭司室的人/能够偷听、也能装窃听设备的人/有机会观察自己与巴洛神父一举一动的人/随时都能杀害巴洛神父的人。

脑袋逐渐空白,心灵却无法再承受更多打击,以「放弃吧」、「别去想」、「释放所有的感情」的想法,张起精神上的防护网。

结果——冬真只是虚软无力地望着他们,肩膀被海英茨压住。

「我还以为你会更吃惊的,想不到你这么坚强。」

冬真逃避现实的呆滞模样,似乎被误认是大器的表现。

亚裔男人被迫坐在附近的座椅——望着自己这边。「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反射性回答。「冬真.约翰.门德尔。」

似曾相识的面孔——看到和服才想起来。他是在<维也纳塔>见过的亚洲人之一。

「冬真是我的朋友。」海英茨大言不惭地说。「这位是杜麟太郎先生,是日本人。也是很久以前,救了家父一命的恩人。」

「……恩人?」冬真回问——脑袋稍微清楚一点了/日本男人一在身旁坐下,他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家父的身体不是从以前就那样。是被恐怖分子枪击才变那样。当时多亏杜先生出手相救,虽然家父为了延命而失去的多如受到诅咒,仍对杜先生相当感谢。」

杜突然发问:「你父亲跟这起事件有关吗?」

海英茨笑了。「那个人什么都不知情,整件事都是我在操作(Handhaben)。」

「这样啊。」杜——兴趣缺缺的响应/对着冬真微笑。「不管那个了,我想睡一下。可以让我躺一下吗?弟弟,你也想休息一下吧?」

体贴——冬真明白杜是在安抚自己。泪水差点夺眶而出。紧张不安得发出哀鸣的心稍微平静了一迪一。

但是,海英茨却说:「那可不行,赤鹿在叫我们了。来,走吧。」

短暂放松结束,冬真从座位上被拉起来——在杜关怀的视线守护下离开小屋,跟着保全来到有多条轨道并排的列车停车位。

夜晚的铁道——没有站员。因为是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的警卫重地,一旦进去了就真的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MSS会循线追查到本国的保全公司如此大规模协助敌人吗——万一没查到,他们会来救自己吗?

思考能力稍微恢复之后,悲观的念头又再度浮现——心灵又命令「放弃」。

别去想——绝望的思绪切削着心灵/疲劳涌现/压力过大而呼吸困难。

在他遵照心灵的指令张起防护网时,来到了轨道上有三节大型货柜联结的车位。

中央的货柜重重上锁,前方的有一群武装土耳其裔男人出出入人,后方的是空空如也。

海英茨指着正中央的货柜。「原子炉就放在那里面。」

身体反射性颤了一下。「咦……?」

「不用担心。它包了七层铅板,还上了混凝土密封固化剂与冷却剂。根据<塔夫塔>的计算,还能撑上三小时。这要感谢<寄望之会>与<自由战士团>的活跃。」

猛然惊觉——沐浴在灯光下的土耳其裔男人们=脸色苍白/脸颊猛起水泡/脖子浮肿。

出现辐射曝害的症状,扛着枪械默默进行作业的男人们,在冬真眼里就犹如恶灵一般,顿时倒退两三步——一个很粗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再一小时就出发。」德语——有亚洲口音。

冬真转过头,看见一位扛着巨大来复枪的男子与一名印度裔男子走来。

「了解,赤鹿。奎师纳也要一起去吗?<沙漠劲旅>的两名勇将同时出马,什么都不足为惧了。」海英茨假面式的亲切笑容——两名男人无动于衷。

「那小子就是挡箭牌?」扛着来复枪的男人——赤鹿=虽然是德文名称但应该是日本人/仿佛能无情舍弃全世界的淡然态度。

「没错。土哥应该将我们握有人质的消息放出去了。分析<666>的巴洛神父要求救他的话,公安局也不能撒手不管。」

「上车。」

赤鹿下巴努了努——冬直五刻被周围的土耳其裔男人架住手腕,成为名称与意志自己都无法认同的,名为「人质」的物体,被押进殿后的空货柜中。以为门就要被关起来时——

「慢着。」赤鹿以蛇般迅敏的动作举起来复枪上膛,瞄准货柜里头。

冬真的心脏发出了「怦咚」巨大的声响——周围的人也全都愣住。

直盯着货柜里头的赤鹿——忽然放下来复枪/用下巴努了努。

「……关上。」

一度以为自己会遭到射杀的冬真全身虚软——货柜门发出喀啦喀啦响,关了起来。

「拜拜。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再相见。」

海英茨笑着说——门被完全关上,外边响起上锁的声音。

本以为会被关在黑暗中,脚下碰到了手电筒——借着那个的亮光打量起四周。

很大的软垫/宝特瓶装矿泉水——然后就没了。

坐在软垫上靠着墙壁——用水滋润紧张而干渴的喉咙。

因为四周都没人而感到安心——疲劳逐渐涌现。

外头持枪的男人们叽哩呱啦的,他的意识仍是被拖进了梦乡。

忽然间——黑暗中像是有「东西」在移动,但在他确定是什么前已闭上了眼。

全身虚脱,这次真的什么都不管了,脑中某个角落浮现「为什么猎人就是打不赢蝎子呢?」的想法。

谜题——「想活着再听听她的声音」。再看看她的笑容——就像那天,他们一起被关在某个地方时,她给他OK绷时的笑容/赐予了他勇气.温柔.喜悦的符咒。

抱着最后的希望入眠的冬真,耳朵旁响起了压低音量的窃窃私语。

「那个叫赤鹿的男人是不是内建了震压式雷达?」

冬真困到眼睛睁不开——累到分辨不出这是梦里/还是货柜外的说话声。

「就算是,他也没有火眼金睛能看穿妳的透化防壁。别担心,皇。」

「问题是,这么一来不就连我们也被关起来了?」

「原子炉就近在咫尺。要他们带我们找到理察.特拉克尔,这是绝佳地点。况且我们也不能让门德尔博士的儿子死掉。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咻地现身的少女——窥伺微弱手电筒照射下的冬真睡脸。

「长得真可爱,鼻子的形状跟门德尔博士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小子迟早有一天也变得跟开发出我们的那位恐怖大天才一样。」

「多亏门德尔博士,我现在才能以妳的手臂之姿存活于这世上。我们也稍微睡一下,进入充电模式吧。」

「晚安,萤。我会在痛宰理察.特拉克尔之前叫醒妳。」

左臂=发出「哔、哔」的电子声——整只手臂像是突然没了力气。

少女转动左臂——像在确认转动「那个」的是自己。

走到墙边——坐下/宛如幽灵,一点声响也没有。

凝视着酣睡入眠的冬真,双臂抱胸缩起身子,咻地身影再度消失。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神清气爽、穿戴整齐的海嘉——结束短暂的补眠,回到工作岗位。

换妮娜去补眠——由御影指挥现场。

办公桌的屏幕之一出现女人的脸=神情木然的分析课课长夏琳。『敌人确实试着侵入主伺服器分支机构。与其说胆子大,不如说他们根本就豁出去了。根据分析结果,断定敌人设定铁路为原子炉的搬运管道。不过再怎么说,列车都是阻止得了的呀,真奇怪。』

「他们肯定想出了我们『阻止不了的手段』。」

「我们也正朝这个方向预测他们会如何突破我方的包围网。」

「谢谢。请继续进行分析。」

结束通讯——陆续下达指示,确认针对「对话」的准备已就绪。

线路始终开启的窗口画面一片漆黑——时间算得刚刚好,再度开始通讯=映照出黑暗。

开始录音录像——防止窃听机器启动——声音分析运作——隐约可听见男人的呼吸声。

海嘉慢条斯理地停顿了一下才说。「那群无耻的信徒操弄虚伪,最初夺走的……就是『证人气尽管您事先已警告我,我还是犯了相当大的失误。日本人以及俄罗斯人集团的两名主嫌均遭到杀害,搜查退后一大截。无耻的正义信徒所给的资讯『一开始就是伪造的』可能性刚刚已获得证实。」

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好打开更多的情报之门。

「您暗示我,七个集团中『最初也是最后』的蝗虫具有苦艾草之火的背景,意图夺取整个国家。六个集团为了谋求己身之利而打击这个国家。然而『第七个集团』的本意,是『为了将这个国家变成已有』。如果那就是七的数目涵义,最后推翻有核武背景的政府,就是武装政变事件的全貌。那么,第七个集团『并不打算』使用核子武器?CIA跟『第七集团』有勾结?」

噗——不管听几次都觉得很不祥的通讯中断音。

接着造访的讯息——海嘉察觉自己万分期待。

费尽心力才到手的剑,锐利度不会因为恶作剧而有所损伤。

妳的答案很接近了。但是,不可被内心的答案迷惑。

伪圣杯再美也是假的,若不打破谎言,真实自会远离。

正义的信徒能得以寡廉鲜耻,乃是因为奇迹式的隐瞒。

默示录宣告的不外乎救世主与神之国的到来,并不是灭亡。

两者共通的奇迹是?

就算是蝗虫已来到王国面前,也会因为使用深渊而脆弱地崩毁。

卡尔.克劳思

仔细解读讯息——让人联想到老师与学生、父亲与女儿之间的书信往返,不由得「打起哆嗦。」

将突然涌现的那种情感强制搁到一旁,忆起自己该做的事项。

恶作剧而受伤——这是警告——推理越正确,答案越容易呼之欲出。

一语中的的忠告——就老实接受对方的好意吧。

朝向另一面屏幕确认部队现况——确认结束休息的战术第二班已回到工作岗位=开启通讯线路。

长相精悍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一角。

『怎么了,妮娜——』

话到一半停住的日向——出乎意外的神色立刻一整。

『长官,发生什么事了吗?』

立刻察觉状况有异的追踪能手——竟能找到这种好人才的满足感=忍不住嫣然一笑/日向讶异地皱起眉头。

「有个紧急任务要你脱队去调查。我这就将信息传送过去。就算有别的部队申请支持,也请以这起任务的搜查为优先。」

『请问是要调查什么?』

「今村蓉子狙击案,以及『鳄鱼』,也就是罗曼夫.西科尔斯基炸死案。现场检证、遗体确认、推断犯人,每一项我都要『你用你的眼睛』去判断。」

『长官是要我确认CIA情报的真伪?』

无可挑剔的敏锐——的确是被恶作剧也不会有所损伤。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重要的是找出正确的事实。合理性推测的另一端,会有多出人意表的事实,我要你统统挖出来。」

『了解。』可靠的应答——结束通讯。

看着手表——大约再两小时,天就亮了。

政府统筹总部还关在地下大规模设施开会,明知效果不彰,海嘉还是制作了希望军方派兵延期的请愿书——来电声响起。

桌上屏幕——分析班=夏琳。『那个假想现实空间产生了讯息。内容是「第四位天使吹响了号角」。』

「即刻传达给全体部队。镇定讯息收讯位置。」

『了解。』结束通讯——正好二刚一后,来电声又响起=桌上的电话。

免持听筒。「敌人有动静吗?妮娜?」

『是。虽然我们与宪兵、当地警官连手进行包围……却无法出手。敌人占领了货物列车。敌人之所以采取电子侵入方式,好像不是要确保原子炉的搬运管道畅通,而是夺取「某种特殊目的的列车」。』

「妳说他们占领了什么?」

『货物列车。「十七节石油油罐运送列车遭劫」。另外联结了三节货柜,原子炉疑似就放在其中一节。我们如果开火,不只这一带会化为火海,预料也会有大量辐射性物质「散播开来」。敌人打算让列车本身化为不发生核爆,但会散播辐射物质的「脏弹」,夺走我们一切攻击的方法,强行突破。』

第五号角「开启无底深渊之钥」

百万城邦第三行政区(Landstrasse)——维也纳中央车站。

三道彩光飞来——紫.青.黄。

在上空五百公尺处待命——以探测机能与肉眼掌握这一带的动静。

车站北侧——通往维也纳北站的路线,占领了货物列车的集团=<自由战士团>。

过去被MSS联合宪兵队追缉了好几小时、出动全体支持组织击溃的集团余堂一——几乎所有人都呈现出辐射曝害的症状,身上背炸弹的敢死部队。

重重包围的治安组织部队——束手无策。

油罐上印有『燃料运输』的文字——每支部队都不敢轻举妄动。

乙——大无畏。『好厉害。那些家伙当真想连街带人统统烧掉?』

凤——不动如山、保持冷静。『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突破重围,将原子炉送抵目的地。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就自爆……妳觉得呢?雏小姐?』

雏——炸弹魔怯懦的眼神。『嗡嗡作响。前面跟后面最黄,又嗡嗡响个不停。只有中间的箱子是另一种感觉,是更恐怖的感觉。』

忽然脑中被动接收档案——列车+油罐的构造/供电系统/操控系统。

『终于拿到详细资料了。』刚才还在补眠的妮娜——跳起来冲到现场/从通信车下指示。『敌人入侵主服务器分支机构时留下了纪录,但从行政部门的服务器调出档案花了点时间。战术班正在一公里外的铁轨周边待命。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开战。等敌人移动、驶抵多瑙河上,才能一决胜负。』

比对档案——前方九节.后方八节油罐之间联结了三节货柜车厢,联结之处安置了炸药。

「正中央」——雏所谓「更恐怖的感觉」的货柜=内部有阻碍探测的材质。

恐怕是大量的铅板——以防堵辐射外泄。

「原子炉」——自那一夜森林追丢以来,第一次在伸手可及的距离内。

妮娜的无线通讯:『土哥.塞泽尔正由巴洛神父与治安组织人员盘问。刚才他已经言明冬真在该节列车的「货柜之中」。』

前方货柜有复数武装犯出出入入——只有后方货柜由外面上了大锁。

那是关人质用的牢笼。

确信——缓缓接受这个事实/不让焦急与怒火乱了平静的心绪。

『「冬真先生」就在「那里面」。』

乙+雏——默然明白凤的话语/三人共通的意志。

握住机关枪——确定内心没有会使人失去正确判断力的憎恨情感。

冷静的使命感——胸中蕴藏着比怒火更炽热的满腔热血。

不久,随着「铿——!」的巨响,列车开始移动。

『列车移动了!最终截击地点设于多瑙河上的铁桥!在截击之前不能让敌人自爆,尽量去除威胁!』

妮娜果断的指示——自空中展开奇袭,切离满载爆炸物的车厢。

配合列车的运行,巡逻警车与装甲车阵出动/先行绕到前头/封锁铁路的车辆纷纷走避。

紫.青.黄三道彩光一口气下降——从大楼群死角接近铁路。

埋伏静待维持四十多公里时速行驶的列车抵达——再三确认未设置爆裂物的联结部分/电源系统=以防万一破坏了输电线,列车停下,敌人逼不得已只好选择自爆——不到一分钟,截击准备就绪。

悬空在大楼之间的凤——举起机关枪/上膛/瞄准目标。

扫射(哒哒哒!)。「本小姐前来伺候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吶喊——磁化弹化为一束/精准无比又二话不说的突击。

瞄准油罐与油罐之间——彻底击碎末设置炸药的联结部分。

成功切离后方两节油罐——数台巡逻警车连忙停下,进行扣押。

雏的探测——炸弹魔直觉性的理解。『果然从后方着手就没问题。就算没了也不要紧。只要不是从前方,就肯定没问题。』

凤=疾飞——与乙换手。

突击滑翔——青色火炎。

快速逼近列车=化为一阵疾风,于行驶列车的狭窄空隙间准确地穿梭。

将联结部分一刀两断/火花飞散/又成功分离两节油罐——敌人死命还击,也捕捉不到空中机动特甲儿童的身影。列车驶抵离多瑙河岸数百公尺远的位置——车头后方尚有九节油罐/三节货柜/四节油罐。

若将后方油罐全部切离,就能一举飞到货柜处——不必担心爆炸就能救出冬真。

举起机关枪的凤——忽然探测到敌人的动静。

印度系男人——在地下铁袭击妮娜的男人正令一心想自爆的武装犯于各个油罐间移动。就在她领悟到这是在预防联结部分遭受攻击时——

印度人的头冷不防被「轰」成稀烂。

——什么!?

内心震惊不已——「砰!」枪响迟些传来。

又两名武装犯的头陆续被轰爆丧命=掉落铁轨外。

『敌人挂掉了耶?凤?』『他们怎么飞出去了?凤~?』

透过探测机能验明正身——大感意外。

竟然是「友方的狙击手」——可能是由河面上与铁桥平行的桥射来。

距离太远一下很难捉到正确位置——藉由枪响的分析确认是巨大超传导式来福枪的狙击。

那不是普通人掌控得来的装备——答案在脑中闪现=宪兵队的「特甲儿童」。

如有神助的援护——内心充满感谢,立刻针对联结部分再展开攻击。

举起机枪/上膛/瞄准——剎那间。

最靠近车头的货柜门突然大开,恐怖的恶魔现身。

探测——只能捕捉到一点点=从货柜中伸出长又大的来复枪枪身。

「砰——!」

猛烈的枪声——跟那晚在森林里偷袭自己的枪声声纹一致。

友方的狙击(follow)瞬间销声匿迹——抱着炸药的武装犯冲出联结部分。

她马上理解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反应。

刚才击倒敌人、与自己等人不同组织的特甲儿童——位于连自己都无法马上抓到位置的远距离,堪称稀世少有的某位狙击手,被敌人的远程狙击击倒了。

百万城邦第一行政区(InnereStadt)——BVT总部大厦地下二楼=拘留设施。

搜查官与巴洛神父在桌上摊开设计图,盘问无脑青年——阐明威胁。

「……没错,那玩意现在『在我的身体里』。」青年笑了——脸上的生气一点一滴消逝。「在钢铁身里……『那个』就在为达成使命的火与钢里。」

巴洛神父——抚触印刷好的设计图之一/沉重的声音。

「你是说这东西……这个内爆型装置藏在牺脑体武器里吗……」

「当我觉醒时。」青年——眼神变得空洞/声音失去了气力。「我……真的有成为……钢铁的感觉了……要出动了……我会睁大眼……看着你们直到最后一刻……」

随着BVT局员神色慌张地进入室内的专属医师——为青年诊脉。

「真主至大()……」

青年的喉咙发出空洞的鸣响——医师让他躺在地上。

「……父亲、母亲……」

身体瞬间没了力气。宛如被关掉电源的机器。生命自肉体消逝。

巴洛神父——侧过脸,不忍心看断气的青年/朝搜查官沉重地告知。

「请马上通知现场。牺脑体的本体已经死亡。沉睡的容器不久就会苏醒了。容器本身很有可能就是『核子弹』。」

百万城邦第三行政区(Landstrasse)——朝多瑙河河岸驶去的列车。

活生生目击敌人的狙击——紧接着第二弹又射出。

朝两百公尺的高空——黄色彩光爆出火花。

队员遭受攻击的讯号在脑中忽明忽灭——浑身冷颤。『雏小姐!』

『雏!!』旋即飞去的乙——想接住摇摇晃晃坠落的雏。

但是黄色彩光很快又展翅飞翔——祖母绿光芒=再次传送特甲。

『彩翼被打坏了~』胆怯的哭泣——Z字飞行/闪避狙击。

凤——安心的同时也提高警觉/自身也采取回旋飞行避免成为标的物。

怀着炸弹站在联结部分的武装犯们=突然朝空中乱枪扫射。

不容许接近的狙击手——唯一的死角就是其顶上的位置/举起机枪。

那位狙击手恐怕就是指挥全体集团的司令官=那号人物一旦遭到射杀,陷入绝望的敌人不知道会不会自爆——推测的担忧与确实的截击成了天秤上的两难。

当机立断——这个恶魔该「在此」击倒/否则就会失去胜算。

在她决定连同货柜、对方的肉体与来复枪一并破坏的那个瞬间——自己完全停悬在半空的状态正是绝佳标靶,这个想法伴随着恐怖浮上心头。

使尽全力移动——接着,冲击到来。

贯穿货柜飞来的子弹,因为<饰耳(ohr)>的抗磁压偏离了弹道,却撕裂了左肩的机甲,在背后的蝶翼上漂亮地开了个洞。

<磷晶翼(Feder)>旋即产生龟裂,迅速再度传送——维持飞行、避免盘旋。

这是什么样的恶魔啊——敌人完全看穿自己会透过屋顶瞄准他。

不如说他是举着来复枪一直在等,等着顶上的自己上门送死。

左肩——肉身与机甲的联结部分(Cushion)微微渗血=就算眼前有炸弹爆裂,有抗磁压保护也不怕损伤的身体,却因为这一击损伤了,惊惧涌上心头。

『凤!』『凤~!』乙+雏的悲鸣——咬牙立即响应。『本小姐没事!两位立刻赶往最终截击地点!』

飞翔——率领青+黄色彩光,飞往架在多瑙河上的铁桥。

装甲巡逻警车与战术班机体封锁了对岸铁路——在桥上挟击/这一边的河岸同样有部队待命。阻止火海延烧到市内——万一辐射性物质污染多瑙河,下游也紧急调来大批防疫化学处理班划船待命。但能防护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无计可施、只好迎击列车时,雏大叫:

『它在嗡嗡作响、嗡嗡作响、大声说:危险、危险、危险!』

接着响彻四方的是——「铿」。

列车一上铁桥,后方货柜即解除联结——分离的油罐堵住桥的入口。

接着又一响——列车切断与货柜的联结,车头带头冲向对岸封锁线。

同时间,三节货柜也分崩离析=后方货柜被压力器推着倒走/前方货柜加速追撞上车头。

由于两边施力,只有中央的货柜在桥中央段减速,此时闪光发生。

全部油罐爆炸——整座桥有如包覆在巨大火球中的光景。

轰隆——爆炎漩涡照亮了附近一带,封锁在线的机体与巡逻警车受到火浪冲击。

『御影——!!』妮娜尖叫——被火焰包围的军用机体/与列车激撞/打横摔倒。

闪光与爆炸声完全阻绝了凤等三人的光学.紫外线.音响探测——几乎等同摸黑的闪光。

勉强才藉由电子探测,捕捉到解除联结的后方货柜。

火舌吞噬货柜——推测冬真在里头的大型箱子瞬间起火。

吶喊——凤=语不成声/在化为高热火球的空气中迅猛奋飞。

蓦地逼近货柜——完全顾不得可能被狙击,直线前进。

乙+雏毫不犹疑追随凤——不到两秒已来到桥上。

被火光照得发亮的河面,溅出巨大水花的同时,钢铁物体飞了出去。

一直潜伏在地下运河泥泞之中的「那个」,欢天喜地迎接好不容易造访的觉醒时刻。

人类时期的记忆,早已化为崭新钢铁机械的自我。

昔日的念头——自己曾怀有的忿怒与憎恨均已消失,完全的自我。

烧灼内心的憎恶/所有苦楚/近乎苦闷的忿怒——终于获得了释放。

只有达成静谧使命的意念——悲切的心愿。

唯有达成使命,所有灵魂才能获得救赎。失去的性命才能得到安息。

一心期望救赎——能回报所有悲哀。

列车铿锵作响驶离的同时,冬真跳了起来。

不敢相信自己会睡得这么沉。而且生死关头自己居然睡得着。

慌慌张张起身,然而他什么也无法做。

发出喀答喀答声摇摇晃晃的列车——震耳欲聋的枪声/激烈的怒吼。

吓得蜷缩起身子,除了塞住耳朵强忍恐惧,别无他法。巨大的无力感再度让他落泪。使尽力气咬紧的牙缝流泻出悲鸣。

以为会持续到永远的列车噪音/枪声/恐怖——突然四周响起惊人轰隆声,背上受到冲击、彷佛有人使力一推,整个人被抛到了眼前的地板。

慌乱站起身——身体忽然歪一边/只得匍匐跪地。

「列车在倒退」?感觉非常明显——冷不防亮光出现。

眼前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均以惊人之势发出火花。

尖叫——鲜红的火光,宛如从巨大猛兽口中放射出来的景象。

反射性以双手遮住光——彷佛那么一来火就会消失似的乱挥舞。

因为过度绝望,快要晕厥过去时——忽然他发现到一件怪事。

以惊人之势窜烧过来的火焰——却没有延烧到「自己的周围」。

瞬间整个焦黑的软垫/宝特瓶——自己理应也烧得焦黑的头发与衣服却丝毫无伤。

当他想通是有某种东西挡住了高热时,眼前霍地有道光水平切过。

不同于火星的某种东西。

周围闪烁着金光的光群——宛如一大群萤火虫。

「我这就救你出去,门德尔博士的公子。」

说话声冷不防响起——身旁不知何时站了名少女。

高举过头的机械左手——灿烂辉煌的手掌=金色的光源。

插图130

军用夹克脱掉半边——露出背上的针织上衣。

自织眼的空隙伸展出去的物体——机甲=水晶般无色透明的蝗虫『羽翅』。

顿时,冬真的脑袋瓜找到了解答——「特甲儿童」。

那个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名人」,宪兵特甲儿童跑来救我——?

但在确定是不是之前,对方穿过夹克的右手即伸过来,抓住冬真的臂膀整个人拉起,朝门口拖着走。

少女说:「要出去了。要牢牢抓住小姐(Fraulein)喔,王子殿下(prinz)。」

左手抚触虚空——金色光芒向四面八方扩散。

「砰隆!」燃烧货柜的墙壁与天花板全成了碎片轰飞,火炎漩涡涌进——下一个瞬间,身体被猛然提起,「抛出去」。

从熊熊燃烧的桥抛到半空——拉长音的尖叫声自冬真口中进出。

在那一瞬间,探测到与爆炸性的水花一起出现的物体——牺脑体武器。

跟巴洛神父暨分析班合力查明的机体完全吻合。

扁平的身体——以前,在地下道见过的工作机械兵『希拉的巨蟹』=其合体版。

三个同样形状的身体像娱蚣般联结,有如巨大梯子般伸长,抓住铁桥——巨大机臂展开=牢牢拙住中央的货柜。

紧紧抓住货柜升降处的人影——背上有把来复枪。

接着巨蟹娱蚣又展开多数机臂——前端是机枪=连发扫射。

紫光翩然飞舞、闪躲弹雨——无法反击/迅速翻旋。

『本小姐去救冬真先生!妳们去拦阻目标!』

立即响应——乙+雏。

「老娘的心要怦怦跳啦——!」英勇的欢呼=突击滑翔于几近要熔化铁桥的热焰之中=灼热之刀将乱枪扫射的机臂一刀两断/为凤开路。

「不要欺负在下!不要欺负在下!」展开链状机雷束——雏大秀8字舞/下降到几近水平面投掷。

射入的机雷,破坏了巨蟹娱蚣的连结处——巨大的钢铁倾斜。

再度溅起水花——连同货柜倒向河面。

其上空——凤展翅飞翔/还送机枪/不持武器,以速度为优先。

朝向燃烧的后方货柜伸手——眼前倏地爆炸。

货柜墙壁被炸得粉碎,那一瞬间,凤也陷入了有如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但她旋即藉由探测掌握到惊人的信息。

被抛到空中的人——尖叫的冬真。

凤——叫喊对方的名字/在热风中拍动彩翼/满心只想着一定要赶上。

空中截抱——就像抱住被爆炸气流轰到半空的那孩童一样。

伸出双手牢牢抱住对方的身体,避开热风一鼓作气下降——穿越倾注的火雨与瓦砾、奇迹似的逃离火炎漩涡——来到河岸。

背后——河面中央扬起巨大的水花。

被雏炸碎的巨蟹娱蚣尾端涌现大批小蟹——填满水面、有东西靠近就自爆=形成爆雷壁。

不厌其烦攻击的乙——一路以机雷对抗爆雷的雏。

『敌人逃到水里了,凤!』『它不见了,凤~!』

『探测周边信息!向分析班申请运河与地下下水道的立体地图!』

凤——翩然降落=将冬真轻放在地面。

妮娜的无线通讯。『不要勉强去追。敌人有可能顺流而下、也可能逃进了地下水道。能塞进那种巨大物体的管道没几条。立即封锁这一带击杀对方。』

『战术班是否平安无事?』

御影的应答。『两只脚差点成了烤肉串。真要感谢机体的耐热结构。』

『乙小姐、雏小姐,截击暂时中止。收队。』

忽然松了一口气——面对双膝跪立颤抖不止的冬真,自己也跪了下来。

冬真——像是在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是凤,怔怔望着/泪眼迷蒙。

「谢……」

但在他说出感谢前,手就被凤牢牢握住。

「谢谢……谢谢你还活着……」

冬真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凝视着低头的凤。

很勉强才构到的手——不如说是凤抓住他不放。

握着营救了自己的手,冬真感受到凤同时也想抓住更多的什么。想用她的双手包覆住更多更多、像这样触碰得到的什么。

被迫体验到无力感而流下的血腥味眼泪,想必她流过的比自己流的更多。而她比自己更勇敢、更坚强、更温柔的手,构不到的、救不到的却永远那么多。

尽管如此,凤依然深信她的手又更伸近了一点点。愿望又更近了一点点。

乙降落在他们身旁——雏一直盯着凤与冬真的模样在空中停悬。

冬真只是任凭凤握住自己的手,悄然道出刚才没机会说出口的话语:

「谢谢妳……凤小姐。」

破晓时分静静降临河流下游。

离军队出动,只剩六小时。

河岸——通往地下运河的入口,少女悄然现身。

「幸好他得救了。救他不是为了门德尔博士,而是为了小姐(Fraulein)。」

「耗费了很多电力,在地下道找个地方充电吧。」

少女耸耸右肩——望着流向地下的水流与混凝土管道。「早知道就不救他,直接搭上中央的货柜就好了。线索又断了。」

「辐射外泄的原子炉不适合共乘。治安组织八成开始包围了,敌人应该也会展开攻防战。如此一来就可以大致抓到敌人的位置。」

「理察.特拉克尔也会在其中吗?」

「一定会。他是不管设下什么陷阱,都会坐在最前排观赏的男人。」

「那我们得赶在警察之前抓到他。一下子就杀死他不好玩。我要慢慢凌迟他,看着他下地狱,直到讨回我们两人失去的情感。」

话一说完,便喜孜孜走向地下,像是溶化在黑暗中消失了身影。

百万城邦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地下下水道一角。

走在充满污水臭味的混凝土通道上的青年+年过半百的男人——海英茨与杜麟太郎。

海英茨手上拿着细长的手电筒——照着墙上=用特定光源照射就会浮现的文字。

「PRINCIP」。昔日扣下第一次世界大战「扳机」的青年名字,在通道四处浮现,引导两人——接受黑暗的召唤。

最后来到生锈的门——海英茨手放在门上。

此时杜说话了:「你『当真』有意杀害今村教授吗?海英茨少爷?」

「要不要杀了我试试看?我和你待会若没出现,对方会马上联络,今村教授就会消失在人间了喔。」

丝毫没乱了阵脚的假面笑容——用力推开门扉。

稳定的光源照射下来——杜倒抽一口气。

运进地下的沙发/地毯/豪华的日用品/观叶植物——只有那里香气四溢。

像是突然闯入高级饭店大厅的光景。

「欢迎光临!推开深渊之门的人们!」

沙发上的男人——理察.特拉克尔。

炯炯有神的绿眼/灶火般的目光。

「嗨,理察先生。赤鹿他们是否顺利将<666>移送过来了?」

枪口对着杜,命他坐在沙发上的海英茨——在男人的正对面落座。

「叫我特拉克尔叔叔就好,海英茨同志。」恶作剧的微笑——喜不自胜。「赤鹿马上就来了。那真是教人手心直冒汗、奇迹式的逃脱。跟着<666>落河之前,他是潜藏在牺脑体武器背部搭载的内爆装置空洞里。即使知道不会启动,却毫不犹疑躲进瞬间就能将人体炸得粉身碎骨的装置内、而且还待得住,这种精神着实教人佩服。现在——」

男人从怀里拿出小小的安瓿并取出手枪型的注射工具,放在桌上。

「这是宁格美心喜(Regelmassig)反应药的中和剂。让他喝也可以,注射也OK。选个适切的时机让令尊服用,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杜睁大了眼睛,回望海英茨。「那是什么药……?」

「宁格美心喜反应药,意指与暴力的调和、与冲动的一体化。是让那个效果暂时沉淀的药。」海英茨——假面的笑容=之前没有的刚硬。「我帮家父注射了好一阵子。家父罹患了胰脏癌,我就是将这东西混在抗癌剂内。」

杜——神情悲伤。「你就那么想让令尊参与恐怖行动吗?」

「我是要引出他的本性,这也是为他好。只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做出毁灭性的选择。在那之前调整效果,正是操作(Handhaben)得当的诀窍。」

「不可以。你不能对养育你的父亲,说那样的话——」

「杜先生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被那个老家伙操作得有多惨。」

海英茨——假面的笑容加强了力道/转变成可说是真正的表情。

「他因为恐怖分子而失去了家人和身体自由,在政治上也吃了败仗。我受够当那种可悲老人的玩物了,他收养我纯粹是因为我跟他儿子长得像。为了当他心目中的那个儿子,我吃足了苦头。连我真正的父母叫什么名字,都被迫忘得一干二净。海英茨是他儿子的名字,能证明我是什么人的记录,全被他抹除了。多亏特拉克尔叔叔告诉我,我才晓得我受到父亲的操控有多严重。」

「海英茨小老弟接受了正确的事实,决心取回他真正的人生。」笑呵呵的男人——杜毫无反应/只是悲伤的看着海英茨。

「这次轮到我了。若不操控那个老家伙,我就无法继承任何财产。他根本就不打算留给我遗产。我要操纵他以及这个都市、操纵支配这个都市的最后集团、操纵一切的一切。因此,我需要值得信赖的人。请你帮我,杜先生。是你救了父亲,我才会诞生。你有义务协助我,像父亲的保镖一样听我的话。如果你不听我的,不光是今村教授,只要是认识你的人,我统统会让他们消失在这世上。让你尝尝没人认识真正的自己、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出来的滋味。」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地下停车场一角。

车辆抵达——在搜查官陪同下,下了车的冬真。

「冬直丁。」快步走来的神父——因为土哥.塞泽尔的死亡,提早离开BVT总部大厦/怀着深深的谢意与宽心抱着冬真的肩膀。「你没事真好。我对你真的很过意不去……都是我书你遭遇到如此恐怖的事。」

「这事与神父先生无关。」冬真——拜疲劳之赐/又回复到跟原来的自己差不多的表情。

「我要谢谢凤小姐……与特甲儿童名人救了我。」

「特甲儿童名人?你是说宪兵队的?」

「应该是……对方『进到燃烧的货柜中』,救了我……」

「打扰一下。」搜查宫——语带犹豫。「现场搜查官急着找冬真小弟理清案情。我知道他很累了,但事态紧急……还请见谅。」

「不用在这里问也可以吧。先带冬真出城要紧。」

搜查官点点头。「我们已备好戒护警车与人员,在车内进行即可。」

冬真不由得打断:「巴洛神父先生要做什么吗?」

「我还有件工作没做完,不过只是协助调查某辆『拖车』而已。」沉稳地——为了让对方安心,进一步说明。「就是刚才宪兵队破获的设施。好像是<收获>这个集团持有的。具有高度通讯分析功能、也兼具科学实验功能的设备。这工作一点危险性也没有。结束后我就会去找你——」

巴洛神父的话语忽然中断——冬真=愕得睁大双眼,凝视着虚空。

脑海复苏的恐怖光景——被摘除的大脑/老婆婆、妇人与妙龄女郎们/巨大的「拖车」/描绘在车体上的「失乐园」画作/鲜红的苹果/海英茨的话语——「吉普赛人」。

「是<塔夫塔>才对。海英茨是这么说的。」

「……那是什么?……海英茨?艾门莱希先生的公子?」

「绑架我的人就是他,他说『拖车』是<塔夫塔>持有的。他还说,<塔夫塔>是非法贩卖科技的吉普赛人。然后……大伙一起摘除活着的大脑……我很想制止,可是……」

心跳加速/声音激动/泪水夺眶而出——巴洛神父碰了碰他的肩膀。

「你不用勉强说出来。冷静一点,冬真……」

反抓住对方的手腕——一面控制力道小心不去刺激到巴洛神父的痛点,一面努力挤出声音大声说:「我也要帮忙,神父先生。」

「不不,你不用帮忙,冬真。你帮得够多了——」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又提高了音量——宛若悲鸣。「我什么忙也没帮上,我什么都不会。我真的没办法带着这样的心情,留下神父先生与凤小姐她们自顾自逃走……再继续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受不了!」

「冬真……」巴洛神父——沉重的眼神/沉重的叹息。

「求求你,神父先生。『我一定得再看到那辆拖车一次』。我一定得回到那个地方,『再做点什么』。否则……我怕我会崩溃。」

巴洛神父缓缓颔首,疼痛的手用力搂住冬真的肩膀。

百万城邦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旧第二净水场。

不是以前凤三人截击过牺脑体武器的现用净水厂,而是几年前废弃后被列入开发重划区的旧净水场——其大地下道。

在污水中前进的警察队.宪兵队.治安组织的搜查官群——猛烈枪火迎击而来。

激烈的怒吼与悲鸣响彻深达地下六楼、错综复杂的黑暗迷宫。

标榜激进伊斯兰基本教义派的第四集团——<贾哈尔之手>。

对占领他们的祖国车臣并破坏首都的俄罗斯、对默认俄罗斯侵略行动的联合国、对将他们归为恐怖分子国家的美国,燃起炽热战意愤而拿起枪枝的人。

十几名——最多不超过三十名的他们,面对人数绝对较多的治安组织丝毫不退让、运用高明的游击战术与突击技巧,攻破天罗地网。

化为斗争鬼神的他们有奇怪的援军——迅速四处奔走的炸弹=小蟹群。

『西B4区确认了远距遥控小型武器的存在,进行截击!』

凤——毫不犹疑的扫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被射穿的小蟹连同其它小蟹一并炸毁。

于轧挤全体通道的爆压/灼热/四散的铁片搅拌机中英勇飞翔。

上层区域——乙采用S字突击滑翔=将伪装成墙壁的小蟹一刀两断/突破/火炎风暴。

「啊哈——!心怦怦跳啦!!」

下一楼的区域——雏演出复杂迷离的Z字飞行。

「嗡嗡作响、响得很大声。到处都是黄色的,每个都是黄色的。」

通过密密麻麻的小蟹群正中央,一只也没有引爆——以说是超能力也不为过的直觉正确抓出母蟹位置的炸弹魔之眼追踪/分析。

地上——化为敌方要塞的旧净水场=铺设多数地雷/建筑物墙上各处设有射击孔。

离净水场腹地百来尺远的大楼与大楼之间——停车状态的MSS通讯车辆。

车内的屏幕之一画面突然变黑——敌人的枪击破坏了「苍蝇(Fliege)」。

「战况好激烈。根本不像是包围战,而是消耗战。」

喝着黎明前的咖啡——御影=两脚缠着绷带/烧伤/没拿杯子的那只手拿着冷却喷剂朝大腿部分至脚踝来回喷洒。

「脚趾头的痛楚消失了。潮音,这样一来我很快就能坐进机体了。」

「你给我乖乖待着,笨蛋。」妮娜——一踢。「战术班负责压制B1到B4区。现阶段你不在场也没问题。」

「受不了……明知恶魔狙击手就在眼前大摇大摆地指挥敌人,我竟然在这做缩头乌龟……真不象话。日向还在搜查吗?」

「海嘉长宫直接下令派他去搜查。离开第二班的指挥椅,与鉴识队合力搜查嫌犯的死亡现场,同时并追查杜先生(MORISAN)的下落。」

「现在他八成也跟我一样无法打击恶魔而后悔莫及吧……怎么没看见CIA次长阁下?该不会忙着率领那票蛆虫(Made)部队吧?」

「还真被你猜对了。」妮娜——毫不掩饰不悦。「方才在BVT的撑腰下,他跟着D52特勤部队进入地下了。通讯码多少也没知会一声。」

「他本来就不想跟我们合作了。追踪得到吗?」

「分析班不时透过主服务器监视,但那群人已取得BVT同意从事治外法权上的活动。上面若要我们停止监视就没辄了。」

「在别人的国家捋他人的虎须,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就某方面而言,我真的很佩服他。」

通讯宫的声音响起。「BVT下了指令。指令被设为最优先项目。」

「对方怎么说?」妮娜——泰半已预料到是什么事,一脸怒容。

紧接着车内响起紧急线路传呼音——最坏的指令到来。

『这里是BVT机甲部队。立刻交出你们的指挥权,暂时中止搜查。请各位听从我们的指挥,全力以赴进行更为确实的包围。重复一次——』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海嘉=态度平静、丝毫不受动摇。「……现在也只好遵从了。支持BVT包围作战。也请做好突破性截击准备,以防万一。」

免持听筒电话=妮娜。『可是,部队一但撤收,现场会完全化为敌人的阵地。像这种规模的围城,照BVT平常的对应模式来看,恐怕要花上一星期才会解决。』

「所幸拜核子武器存在之赐,再愚蠢的笨蛋也知道没有犹豫的空间。就连BVT也不敢违抗政府的命令。一查明敌人在地下某处拥有制造核子弹头的设施,军方移交指挥权的准备便开始了。BVT接手统筹现场,为的就是顺利移交给军队。」

啪叽=妮娜握紧行动电话的声音。『离军队出动明明还有三小时,而且该夺回的原子炉确实就在眼前,居然要抢走我们的指挥权?』

「当然不是全部夺走。敌人也一样毫无犹豫的余地,迟早会显露急切的动静。到时,就是考验你们截击力的时候了。」

不满。『可是,长官……』

微笑。「案情确实有所进展。根据获救的冬真先生证词,加上拖车的寻获,已确认了<塔夫塔(Taffeta)>集团的存在。」

『塔夫绸(Taffeta)……?是中东或是西亚体系的集团吗?』

「目前尚无法断定,但拖车内没有使用俄语的迹象,可见不是<收获>的所有物。此外关于<沙漠劲旅>的调查也有进展……似乎是以整个非洲为主市场的佣兵战术指导集团。」

『英语名集团……根据情报,赤鹿这号人物是以德语发音……』

「违反国际法的佣兵群,不管是哪一国的人参加都不奇怪。『印度裔』也是一样。问题在于形成该集团的存在……应该有出资让他们活动的人。如果出资者是英语圈出身的话……」

『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美国。』

「大家都这样想。过去法国情报局也跟CIA探查过<沙漠劲旅>,听说当时CIA的回答是『确认没有那样的集团存在。』」

『这个回答听起来像是在嘲弄他国情报机关无能,他们还真敢讲……』

「往好的方面想,这国家的心思很容易猜。只是对我们而言,不明集团好不容易缩减到只剩一个。请持续注意现场动静、勿掉以轻心。尤其是无耻的信徒……务必注意深入地下的次长阁下与其子弟兵集团。追踪恐怕已是不可能,但以防万一确有其必要。」

『关于他们……长官是否掌握到什么了?』

「还没有。只不过,应该很快全部就会串起来了。第七集团、今村蓉子的证言、拖车……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该下手为强的截击时刻。明白了吗,妮娜?」

『了解。』忠诚的快答——离开通讯。

海嘉——看了一眼手表/盯着全黑的窗口。

沉默——墙上屏幕接连不断显示档案与现场的影像。

不久线路接上——窗口映照出漆黑——微弱的气息传来。

「约定的奇迹是『死者的复活』。那才是救世主与神之国到来共通的奇迹,也是通往最后审判的路程。您指出我所出示的,第七个集团不打算使用核子武器的可能性、CIA与第七集团串通的可能性,两者皆是错误的。那是因为我没有想到死者会复活、无耻的信徒想会尽办法隐蔽已死的证人,在这两件事上我失算了。」

窗口映照出的漆黑彼端=从对话开始就毫不紊乱的呼吸声——但只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对方似乎笑了一下。

海嘉——果敢地。「若真如死亡证人之一所说,<收获>的目的不同于其余六个集团,重点是摆在『交易』上头,无耻的信徒理应在这起事件中也是抱持截然不同的目的。那一切全是冲着苦艾之火,也就是唯一能与国际社会进行的所有制裁分庭抗礼的事物、就是跟『那个武器』作结合。那就是『过去的武装政变事件至今仍谜雾重重的理由』吧?」

噗。不祥的通讯中断音——但在那一瞬间,海嘉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无法抑制地扬起「很好!」的快活声音。

然后讯息造访——强硬命令自己「别被操控」、「心灵别让对手牵着鼻子走」,解读起那则讯息。

蝗虫被赋与的蝎子力量,是苦艾之火带来的。

那正是开启通往深渊的门扉之钥,妳已经到手了。

第六位天使吹响号角时,四位天使会遭到解放。这群天使,是为了那年、那月、那天、那个时间所安排好的。誓言将会造访。「已经没时间了。当第七位天使吹响号角,神的秘密计划就会成功。」

理应复活的死者名为?

寡廉鲜耻的正义信徒们,给为了守护火源持续被追缉、但未受到制裁的蝎子起的名字是?

慎重前进,不要被深渊给吞没了。

要比以往更加抑制对真相的渴望。

卡尔.克劳思

在那之后,漫长的空白造访。

墙上屏幕——宣告分析挥棒落空的档案群/受到政府压力的BVT大规模「夺权」,陷入胶着状态的旧第二净水场光景。

不动——没有变化。唯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桌上屏幕——接二连三提出的指令/文件/报告与其确认。

「还不能动」——「得慎重前进」。

很想及早提出的文件/申请/指示——全押下来。

「快点」。

内心发出哀鸣——自制得宜的感情出现反叛的声音。

快来。让这份确信得以移往「执行阶段」,趁现在「还来得及」。求求你——快一点!

就在难耐的空白快变成压力反扑回来之际。

传呼声响起。

自战术班。第二班的指挥席脱队的追捕手——「日向」。

「成果如何?」

长相精悍的男人画面一出现,海嘉旋即凑近桌上的屏幕。

就连这样都已是拜自制之赐——差一点点就抓住屏幕了。

有点退缩的日向——端正姿势。『首先是日本女人,「射杀她的并不是赤鹿」。理由是子弹不同、加上狙击距离对「那家伙」而言太近了。「那家伙」惯常单独狙击,但是就这次距离的测定、支持逃走的伙伴最少有一人来判断,是「另一位」暗杀能手干的好事。』

淡淡告知重点的公事化口吻听在海嘉耳里是无比的可靠。「还有呢?」

『炸死「鳄鱼」的那辆车,其实是停下来的。』

很好、很好、很好——止不住的快活。真是令人不禁想送上香吻的精采情报。面对神色自若地报告精采消息的日向,海嘉在心中送了上百个香吻。

『虽然假装已驶离,但在我看来,只能分析是爆炸的同时驶离。调查报告有误。炸弹不是设置在人孔盖上,而是设置在「车体下方」。因为人孔盖正反倒放,调查人员才会误判吧。此外,在人孔盖下方的通道发现复数足迹。其中之一与民宿里的足迹吻合。还有,业已死亡的BVT队员,是隶属于半年前组织重整之际被裁撤的部门。只不过,「跟他们有来往的人一个也找不到」,「谁也不认得那几个人的脸」。很明显是幽灵档案。』

「谢谢。每一项情报都多亏有你这个明眼人才能找到。」

探出身子=毫不害羞的衷心赞美——日向更加退缩。

日向清了清喉咙——像是在倾诉不满。「请问我何时能回到现场?」

「现在。」赏给猛虎应有的猎物——释放。「请你遵照在现场合力包围围城敌方集团的通讯车指挥,归队回到战术班。」

『了解。』立刻转化成干劲十足的表情——离开通讯。

海嘉迅速面向另一面屏幕——发送好几份文件/下指示/采取多种手段,以强迫高层同意因应外交考虑的搜查。

「死者的复活」。何时能抓到?所有疑点均能理清、完全解决事件的时机又是?传呼声忽然响起——分析班。

屏幕上出现夏琳的脸。『敌人讯息产生。内容是「第五位天使吹响了号角」。主服务器判断「敌人完成核子弹头」的机率高达90%以上,警戒等级达到最高级。看来在现场状况陷入胶着时,敌人已加速脚步完成。』

「敌人的大规模行动才正要开始。制造完成的核子弹头移送路线、发射用装置、突破包围网的手段——请立刻给我一个确切的分析结果。」

『了解。』离开通讯——正要切换成全队通讯、指挥现场时——

免持听筒=妮娜的声音响起。『敌人开始行动了!以守城作为伪装的敌人,其分部队从包围网背后偷袭我们!根据巴洛神父的分析,牺脑体武器本身即为核子弹头的可能性相当高!截击小队立刻出动,让牺脑体武器无用武之地!』

墙上屏幕——在旧净水场飘扬的车臣国旗/警宫队慌慌张张迎击自后方出现的敌人/BVT大型军用机体因为「来自地下的爆击」失去了立足点、摔了个倒栽葱。

惨烈至极的混战——混乱的现场,友军联合攻击自地下与背后同时现身的敌人/互相发射催泪弹/车辆因为自己人互射而遭殃,被火焰团团围住。

截击小队在混沌支配了的现场穿梭——三道彩光接续飞入地下。

地上地下接连爆开的火焰——英勇承受敌人猛攻的战术班。

海嘉——交错的火光映照于蓝眸,静待「那个时刻」到来。

刚才传送出去的文件,一件接一件获准。

然后——在特殊条件下获准进行「因应外交考虑的搜查」瞬间,迅速开启线路,连系负责现场指挥的通讯车,说:

「紧急指令,马上派遣能立即出动的人优先进行某项任务。」

『是,长宫。』妮娜——毫无间断地迅速响应。『请告知任务内容。』

海嘉用超越以往的自制力开口说道:

「立即逮捕CIA常务次长泰勒.卡登柏。」

第六号角「火、烟雾与硫黄灾」

百万城邦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地下下水道一角。

在混凝土洞窟中前进的一团——完全武装的士兵群。

后面跟着远距离操作型战术用机器人——多脚型「步行者」×六架。

美军欧洲司令部(EUCOM)D52特勤部队——带头前进的泰勒=手上拿着细长的手电筒/循着一经照射墙上便会浮现的文字=「PRINCIP」前进。

最后来到一扇生锈的门前,泰勒向着士兵努了努下巴。

士兵推开门扉——士兵们纷纷举枪对准门后的空间。

宽阔的空间——作业设施。

原先是想建设成大型地下街,但防堵不了无法净化的污水恶臭,只好搁置。

到处都有设置好的照明器材/高价的计测机器/大型工具。

耸立在墙面上的巨蟹娱蚣——两只的腹部联结=被组装起来的铁材围起,活像是开挖到一半的巨大化石。

巨蟹娱蚣的背部——巨大球状内爆装置/加装巨大的纵长甲壳。

其威容的正下方——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处,出现一名秃头男人。

站在武器正下方的男人——秃头/炯炯有神的绿眼/鹰勾鼻=理察.特拉克尔。

「欢迎来到发出历史性一击的纪念地,正义的士兵们。<666>完成了,同时<希拉的巨蟹>也成功改造成特殊发射型。」

「那么,是该行动了。」泰勒——不管对方是谁,均不改其近乎不自然的自然态度。「不过,好像没看到<收获>的人?」

「我是这场交易的中介入。普林西普公司中介任何买卖。人因为愿望而活,而给予实现其愿望的契机,就称之为中介。」

「那么,我们想望的人造卫星侦察影像文件在何处?」

「不在这里。<收获>前往森林了。难得能独占<塔夫塔>放弃的拖车,别说是使用车上设备解读侦察影像文件的密码了,他们根本完全不会使用,只好拱手让给治安组织。」

「我们会去接手。」

「你们正义的士兵方便出面吗?」

「方便。就推说是<收获>夺还的。我们为此特别准备了<收获>爱用的军用机体,是过去他们从小国的武器保管库走私出来的。我们掌握了囊括西亚核融合设施的所有武器流向,但只有一个,疏于管理的重大武器是由我们亲手证实其存在。连核子弹头都碍难买卖的、该地域的危机状况将因此而改善。」

「嗯、嗯,你们的使命感着实伟大。那么,只要<收获>将侦察影像文件的记忆装置交给你们,你们就会按照交易将你们逮捕的人物与谈妥的金额交给他们吧?」

「你在说什么?」

泰勒——丝毫不像是嘲笑对方/打从心底发出不可思议的疑问。

「我们不会跟恐怖分子交易。我们已跟俄罗斯方面谈定了。D52部队的分队也差不多要对这国家的治安组织扣押的『拖车』展开奇袭。」

「哦哦~」特拉克尔——佩服的表情。「你们打算杀害这国家的人夺取拖车?」「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做的,我国涉案的证据全会销毁。『就算你死在这里』,也是与<收获>起内哄所致。」

「哎呀呀。」微笑——像是在责难孩童的恶作剧。「交易破裂是难免,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但是……杀害重要的交易对象好吗?你背后的『正义士兵们是否也真是这么想』?」

泰勒——之前绝对不会失去泰然自若的身体、惊颤一下变得僵硬。

士兵们不知在何时,枪口不是指向鹰勾鼻男,而是泰勒。

「你们——」

「砰!」

小组长扣下手枪扳机的同时发出激烈的枪声,泰勒应声倒下。

脸向上身体朝后倒下的泰勒——呻吟=痛苦的声音。

衣服底下是薄型防弹西装/肋骨受创/呼吸困难/站不起来。

「我们从这个国家的事件得到了启示,次长阁下。」

小组长明快地告知——继续向对方表示敬意。

「过去,这国家武装政变事件背后有部分军人密谋的奥地利核子武装计划,确实存在。那正是『我们』给予王国的。『核子』会创造『国家』。」

泰勒——像是被这段话射成了蜂窝、浑身颤抖。「……你们疯了吗?」

「没有没有。」特拉克尔插嘴——笑咪咪的解说。「原本就没有比军人更容易抱有建国理念的人种了。你知道『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Now)』吧?以在越南内地独立建国的『美国大兵真人实事改编』的那部电影。还有英国近海、英国军人擅自发表独立宣言的公国也是。最初让车臣独立的,不就是某位俄罗斯空军少将吗?在这里的士兵,均是从很早以前就抱有与伟大的独立分子等同的意志。再没有比这更棒的宁格美心喜反应了,这是与暴力伟大的调和。『武力建国乙,那正是格美心喜反应『对人类不可或缺』的证据之一。」

泰勒——说不出话/痛苦与惊愕使他直冒冷汗。

小组长说话了:「我们支持许多独裁者与政党建立了小国,又使更多小国崩坏。这回轮到我们自己执行本身的『天赋使命(ManifestDestiny)』了。」

特拉克尔不住点头。「这是很深切的愿望。给予实现愿望的方法,就是中介。我就是为了像他们这样的人,日夜不懈地工作。」

「我们实在不忍夺取你的性命,次长阁下。你对我们真的很好,帮我们报的受伤津贴比任何部队都多。请务必赞同我们。我们想在非洲大陆树立头一个核武『和平国家』,夺取当地居民的钻石矿山作为经济支柱。核子(Nuke)与钻石的结合,正是不折不拙的『核钻王国(Nukedeer)』。」

「你呆子啊?」泰勒——身在要求最高智慧的职位却发出欠缺知性的护骂。「快住手。你说要独立?拜托这种恐怖分子做什么。醒醒吧,笨蛋。」

「哎呀呀,次长阁下。『贵国本身』才真该醒一醒。」

「啊……?你说什么……」

「普林西普公司不是随时都在实现贵国的想望吗?你的国家正在体现『真实的一角』。『战争是公共事业』的世界原理。武器的大量消耗正是美国经济的骨骆,那样的美国经济才是世界经济的中心。假如美国总统宣布『今后用于战争的飞弹数减产一半』,以制造飞弹为经济主轴的地区绝对会发生暴动。」

「区区军火走私商也敢批判我国——」

「是『杰出的』军火商。然后你的国家,会更加胜任真实的一角。也就是——你们『努力过了』。努力为世界带来和平,努力持续提供最棒的商机与民主主义,努力『告诉世界各国』全球标准是最棒的。既然如此,为何还会受到全世界的憎恨?莫名其妙嘛,你们明明就是这么『努力』!」

狂热的尖锐嗓音——泰勒哑口无言。

「你们是正义的化身,因此答案只有一个,也就是『一定是与美国敌对的某种势力在操作世界』、『让各国转而憎恨美国』。你们深信美国再多努力都会被化为乌有的『阴谋』实际存在,因此——我们才会中介起『真实的吶喊』,我们『提供阴谋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不那么做,你们秉持的阴谋论不就不存在了吗?然后这个都市就会变成重要国际舆论的一角。因此我们为了贡献真正的全球标准,日夜不停地创造阴谋。是神,让渡给我们那样的荣光。是你们与你们所创造的世界,赋予普林西普公司伟大的『天赋使命(ManifestDestiny)』。任何猎人均杀不掉、也逃不掉的、身为『世界之蝎』的使命。」

「闭嘴(Shutup)。」泰勒骂人的词汇少得惊人。「你这笨蛋、人渣、脑筋不正常的男人。我才不信你能理解神的使命。」

「嗯。以前也有个少年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骂的话感觉上比较有水平。」嘟哝——不置可否的继续说。「神确实没有给,在我而言是没有。只是无条件让渡。神乃是我的奴隶。」

特拉克尔掏出枪——小组长与士兵们悲伤地垂下眼帘。

「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引发恐怖战争』。」

特拉克尔说完,扳下枪的击锤。

但此时发生了两件事,妨碍了子弹射进泰勒脑部。

特拉克尔头上的牺脑体武器冷不防启动——展开好几只机臂/防止机枪走火的装置喀沙喀沙作响解除了。

朝着无人的空间轰隆隆地进行扫射。

另一件事是——武器突然启动使得铁材崩落、士兵们慌忙散开的当儿,迅速闪避机枪扫射的「眼睛看不见的某个东西」翩然跃上墙壁的铁管、化为金光闪闪的电浆块、犹如无数萤火虫般乱舞。

其中之一直朝特拉克尔飞去——但被牺脑体武器的机体挡住。

炸裂——金光一起发射高热与火花。

牺脑体武器的机体受到冲击而震荡/士兵们因为冲击而倒下/正面受创的「步行者」被炸得支离破碎——侥幸逃过崩落铁材与电浆两劫的泰勒拚命地爬行。

微笑的特拉克尔,晃动着枪枝向后退到黑暗深处。

微弱的电子音——铁管上=幽灵般半透明且闪烁不定的少女。

「震压探测吗……净用些高档设备。」

「似乎也感测得到电浆产生的电荷。」

「别急,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妳降低透化防壁的纯度,不就是想看清那家伙的面孔吗?」

「是是是。那男人就在不远处。快追上去轰爆他一只或两只脚,看他还能逃到哪去。」

跳跃——像射出去的箭/少女拍动背上如水晶般无色透明的蝗虫羽翅。

牺脑体武器发动机枪扫射,追逐入侵的「某个东西」——D52特勤部队人人自危、闪避跳弹、想循原路出去时——

飞翔的彩光迅猛冲进了那个空间。

紫.青.黄——带着激烈的战意。

百万城邦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新开发地区=高速公路(Autobanhn)沿线的雅致高楼区。

很大的办公大楼——门牌上的公司名称之一是<三冠保全(DreiKronen)/警卫保全>。

也负责该大楼的保全业务——海英茨开着土哥.塞泽尔的车子停进了地下停车场警卫用车位——与杜麟太郎一同进到警卫室。

室内——正在确认监视器画面的三名保全反射性站起,伸向腰上的武器/两人放开手——一人手仍放在上面,说:「海英茨先生(HerrHeinz),你之前上哪去了?」

「我父亲在哪?」不耐地回问。

「为避开搜查,艾门莱希先生放出风声说他要出席多项聚会,避难去了。」

依然没放开武器的保全——杜两手垂下,看着三人。

「干嘛连我都没透露?」

「艾门莱希先生会受到调查就是拜你之赐。<666>列车运送之际,铁桥上获救人质说出了你的名字。我们三冠保全也受到牵连、干部正在拚命商讨对策以躲避缉查。」

「没收拾掉人质,责任在赤鹿不在我。真是,反正我父亲要躲也只会躲在塔里。目前那里全一百四十楼都等同于是我家。」

「恕不奉告。」冷冷的——其它两名不知何时挺直了腰杆。

「……理由呢?」海英茨——察觉到对方态度很不友善,压低了音量。

「<666>『设计图』刚才在电视上亮了相,我们看到了节目。」

「啊啊,网络付费电视已经看得到啦。反正也没人会信。」

「画出那张『设计图』的人已经处理掉了。」

「何必杀他呢?他的教育程度是不高,嗜好却绝佳——」

「暗杀小组被宪兵追踪,连带也会危及<白盾(Weissehild)>底层组织的我们<纯粹士兵(Linessoldat)>露馅。艾门莱希先生相当震怒。」

「不过是上个电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好啦。我再跟父亲道歉就是了——」

「艾门莱希先生交代,不准你靠近他。还有,他要我们转告你,密码锁已经启动了。虽然我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话不能乱讲!」突如其来的怒喝——三名保全直视着海英茨/杜轻轻摇晃身体,以极其自然的动作接近他们一步。

「我得马上跟父亲做确认。若是真的,得马上阻止。」

「果然,你背叛了我们。」

「……啊?」

「艾门莱希先生怀疑你有意阻止计划进行。他还说:『理察.特拉克尔全跟他说了。』你想对艾门莱希先生下某种药物。」

海英茨整个人愣住——即使保全们拔出枪,他也是茫然呆立。「骗人……」

「在<白盾(Weissehild)>的名下,肃清你这个叛徒。」

「波叽」干涩的声音响起。

准备开枪的保全人员手臂被杜轻轻抓住、「扭断」的声音。

苦闷的叫喊——手臂被折断的保全配枪掉落/其余两人接续举枪相向。

杜瘦削的身子进逼、将顽强的保全人员之一弹飞、摔倒/另外一人整个回旋一大圈撞上地板——骨折.脱臼=两个都痛得站不起来。

「杜先生……」

二话不说抓住茫然自失的海英茨手——从警卫室飞奔而出。

跑到车位时,海英茨终于回复了神智/慌忙掏出车钥/上车/发出尖锐的声响、驶离办公大楼——逃跑。

疾速行驶的海英茨——穿越多瑙河上的桥/进入形同中州的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忽右忽左拐进巷道、最后来到近多瑙运河的高楼区后巷,人烟罕至的堤防边停车——摇摇晃晃地下车、靠在堤防上。

「混蛋……每个都是混蛋,把我要得团团转。」海英茨——哭声/背部颤抖。「特拉克尔叔叔背叛了我,我饶不了他,绝对饶不了他。」

杜慢慢走近,对着他的背影平静说道。

「你也玩够了吧,海英茨少爷。收手吧,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哪是最佳时机啊。」

转过头来的海英茨——失去假面表情的脸上滑落好几行清泪。

「『我让家父喝下了药』,他才会起『宁格美心喜反应』。但我万万没想到家父会做得那么绝。再过几小时,这座城市就会消失了。」

杜瞇细了眼。「……你说什么?」

「密码锁。家父已经键入了。一旦<666>设置好,装置就会启动,没有方法可制止。我料想他不会键入的。搬运<666>的下一棒是<白盾(Weissehild)>,谁也无法阻止。真是乱七八糟。核子弹是支配国家的御外侮武器。『难能可贵』的核子弹耶?直接用掉不是很白痴吗?不如以核子弹为盾、做出各种强势要求还比较划算。『就算核弹完成了』,『也绝不能拿来使用』然而……家父却不这么想。他打算让核弹爆炸、消灭这座城市。」

百万城邦第十九行政区(Dobling)——地下下水道一角。

『确认了牺脑体武器!立刻进行截击!』

凤——在广大但不至于畅行无阻的空间里精准飞翔=撤射(哒哒哒!)。

同样不碰到墙壁、天花板与排水管、自在飞翔的乙+雏——与撤退的D52特勤部队正好一前一后错过/被「步行者」踩过发出哀号的泰勒设法站起身踉呛逃离。

巨蟹娱蚣开展所有机臂=扫射——迅速闪避其弹幕的凤=无线通讯。

『确认了泰勒次长与美军部队的行踪。』

妮娜=明快地。『那个就交由战术班处理,无论如何都要破坏牺脑体武器。』

『嗡嗡响个不停!』雏突然发出尖叫。『有黄色的在嗡嗡作响、而且响得很大声!』

雏专程钻过扫射弹雨,绕到牺脑体武器背后的空间——凤+乙旋即因应=不问缘由即跟着炸弹魔迅速撤退。

角落的墙壁发出声响、崩落——拟态成混凝土墙的小蟹群。

巨蟹跑向崩毁的墙壁——飞到另一边的空间。

小蟹群取而代之大举涌来——雏二话不说展翅飞翔=追逐巨蟹。

凤+乙也迅速跟在雏身后。

飞越犹如波浪的小蟹群上头、出了崩毁墙壁的对面。小蟹群一齐炸裂——整个空间充满光辉,像是冶炼高炉般喷出爆压与灼热。

千钧一发成功闪避——背后遭受爆炸气流的追击,三道彩光也没有失速坠落。飞出漆黑的地下运河、追击拨开污水拚命逃窜的巨蟹——乙打前锋。

「让老娘的心怦怦跳!」颠覆飞行概念的连续S字飞行——在恐怖又狭窄的空间内闪避弹幂十一秒多即触敌=立即攻击——扬起灼刃(HeatBlade)一举砍断数只脚。

联结的腹部倾斜、重心不稳的巨蟹——擦撞墙壁=扬起火花拚命逃走。

分歧的水流——一面切削墙面一面忽左忽右地拐道/紫色彩光暂时离开。

一行水灌入斜坡——巨蟹逆流而上、游向上一层楼。

解除腹部的联结——骨架展开=小蟹群窜出/散布空中。

乙——在被炸弹雨打到前,以超越常识的迅速大回转。『雏!!』

「不要欺负在下!」以Z字飞行冲进空中飞舞的小蟹群当中、轻轻伸手抓住其中一只——化为工作机械的雏/双手以媲美魔术方块世界冠军的动作进行高速分解。

小蟹三两下被拆解得体无完肤——拉出一条管线以操控爆炸。

「喝!」回头朝背后一扔——剩余的小蟹群一起跳向那个。

然而小蟹群一只也没爆炸,而是一只接一只重叠,叠成了巨大球状体。

浑身脏污、加速爬上斜坡的巨蟹——依然不敌乙的空袭速度、就在灼刃自背后扫过后脚的那一刻。

磅!自巨蟹尾巴延续到背部的装甲弹开、柔和的光辉漫舞。

乙——将眼前飞来的装甲砍成二半/突然出现的光辉让她瞪大了眼睛。

<羽翅(Feder)>——巨蟹背部出现了闪耀着真珠色泽的四片羽翅、以及四片辅助羽翅。

宛如蝉的脱壳——一转眼羽翅开展完毕=犹如撕裂黑暗的振翅。

巨蟹翩然飞天——惊愕得瞠目结舌的乙+雏。

勉强追击——乙瞄准目标切开后脚/雏放射盛大的火炎。

即使失去了脚,却已经无所谓地飞走——羽翅相当耐热/拨开火焰。

『它飞走了!敌人飞走了!凤!』『嗡嗡作响、不断嗡嗡作响~!』

『两位小姐,快躲开本小姐的射击方位!之后的事交给我!』

凤——埋伏=先行绕到斜坡前方。

振翅欲从阴暗的地下飞到外界的巨蟹——凤无法自制地「浑身颤栗」。

牺脑体武器本身「有可能就是核子弹头」——背部搭载的球状「内爆装置」=是为了让钸元素精准地「反应于一点上」。

羽翅——将重达一吨的弹头,朝最具爆炸效果的地上数百公尺处发射的装置。

脑中猛然闪现——贡献大脑的青年声音=「我就是想看妳这样的表情。」

毅然决然——闪动悲痛光芒的深紫色眼眸/眉头深锁。

举起机枪/击发准备/瞄准——吶喊:「本小姐来伺候你了——!」

以最高速度释放的灼热洪水(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巨蟹颜面半毁(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机臂连接折断弹飞(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被撕裂的真珠色羽翅(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珠光宛如泪滴般飞舞(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背部进入射击角度(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球状装置凹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歪斜(哒哒!)╱洞开(哒哒!)。

子弹清空——边燃烧边回转的弹鼓/自动装填新的。

瞄准——替代失去的言语,改以行动诉求、奋不顾身的人。

扫射(哒哒!)——羽翅支离粉碎、散落四周。

崩毁——钢铁机体撞上斜坡——粉身碎骨。

球状装置从背上脱落,一面撞壁一面坠入黑暗。

断臂弹到凤身旁,周围四散的碎片已看不出原形为何。

青年被击碎的意念——忽然间,她想到「那东西」还未确认。

摘除的大脑——立刻探测周遭。

破碎四散的零件里头,位于头部与背部之间的「那东西」与左右脚部还未失去联结。

傻眼——顿时展开扫射=那东西挨着灼热的雨势,脚部带着部分身体快步跑上斜坡,扑进另一条水路、潜行于臭气冲天污水中。

慌忙追赶——朝水路尽情扫射。

子弹的回音——探测受到阻碍、暂时中止扫射。

循着漆黑一行水逃走不知去向的「物体」,连片碎片都没看到。

下方——摔落的球状装置。

在空中飞行的雏将「嗡嗡作响」的那个,轻轻踢离轨道发出叩登一声——掉落在混凝土通地道上,有如小丑降落其上。

玻璃般透明的眼珠直盯着那个瞧——手伸进龟裂的狭缝。

乙悄然降落在她身旁。「雏妳这笨蛋,很危险呗!那个会有核能外泄耶。」

「没有。」

雏摇摇头——一屁股在球状装置坐下、拳头敲得铿铿作响。

「这个没有,里面没有放黄色很大很大的那个。」

形同「人生污点」字面所示,臭气冲天的混凝土洞窟中,拿着手电筒蹒跚前进的泰勒.卡登柏次长——耐不住因枪击碎裂的肋骨痛楚而停下脚步,轻轻呼吸以减轻肺部的痛苦,忽然看到了左拳。

带有香味的OK绷——狮子座符号。经过快一天的时间,葡萄香味已荡然无存——就在他撕下已被臭气熏染的那个,丢弃在身边流动的污水时。

照明——前后均有目眩的灯光照射、一瞬间睁不开眼。

仲长的机臂——牢牢被抓住的身体,再度感受到胸部的痛楚。

军用机体=御影的声音。『你受伤了吗,次长阁下?其实我的脚也痛得要命。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行行好,乖乖让我带你出去吧。』

地上——MSS通讯车=被友方的流弹波及、外壁有好几处损伤。

周边的混乱缓缓有收尾的迹象——治安组织意图再次围剿建筑物。

握住通讯麦克风的妮娜。「逮捕了泰勒次长,接着将针对特勤部队的行动侦讯他。截击小队,立刻归队,调查就交给专家。关于『消失』的大脑,我会请分析班与巴洛神父判断是否有其它牺脑体武器出现的可能——」

手机响起——迅速用左手从怀里掏出=没看过的电话号码。

「哪位?」

『晚安(GutenAbend)。不对。应该是早安(Morgen)了吧?』可怕的口音——妮娜眼睛睁大。

「杜先生(MORISAN)……!?你在哪里?」

『我在多瑙运河的休特尔大道(Schuttelstrasse)附近。突然消失真是抱歉。临时要请你们帮两个忙,一个是找到今村教授、带他到安全的处所。另外一个是,根据人在这的海英茨少爷所说,核子弹就要爆炸——』

砰!

突然传来巨响——枪声=妮娜的耳朵顿时离开手机/慌乱尖叫。「杜先生(MORISAN)!?」

『可恶……坏掉了……』

杂音——通话断断续续。妮娜朝通讯麦克风大吼:「分析班!优先找出刚才打到我手机的人、以及今村教授的位置。搜查官小队迅速赶往修特尔大道(Schuttelstrasse)。杜先生(MORISAN)与通缉中的海英茨.艾门莱希一起,有可能遭受到枪击。那两人都是这起事件的重要证人。快点找到他们!」

通讯官声音倏地响起。「分析班报告!敌人发出了新的讯息!」

妮娜——倒抽一口气/忿怒瞪着屏幕/不容分辩的恐怖充斥车内。

「第六位天使吹响了号角。」

「……情况已不容犹豫。全体紧急集合。立刻重整态势、动员全体人员追查核子弹下落。这座城市是否会连同我们灰飞烟灭、现在正是生死关头。」

阴暗的地下道一角——少女悄然现身。

披着夹克、只有右手穿过袖子,背上透明的羽翼露出、拢起蓬乱的发丝,表情喜孜孜的、凝视着站在黑暗中的男人。

「我们找你找得好苦,理察.特拉克尔。我跟萤一心一意只想着你。一直——想着如何让你尝到地狱般的苦楚。」

生气勃勃的绿眼——鹰勾鼻下红艳艳的唇像新月一般两端上扬。

「本该是我们尖兵的特甲儿童,竟然会变成如此特殊规格的存在,在我的人生当中也算是相当惊人的事了。只要妳们拥有正常的机能,我不用从各地『进口』武装势力,就得以向都市进军了。」

少女举起左手——金光闪烁/发出与少女截然不同的声音。

「人格改变程序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藉由消除恐惧而磨灭感情,而是『消除』特甲儿童的『记忆』。消除我们的记忆,相对是想灌入某种东西吧?」

「那就是跟我一样,与『真实』合而为一的方法呀,皇.安洁拉.华尔、萤.海伦.特劳贝尔——门德尔博士发掘的灾难之子。普林西普公司带给人们的真实,似乎也在妳们心中根深蒂固了。」

少女左手亮度一提高,周围漆黑的空间便涌现金色光群。

「好久好久,没想起如此不愉快的感觉了。」

金光数量陆续增加——像是萤火虫般飞舞在半空、朝男人群众而去。

「哈哈,萤生气了。」少女——喜孜孜得几近凄厉。「没人阻止得了。」

闪光——伴随着像是空气扭曲的「磅!」轰能巨响,四周化为灼热地狱。

火炎的轨迹像是无数条蛇在扭动一般——男人的身影逐渐熔化。

少女迅速接近——拍动透明的彩翼/探测——毫无反应。

咂嘴——脚下是熔化崩毁的光学防壁液晶纤维/四周是烧得焦黑的扰乱装置。

「我们探测到的是光学替身,又被摆了一道。这么高档的东西竟然用完就丢。光逃脱就花了五十万欧元,真是混帐。」

「他会用这种方式绊住我们,就表示人还在附近。快追,皇。」

「知道啰。狠狠发泄了一次,/心情舒爽多了吧?妳先充电让头脑冷静一下。我要想想如何扭断那男人的双脚却不让他死掉,一起思考怎么做吧。」

少女冲出火炎漩涡,眼睛闪动着光芒朝黑暗深处飞扑而去。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八楼=长官室。

墙上屏幕——在旧第二净水场上空盘旋的军方直升机/陆续现身的军用卡车/用扩音器发出通告:『这里是第一次驻扎部队。七分队。根据政府判断,由我们接收BVT直属的部队指挥权。即刻解除武装、听候我们指挥——』

「政府假定敌人已完成核子弹头,命军方出动了。」海嘉——眼睛直盯着屏幕上的现场画面。「原本还有不到一个钟头的犹豫期,以人员受伤、搜查档案统筹等理由闪避武装解除指令。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绝不能在此时休兵。明白了吗,妮娜?」

『是,长官。』免持听筒通话=妮娜的果敢应答。『泰勒次长已被带进车内,我们这就驶离现场。』

「就那么做。让他与我透过屏幕对谈。」

『是。』立即响应——映照在桌上屏幕之一的泰勒=脸因为痛苦皱成一团/双手铐着手铐。『你们这是在干嘛——』

「复活的死者名叫『鳄鱼』,也就是罗曼夫.西科尔斯基。他『仍然活着』、被你率领的D52特勤部队所拘禁,没错吧?」

泰勒——努力面不改色/反而增加了痛苦,冷汗不断冒出。

「他正是最后审判上理当受审的『复活的死者暨证人』。你指示D52部队演出罗曼夫.西科尔斯基的『诈死戏码』,再狙击今村蓉子杀人灭口。此外,你们正是为了守护苦艾之火而被追杀的蝎子之名=普林西普公司。你们为了想得到原子炉卫星搭载的『东西』而与<收获>进行的交易,有鉴于外交考虑,我们会设下情报管制。请放心配合现场指挥宫侦讯,次长阁下。」

泰勒的表情变得呆滞——空洞的声音。『我们只是想执行正义,为了取得藏在卫星上『另一颗核弹』的资料。但是……士兵背叛了我。』

「D52部队现在在哪里?」

『……特遣分队去夺取拖车了。』喃喃自语似的。『主力部队已前去交易处所……准备秋灭<收获>。罗曼夫也在那里。』

画面一旁的妮娜——充满战意的眼神。『长官,请下指示。』

海嘉——微笑消失/发出冷冽的号令。

「部队兵分三路,立刻进入第二状态。一(eins)、确保杜麟太郎与海英茨.艾门莱希的安全,他们握有核子弹头移送地的线索。二(zwei)、保护拖车以及正在分析的人员,找到D52特遣分队先下手为强。三(drei)、在车内对泰勒次长进行侦讯,理清另一颗核弹的存在,截击D52主力部队。完成污些事项后,全队集合截击移送核子弹头的第七集团。我所能争取到的,只有军方彻底夺走我七指挥权前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这是本起事件赢得胜利的最后机会。都了解吗?」『了解(ja)!』

全体队员回答/立即因应/离开通讯。

站起身来的海嘉——操作PDA=确认随时都能联络上每支部队。

接着打开抽屉、拿起自动手枪。

然后,凝视着讯息。

为粉碎了伪圣杯的骑士,献上诚挚的祝福。

至今仍有许多人在询问,什么样的火能将世界焚烧殆尽?

答案很明显,就是王国的到来。

还不明白谁是那把火的下仆吗?

带着火迎接王国的人不可原谅。

无须口头响应我这个问题,妳以行动表示即可。

我迟早会知道,妳是否找到了正确解答。

我在这个地方,还是可以收看新闻报导。

期望未来又有与妳交谈的机会。

行前,子弹尽量多准备一点。

卡尔.克劳思

海嘉照着他最后的忠告,将子弹装填得满满的弹匣敲进手枪。

拉动滑套上膛——收进薄煎饼型枪套里/脱下上衣装置在腋下。

再度穿回上衣,收起PDA、将弹匣放进三个口袋里,离开长官室。

百万城邦第三十一行政区(ReichLiesing)——维也纳森林西南部。

远离干道的偏远角落——昔日是石膏开采场的观光名胜,大战期间是制造纳粹战斗机秘密工厂的世克洛特(Seegrotte)地底湖以西一公里外。

被森林与小河所环绕、小规模的葡萄酒工厂——其断垣残壁。

烧毁的办公室/坑坑疤疤的工厂墙壁/血痕到处可见/接连被抬出来的遗体。

根据情报,<收获>跟宪兵及外国的特务机关进行了惨烈的枪战。后来在厂地的仓库内,发现奇迹似的一个弹痕都没有的拖车。

其内部拥有的高档设备——让MSS通讯车当场成了廉价品。

堆得密密麻麻的计算机仪器/通讯机器/实验装置/虚拟装置。

辅佐巴洛神父的冬真——与MSS分析官/宪兵队的专家群/各机关的科学鉴识人员们,忙着调查拖车内部=分析。

中央的桌子放置着某种模型。

宛如DNA的螺旋结构——中心吊了个滑轮=刻有红色数字<666>。

分析人员全都一脸拚命相——敌人讯息已传到「第六」。最初的讯息是「七位天使」,很明显树数计时已来到最后。

巴洛神父——紧盯着PDA的画面进行分析。「报告指出,遭到破坏的牺脑体武器确实搭载了内爆型弹头,甚至加装了飞行设备。如果那是陷阱,难道是他们另有其它爆炸手段?分析到的牺脑体武器就只有那么一个……」

冬真——不禁插嘴。「不是球体那个吗?」

「不是……除了完全内爆型之外找不到别的。要如何给予让原料钸元素瞬间反应的冲击?又要如何让它在离地数百公尺处定位……」

来电声响起——宪兵队专门搜查官/对着手机讶异回问。

「啊……?『微波炉』?」

冬真不禁转过头去——一直看着搜查官一脸狐疑地合上手机。

「关于那个上完电视即遭到杀害的『设计图』男人,循线追查到三冠保全那起案子,敝队得到了新情报。『<666>一旦收纳进微波炉内,会发生惊人的火啸』……就是这样。」

困惑的搜查官——困惑的其它人员——睁大眼睛的冬真。「微波炉!」

在场全体人员均看向冬真——冬真连忙看向巴洛神父。

「那……那个请借我一下,神父先生。」

抢过PDA——电子面板展开=画面顿时变成几倍大。

将档案拨到一旁——上网/搜寻/命中——急忙寻找。

「找到了!」发现=电视节目——付费频道=急急忙忙想登录时,MSS的搜查权限自动通关,可以实时阅览,吓了一跳。乙在教堂接二连三下载电视节目——看样子都不用付钱。

「……你在找什么?」巴洛神父终于开口询问。

档案播放——与现场气氛不符的节目轻快的主题曲/热闹的笑声/艺人们叫喊:『开运!精神、鉴定团——!!』

大家都愣住——冬真=涨红着脸,连忙降低音量。

「那是?」巴洛神父——看到哗众取宠的节目名称,微微皱眉。

「海英茨跟我提过。有个男人『画了张设计图』——」

忽然间,那个男作业员出现在画面上——冬真在他打开像小朋友乱画的设计图时按下暂停=放大影像。

走到桌子旁——举起PDA的影像——比对螺旋结构的模型。

海英茨命那个男作业员最后写下的数字——<666>。

冲击跟着理解同时造访全场——冬真的声音颤抖。「……这就是『微波炉』。如果是藉由分子震动用于热与冲击的内爆装置,击发装置就不需要配置复杂的球形结构,只要在一定的范、围内确实产生能量也可以击发吧?」

「不……」巴洛神父——与其它专家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要产生足以让核子爆炸的能量,要有足够的重量。不是轻易就能发射上去的东西。」

「不用『发射上去』,『只要将<66>定位到高空数百公尺处即可』.」听到冬真的话,大家脸色全变了——冬真脑中搜寻着可以让大家更进一步了解的词汇。「海英茨跟我说,他参与了『微波炉』的制造。虽然到头来他并没有让我看,但一时兴起下带我参观了『塔内』。画这张『设计图』的人就是『在塔内的施工人员』。」

「塔内……?」巴洛神父覆诵。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看着模型/看着冬真高举的PDA画面/人人的眼里都闪动着理解的光芒。

冬真继续说:「……就是『巨塔』。如果微波炉存在于那个结构体内部,就不难理解海英茨的态度了。那座<维也纳塔>既是能让核子弹头升上数百公尺高空的发射装置,也是『核子武器』。」

谁也没有说话——无法对冬真明白说出是对是错。

全体人员迅速拨打手机/操作PDA/终端机——专家全体一起检证关乎核子弹头全新的分析,以告知各个部门。

巴洛神父将手放在冬真肩上——眼里的感慨万千否言可喻/接过PDA开始操作,好告知分析班。

冬真——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会引发这么多人马一起出动。

我也挺厉害的嘛——冬真的观感。

不久乌云密布——大家对着手上拿的通讯机器猛皱眉。

「……连不上线。」巴洛神父——看了看MSS设定好的终端机。「真奇怪。」

宪兵的搜查官说:「不行,所有得透过终端机的通讯都发生了故障。」

巴洛神父猛然抬起头来。「是电子扰乱武器产生的通讯阻碍——」

突然间,砰!砰!砰!干干的枪声自酒场腹地某处响起。紧接着停在仓库入口处的装甲巡逻警车起火燃烧、警戒的队员倒在地上。

在烈焰中疾奔的机械猎犬——在有着六只脚的远距离遥控型机器人「步行者」其重型火力猛烈攻击下,防御仓库的车一辆不剩全遭破坏。

第七号角「看,兽印是666」

百万城邦第二十八行政区(Reinprecht)——疾速行驶的MSS通讯车/带伤指挥的御影+回到前线的日向+战术班成员操控的军用机体八架。

通讯车——坐在待命室的泰勒=神情木然/宛如考绩直线滑落的男人/即便如此,还是露出像是从以前就这样的自然态度=不改其作风。

眼睛攫住他不放的妮娜+凤——全队队员利用车辆直播视讯观看侦讯。

泰勒娓娓道来:「<火星之敌l140号>是最新型的军事侦察卫星,同时也是建构外太空基地的发电机组、以及情报档案库。我们掌握到那颗『火星之敌1140号』内部藏有被称为『蝎巢』的暗号化影像文件,美国战略军司令部立即采取了行动。战略军的目的有二,监视全世界的核武与外层空间开发。『火星之敌1140号』在两者上皆占有重要地位,无论如何都要看到成果。」

『美国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缅怀冷战时期。』冷不防丢来的一句揶揄——御影。

「我们不是要重现冷战。俄罗斯背后有中国在撑腰。这是为了次世代着想的战略。」

『所以你们才称中国加速开发能源为「蒙古来袭」,呼吁各国严加戒备?』御影——从容不迫的语调/锐如钩爪的讥讽。『日本也对中国警戒网贡献了不少。为了避免警戒网出现漏洞,才迟迟不肯认定日本人是难民,任凭好几万人曝露在大量辐射下?』

「御影!」妮娜制止——催促泰勒说下去。「『蝎巢』是什么?」

「是我们称之为『被遗忘时核武(Missingnuke)』的东西……袭卷旧苏联的政治变动,连同发射基地被深埋地下、遭人遗忘的核子弹。」

仔细聆听侦讯的凤——皱起眉头的妮娜。「『忘了』的核子弹?」

「表面上是遵守削减核武兵力的协议,假装解体,实则保存起来作为秘密武器。之后苏联政权崩坏,相关人员一一被铲除,该核弹的位置便成了谜。这是因为主掌军事与防谍机关的人一一投效于地下社会,追查相当困难。」

「那你们怎么知道那个藏在『火星之敌1140号』上?」

「几年前,与<收获>有挂勾的前掌权者,试着以『蝎巢』的存在要挟政府就范。那位人物是唯一知道『蝎巢』正确位置的人士,但不久就从这世上消失了。根据那位人物提供的情报,『火星之敌1140号』曾拍到『蝎巢』的正确位置。<收获>就是想得到那个影像文件。」

「说明一下你提供假情报给我们的理由。」妮娜——冷冷地。「你谎称拖车是<收获>所持有,别怪我们怀疑你们也有份。」

「……是的。」泰勒——死心望着虚空/基于侦讯内容在外交考虑下「情报管制」的前提,放弃了守密的责任。「我们负责侵入『火星之敌1140号』电子系统,这也是外层空间战略上重要的实验。像中国早已反复进行破坏人造卫星群的破坏实验。实验着眼于运用电子手段掌控卫星、夺取内部机密档案。当时,我们选定了<塔夫塔>作为傀儡。那群人虽以贩卖非法的科学技术营生,但不像是有危险性的存在。直到入手了那台普林西普公司制的拖车……」

「<塔夫塔>就开始暴冲了?」

「与那群人接洽的本分局人员身分被识破,战术程序也被黑客夺走,最后还强行以电子手法入侵『火星之敌l140号』。俄罗斯也无法防堵其入侵,知道『蝎巢』一事的俄罗斯总理因此决定让卫星坠落。」

「决定……?」妮娜——非常不悦。「故意挑在我国坠落?」

「当然他们也打算让卫星落在俄罗斯境内,我们也是如此『建议』,只有这个方法可以避免恐怖分子电子入侵。但是反倒正中了<塔夫塔>……其幕后的<收获>与普林西普公司下怀。一开始坠落,他们便动手操弄卫星轨道、使其落在这个国家。卫星坠落全然不是我们实验的本意。我们涉案的事一旦曝光,势必会遭受全世界责难。」

这是当然——之类的气氛在车内弥漫/妮娜说:「所以你们就将罪名全推到<塔夫塔>头上,没将你们干的好事告知俄罗斯那边?」

「最终的协议,是彼此互通有无到一个程度即可,这全是为了歼灭<塔夫塔>与<收获>。但半路杀出个<沙漠劲旅>。该集团是我们伪装成恐怖主义者的影子集团,结果他们却倒戈投效普林西普。不……应该说是不知何时化为普林西普公司出资的佣兵集团。」

「运用原子炉制造核子弹头的技术,也是你们提供的?」

「不是,应该不是。其实我也不可能得知全部的战术计划。我们是有智囊团天天在想各式各样的战术以备不时之需,查一查……可能会有吧。」

『贵国真有如潘多拉的盒子。』御影揶揄。

泰勒当作没听见,继续说:「不管怎样,利用原子炉制造核武是谁都意想不到的。我们赶紧跟俄罗斯方面协商,决议由我们出面跟<收获>买下侦察影像文件,携手将那群人连同<塔夫塔>一网打尽。」

妮娜——诧异。「俄罗斯怎会同意把影像文件让给你们?」

「他们选择了比回收档案更符合现实的方法,也就是『引起纷争』.在可能埋藏了核子弹的地域策动伪装成恐怖行动的纷争,再以此为借口进军。我们默认这种事,以加强对俄罗斯的影响力。由于日本已形同废国,势必得尽快筑起防波堤、牵制中国脱轨般无限制地增强军备与开发。在这次事件里,俄罗斯负责的就是筑起管道。就核武与太空战以及国际外交上的秩序而言,这场作战是必需的。为了世界的秩序与正义——」

「磅!」惊人声响打断了他。凤以手掌拍击待命室墙壁——墙面凹陷。

「一味以贵国的方便为出发点硬要人家配合,算什么秩序?间接害我们居住的城市沦为战场,又叫作哪门子的正义?」

泰勒——举起左手/袖口的四文字——永远的暗号=「MA—DE」。

「妳以为什么样的行为才叫作正义?拥有强大火力的妳,想必——」

「本小姐的正义权限只有一丁点,是针对这座城市所设限的行为做出的因应。大部分均是正义来不及解救的工作。」

御影——目瞪口呆地附和。『虽说我们的存在不过是守护市民生活与财产的手段之一,然而对你们而言,世界才是你们的财产?』

「世界经济的中心是美国。」泰勒——一副理所当然。「对抗世界矛盾的唯一方法,就是绝对的正义。即使得伴随必要之恶——」

「所谓绝对的正义,并不是不承认矛盾,而是带着许多矛盾努力跨越,才是正义不是吗?」

「『我就是带着那样的矛盾一路走』。信但是稍早在地下道,那个男人、那个邪恶的化身跟我说阴谋对这世界是『必需』的,我居然无法反驳。因为,『他说得对极了』。」

泰勒说得很认真——妮娜与凤都听得直蹙眉头。

「我现在受到很大的打击,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一想到那样的男人『还比你们好沟通』,我就好沮丧。」

泰勒垂头丧气——在最后的最后,凤忽然看见了对方内心的素颜。

他想成为唯我独尊、巨大得离谱的单行道路标一部分,然而,他终究只是格外钟爱单纯的事实、认真得近乎悲哀的单细胞生物。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夹在多瑙运河与多瑙河之间的中州。

多瑙运河沿岸/巨大垃圾焚化炉/远处可见的普拉特摩天轮——离满载油罐的货物列车爆炸燃烧的铁桥二公里处。

弃车逃逸——穿梭在脏乱不堪的混居大楼之间,海英茨躲在人烟罕至的堤防遮蔽处摇摇晃晃地蹲下。「可恶、可恶!为了那种芝麻小事……可恶可恶!居然要杀我、消灭我。可恶!」

「……还是没动静。」调弄着海英茨手机的杜麟太郎——屏幕龟裂。为了闪躲突来的袭粤,拉着海英茨趴下、冲进大楼阴影处,结果手机坏得很彻底一一物归原主。「算了算了。为什么那群人会知道我们在哪呢?」

「……是因为你在讲手机,自然能锁定通话位置。」海英茨——头依然低垂。

「不要再沮丧下去了,振作起来,少爷。」

「家父想杀我。」抬起脸来——被自己操弄的对象报复,心头的震撼化为哭脸表露无遗。「杀了那个老怪物,杜先生。你当初不该救他的,你救了他却害了我,害我生为只会受人利用的蠢东西。」

深深叹息——弯下身。「你若愿意保密,我就告诉你。」

吸吸鼻。「……什么事?」

「少爷的父亲曾经想当欧盟议员吧。其实那个人以前就是那种个性,不是不良于行后才变成那样。」

海英茨——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要是那个人当上议员,我们外来移民肯定会受到排挤。许多人都认为唯有做掉他一途,『我』也是那些人之一。」

呆愣的海英茨——目不转睛直看着对方。「你『曾想暗杀』家父?」

「但是,我怎么也下不了手。我背叛了当时一起行动的所有人,大家都当场死亡,只有苟且偷生的我活下来。不过……也多亏如此,那个人才会对我跟其它日本人十分礼遇。」

「你下不了手?谣传你曾经杀了自己国家大臣,果真是谣言?」

「『那倒是真的』,不是谣传,少爷。」

杜的神情变得肃穆——海英茨瞬间打了个哆嗦,浑身僵硬。

「当时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为了存活,确实已绝望到杀国亦在所不惜的程度了。我们跟<收获>买船,载着七千人逃亡,结果却全体冻死在港口。可是真正的绝望,是在我得知了日本会与俄罗斯达成封锁港口的协议,乃是『美国老大哥的意见』。原来那不是日本本国的意思,为了看大国的脸色却杀了本国的国民,所以我才痛下杀手。」

让海英茨说不出话的冷酷表情——忽然间,又露出温和的笑容。

「艾门莱希先生最起码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他想要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固然他对外国人的歧视严重得吓人,但我知道其实他是觉得这个国家已经太过饱和了,不能再接受外来移民,否则就会有不知置身在何国的感觉。话又说回来,这种想法很危险,不免会产生类似希特勒的想法。但是等到国家整顿好,有了余力,又会开始接受新移民。国家就是那样、重复不断循环的存在。」

海英茨不发一语——杜温柔地说:

「振作起来,你必须阻止你父亲。」

缓缓站起身——潸然泪下望着杜。「你要是我父亲,那该有多好。」

杜笑了。忽然头顶上传来军方直升机「吧答吧答」响的盘旋声——军用卡车驶进马路。被湿气与车辆废气弄得有点脏脏的大楼一角,一群士兵现身。

约莫二十名的部队=完全武装——杜耸耸肩。「军队登场了。」

带头的士兵盘问:「你们在这做什么?」

「碰上了点小麻烦——」

杜正要朝士兵们走近,海英茨抓住他的手腕。

表情惊恐的海英茨——直盯着士兵军服领口上,象征白色盾的小小徽章。

「<白盾(Weissehild)>……」

带头的军人看了海英茨一眼。「没错。是海英茨.艾门莱希。」

杜迅速抓起海英茨的身子,轻轻扔向堤防另一边的斜坡。被扔出去的海英茨摔落在第一挡水墙的基座上。

震天价响的一连串枪声消除了海英茨不成声的叫喊。

百万城邦第三十一行政区(ReichLiesing)——维也纳森林西南部=遭到破坏的葡萄酒厂。

朝着仓库毫不容情地交叉发射炮火——自动步枪一同射击/跳弹四窜。

惊声四起。「偷袭的是哪个集团?」「来了!」「挡不住!」

冬真/巴洛神父/分析官/鉴识人员只得统统趴下躲在拖车里头。

好几发子弹贯穿拖车车壁——击碎了桌上的模型。

巴洛神父展臂护住冬真的背/冬真——发出惨叫=不成声的叫喊。

突然仓库入口处发生了可怕的大爆炸,被轰进来的机械猎犬撞破了拖车车窗。

完全停止运作——巴洛神父瞠目。「……美制『步行者』?」

接着又产生爆炎——士兵/机械猎犬接连被轰飞。

在快速蔓延的火势中婉蜒飞行——黄色彩光。

听到耳熟的声音,冬真倏地睁开眼睛/停止了惨叫。

「不要欺负在下!不要欺负在下!不要欺负在下!」

炸弹魔的吶喊——悦耳无比的危险天使贺词。

百万城邦第二十八行政区(Reinprecht)——以接待观光客为主的民宿。

战术班军用机体一路挺进初次遇到D52特勤部队的地点——带头的御影=态度从容。『兜了一大圈又绕回原点。竟然就躲在爆破现场的咫尺之间,真的超大胆。』

后头跟上的通讯车——妮娜下令:「透过『苍蝇(Fliege)』确认是罗曼夫.西科尔斯基没错。他人在二楼。毗邻的仓库有机器运转声。严加戒备电子干扰装置——一发现立刻破坏。」

从通讯车后座车门探出身子的凤——朝空中伸出手。「传送开封。」

瞬间机甲化——紫色彩光握紧机枪飞翔。

妮娜的无线通讯。『藉由泰勒次长的「协助」,那群人的美军资格已失效。不算是任何一国的军队,只是违法武装的犯罪集团。执行截击。』

发现有机体接近,士兵们从屋内冲出——散开=发射火箭弹。

御影的机体及时闪避——后续的机体分朝左右散开。

路面发出爆炎——战术班展开对民宿的包围行动/敌人启动电子干扰装置发出通讯阻碍,放出有违「步行者」之名疾速狂奔的机械猎犬。

通讯车分析机械猎犬的操作状态/重设通讯码=使干扰装置无效。

从上空垂直降落的凤——英勇扫射=破坏助跑跃起的「步行者」。

士兵纷纷祭出强大火力迎战——军用机体发射镇暴用催泪瓦斯/推倒林木移动=发射枪火扫射伏兵。

坚守岗位的士兵们——从窗口发射火箭筒、轰爆一架军用机体的车轮——用脚站立时,被钢索弹缠绕住。

『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军队,有够难缠。』从容不迫的御影——日向低吼:『从背后突袭。』

日向的机体在森林中移动——朝搭载了电子干扰装置的卡车接近=展开机臂/以超振动雷击器将其粉碎/卡车被轰倒翻车/士兵们跟着倒地。

凤——重复下降/上升捉弄「步行者」=各个击破。

毗邻仓库的门忽然被撞开——大型机体飞奔而出。

妮娜=立即通报分析结果。『俄制军用机体「螃蟹(Krabbe)」——看样子是想嫁祸给<收获>。全体人员立刻截击!』

说是螃蟹,倒比较像是扁平蜘蛛怪的敌属机体展开六只机臂=无止境的机枪扫射/翩然躲开弹幕的凤/第一班散开/第二班绕到背后。

四架军用机体同时逼近敌属机体——御影等两架边避开扫射边从两侧迎击/日向等两架自背后接近=发射钢索弹,拉住后面的脚部。

敌属机体向前仆倒——御影等两架发射钢索弹=缠绕住敌属机臂/一左一右拉开/脚部被钢索套得死死,机枪枪口朝地封死。

漂亮的捆绑——仅存的两只敌属机臂想射断钢索。

『小姐(Fraulein)!』御影请求支持——凤=在上空举起机枪/瞄准。『乖乖的别动!』

迅速又精准的扫射——敌属机体活动自如的双臂应声粉碎。

四架军用机体收紧钢索、分别自左右与后方接近——运用前部机臂的超振动型雷击器粉碎敌属机体的脚部/粉碎剩余的机臂/粉碎装甲/痛宰对方。

「磅!」一声——地面为之撼动,敌属机体当场颓然倒下=无法动作。

军用机体左右包抄从民宿破墙而入——以惊人之势发射催泪弹。

男人们高举双手走出——「鳄鱼」脚步踉呛,一现身即跪下。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弃枪、悄然单膝跪地、两手背在头后。

御影的军用机体靠近,伸出机臂抓住「鳄鱼」。『总算逮到你了。』

死命挣扎的俄罗斯人——激动得朝军用机体吐口水。「你最好被地狱的业火烧死!」

通讯车——摇摇晃晃出来的泰勒。「没想到他们会败得如此凄惨。」

民宿遭毁坏的墙壁一旁——抵抗到最后遭到射杀的小组长。

凤翩然飞到地表附近停悬——探测信息=确认威胁是否消灭。

泰勒抬头望着凤。「妳的正义与不屈不挠,靠的也是武装的庇荫。」

「本小姐的心可从来没有被枪支配过。」

毅然地反驳——像是不小心被热火烫着,泰勒缩了缩身子。

「本小姐秉持的正义是『先遣截击』,不容许心灵被『枪口所指的对象』或『枪本身』左右。我只被获准守护『我背后那些该保护的人事物』。」

燃烧般的眼神睥睨着对方——泰勒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妮娜的无线通讯。『宪兵以及分析班截听到推断是在搬运<666>的第七集团通讯!<紫火(Amethyst)>即刻前往支持<黄焰(Topas)>,与搜查中的<青炎(Saphir)>会合。一发现敌踪就进行截击!』

『了解(ja)……』凤旋身回转——头也不回地朝现场飞翔,心中一直反复呗嚼泰勒的话。

不管找再多理由,还是有太多只有手握枪枝才能达成的事——之所以没有被这样的悲痛挫败,只是因为有人陪自己一起分担痛楚。

百万城邦第二行政区(Leopoldstadt)——多瑙运河附近。

滑翔飞行的乙——忽然探测到枪声。

瞬间分析得出——方位/武装/行使武力者的规模。

转向前进——疾速狂奔的地上战术班也望尘莫及的惊人速度。

堤防——运河旁一角,身子缩成一团颤抖不止的青年。

陆地一旁——爆开的枪火火光。

然后乙的脑中闪现惊人的光景。

全副武装的集团火并的对象只有一个男人,而且是「徒手战斗」。

「杜老爷,。」

情不自禁喊出名字。突击滑翔——踢飞「不知为何」穿着本国军服的持枪男人。没用灼刃(HeatBlade)切成两半——即便如此对方依然不是对手=在半空翻滚摔落在地/晕厥。

抵达时剩下的威胁,就只剩那个。

犹如切削地面般的降落(Landung)——回头一看,整个人愣住。

染血的鬼神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应该说是伫立更恰当。

「嗨。」杜麟太郎——嘴角喷出血色泡泡——肺部被射穿的证明。

铁青色和服一片鲜红。胸、腹、手、脚也被血染了色。

其周围倒下许多人,几乎看不见地面。不是五、六人,起码有十人,也可能有十五人。但是探测信息显示,除了乙踢飞的那个,总共有十九人。难以置信。里头有人持匕首、有人带手枪,抱着自动步枪的更大有人在。是否士兵这一方没有强大的火力支持、或是没进入备战状况全队被偷袭,这样的理由都太过牵强。

而且没有一个人死掉。有人手脚被扭断、或骨折、或骨头与肌肉受到损伤。但是倒下的人全都活着,失去战力的活着。

他才是「明王神的业物」。

这男人才是「刀中极品」。

乙衷心这么认为。

走近——跨过呻吟的男人们。泪珠不知为何扑簌簌滑落。不只是难过,机甲化的身体感动得颤抖不止。

看见眼前的男人就快死了,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锐利钢铁手脚半点价值也没有。不——比驱使「利刃手脚」的「自己」还要有价值的「武器」本来就不存在。

站在将天生手脚淬炼成如此利器的男人面前,乙茫然地被迫领悟到这一点。

「杜老爷……」

「海英茨少爷……就在附近……」血泡咕噜咕噜地不断冒出、滴落——即便如此依然以己身双脚屹立着。「请你们……务必……原谅他……」

用力点点头。顿时抽抽噎噎了起来。

「不要哭……请妳……别为我哭泣……」

「老娘才没哭!」慌忙用钢铁手背抹脸。「老娘才不会悲伤。就算杜老爷死了,老娘也不会难过。老娘的字典里没有为死人哀悼这回事!」

放声嘶吼——仿佛深怕即将离开人世的杜听不到。

「可是,老娘绝对,不会忘记杜老爷。而且老娘一定会,成为明王神的业物。所以——」

杜笑了。相当满足的笑容。

「被这么标致的小姐一说,听了也开心。」

插图164

一瞬间,乙以为杜吐出了他在樱花树下说过的那句话。

但是实际上,杜是采仰望姿势「咚」地倒向地面,一动也不动了。

像是在发呆的笑容——望着天空。澄澈得几近透明的眼神。

「所以……就算杜老爷上了天堂,也不可以……忘了老娘喔……」

没错,她是对着死者说话。乙拍动背上的彩翼,飞上天空。

悲伤正从后面急追而来。像是要彻底甩开它,疾速飞翔。

飞至数百公尺外——突袭堤防河岸上正在逃跑的青年——抓住领口/着地的同时,拥有四个关节的大长腕将其提起。

一语不发,只是盯着对方——青年的身体僵直。「……妳要杀我?」

「你猪啊?像你这种货色,老娘才懒得将你切成两半。」

缓缓放下——抓着对方肩膀,不让他逃脱。

「那么……请妳带我去……妳是空中机动型特甲儿童,应该可以载着我飞吧。」

「老娘干嘛没事载你飞!」

「杜先生交代我……」海英茨——说是下定决心,倒像是虚脱的笑容。「要我务必……阻止家父引爆核弹。<白盾(Weissehild)>业已出动移送<666>了。」

贯穿对方的眼神——一字一句问道。「送到哪?」

「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最高的摩天大楼——<维也纳塔>。」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维也纳森林西南部=遭到破坏的葡萄酒厂。

陆续引发的爆破——蜿蜒飞行的雏有如在撒豆般投下机雷(Mine)/放射火炎。

被突如其来的袭击乱了心神的D52特勤部队——一面损失「步行者」一面朝仓库外撤退。

说时迟那时快,敌属机体的威容悄然在仓库入口出现。

「『螃蟹』?这次是俄制军用机体?」巴洛神父——对于这异常情况感到困惑。

机体展开机臂——雏迅速从窗户逃到外面。「呜呜……」

一齐扫射=边把仓库墙壁射成蜂窝边移动/破墙继续追击。

Z字飞行闪躲的雏——诱导敌属机体/离开仓库。

硕果仅存的一架「步行者」绕回来祭出重型火力——自体内伸出可穿透战车装甲的狙击来福枪=不久开火/机械精准定位瞄准。

数十公尺外陆续施放的穿透弹,阻碍了雏的轨道/很勉强才闪避掉/敌属机体齐力以机臂的机枪形成完全交叉扫射。

雏=受到两侧炽烈的弹幕夹击——宛如画W字的超飞行特技表演,玩乐似的闪躲,地面的士兵们却毫不手软地将重武器上膛。

最新型刺针飞弹×二——高性能精密仪器瞄准。

扣上扳机之前——战术班的军用机体×四架稍晚抵达=机枪扫射。

士兵们一齐趴下,闪避横扫过来的枪火——慌忙将刺针飞弹的瞄准具转向军用机体时,有东西轻轻被投下。

雏——尽管被穿透弹射穿了脚、肩头也裂开了,依然准确无比地投下机雷。

炸裂——将携带式飞弹连同数名士兵炸得粉身碎骨。

雏转向——连再度传送以修复伤脚的余裕都没有,就忙着闪躲弹幕/闪躲/再闪躲——「步行者」的射击越来越精准。

地上——战术班=机体装甲承受士兵们的枪火、四架朝停在设施旁的卡车笔直前进。士兵们迎击/卡车驶离——四架军用机体散开追上去、激烈扫射驱散士兵群、朝卡车奋勇挺进——身体冲撞上去。

发出巨响翻倒的卡车——遭到军用机体扫射成蜂窝/电子干扰装置停止运转/远距离遥控装置停止作动——追赶跑跳碰的「步行者」,头「咯哚」一声垂下静止。

穿透弹停止袭来的同时/雏急遽下降——贴近地表循着复杂迷离的轨道回避,飞快钻进扫射雨里,接近敌属机体。

犹如看不见的电动锯刀般的一连串扫射,切断了雏装备机雷的左上臂——剩下的右手轻轻抓住空中飞舞的断臂。

脸几近贴地的超.低空飞行——灵巧穿过敌属机体脚间、潜到其腹部底下贴住,膝击踢破维修盖。

再从被切断的左臂拉出机雷,一一塞进维修盖里侧。

撤退——有如变魔法般从机臂群穿梭而出,迅速爬上敌属机体的背部。

成为绝佳标靶的机臂聚集的一剎那——点火=轰隆!爆炸声涌出、机体装甲自内侧膨胀、缝隙间冒出火花与大量烟雾。

磅!敌属机体沉入地上/完全静止。

地面——失去支持的士兵们/在全灭之前,不约而同弃枪。

截击终了——雏回到仓库,飘然降落在拖车旁边。

走出车里的分析官/搜查官/巴洛神父/冬真——全员看到脚被射中、没了左臂、满目疮痍,眼神呆滞没有焦点的少女,都说不出话。

此时雏的眼睛突然定焦在冬真脸上——有所期待的凝望着他。

「谢、谢谢妳,雏小姐……不,雏『小弟』。」

冬真——戒慎恐惧地答谢。

「嗯嘿。」轻轻拍动背上的彩翼——似乎相当开心。

「谢谢妳,雏……传送发生故障了吗?」巴洛神父走近。

雏——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传送新手脚。换作平常,主服务器都会自动联机,现在却没有任何回应。

「传送开封——」

坏掉的手臂伸向空中——一笼罩在祖母绿光芒中,砰!类似汽球爆炸的声响,粒子飞散/光芒消逝/坏掉的手臂迸出火花。

巴洛神父瞠目结舌——雏的眼睛圆瞪/冬哑口无言。

雏开口说:

「传送不了……?」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地下四楼=连线官(Chorus)楼层。

「等一下,这下可糟了。真的,这不是开玩笑的。」

夏琳——抱着键盘、迫切的焦虑爬上向来呆滞无表情的面孔,身子前倾朝向屏幕上的海嘉如此说道。

海嘉——果断的表情。『还有三十分钟,无论如何务必要撑住。』

护板般配置的终端机群中心=巨大圆筒状玻璃内部——水无月。

祷告般的跪姿/上半身赤裸/两手垂在身侧——背上是微微振动、发出绿色彩光的彩翼。

彩翼表面霹哩啪啦爆出了火花——圆筒状内部充斥着噪音/彩翼出现裂痕/跪着的水无月开始痉挛/耳鼻都流出了血。

「惨了惨了!快、快将电路库切换出去!联机官遭到入侵了!现在重写程序也来不及!换上备用电路库,大量放出渗透码!」

夏琳咆哮——分析官们犹如紧抱住终端机拚命作业。

圆筒状——水无月闭上的眼睑流出了血滴。

夏琳——神情肃穆地面向海嘉。「能对我们家的<瞐>进行这种破坏性干涉的唯有武器管理局的……『军方主服务器<叒>』。不能想想办法吗?再继续运作下去,联机宫可能会死的。」

言下之意:「到时出事,我可担待不起」——海嘉的表情毫无变化。

『现在不能让<瞐>停机。一定来得及,请尽量维持现状、支持截击行动成功。』

「在这种状态下,长官还是要让特甲儿童战斗?」夏琳——妳是恶魔吗?小声啐道。「妳真的有十足的把握?真的有胜算吗?」

『有的。』海嘉——一直回望着对方。『拜托了,夏琳。』

结束通讯——头发搔得乱七八糟的夏琳说:「啊,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家长宫是『想跟军队火拚』吗?快呀,快将渗透码初始化呀。快点、快呀。那样下去情报会被敌人撷取更多。紧要关头只好切断联机强制终止——」

『不可以,老板。』

声音冷不防响起——夏琳回头望着圆筒中的少年。

闭上眼,像是在睡觉的水无月——电子声音自扩音器传出。

『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强制关机。我只求妳这件事,老板。』

「笨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长官鞠躬尽粹到那种程度,你会没命的——」

「那孩子会不能飞。」

夏琳突然噤口——回复平日的表情。

『拜托,老板。』

顶着无表情到近乎呆滞的脸,算了似的叹口气——手指以惊人的神速键入。「好好好,我现在就将全部的辅助电路库转作传送用分析辅助。再撑一下。撑到极限,你就为那孩子好好努力吧。」

百万城邦第三十一行政区(ReichLiesing)——遭到破坏的葡萄酒厂。

「妮娜说,目前无法传送新的特甲给我们。还说在海嘉长宫修复好前,只能这样继续战斗。」雏——茫然的声调/琥珀色眼珠(amberlinght)显露出胆怯。

「只能这样……」冬真——说不下去,抬头看着巴洛神父。

「主服务器间的干扰——为什么……」巴洛神父——运用解除了电子干扰的终端机阅览最新分析结果。「一般的通讯及分析都没问题……渗透码目前全集中在传送塔,迟早<瞐>会展开反击。那样一来,各个主服务器会彼此破坏……在变成那样之前,务必查清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周围——集中在一处的「前」美国大兵群/未解除战斗的战术班军用机体/忙着联络的鉴识人员/急着因应主服务器异变的分析官们。

自远方响起的说话声=扩音器。『即刻解除武装。重复一次,即刻解除——』

大家倏地停下动作——雏惊颤的转向声音的方向。

方才敌属机体破坏的墙面另一端接连出现——军用吉普车/满载士兵的卡车/跟在后头的大型机体=「半人马肯塔罗斯」——分别×一台。

「是军队……」巴洛神父——沉重的声音。

吉普车到来——大型机体发出撼动地面的「磅!」声响,进到酒厂腹地入口处伫立。

士兵们拿着枪枝下车——一名看似指挥官的男人进到仓库,大声怒喝:「不服从指令解除武装者,一律视为敌对者当场射杀。」

「请等一下,发生了紧急事态。」巴洛神父上前。「主服务器——」

看都不看神父一眼的指挥官=迅速挥手=士兵们举枪上膛,一齐射击。

杀戮——集中在一处的美国大兵无一幸免沉入了血海。

「住手!他们没有抵抗,为何要射杀——」巴洛神父叫喊——冬真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毫不理会的指挥官——朝向士兵们。「防碍起义的人绝不轻饶!逮捕这里所有生还者,尽量勿杀害德意志民族后裔。」

士兵们逐步逼近——目瞪口呆直往后退的神父们。

「嗡嗡!嗡嗡!」

士兵们突然止步——缺了左臂的雏缓缓地、睁着恐惧又迷蒙的泪眼,挡在冬真等一行人的面前。

指挥官转回她。「公安局的特甲儿童——今天就让妳瞧瞧咱们的武力有多悬殊。」

士兵们的来复枪一起指向她——大型武器也对着雏瞄准.

战术班机体也举起机枪——雏大睁的泪眼更加迷蒙、高举右手。

首发枪火即将不约而同发射、大战一触即发的剎那——怒吼爆发。

「快住手!」

透过仓库屋顶——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怒斥声。

一连串扫射以惊人之势贯穿屋顶(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士兵们面前的地板出现一排弹痕。

及时跳开的士兵们——仓库外发出「磅!」的轰隆巨响。

指挥官迅速回头,见到仓库大洞彼端的光景而愣住。

被拉倒的大型机体——赶来支持的新战术班机体自四面八方发射钢索弹缠绕住。

御影+日向率领的军用机体×七架+损伤惨重的一架——踢飞空车状态的军用卡车进到仓库内的机体=御影发声:『年轻士官就是不懂得实战,才会将杰出的武装全配置在同一处,其它地方则漏洞百出。』

指挥官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掏出腰间手枪。

自背后逼近的战术班机体伸长机臂,抓住指挥官的两手并架住他的上半身。

日向发声:『你们是为了杀害同胞才从军的吗?』

并未反驳,只是用双脚拚命挣扎的指挥官——士兵们被战术班的机体压制,一如方才的美国大兵般全被夺走配枪、集中在一处。

自墙上开的大洞翩然飞进来的凤——降落在雏身旁。

「凤……」还举着右手的雏——弱不禁风地吸了吸鼻。

一把抱紧那小小的身躯——衷心给予最棒的赞美。「妳真伟大,雏小姐。一直守护大家直到最后……」

雏终于放下了手——凤悄然放开她的身子,朝向巴洛神父一行人。

「稍早海嘉长宫已通告全队,第七集团是『渗透入军方内部』的极右组织<白盾(Weissehild)>。现已查明第二驻屯部队。五分队以及支持该部队的多数小队,是为该势力的分支。其中。五分队正运送核子弹头前往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

凤——蕴藏了静谧决心的告知。

大伙均不发一语仔细聆听——有如雷鸣般的大冲击,不知为何却没有引发恐慌。

稍后冬真才明白,是因为凤说话时带着无比的自信。

我们一定会阻止成功——凤的意志自然而然传给了大家。

「俨然是那宗武装政变事件的重现……」巴洛神父——沉稳地凝视着凤说道。「核子弹头会被运往<维也纳塔>。那座塔是发射装置,也是内爆装置,说穿了……它本身就是核武。」

「有什么方法可以制止吗?」凤——毫不畏惧地接受事实。

「唯有在弹头安装于内爆装置之前才能阻止。从那辆拖车内的模型来推断,弹头的升降装买有好几个可能的藏身处所。地毯式搜索楼高一百四十楼的摩天高楼,也要花上好几天才能找到伪装过的空间。」

「那么——」

「万一弹头安装上去,就『没有办法阻止』了。」

凤的脸色一凛——像是完全理解了,行注目礼。

「拜托了……请妳们守护这座城市。」

听巴洛神父说完,呆愣的冬真才终于进入状况。

凤与雏将与伙伴们一同前往作战。在「主服务器无法传送」的状态下,只剩下「现有的武器」。

「怎么这样……」反射性抓住巴洛神父的袖口。认为恩师必定有凤她们不用去也可以阻止核爆的方法。「万、万一她们的彩翼受伤了,就会坠落——」

「不会的。」凤打断——引得冬真看向自己/凛然告知。「猎人之所以打不赢蝎子,是因为蝎子太巨大。大地之母受太阳神之托派出的蝎子是『大地的化身』,就算猎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摧毁得了大地。因此『只要大地存在的一天』,猎人就会『持续被蝎子追杀』。」

宛如在说自己的情况也正是如此——只要这座城市存在的一天,自己就会持续受到冒出的蝎子追杀。而且就像猎人一样,是逃避不了了的宿命。

冬真的脑子一片混乱——「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这个?那不是任务「结束后」才能听到的解答吗?难道,凤是认为此去不可能再相见了——

「那么,『猎人究竟是为何』会遭到蝎子追杀呢?」

「——咦?」

「答案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本小姐再跟你说。请你相信我,冬真先生。」

彩翼翩然拍动——凤带着雏飞上天空。

这样一来,冬真就无话可说了。只见凤与雏一直望着自己这边,从墙上大洞飞到外边,不久即旋身飞去。冬真除了目送她们离开也别无他法。

回过神来,战术班半数成员已经离开,剩下的半数正要将士兵们带往别处安置。大家都头也不回地——前往该去的地方。

V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维也纳塔>。

飞翔的青色火焰——长又大的双臂抱着的青年=海英茨。

一靠近除了「巨大得离谱」之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巨大建筑物,乙突然发出怪叫:『这些伙在干嘛?为啥都聚在这里?』

眼下黑压压的老人群——因为情报管制的关系,对核子弹头一无所知的他们,从前天就发动巨塔大集合,进行对城市盈满死心的抗议。

「哈哈,他、他们还聚在这座高塔、没、没走啊……」海英茨——上空的高速飞行低温的寒气使他冷得受不了,牙齿冻得直打颤说道。

乙——全然不顾海英茨的健康,加速上升/总算抵达高度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物屋顶/踢开通往屋内的门,放下海英茨。

颤抖着身子站在地板上的海英茨——脸色发青露出笑容。「简直就像是自己在天上飞翔。妳不只载我来,又给了我一次宝贵的体验,值得感谢。」

「啰哩叭唆,直接说声谢谢不就得了?」乙——半瞇着眼。「现在,要怎么做?」

「我只要在被家父杀死前帮他注射这个……他一定能恢复神智。」海英茨——从怀里拿出安瓿与手枪型注射器。「运送<666>的是军队,我阻止不了他们。唯有告诉家父,才能由家父制止他们。」

「我们别让他们把核弹运来不就得了?」乙——火大。「何况凤他们已经解决了一大票军队。你该不会是故意不阻止,想跟你爸爸合力用核弹威胁大家哏?」

「『合力』啊……这我倒是没想过。」一面说一面走下楼梯。「比起被核弹轰飞,那样说不定还比较好。为了说服家父,我还得做一件事。妳先去阻止<白盾(Weissehild)>吧——如果妳当真阻止得了。」

火气又往上冲。「那种事简单得很呗!」

青年笑了——不是假面的笑容,是很自然的那种。「那么……谢谢(Danke)。」

「拜拜!」

乙爽快地背对青年——飞出门外。

约莫三公里远的第二十二行政区(Liesing)发生激烈的枪战——宪兵队与警察队,正与军队的士兵、大型机体恶战苦斗中。

受到对方强大火力的压制,撑得很辛苦的宪兵+警察——另一方面,大型军用卡车在吉普车与卡车的护送下逃离现场=来到离巨塔仅有一公里之处。

原子炉接力——巨塔底部南侧的货物搬运口洞开,准备迎接最后一棒,穿着军服的人们正挥舞枪枝,想赶走老人群为车子开路。

忽然胸口又传来「滴答」、「滴答」、「滴答」持续响起的鼓动。

声响的彼端,鳄鱼又悄然现身,低语着:「快将那些人切成两半。继续飞,飞到羽翼坏掉。这回谁也没法帮妳修复坏掉的身体了。彩翼一旦坏掉,妳就会倒栽葱坠落。很好玩喔。心会怦怦跳喔,就好比是爸爸和妈妈死在上头的那架飞机失速坠落时那样刺激喔。妳不想再看看当时的火焰吗?」

「吵死了。」

小声低语——坏坏地笑了。

「老娘可是明王神的业物(杰作)。该有更开心的事、让心怦怦跳的方法。」

发挥双臂的灼刃(HeatBlade)机能咻咻作响——精准的飞行轨道/分毫不差的空袭时机/凭借天生的直觉掌握住回避与扰乱形式,旋即滑翔=将青白色火焰藏在双臂内准备突击。

鳄鱼露出浅笑,消失在内心深处——乙的嘴巴进出开心的欢呼。

「老娘的心要怦怦跳啦——!」

就在乙猛然飞向无疑正在搬运核子弹头的军用卡车时,她的前方突然出现黑影。巨大的钢铁——发出「吧答吧答」激切声响的螺旋桨声/全副武装搭载重装备的威容/涂得漆黑的机体=军方战斗直升机。

乙顿时修正飞行轨道、绕到上头,看见直升机的驾驶座。

无人——防弹板覆盖的大型物体,上头接有一堆管线与计测器。

「牺脑体武器」——转移到军队武器的复仇者灵魂。

机体下方的格特林机关炮朝向自己——炮火画着残酷的螺旋逼近。

锐角式飞行及时闪避——瞄准接近的瞬间。

露出狰狞的笑容——鳄鱼的笑容/胸中的心跳滴答滴答响。

孤军迎击——扰乱战法受到限制/无法进入绝佳的攻击角度/只能一面闪避敌人炮火,一面进行空袭。但是她非常冷静,因为她知道有个男人能以肉身抵挡大军。这种的她才没在怕。

直升机机翼猛然发出闪光——飞弹×三分别画出不同的弧线飞来。

附有追踪装置、不祥的炎之铁箭——咻地下降高度/飞进高楼区。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缝线穿梭、展露与雏不相上下的飞行特技——以超越常识的速度、果敢进行超越常理的转向——将袭来的飞弹倒着砍断、快速窜离。

飞弹在身后炸裂——贯穿爆炎持续捉弄剩余的飞弹、想再度飞到上空时,被直升机横向炮火击中,硬是改变了航向。

逼近眼前的办公大楼中,飞快确认无人的楼层=挥刀砍破窗户——强化玻璃连同窗框一并破坏/冲人大楼内——砍断里面的门来到走廊。

背后追来的两颗飞弹双双撞上墙壁爆炸——墙壁跟走廊均被炸碎。

迅速砍碎大楼反方向的窗户,再度飞到外面——以高楼群为盾探测直升机的动静。

可能是判断冲入建筑物的乙被炸死了,直升机改变航路朝巨塔底部挺进。

「那种地方又没人在!」才这么想,便藉由探测到的信息掌握到惊人的存在。

巨塔对面大楼的屋顶,有个人举着长又大的超传导式来复枪。

是宪兵队特甲儿童「名人」之一——好像正在阻止卡车搬运核子弹头,却遭到直升机二话不说的奇袭。

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格特林机关炮的炮火、跳跃的那名特甲儿童,竟然没有逃命,反而举起来复枪想与直升机正面对决。

不禁起鸡皮「那边也有一位业物(杰作)」。

士气顿时大振,挥舞双臂朝直升机挺进以支持对方。

冷不防传来无线通讯:『交给本小姐!』

对着直升机果敢进行大扫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上千发子弹一发也没射偏,射穿敌机装甲。直升机受不了只好放弃与屋顶上特甲儿童的单挑——急速上升。

『排成横列追随本小姐!封锁敌人三次元轨道、由上而下夹击(Sandwich)!都听清楚了吗?』

果敢的发号施令——会合的紫.青。黄三道彩光,追击直升机飞到上空。

<维也纳塔>——设于六楼楼层的教会礼拜堂=祭坛上。

一名老人正抬头仰望着装饰奢华到一个极致、描绘末日与救赎的雕刻与壁画。

坐在电动轮椅上,炯炯眼神望着光明王国、以及底下熊熊燃烧的城市与四处逃命的人群的画作,以低沉的嗓音说道。「……是索多玛与蛾摩拉。」

「但你不是罗得。」(注:亚伯拉罕的侄子,两位天使告知他上帝将毁灭背德之城索多玛,旋即带着全家逃难到约旦以东)青年自雕刻阴影处现身,迅速跨过栅栏,抓住对方的手卷起袖子,用手枪型注射器压着拙下扳机。

「啪」一声,胶囊内的液体便消失了——注入老人体内。

放开手的海英茨——俯视着满脸怒容的老人说道:「你不是索多玛城里唯一的正人君子罗得。天使不会告知你任何讯息,那全都是我让你服用用的药物所起的反应。现在,我帮你注射了中和药。一切……会恢复原状。」

「原来如此。」老人——充满所有负面情感的声音。「你知道迎接<666>之前,老夫会一个人来到这里向主祈祷,所以事先躲起来是吧?」

「我了解你是个虔诚的信徒。」丢掉注射器——弯下身与对方处于同一个视线高度。「主也会原谅我的。收手吧……父亲。」

「你说那是中和药?」将被卷起的袖子复原——露出几近凄厉的嘲讽笑容。「你以为你给的药,老夫会乖乖吃吗?」

海英茨失去了表情——一面站起身,一面虚弱的退后,直到背碰到祭坛。

「你没吃药……怎么会出现宁格美心喜反应?」

「你在说什么啊?这本来就是老夫的心愿。这座城市离神的永生王国差远了。以神为名赐予的和平,永远不可能在老夫活着来访。但是,『老夫却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识』,被神毁灭的索多玛与蛾摩拉其伟大的净火。」

海英茨——表情不像在哭也不像是在笑。「老夫单纯只是为了自己——」

「这座城市一旦灭亡,德意志就可以光明正大对这个国家伸出同情的援手,而不会遭到责难。德意志会与这个国家统合、复活成为强大的帝国——德意志民族建构的伟大国家。老夫会眺望着为此而生的灭亡死去。在这里的地下核弹避难所,老夫可以透过卫星电视观看全世界哀悼这个国家。那样一来,老夫就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就能把中枪逃过一劫,却得了讨厌的癌症而死视为神的恩宠。」

「父亲……原来你只是怕死。因为怕死,才会拖大家一起死。」

「都市讨厌死亡。受病魔侵蚀的老夫,很快就会被夺走所有头衔与职务。之前立下多少汗马功劳都会被归零。大家也会不认同这座塔是老夫的塔。」

「不会忘记的。」海英茨一字一句吐出。「我不会忘记父亲的事——」

「老夫就要死了,已不需要养来代替儿子的说话木偶。」

老人转向出入口。不知何时现身的男秘书兼保镖,手持冲锋枪朝海英茨走来、扣下扳机。子弹贯穿海英茨的身体、被背后的祭坛与业火的画作给吞没。海英茨血溅当场倒地。

上空——三道彩光正携手扰乱直升机/合作无间、接连选择复杂的航线/像在嬉戏般不断消耗直升机的强大火力、趁隙进逼。

乙——自下方以燃烧利刃砍裂直升机装甲/尾翼龟裂。

雏——从上方猛火强攻、重创驾驶座附近的探测装置。

凤——边对两人下指示边灵巧地诱导直升机到截击地点。

牺脑体武器——彷佛又听到土哥.塞泽尔不变的怨嗟。

不让对手有可趁之机逃离,舍弃一切同情,就要从直升机夺走所有战力时,凤的脑中忽然闪现恐怖无比的探测信息。

从遥远彼方射来瞄准器的光——狙击手的视线。

惊觉——连警告乙与雏的时间都没有,凤明白敌人正瞄准身为指挥者的自己、勉强旋身躲开的瞬间,冲击到来。

经过之前两次的狙击,这回敌人不只精准掌握自己的要害、子弹还是朝胸部斜斜飞来,连抗磁压形成的不可视铠甲会使轨道射偏这一点都计算在内。射出的子弹瞬间贯穿左肩的机甲,本来绝对不会受创的机械与肉身联结部分严重受损、鲜血飘洒、彩翼边缘也稍微裂开。

千钧一发的一击——喉咙或心脏没被射穿真是匪夷所思到极点。

『凤!?』『凤~?』乙+雏稍晚才发现不对——回应她们的吶喊。『是狙击手!乙小姐、雏小姐,提防敌人瞄准器的探测!别让直升机从截击轨道逃脱——』

突然爆开火花——开始闪避运动的瞬间,子弹从雏头上飞过、差一点点就打到。

<饰耳(ohr)>右侧受损/抗磁压功能降低、抵挡不住风压——雏的浏海飘扬。

『雏小姐!』『雏!』两人大叫——雏连忙以Z字飞行=泪眼迷蒙的提防下一弹来袭。

队形全毁——凤连重新整队的余裕都没有、直升机已从截击轨道逃脱,发射炮火牵制回旋的乙/正当乙瞬间彻底放弃预定的飞行阵形,一个翻转重整态势时——冲击。

宛如是与直升机携手要解决她们、穿过乙长又大的双臂缝隙,子弹刺进侧腹机甲、刨挖、贯穿。机甲勉强护住了主要内脏不受损伤/痛觉自动消除/咯吱作响的骨头压迫到肺部、裂开的皮肤流出鲜血。

痛苦地咳嗽的乙——不畏损伤、反而更激发斗志、展开激烈的回旋——一面警戒狙击、一面寻找可趁之机扑向想逃脱截击轨道的直升机。

凤的扫射——勉强将直升机压制在截击轨道内,但因为一方面要提防狙击,无法一口气解决直升机/疲劳与消耗正加速袭来。

只好在被打中前放手一搏。除了做好损伤的心理准备持续攻击直升机、同时闪躲狙击外别无他法——

当她握紧机枪、正要下指示全力进行截击时,抓到了敌人藉由瞄准器射过来的视线。

惊恐犹胜于警戒——为何对方瞄准的是「遥远的下方」?「自己等三人」不是目标吗?

不禁探测起地上的信息——万一有人被盯上,得赶紧警告对方才行——受到强烈的义务感驱使,接着采查到的是更惊心动魄的景象。

「特甲儿童」——方才只身与直升机对峙的那号人物,稳稳地举着长又大的来复枪,朝向遥远的彼方,探查着与「敌人」的瞄准器对准的「几乎是同一条线」的信息。

那把来复枪——是与自己的机枪原理相同,用途却截然不同的超传导式装备。

短暂的惊心动魄,之后是「砰!」响彻云霄的惊人枪响。

沉默——一面牵制直升机在轨道内飞行,一面以祈祷的心情持续探测地上。

深怕举着来复枪的那号人物已失去力气虚软倒地。

但是几秒过去——地上的人物并未出现异状、敌人也没再发动狙击。

凤顿时明白,地上这名与自己不同组织的特甲儿童漂亮地完成了大业。

以「狙击之道」还治「狙击恶魔之身」。

单单一发——真可说是神乎其技。

百万城邦第二十二行政区(Donaustadt)——位于东侧的厚重建筑=<武器管理局>。

哥德式走廊上,与穿着军服的男人一起快步前进的海嘉——忽然见到从右手边通道大步走来的人而停下脚步,漾开微笑。「你好,利根学长。」

「被妳抢先了,不知火。」男人——百万城邦宪兵大队法兰兹=配合对方的称谓/以利落的步伐走近。

海嘉——再度迈步与对方齐行。「我已备妥了所有必需的文件。」

男人——锐角式颔首。「我这边也获得了BVT的正式许可。托妳的福,我才能以合法又正当的手段采取这项措施。现在是妳们的主服务器帮我们挡驾,很快我们这边的主服务器也会受到感染。最后全市的主服务器将会相互攻击,大打电子战。」

三人一起走进电梯——神色紧张的军服男插入钥匙卡,按下只有关系人员才能进入的地下七楼钮,「真的只有这一招了吗?」

海嘉=直视电梯门。「很遗憾,敌人合法持有『叒』分支机构。没人有余裕抢回该单位主导权,再加上这边的系统操控已被敌方单位封锁住,只好出此下策。」

法兰兹……相同的视线。「<叒>保存的全部档案,将交由另一个主服务器控管,对军方会是很大的打击,但是放着不管,伤害只会更深。」

军服男沉默了下来——电梯门打开,海嘉与法兰兹快步走出。

表情木然的分析官们排成左右两排,默默目送两人走过。

海嘉与法兰兹——同时止步/凝望着标示在主服务器<叒>的主结构体上,由主服务器设计群想出的三位一体标志。

「看来需要相当多子弹。」男人——从怀里掏出枪。

「托某人的建言,我准备了很多很多。」海嘉——自怀里拿出枪。

然后朝向主结构体的标志,无预警地陆续扣下扳机。

分析宫们纷纷虚软跪地——军服男整个人呆立不动。

两人丝毫不放在眼里,各自装填子弹继续射击,随着物理性完全当机的到来,电子炉灶终于熄火。

百万城邦第三十五行政区(Sigmund)——MSS总部大楼地下四楼爆出欢呼。

「系统复活了!迎回切换出去防止渗透的电路库!好了,大家动作快!」夏琳顶着呆滞的面容,下达锐利如鞭的指示。目光从奋起面向终端机的分析官移往圆筒。「……你真的很卖命。」

水无月——四片彩翼龟裂/脸上的血在身上留下好几道血痕。

『这没什么大不了,老板。我好得很。』

彩翼微震、笼罩在祖母绿光芒中——经由再度传送逐渐修复。

「海嘉长官采取的措施要是再慢个五分钟,你可能就挂了。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夏琳一屁股坐下,表情呆滞的敲着键盘。

『特甲儿童不会那么简单就挂的。不行喔,老板,守护那孩子的彩翼是我的工作,这个位子我谁也不让。』

百万城邦第二十一行政区(Floridsdorf)——狙击威胁一经解除,三道彩光专心于空战。

冷不防传进无线通讯=妮娜。『椿灵们听令。对主服务器的干扰已解除,一分钟以内传送就能重新启动,务必要撑到那时候。』

『小事一桩,妮娜小姐!』凤——难得带有挑衅意味的回应/有意与地上那位表现亮眼的特甲儿童一别苗头,显露英勇挑战的意欲。

『好,乙小姐、雏小姐!轮到我们展现实力了!』

三道彩光循着正规的截击轨道捕捉直升机——不久后,各自的机甲便盈满祖母绿彩光陆续修复/装填/回复机能。

今天早上天末亮就重复不断战斗而累积的疲劳也烟消雾散,接二连三展开袭击。

乙——自下方切裂敌人炮身/砍削装甲/尾翼严重受创。

雏——从上方对想要闪避的敌人投一毫不留情的机雷洗礼/火炎与冲击双管齐下。

凤——飞快赶到最终截击地点就定位,举起机枪/上膛/瞄准——双眼紧攫住对方。

吶喊——猛烈的扫射(哒哒哒哒哒哒哒!)!「让本小姐好好伺候你——!(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身受重创的直升机驾驶座防弹玻璃瞬即粉碎、装甲犹如在雪中泼水般被逐层刨削不见、子弹群有如洪水般朝机体内部涌入。

计测器被射成蜂窝、防弹板覆盖的物体显露。

胶囊——髓液=脑。

睁大双眼——直视。连口中喃念祷词也办不到。

射击——以火攻击选择成为钢铁的对方,像是要包覆住其憎恨与悲痛。

直升机几乎已等同是高空放射的铁屑,其内部的脑也支离破碎、丧失战力的机体直直落下——巨塔七楼=露台。

一片碎片都没波及底下的老人群,坠落在张设有塑料布覆盖装潢的全新露台上,钢铁与寄宿其间的灵魂随着轰隆声燃烧起来。

巨塔底部——对抗直升机与恶魔狙击手的期间,大型卡车已入内。

探测信息显示方才手持来复枪的那号人物,也已追着核子弹头进到塔内。

『乙小姐、雏小姐!进攻塔内!务必在敌方安装核子弹头之前拦阻下来!』

凤——使用机枪破坏露台窗户/只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直升机,进到屋内。

乙——自差不多再往上十楼的楼上侵入。雏——从巨塔另一侧进入。

探测屋内——找寻能搬运巨大物体上楼的装置/参照分析班准备的大楼立体图与核子弹头的预测移动路线。

凤——在偌大的挑高空间飞翔/飞进电梯旁一个相当宽广的空间。

不是核武设施——礼拜堂=金碧辉煌得会闪到眼睛的豪华装饰/祭坛附近躺了个人。

翩然降落在身旁——见到那人坑坑洞洞的身体大量失血的样子,微微蹙眉。

比对数据文件=海英茨.艾门莱希——缓缓睁开眼睛。「……我听得到。」

凤弯下身子——附耳倾听对方气若游丝的声音。

「装置……在低吟。<666>……停不了。可是,我最后……从那个人身上夺走了一样东西……到头来,互相争夺……才是我们父子俩唯一的共识……」

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生命自眼睛消逝,动弹不得的肉体失去了灵魂。

到底他是想说给谁听呢——又不能听听就算了,凤不断反刍青年的话语、直起身子翩然飞翔,向通讯车报告:

『……确认了海英茨.艾门莱希的行踪。刚刚已死亡。』

妮娜回应:『我透过妳的探测信息确认过了。关于他提到的「夺走」,是什么情报的提示尚不明朗。继续前往阻止核子弹头设置。』

『尚未发现适合预测路线的结构。结构的数据文件正确吗?』

『他们交给市政府的设计图,与实际完工后的设计有微妙的出入。正透过主服务器分析中。见到疑似可让核子弹头上升的装置一律破坏。』

『了解(ja)。』翻飞——在多数划分为办公区、购物区、娱乐区等空间中,发现了贯穿复数楼层的构造,接近=断定是电梯井,展开扫射。

粉碎混凝土墙——飞出刚开始动工、连银幕都没有的电影院。

「也要花上好几天」——忆起巴洛神父的话/心仿佛快被结构巨大过头的迷宫给压碎,在空中旋飞。很快确认了连接到地下搬运口的结构。

扫射——混凝土墙另一头露出了厚重的钢板/用子弹射裂。

进入——漆黑/巨大的纵坑/「电梯井」。

迅速飞向上方——涌现的欣喜冷不防被打碎。

死路——上到二十楼左右就不通了。立刻参照档案破坏墙壁、来到通道。

太多了——光是电梯就有三百七十八座/相同数目的纵坑/再加上搬运材料用的货梯/通风管/输电设备/水管设备的数目,直教人一筹莫展。

难以忍受的压力来袭——暂时飞到挑高空间停悬,平静心湖。

忽然间——四处发生震动,连忙探测=像是乱七八糟的破坏。

是乙跟雏在逐一破坏结构体、追踪核子弹头吧。

才这么一想,冷不防有无线通讯进来——英勇的娇滴滴嗓音。

『精灵(Sprite)们听令。现在,主服务器确认了该塔有电力消耗。分析是核子弹头「已安装好」,「开始倒数计时了」。现阶段「已不可能」阻止。因此,破解的方法「只有一个」。即「除去」是为核武本身的巨塔,「让内爆装置无力运作」。』

睁大眼睛——握紧机枪/全心接受这座包围自己的巨大结构本身将化为该击碎的目标。

『宪兵队的特甲儿童已经采取同样的手段行动!请跟随计算出的最佳路线,藉由各别行动产生相乘效果,执行截击!』

接着声音一变——变成从未听过的尖锐。

『<紫火(Amethyst)>、<青炎(Saphir)>、<黄焰(Topas)>——截击小队焱之精灵(FeuerSprite)听令!遵照题不的行进路线,立刻执行<维也纳塔>崩塌任务!』海嘉——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得几近美丽又凄厉的号令。

凤——旋即翻身飞翔、前往通道。

『执行海嘉长官的指令!立刻开始截击!』

破坏窗户飞到外面=全速上升——检视脑海浮现的档案群。

使这座巨大高塔「不是水平推倒」、「而是垂直向下崩塌」的手段。

要破坏的结构体×九十八——最佳顺序/预测的剩余时限=约三百五十秒。

「与自己三人不同组织的另一组」特甲儿童已经由下往上到处破坏=总计十九处。

雏+乙立即追随——三道彩光一同来到屋顶。

『本小姐三人要从最顶楼一路往下破坏!都听清楚了吗?乙小姐、雏小姐!』

『棒透了!可以一路破坏到饱!』乙——开心欢呼。

「黄色的在嗡嗡作响、响得好大声~』雏——哭哭啼啼。

再度攻入屋内——三道彩光即刻散开。

凤——朝向第一柱从极短距离展开猛烈扫射/跳弹/破片风暴。

乙——采S字飞行,大大挥舞手臂的灼热利刃砍碎墙壁。

雏——小心地在混凝土上开洞设置橼雷/安装于通风管/运用炸弹魔的直觉正确且缜密地计算最佳的爆炸地点——点燃=一举炸裂/崩坏。紧接着又一面移动一面放射火焰引发火灾,减退周围结构的耐久力。

各自将定点破坏殆尽——旋即去到下一个地点/带着凄厉的火焰彻底破坏。

领先凤+乙,雏快一步来到下个目标=发挥炸弹魔本领。

剩余两百五十秒——成果=凤×三、乙×六、雏×九。总计十八处。

『凤,妳真慢!』『凤好慢喔~』乙+雏——批评。

『这、这东西(机枪)本来就不是这样用的嘛!』凤——反驳。

自底层往上破坏到七十几层的另一组特甲儿童——已经破坏三十五处。

『这是竞争呗,凤、雏。不能输给「那些家伙」!』乙——燃起敌对意识/忽然又转念:『不过我们就算赢了也上不了电视,也没人会夸奖我们。』

『本小姐与MSS的大伙会大大夸奖两位小姐呀。』愣了一愣的凤——回以机枪扫射/化为大楼解体钻洞机的重机关枪。『真正了解妳们的人就会一直记得妳们成就的丰功伟业。』

『是是是。』乙——心不在焉的回应/将钢筋连同柱子砍成两断。『老娘绝对要成名。』

雏——默默设置机雷/点燃/设置/点燃/眼睛充满不知在何时曾有过、很满足的充实好时光般的光芒。

剩余两百秒——成果=凤×八、乙×十一、雏×十七。总计三十六处。

『凤,妳真的很慢!』『在下已经破坏好多、好多好多了~』

『呜……两位小姐都好快。』凤——身为队长的威严岌岌可危/回以赞美。『两位小姐好伟大喔。』

插图180

『喂,这么大的东西,真的会倒吗?』『我们会来不及逃走耶?』

『请相信长官交给我们的档案、我们自己、以及另外一组在努力的人士。合我们之力绝对可以圆满达成任务。』

响应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确实不害怕——明明万一核弹炸裂,首当其冲的就是塔内的这些人,却毫无惧色。

她们足通力合作的一群——知道唯有相辅相成才能成就大业的一群。

因此,她们才能忍住不逃跑。即使敌人如此巨大,她们也照样奋勇向前。

「办得到」。「跟这群伙伴合力的话」。「我们几个肯定办得到」。「与不知在何处的他们联手的话。」

不管目前处于多大的危机与困难的漩涡,她们只感受到深获信赖有多幸福。那是跨越善恶的感情——超越个人的情感。

破坏——做好出力过热的心理准备进行扫射/完全无视受伤左肩的渗血。

破坏——果敢切断/两断/熔断/将受创的侧腹完全抛诸脑后。

破坏——默默重复爆破行动/看也不看档案,单凭直觉埋首工作的炸弹魔。

三人带着火、与某处的另外三人彻底破坏被视为繁荣象征的巨塔。

乙突然说:『总觉得我们才像是恐怖分子,换作平常稳被骂死滴。』

凤也觉得不无道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感觉怪怪滴。要是待会被骂了,老娘会很不爽。』

乙的小抱怨——说归说,手却没停下。

凤什么话也没回,只是微笑着自问。

改变立场却主张正义不变其实很容易。破坏本身就是必要之恶,不是随口说说或随便就能轻易做到的。就算遭到欺瞒,行动时也不会有所迷惑,而且大可率先行使。因为有明辨是非的人在背后相挺。

本小姐是「截击手」,绝对不会将枪「指向自己的背后」,绝对不会「枪杀该守护的人」。

万一是自己犯了错,该守护的人就会亲手从背后射击自己吧。那样也很好。到时候自己绝不抵抗,仰赖他们解决自己。

迟了点才回话。『就算挨骂了,也是我们三人一起挨骂呀。万一真的被骂得很惨,本小姐就连同两位小姐的份谢罪。』

『倒不如让老娘上电视!』『在下想要洋装!』两人——全然不领情。

『这个任务结束后,我会跟长官说说看。请两位小姐好好努力。』

『啊哈!真的假的?妳说真的?』『在下想要很多很多很多,』两人——势利眼的喜悦。

结构体——越靠近主干/破坏更加困难/时间无情地流逝。

抵达一百楼——勉勉强强破坏巨大的墙壁/费力切断厚重混凝土包覆的梁柱/连同上下层地板一起爆破,电梯井好不容易才崩坏。

疲劳袭来——被时间压力追着跑。

剩余不到一百五十秒——成果=凤×十、乙×十三、雏×十九。总计四十二处。

楼下的他们=四十五处——剩下十一处。

要完全破坏不是不可能,绝对不是。「但是再这样下去会来不及」。

「办不到」。「只靠我们六人」——「根本不够」。

就在苦闷的心绪排山倒海而来之际——楼下冷不防传来轰隆巨响。

地板中间塌陷/墙壁开始龟裂/档案标示的结构体「一口气消失八个」。

自然崩塌——大楼结构体由于上下重量急遽变化而碎裂。

巨塔九十楼附近——头发蓬乱的少女从各处拉来电缆接在左臂上,进行危险的大量充电。

「不管城市多危险,没必要连我们也跟着帮忙吧?」

左臂轻轻举起。「没办法,理察.特拉克尔逃掉啦。只要这座城市安然无恙,那家伙肯定会再来这里。出城追那个男人,对我们太不利了。况且,小姐(Fraulein)也在这里。」

「小姐(Fraulein)真是会找麻烦。萤,妳充电充过头了,小心烧掉脑。」

「这是为了发挥最大限度的力量……好,上工了,皇。」

「知道啰。」拉出管线切碎——来到楼层正中央。「好了,萤。」

闪闪发亮的左手——金色光群忽地从楼层中涌现。

「只要将这里烧毁,『照理就会自然崩塌』。」左臂说。

金色闪光疾走。随着轰隆声,周围在一瞬间化为灼热的漩涡,火舌窜入所有空隙,烧毁通风管、溶化钢筋。

然后,重量平衡急遽变化,上下八处结构体一举崩坏。

『「剩下三处了」!「乙小姐」、「雏小姐」!』凤——猛然于通道飞翔。

『啊哈,咱们只好拚到底啦!』乙——在电梯井内垂直下降。

『呜……』雏——不停振翅在逃生梯纷飞。

然后抵达九十楼——三人各自同时目击到「他们」。

凤——见到击碎楼层地板旋即奔向通道的黑色特甲儿童。

乙——一出电梯问,就看到踢破另一道电梯门现身的红色特甲儿童。

雏——对同样沿着逃生梯上楼、几乎同时奔出楼层的白色特甲儿童惊鸿一瞥。

各自从三人头上呼啸而过——身先士卒。

不顾枪身过热朝向最后的混凝土扫射。

猛然切断梁柱——金属疲劳=刀刃折弯。

爆破巨大墙壁——将残存的全部火力一举投入。

背后——比「他们」来到还要快——

巨塔整体建筑开始崩落。

施予重重伪装、即便是主服务器也无法在短短几小时内识破的某个空间内,

老人靠着墙坐下,感受到死亡已迫在眉睫。

眼前发出低吟的装置——设置在上头、写有<666>的巨大漆黑圆筒状物体。是能带来核之火、净化这座城市的爆心(groundzero)。

「不该是这样的」。「这样一来最先灰飞烟灭的会是自己」。

老人炯炯的目光扫向装置,想到最后的最后「被夺走的东西」,不禁义愤填膺。他很快就明白是海英茨干的好事,是那个蠢货「封死了核弹避难所的门」。设定在一定期间内绝对不会朝外打开的门扉——在自己进入前就已关闭。带着怨嗟回到装置之际,已经无从阻止核子弹之火了。

老人非常震怒,震怒到几近自己就要化为核弹爆发了,最后还是忿恨不平地接受了与观赏这座城市毁灭的模样而死的宿愿全然相反的现状。不管老人曾对这座城市抱有多远大的理想,都像是换成了引来毁灭之火——期望有天能观赏到毁灭之火的宿愿,逐渐转变成自己想头一个沐浴其中的心情。

来到这里的途中,为自己挡下宪兵特甲儿童的秘书们一直没回来。

终于,心为孤独与静寂所掌控,思绪被期待神的救赎盈满,

「主啊……救赎我(Heil)……」

喃喃吐出那样的低语,才「忽然」被迫想起自己不知何时怀有的理想。

为什么自己非怀有那样的理想不可——

国境总有一天会消失。如同欧盟所主导的,国与国会选择走上合为一体的道路。那是任何人都期望的梦想吧。

「但是时机未到」,「人无法那样快舍弃国家」。「不如说是,探询何谓自己国家的全新国家主义正沸沸扬扬」。

能正确跨越过渡期的时候到来,全新的世界才能真正诞生。

但那是好遥远好遥远的未来——自己恐怕早已不在人世的时代。

想看到那个远景的「祈愿」经过那个普林西普公司「中介」之后,「莫名有点变质」的想法,忽然又复苏。「中和药」。似乎是「托那一针之福」才得以思考——

剎那间——地板龟裂、房间整个倾斜、背部像是被压在墙上。装置支离破碎、火花四射、有着<666>记号的巨大圆筒状物体宛如子弹般朝老人射过去。

老人发出尖锐叫声,身体连同背后的墙壁遭到巨大圆筒状物体压挤得支离破碎、随着无数瓦砾朝下方遥远的地面垂直落下。

『快去帮助他们!乙小姐、雏小姐!』

避开倾注而下的瓦砾拚命下指示——乙+雏各自找寻刚才看到的对象。

全心全意全力以赴成就「本次任务」的人们——得到的回报不能是「就此陨落」,在这样的心意驱使下,在周围的一切崩毁散落中果敢飞翔。

崩塌太过激烈,几乎所有探测机能均无法完全发挥,只能仰赖彩翼的电子探测与自己的眼睛,一面闪避崩落的瓦砾一面寻人。根据分析档案,巨塔应该还有硕果仅存的「立足点」。「他们」就是以那个为寄托、完成任务。没有会飞的彩翼,也上到如此高的楼层。那么「拥有彩翼的自己三人」就该协助他们安全撤退。

乙率先发现——朝着立足点,迅速穿越崩坏走廊的红色特甲儿童。

朝其头上大批落下的瓦砾/钢筋突击滑翔——快速溶断。由于协助清除对方的路障,自己也被如雪崩般崩落的瓦砾撞断手臂。

接着雏也发现——以复杂的8字舞指示分析档标示的立足点,白色特甲儿童旋即跟上——以让人怀疑是否真没加装翅膀的轻盈,奔出崩落的楼层。

然后,凤也发现了——拚命奔向立足点的黑色特甲儿童,右手右脚被惊人的崩落撕裂而跌倒=撞上正逐渐崩毁墙壁的身体滑出、一口气被抛向离地数百公的高空。

振翼疾飞——手伸长——伸向被抛到空中的对方=大声叫喊:「抓住我!!」

对方立刻朝自己伸出手。

彼此交握——像是与某种东西牢牢结合般。

「赶上」了。我「来得及」救到对方了。

但是瓦砾卷起强烈的风压袭来,身体突然失去平衡,一同坠落的恐惧袭卷而来。发现量大得惊人的瓦砾正自头上逼近,却无法抓着对方一起快速闪避。受伤的左肩——出血/机能降低。「既然如此,干脆一起飞往立足点」的念头产生,仅仅下降一点点以产生反作用力——然后将升力优异的凤蝶彩翼机能发挥到最大限度,将对方的身体猛然往上一提,直朝立足点飞翔、趁势一口气甩上去。

幸免于难的墙壁——将对方放在只突出一点点的地板遗迹上。

确定对方安全后,大批混凝土块倾注而下、像是拧转一样撞断了左臂。

有如一道墙的风压迎面而来,将自己弹到后面、一如字面所示在空中飞舞。

一面接受散落碎片的洗礼,一面再度传送彩翼——拚命重整旗鼓,然后看着。

看着她们引发的结果——盛大的崩塌。

说是破坏不如说是消灭。宛如相互的支撑一解体,过去多强烈的羁绊皆全然无关似的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即便上千名老人在治安组织的疏散命令下逐渐远离,他们也没有离开现场,直望着巨大的岩石化为尘土崩落的光景。

支持宪兵队扫荡巨塔周边敌人的战术班成员们,搭乘通讯车赶到现场的妮娜与通讯官们也望着那个。

透过各部队的空拍装置、以及闻风而至的电视台直升机直播的空拍影像,<武器开发局>清空所有子弹的海嘉与宪兵队的男人、统筹总部齐聚一堂的政治家与军人们、各自在生活场所的市民们,每个人都在观看。

都市繁荣与牺牲的象征——<维也纳塔>的消灭。

风声呼呼价响。

人在空中的凤,难以言喻的虚脱感浮上心头。

巨塔的残骸——南侧与西侧墙面相互支撑勉强屹立。

宛如巨大的墓碑——因这起事件而丧命、不计其数的人们的墓碑。

伴随着虚脱感而来的是对于死者的悲悼,整个人几近崩溃。

含悲忍痛探测着已得救的对象——自己构到了的、安然放在立足点上的那位,一面祈祷一面搜寻,很快就发现所在位置,赶紧飞过去。

八十楼前后——在「那里」。

翩然飞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

脸蛋漂亮、身材窈窕、黑色短发少女——对方也看着自己。

嘶噗——吐出一大口烟,快乐的吞云吐雾。

剩下的另一手。左手——拿着「烟与火」,也就是香烟。未成年人的慢性自杀光景赫然呈现眼前。

凤顿时眉头深锁,反射性进入叱责模式——态度凛然地瞪视。

对方拿着烟的那只手腕上,依然挂着方才抓得紧紧的、自己的手。

对于自己居然救了这样的人难以置信,感觉好像被耍了。

但对方只是愣愣的望着自己,像是在说:「有哪里不对吗?」

既然如此,就该严格警告对方,想进一步接近时,对方突然挥挥手。

就像是「妳要不要也来一根?」那般轻松自若。情绪已然超越忿怒,转成了傻眼。

然后又发生了更教人目瞪口呆的事。

对方挥手的当儿,原本抓住的自己左手突然「松脱」、在空中画了道华丽的弧线落下——消失在地面某处。

「拚死拚活才构着的手」——在难以挽回的事态发生后,两人再度对视。

对方又挥了挥手。样子像是:我不是故意的啦。

凤也知道不是故意的,但她无法容忍对方的态度。起码也该有点歉意啊。

对于这起荒唐得离谱的事态,说是生气不如说让人想哭或泄气,整个人茫然自失的当儿,对方突然露出坏坏一笑。

目中无人的笑容——不管是矛盾或欺瞒都整个吞没、态度坦然,犹如强韧的化身。

那是自己绝对不会发出的笑容、在在诉说着高雅又不能当饭吃的笑容。

傻眼到极点。拜对方所赐,凤先前的悲怆与想哭的冲动全一扫而空。

忽然无线通讯传来——乙+雏。『老娘帮完了,凤。』『凤~在下有乖乖照妳的话做喔!』

眼睛仍看着对方的凤,不由得露出了自然而然的笑容。这次换对方睁大了眼睛,那是有些奇妙的笑逐颜开。

『妳们做得非常好,两位小姐。』

然后,凤并未配合对方的作风,反倒比平常更中规中炬行了个注目礼——翩然飞上天空。

与一起幸存下来的伙伴们。

彩光——紫.青.黄朝着天际翱翔而去。

崩塌的巨塔对面——最初遭到直升机扫射洗礼的大楼屋顶,一名少女咻地现身,搔着满头乱发,凝视着离去的彩光。

少女的左手说:「这样一来都市治安又会更加严苛。警备会增强、不同人种间的仇视情结也会升高。治安组织得强化武力、百万城邦又会成为大众媒体的焦点、理察.特拉克尔玩弄权谋的绝佳舞台。」

「我们一定会让那个男人垮台。让他的游戏、我们的苦痛都一并……」

伴随着嘟哝,又再度无声无息地消失形影。

行驶于北上林道的迎宾车——驾驶座=面无表情的三十多岁男子。

忽然减缓速度、最后在路旁的空地停车——有名男人自后座下车。

右臂抱着破损的来复枪——被射穿的左臂=机械化义手。

理察.特拉克尔从车内喊住他:「真的送到这里就好了?」

漠然地颔首。「我搭<沙漠劲旅>的便车就好,那辆车我坐不惯。」

「想不到敢与一座城市为敌的高明指挥官,竟然宁可坐卡车货台。」

「我承包的是单纯的恐怖活动,不用推翻政府也不用干嘛。没什么大不了。」

「别忘了还有个认真想成立王国的老人。拜他深怕死期快到之赐,我持续让他服用的宁格美心喜才完全发挥了药效。」

「……我听说他儿子给的药他都没吃。」

「他儿子只是幌子,那个老人的秘书才是我亲自为其洗脑的普林西普制人型武器。我让秘书将药物掺在老人经常喝的『饮料里』。」

「……结果那对父子,两个都不得善终。」

插图187

「侍奉真实的人,死后也永生不灭。」

「我宁可成为尸体,永远消逝。」男人关上车门、朝山岳地带走去。

车子驶回林道,特拉克尔忽然转向身后。

睁大炯炯有神的绿眼,朝着国际都市的方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期待他日再相逢(AufWiedersehen)。」

百万城邦第三十一行政区(ReichLiesing)——损坏的葡萄酒厂。

「是吗……三人都安然无恙,太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人来接。妳才真的是累坏了,海嘉。谢谢妳拯救了这座城市。」

收起PDA的巴洛神父——与大伙一起观看终端机画面上,映照出巨塔崩落情景新闻节目的冬真,一听到「安然无恙」就虚脱无力。

「凤她们会来这里集合。派新的调查官来到这现场,也会顺道派辆车给我们。你就跟她们同车回去。好好地听取『答案』吧,冬真。」

「是,神父先生。」率直应答、没说出自己其实早已知道答案。

最初的答案——A。因为巨大。解答了理由后,凤留下的问题,冬真早已从某位青年那里听说了解答。被水无月镇定位置后——去到拖车停放处的期间。

猎人被狙击的理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为了实现对某位公主的恋情而发的誓,触怒了众神所招致的结果。

想起当时那位青年的话语,冬真脸色一沉,巴洛神父歪着头问道:

「怎么了吗?」

「某个人……已告诉了我答案。他说,在神话里头,人许什么愿,马上就会得现世报。仿佛许愿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还说,那些神话人物也很后悔许那些愿。」

巴洛神父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彷佛已猜到那个某人是谁。

「神话是描述了许多后悔的故事,但不是只有后悔。譬如凤告诉你的那个猎人,相信他就不会后悔自己许下的愿望。因为至今他仍在追寻普莉亚蒂斯七仙女之一——他恋上的对象。」

「……至今?」冬真——天性率直,一下子就摆脱了忧郁。

「被蝎子追杀只是其中一面,想必他现在也没忘记自己的誓言。」

巴洛神父——一副神话里的猎人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似的口吻。

冬真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许什么愿马上就会得现世报——或许真的是如此。但在冬真心里,许愿本身是种罪恶的想法已清除殆尽。正因为有愿才有能量跨越,也才有报应不是吗?即使得永远遭到蝎子追杀,当年许下誓言的骄傲绝对不会忘记,也是因为许愿的力量依然持续者。

神话的猎人是如此——背负伤痛持续振翼翱翔的那位少女亦如是。

冬真静静等待听她亲口说出答案。

不久,他看见天际出现了三道彩光。

紫.青.黄——相偎相依、相互分享。

命中注定且心甘情愿接下艰难任务的人们——发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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