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inthe「D」ark
1.
眼前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失明了。失去视觉,什么都看不到了。这片黑暗就是其结果。不过我既不觉得恐怖也没有动摇,只是在浩瀚如洋的茫然意识中心部分这样想着。
但是不对,我知道我错了。
为什么呢?因为在这片黑暗中可以感觉得到景深。那并不是如同阖上眼帘时,那种只被黑暗涂满、只有压迫感的感觉。这片黑暗是立体的,可以感觉到空间的开放感,是让人觉得能够向前走去的空旷黑暗。当然就什么也看不到这点而言,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了。
话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吧?快醒、!」
我感觉到有什么在碰我,在我的肩头附近拍打着。有声音,是谁?
我听到从我的口中泄出微弱的呻吟声。
「周。啊,醒啦?还好吧?」
我头的左边痛了一下。随手一摸,马上传来一股刺痛,使我忍不住用力咬紧牙关。这次我试着以指尖缓缓沿着痛处摸去,摸到一个微肿的肿包。
我一面留意头部一面缓缓坐起。一阵类似突然站起来造成的晕眩感掠过,不过意识倒是逐渐清晰起来。
「太、太好了好像是倒下时撞到头了,我本来还在怕」说话者含着泪般的感觉传了过来。因为一片漆黑看不见对方,不过应该是个女孩子,好像正在我旁边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的样子。那是非常耳熟的声音,不过
我问她:「喂。」
「嗯?什么事?」
「你是谁?」
「咦?」在黑暗中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那、那个,我、我是三嘉村凛凛子」
「三嘉村凛凛子?」
那是谁啊?在我这样想过的一瞬间以后,我的记忆很快就恢复了。
「啊啊啊对对,是凛凛子啊。唉唷,真是吓我一跳啊。」
「讨、讨厌!吓到的人是我啦。」她猛捶我的肩膀:「还害人家担心这会不会是撞到头失去记忆的状况耶!」
「抱歉、抱歉。对了,这里是哪里?」我环顾周遭,但是周围被笼罩在浓密的黑暗中,我连自己举起的手都看不到,有股不知道打哪来的凉飕飕空气飘荡着。
「我猜多半是在综科大楼里吧。」
「综科大楼?」
「嗯,看。」
一团突如其来的微弱光亮出现在我和凛凛子之间。是她打开手机,把液晶画面的背光打开了。上头的时间是显示在上午十点十五分。
她举着那个照亮周围给我看。因为是不太够看的光量,所以想靠它驱除所有的黑暗几近痴人说梦,不过即使如此,也可以让人朦朦胧胧地窥见周围模样了。
在脚边伸展开来的是铺设着冰冷磁砖的地板,正面有并列着自动门与手动门的出入口。背后设置着用来张贴基础科目与通识料目之类的课程时间表、告知学生更换教室与休课等事项通知单的布告栏,也有放着长椅排成三角形的空间。没错,就像她所说的一样,这里确实是城翠大学综合科学系A栋的一楼大厅。
可是为什么会黑成这样?
而且我为什么会
(嗯?)
是什么呢?有某种不协调感,感觉不太对头,可是是什么?
还有这个模模糊糊盘据在脑袋中的难以释怀感。这是对了,我似乎忘掉了不少事,就像把本来想要讲的话题全都忘光光的那种坐立难安感。
「怎么了吗?」我好像是呆掉了。凛凛子歪着头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会痛?刚刚似乎有撞到头耶,不要紧吧?」
「啊,没有。不是那回事,不过」
就在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时。
一道刺眼的光亮骤然划破黑暗,照射在我们身上。
我想实际上那也并不是太强的光。不过对于已经完全习惯黑暗的我们来说,那道直线射过来的光,真的是亮到足以闪瞎我们的眼睛。
光是从大厅通往各教室的走廊那一角射出的。
凛凛子轻呼了一声,抓住我的肩头。
我用一只手挡着光,同时往光源的方向确认。站在圆形光圈另一头的是人,不会错的,有人站在走廊的入口,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过来。
「是人!莲见,过来一下,这边有人喔!」
对方发出叫唤声,然后有某个人以小跑步往这边过来。
那个人影在我们眼前站定后,就把光移开避免直接照在我们身上,同时微弯下腰与我们对上视线。
虽然暗得看不清楚,不过看得出是位身穿高领衣服的瘦长男性。蓬松披散的天然卷头发感觉有些土气,戴着彷佛挂在鼻子上的方形玳瑁框眼镜。他有一张看起来就是个好人的脸,但可能是因为现在处于紧张状态下的关系,表情有些紧绷。
「有没有受伤?」
「啊,我是没有。」
凛凛子的视线转向我身上,他也跟着看过来:
「这位同学?」
「啊,呃。」我把手搭在头上:「就肿了个会刺痛的小包而已。」
「肿包?是撞到头了吗?」
「嗯,好像是摔倒时撞到地板」
摔倒时?
我靠自己说的话回想起来了。
对,就是这样。在抵达综科大楼后,我马上像是开关关上一样意识飞走
「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啊,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会不会想吐或是头晕的感觉?」
「目前是没有,那个」
我一发出带着询问的口气,他就「啊啊」一声点了点头:
「我是医学系的学生应该会有些刺眼,请忍耐一下。」
说完他就蹲在我旁边,用手遮住我的左眼,拿手电筒的光照我右眼。这个出其不意的动作虽然叫我吓了一跳,不过我马上就明白他应该是在确认我瞳孔的收缩反应,所以就乖乖任他测试。测试完右眼以后又换左眼。在以与外表不相符合的俐落动作结束测试后,他迅速地拿开手:「嗯,瞳孔无异常。不过在撞到头的状况下,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喔。因为也有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现某些症状的案例存在。」
「嗯」记得肿包如果是硬膜外血肿就是很危险的状况。「我会注意的。」
他对我的回答点点头离开我身边。那种举止给人的感觉,真的就像是个「结束看诊的医生」,让我想像起了他把我的症状写在病历表上的模样。
「话说回来了,为什么」
就在他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响起一阵「叩叩」的快步行走脚步声,并从走廊上出现另一道光亮与人影。
「樋野学长?听说有找到其他人,是真的吗?」
这次是女性。
男性站起来:
「莲见,那边呢,有没有找到人?」
「啊,有。衣笠在对面的教室,剩下的人应该全都在楼上吧不过不知道要不要紧耶。因为楼上有在卖吃的,所以理应会有火源。」
男性想了一下:
「不,因为大楼内变成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现在大家应该部下来一楼了吧。反正也有陆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紧急状况啊。要说的话,我认为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毫无疑问的紧急状况了。」女性挑出男性的语病耸耸肩。
「也许吧,你是对的。」男性微微苦笑:「对了,衣笠呢?」
「他说什么有想要测试的事,仍然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这样啊,又是那个『身为一位侦探的血在呐喊』了吗?」
「那个修辞是错误的喔,得要加上名才算数。」
这两个人倒还真是沉得住气,我和凛凛子只有在一旁抬头呆望他们俩互动的份。
女性留着一头没有任何卷曲的丝滑直顺黑发,整整齐齐地修剪在肩头的高度。她有挺直的鼻梁,细长凛然的双眼,眼角仿佛散发着一种慑人的威严之光。身穿七分袖的针织衫和蓬蓬的裙子。在中音域的声音中,有种独特的稳健伶俐感。
「那个」
凛凛子以迟疑的口气插入,他们俩看向这边。
「呃,抱歉,请问两位是」
「啊,失礼了,我们是一个叫做推理小说研究社的社团社员。」男性转向我们这边,亲切有礼地自我介绍:「我是医学系四年级,任研究社社长一职的樋野智明。这边的是」
「同属于推理小说研究社的莲见曜子。」女性这样说。
推理小说研究社?好像有印象。
「所以两位就是推研的人罗?」凛凛子略为睁大了眼睛扬声说道。
「是没错。」自称樋野的男性以有些讶异的表情回问:「怎么了吗?」
「那个,我们是推研的扇谷印南的朋友,是她找我们来参加『面具舞会』,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的。」
推研、印南、面具舞会。
凛凛子的说明成为导火线,让我又想起一些事。是的就是这样,大学从今天起进入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印南所属的社团推研主办了叫做「面具舞会」的企划。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有种自己务必要去才行的想法。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难免怀疑起自己。怪了,为什么我之前会把这种事情忘掉呢?要说起来,我是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自信的那种人。难道是因为撞到头的关系?所以记忆才会变得模糊不清?该不会
「扇谷吗?那就是说」
推研社长樋野向我们询问,但是
「等等。」站在旁边的女性莲见伸手制止他的发言,脸上露出有些恶作剧般的表情,一面挨近这边一面说道:「既然是印南找来的,那就是说你该不会就是三嘉村凛凛子?」
「咦?」她睁圆了眼睛,点点头:「啊,是的,是我没错。」
「哎呀,真的?」莲见露出满脸笑容。
「你就是三嘉村凛凛子?」樋野目不转睛地盯着凛凛子的脸看。然后看着看着,理解的笑容就在他的脸上拓展开来:「啊啊,原来如此,确实没错,这么一说的确是啊,那么」这次他看着我说道:「这位该不会就是天乃原周?」
「咦?」这次轮到我睁圆了眼睛。
「呵呵,两位想问『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这个问题是吧?」莲见像是看穿我们内心般的说道:「可是就是知道嘛,对吧,樋野学长?」
「差不多。哎呀,可是真正叫人折服的应该是扇谷的描述力吧。两人的外表就不用多说了,就连言行举止与气质都维妙维肖,不是吗?」
「?」
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事?我看了看凛凛子的表情,她也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就在我准备向他们俩发问的时候
「社长!莲见学姊!」
从走廊那边传来声音。
樋野、莲见两人把手中的手电筒往那边一照,从黑暗中又浮现出一个新的男性身影往这边跑过来嗯?我对这个人好像有印象?
「喂喂,衣笠,别在黑暗的走廊上奔跑啊,很危险的喔。」
「呵,不用担心,侦探的工作就是以名为光的推理划破叫做谜的黑暗,害怕黑暗是干不了这一行的而且我毕竟还没蠢到会在这片黑暗中全力奔跑的地步。总而言之呢,刚刚的我差不多只算是半力奔跑吧。」
樋野的提醒,得到男性唱大戏般装模作样的回应。
凛凛子扬声叫道:
「衣笠学长?」
「嗯?这声音,是三嘉村吗?」
他确认了凛凛子的脸以后,展颜一笑。
衣笠学长。啊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先前在贝克向凛凛子搭话的人。衣笠侦史郎,文学系二年级,推研社员,同时也和凛凛子属于同一个网球社团记得是对她有意思的。
「衣笠,你们认识吗?」樋野问道。
「不不,我认识的只有三嘉村而已喔。」他看着我:「嗯?记得先前在贝克也见过」
「你可别吓到喔,衣笠。」莲见微笑着说道:「这位就是那位天乃原周呢。」
「哦,这位就是?」衣笠扬起一边的眉毛,手架在下巴上说道:「唔思,原来如此。不,说起来在『贝克咖啡厅』看到『三嘉村凛凛子』身边的人时,我就该想到了,这样就可以解释原来如此,这位就是天乃原周啊。」他肆无忌惮地笑着。
「啊?」虽然莫名其妙,我还是鞠了一躬:「你好。」
「不过,果然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几乎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就像是作品中的登场人物真的跑到现实中似的。」
「哈哈,说反了吧。作品中的『天乃原周』与『三嘉村凛凛子』是以这两个人为模特儿写出来的,所以原版是这边才对吧。不过我也能了解你的感受就是了。」
樋野与莲见的对话让我们面面相觑起来。
「那个,抱歉,两位从方才起就在说的是什么事呢?」凛凛子歪着头问道:「我们是作品中的登场人物什么的?」
「嗯?怎么这样问?就是《魔学》和《魔学L》的事啊。」
这次轮到他们俩面面相觑起来,似乎终于注意到双方之间的理解有落差了。
「难道」莲见说道:「两位还没有看过印南写的小说吗?」
印南写的小说?
「这么一说」我回想起在贝克的交谈.「记得她说过有刊载在推研会刊上的?」
「不,不是那个,是另外的。就是《魔学诡术士》和《魔学诡术士L》啊。」
魔学什么?
听都没听过。我往凛凛子看去,她也默默地摇摇头。
「啊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社长,莲见学姊。」衣笠摆出唯一一个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笑道:「看来扇谷还没有把一切交代清楚的样子。所以在以为三嘉村和天乃原已经了解那件事的前提下聊下去,也只会令人混乱而已啦。」
「咦?是这样的吗?对、对喔,如果是这样,那难怪会鸡同鸭讲了嘛。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还自顾自地说得那么起劲。」
「那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问,樋野就苦笑着抓抓头。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因为扇谷说过要自己解释,所以由我们在这里说明也不」
「可是樋野,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和已经说出来也一样了吧?」这样冷静发言的人是莲见,她双臂环抱在胸前:「现在就已经算是够混乱的状况了。对于当事人来说,自己的事被摊在他人面前,并不是件叫人感到舒服的事。虽然会对不起印南,不过还是趁这机会把事情全都说清楚,别让人心里留下疙瘩才是比较妥当的吧?」
「这也是啦,这样说也有道理。」他重新转向我们,轻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呃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嗯,首先开宗明义地说吧,刚刚莲见说的《魔学》和《魔学L》,正式名称分别是《魔学诡术士》和《魔学诡术士L》,它们都是扇谷所写的推理小说书名。」
「推理小说?」
「对。然后在这两部作品中,两位以登场人物的身分出现在书中。而且是以『天乃原周』和『三嘉村凛凛子』的本名登场。」
咦?
2.
印南写作的长篇推理小说《魔学诡术士》一书,是在五月下旬时,被推研的评论会纳入评论的对象。
评论会。
这是推研的主要活动之一,内容是在每次评论会中提出一本推理作品予以评论,同时由社员们彼此为自己的意见进行攻防战的读书会。用这样的说法,也许会给人一种类似辩论会般,以攻破对方论点为目的的印象,不过实际上却比较像是和乐融融地品尝着香茗与点心,针对推理题材谈天说地的茶会。
这个评论会基本上是隔周办一次,要不要参加全随个人高兴。评论对象多半都是从不论古今东西的现存出版作品之中遴选出来,不过有时候也会选择某个社员的着作,也就是同人作品出来评论。
「《魔学》就是把魔学纳入书中的推理小说罗,它是一部相当难以分类的作品喜欢的人会很喜欢,讨厌的人会很讨厌,不知道该说是毁誉参半还是褒贬不一,在推研内引发了一场小小的议论。啊,先不说这个了。那本小说不是从别人,就是从『天乃原周』的第一人称视点作为叙事者,来描述故事的喔。」
来到日本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任客座教授一职的法术师「佐杏冴奈」出面,解决了把城翠大学打落混乱漩涡中的奇案。由同一年进入魔学系的新生「天乃原周」的视点把这个故事描绘出来这就是《魔学诡术士》的大要。
然后在那部作品中,作者扇谷印南拿现实中的「佐杏冴奈」、「天乃原周」、「三嘉村凛凛子」等人作为原型,使之成为书中的登场角色。甚至连那些登场人物都有所牵扯的案件,也是以今年四月时实际发生在魔学系的案件为原型写成,然后再以她的方式润饰、改编完成的作品。
换句话说,《魔学诡术士》是基于现实而写出来的小说,似乎也就是所谓的纪实小说。
在听了那个故事的简介之后,我受到不小的惊吓。那是因为
「『我』在书中也有参加案件的搜查吗?」
「对,不过会这样问就代表?」
「是的,实际上我并没有参与搜查喔。」
是的。
今年四月,透过各家媒体向全国报导的「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这三件奇案在书中,「天乃原周」是化身为名侦探的「佐杏冴奈」助手,与她一起有时候也会分头行动展开调查,解决案件。但是事实上「我」别说是破案了,甚至就连搜查行动都没有参与。由于老师是法术师,本身就已经处于超越国家权力的立场上,所以也有以协助警方之类的方式在各方面插手案件,但是我本人则完全不记得有做过那类的事。
「这样啊?啊,不过以现实来说,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吧那,三嘉村同学是案件中被害人的事呢?这也是书中的创作吗?」
「啊,不,那是真的」
她的表情黯淡下来。是的,那是真的,她有着在四月的案子中成为被害人的经历。但是她本人可能是因为涉入案中,受到打击的关系,所以对当时的记忆似乎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因为不想再把她心中的旧伤挖开,所以我并没有去问过她相关的案情经过。因此关于四月那些案件的经过,还有之后破案的事,除了报纸新闻等媒体中报导过的内容以外,我就一无所知了。
「原来是这样啊。嗯,因为那件案子在校内也有很多流言蜚语嘛。不过我们也是一直到看了《魔学》之后,才知道扇谷也是与案件有关的人。因为是以实际发生的案件当作原型的推理小说,在这个意义上,大多数的社员都是抱着相当大的兴趣来阅读这本书的喔。」
然后在《魔学诡术士》发表两个月后的七月下旬时,她又完成了续集《魔学诡术士L》,把它申请为评论会评论的对象。然后这本《魔学L》似乎也算是以真人真事,也就是以现实为原型写出来的纪实小说。
「这次也一样,实际上并没有参与案件调查吗?」
「嗯,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本来就没有参与那个实验了。」
在新绿抽芽的六月,「佐杏冴奈」、「天乃原周」、「三嘉村凛凛子」三人前去远离人烟的魔学系附设研究所,参加在那里举办的法术实验,然后掉进不可解的杀人案这似乎就是《魔学L》的大要了,不过事实上我可没有参加过那种实验。
「呃,实验那件事本身是真的,也的确是出过事,不过去参加实验的人只有我和老师而已。」凛凛子解释道:「啊,呃,不过因为警方交代过不能对外透漏案情,所以我不能多说抱歉。」
「怎么,原来是这样啊。」樋野有些扫兴地说道。但是他马上就回过神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说下去:「哎,总之就是这样。我们看了扇谷写的《魔学》、《魔学L》,从她那里得知书中的登场人物是以她的朋友为原型,就希望一定要与那些原型见见面,所以请她邀两位前来参加城翠节的活动。因此我们才会一看到两位,就马上猜到两位应该就是『天乃原周』与『三嘉村凛凛子』了。因为两位和小说中的『天乃原周』以及『三嘉村凛凛子』的外表与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不过要让有着太过于切身关系的朋友看自己的作品,似乎令印南感到很难为情呢,看来她好像就连用了两位名字写书的事都没办法说出口。不过她也知道毕竟不能够一直瞒下去,所以说过会趁着城翠节这个好机会,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的这番话让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在贝克时曾经流露出想要说些什么事情的模样,就是想要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啊。她说的「务必」这个字眼,原来在背后有着这样的内情
3.
「对了。」
在解释完前因后果之后,莲见改变了话题:
「那个印南人到哪里去了啊?衣笠,你应该有跟她一起到印刷厂去拿《不开之房》吧,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是啊,一直到不久前都还在一起。不过在把《不开之房》搬到展览室后,她说要去接这两位三嘉村和天乃原,而我想抽根烟,所以就和我分开了。所以罗,既然现在三嘉村和天乃原人在这里,我本来还以为她也会在这里。」他耸耸肩。
「两位有没有看到扇谷?」樋野问我们。
「啊、呃,差不多正好十点左右时,有在这里见过她。」我答道。在外面传来烟火声时,我亲眼见到在大厅中挥手的她。「只是后来怎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一直昏迷到刚刚」
「我也有在大厅看到印南。」凛凛子也手按在唇边说道:「不过在阿周昏倒又过了一阵子以后,周围突然整个黑下来。然后等我回过神来时,在这里的就只有我和阿周两个人了。」
「什么?」衣笠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扇谷在变暗的同时,就像一阵烟般消失罗?」
「这、这个我不清楚,我在猜她会不会是到外面去了。」
「不过,这就是说在这片黑暗到来前,她是在大楼内的吧?」
「嗯,应该是。」她有些缺乏自信,但还是点点头。
「这样啊。既然如此,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人现在依然在楼内的可能性挺高的。」
(?)
他的结论使我意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一般说来在这种周遭突然变成一片漆黑的状况下,通常会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那个,对不起,有太多我搞不清楚的状况了首先就是这片黑暗是怎么回事?是停电还是怎么了?」
「喔,现在这是『天乃原周』得意的玩笑话吗?」衣笠以讽刺的口气说道:「确实走廊与各间教室似乎是全都断电了,灯打不开。可是光这样是不可能使整个楼内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喔,就算是半夜时也一样。」
「那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用费神了,也不需要名侦探只能确定这是某种人为的状况,因为自然现象不可能会变成这样。」
「某种人为的状况?会不会是城翠节的企划之类的?」
「企划啊?有理,我倒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呢。」衣笠以颇为愉快的模样张开双手:「把我们所有人关在连一寸以外都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主办这么个企划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企图呢?难道是想要在参加者心中植入恐惧,做吊桥效果的实验吗?也就是说这是个大规模的心情配对(注:FeelingCouple,用四张小卡片标上喜怒哀乐,由双方互出卡片,当双方出的卡片一样时,要互相吐露与卡片上字眼有关的事)游戏罗?如果真是这样,那主办者就是位人格相当离奇的人物了吧,我倒还真挺想见见这样的人物呢。」
「」
总觉得他的话中彷佛带有许多不必要的讽刺,不过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但是听在某些人耳中肯定会引发不快。哎,先把这个放在一边他的话中,有一个叫我在意的地方。
「那个,你刚刚说到『关』这个字眼?把我们所有人都关起来?」
「我有说没错啊。」衣笠一副「这还用问吗?」的口气,用下巴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不然就自己去试试看吧。」
「试试看?」
也就是说,叫我亲自去试试看能不能到外面去的意思罗?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靠近连接大楼内外的出入口,樋野与莲见在我身后用手电筒帮我照路。一扇大大的自动门在中央,两侧有着用手开关的普通手动门,我在右侧的手动门前站定。自动门与手动门的材质多半都是强化玻璃,透明无色,所以隔着它,应该可以在另一头看到伸展开的红砖路面、长椅、灌木丛、巨大的校内导览图公布栏、来来去去、谈笑风生的众多学生与职员一幅司空见惯的光景。原本应该是那样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在门的另一头伸展开的,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那是足以用完全失去任何一丝星辉的宇宙来形容的光景。
令人感到冰冷彻骨,太过于空荡荡的虚空。
漫无边际的虚无铺天盖地,吞没了手电筒射出的细长光线。
这是什么?
难道说我们连同这座综科A栋的建筑物,一起被转移到宇宙的另一头去了吗?
(白痴啊,这又不是科幻作品。)
可是我却没办法对这个白痴念头一笑置之。
我「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手握住门把,然后心中想着是否真要把这扇门打开的念头。如果打开,我会不会被这扇薄薄一门相隔之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吸进去呢
就像是要拂去那种念头般,我手上用力,豁出去地打开门。
门很干脆地打开了。
(咦?)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从衣笠的口气中,我已经受到门会打不开的先人为主观点影响。我忍不住回过头去,而衣笠依旧用那副面露微笑的表情回望着我。
原来如此,就是说事情还没结束罗?
我再次转向门的方向,然后缓缓把手伸向已打开的门,探向门外的那片黑暗。
但是
「!」
被弹了回来。
那股力道并不太强,最多也就只是橡皮筋那种弹力而已,说痛也只有冬天要握住金属门把被静电电到那种程度。但是因为出奇不意,使我不禁用力把手抽回来。
我使自己镇定下来,再一次把手伸出去,果然还是被弹了回来看来是在以门框为界的地方,外侧的空间有某种肉眼不可见的排斥力场发生,阻挡物体进入那边。
「这样就懂了吧,天乃原。」一个像是夸耀胜利般的声音响起,是衣笠。「门和窗子,总之原本与外界相通的出入口,全都像那样不能外出,原因不明就是了。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吧?我们现在置身的这个状况并不是自然现象造成的,所以就更别提城翠节的企划什么的,这已经不是那种等级的事了,而是某种更加无可估量、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力量。事实就是我们被那种力量,关在这间叫做综科A栋的巨大无比黑暗密室之中了。」
黑暗密室
一瞬间,沉重而不吉利的沉默往我们当头罩了下来。
我原本还晕糊糊的意识受到危机感的刺激,一点一点取回原本的敏锐。
「衣笠,要表现你的坏心眼也该适可而止。」莲见规劝般的说道,她的声音很沉稳。「用那种惹人不安的口气说话,对于解决事情不会有帮助吧?」
「失礼了。」衣笠很干脆地耸耸肩:「不过侦探总是喜欢表现他们的坏心眼喔。」
「那么还请名侦探衣笠侦史郎先生赐教。虽然你说了所有出口的状况都跟这里一样,不过这当真是检查过所有出口以后才做出的发言吗?大楼笼罩在黑暗中的时间最多也只过了十分钟而已呢,怎么想也不像是足以检查过所有出入口的时间。」
「不愧是莲见女士,真是敏锐呢。」
「少来,别用那个称呼叫我」她的表情略沉了下来:「也许你是说着玩的,不过听在我耳中就像是个嘲弄。」
「没那回事。『女士』这个称呼,是我对于城翠大学文学系日本文学组莲见教授的千金,同时自己本身将来也极有可能在同一学系任教授一职,我们文学系的才女莲见曜子小姐致以最大敬意的尊称喔。」
「还是一样伶牙俐齿呢。」
对于挥着双手摆出夸张姿态的他,莲见像是懒得再说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对他这种人根本没办法认真生气的样子。我也颇能理解那种心情。
「你的赞美是我最大的荣幸。不过呢,关于你方才点出的那个问题,确实我是不可能检查过所有出入口,只有大略确认过一半的一楼部分,而且也只是走廊两端的门与各教室的窗子而已,像厕所窗子和空调管道就没有检查到,等等应该有去调查它们的必要吧不过在这等异常的状态下,我想把其它门窗出入口都先视为处于相同状态下的想法应该是妥当的,而这个推理现在可以说已经确实获得证明了。」
「那个,我有个想法。」樋野说道:「从天乃原刚才的样子看来,阻挡我们离开的排斥力并不是很强,那我们有没有硬闯出去的可能性呢?」
「嗯,关于这个可能性我也考虑过,也做了点尝试」
衣笠用一副就在等你这样问的表情答道,看来他有着把自己观察状况做出的结论也就是把自己的推理解释给大家听的嗜好。毕竟是个会自称为名侦探的人嘛。
「以结论来说,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是的。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请看看就知道了。」他看着我:「天乃原,请离开那边,就那样让门继续开着也没关系,各位请站到我的身后。」
我照衣笠说的离开门边,和大家一起绕到他身后。
他在看着我们这样做了以后,从口袋中拿出银制的ZIPPO打火机在掌中翻弄了两三圈,同时指示两人:「社长、莲见学姊,请把光打到门那边。」在确认光打到门那边以后,他轻声说道:「请看好了。」
然后他缓缓地瞄准好方向,便朝着在前方约五公尺处门外大张其口的黑暗口腔,用力掷出了打火机。
在下一个瞬间
「磅」一大声像枪声般的声音炸开,同时眼前进出闪光掷出去的打火机弹回来了。在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哇哇大叫声中,打火机「锵」一声在地板上弹出尖锐的声音,锵、锵、匡啷匡啷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停止了滚动。
光亮逐步地晦暗了下来,直到周遭再次完全坠入黑暗以前,没有人有任何动作,大家都默不作声。
耳边可以听得到心跳声。
随即
「看到了吗?」衣笠说道。
看到了。
虽然因为周遭昏暗景物难辨,但确实是看到了。
他掷出的打火机,在要飞出门外的那一瞬间,于黑暗与打火机的接触面猛然爆出闪光,把飞过去的打火机弹了回来。
「之前我试过好几次才搞懂的。」衣笠蹲下,摸索着把滚到他脚边的打火机捡起来。打火机盖子与打火石都已经脱落,本身也扭曲变形了,那是曾经有相当强的力量施加在它上头的证据。「如果使用像平常那样,想要外出程度的力道去接触它还不会有问题。但是一旦像这样施加更强的力道想通过它,它也会以某种机制产生相对应的排斥力。之前在教室我就试过了,当时我是打开窗子,把椅子朝窗外丢去,不过结果也是这样。教室地上已经有好几张坏掉的椅子了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樋野语带战栗地问道。
「是的,问题就在这里三嘉村,关于这点,你心中是否有数呢?我想这应该算是你的专长所在吧?」
我也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呃,也就是说。」凛凛子不安地说道:「衣笠学长是认为,这是法术造成的状况?」
「正是如此坦白说,倒不如说是除此以外已经想不出其他一丁点可能性了。从完全的黑暗也好、出入口处奇妙的阻力也好,这些怎么想都不像是物理性的魔术手法、或是机关所能实现的现象。既然如此,乖乖地把它与法术扯在一起的想法还比较能叫人接受。也就是说,我们有极高的可能性是被某类法术关进这里」他顿了顿:「因为我不够用功,对魔学所知不多。就这点面言,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是一样的。不过或许三嘉村你会知道这种状况是因为什么样的法术造成的?」
「啊,不,没那回事,我不知道。」
虽说是魔学系的学生,但还没有上过专门课程的一年级学生,在魔学的相关知识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不用多说,我手边的情报也等于零。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了解现况了。」
「你是指真希吧。」
莲见对张开双手的衣笠如此说道。真希?
「是的,小比类真希。那家伙是魔学系隐密学组二年级的学生,而且还是连自己和其他人都公认的重度魔学御宅族,所以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那么,小比类现在在哪里?」
「我想真希应该在楼上,喵子也是吧。」
「喵子那家伙不重要.」衣笠冷淡地说道:「心动不如行动,总之先和小比类会合再说吧。」
这就是说,看来似乎有对魔学知之甚详的人在推研。去问那个人,说不定就可以搞清楚这状况是怎么回事罗?
「三嘉村和天乃原最好也和我们一起过去。」衣笠说:「毕竟这种状况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啊,好的」
「不用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可以尽管放下心来。」
「嗯」凛凛子有些不安地答道。
「天乃原同学的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适?」樋野关心地问道。
「啊、呃,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谢谢。」
说是这样说。
事实上那种像是忘掉什么的感觉仍然在我脑中萦绕不去。是什么呢?这只是因为撞到头所导致的记忆暧昧吗?还是说我确实忘掉了什么?
如果是后者,那我到底是忘掉了什么呢?
4.
综科A栋是栋三层楼的建筑。
在城翠大学校园内的课堂大楼之中,它的规模算是相当小的。和同属于综科课堂大楼的B栋相比,占地的面积约只有三分之一,高度是二分之一,以体积面言,实际上只有六分之一。
这是因为A栋与B栋用途不同之故。
基本上城翠大学的所有科系都一样,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程以基础科目和通识科目为主。由于这两种科目全都是在综科大楼上课,使得每天都会有城翠大学所有科系的一年级学生集中在综科大楼。所以必然地,就需要有足以收容那些大量一年级学生的庞大教室,而那类大型讲堂与大会堂之类的,几乎都配置在B栋。
因为这个理由,A栋就正好相反过来,只有平均可容五、六十人,最多也仅能容百人大小的中小型教室存在而已。
不过相对的,A栋有着许多B栋所没有的特殊房间。举例而言,像是本来就有播放、音响设备,甚至连录音室都一应俱全的广播室;备有二十五台电脑与三台工作站的资讯室;有着两百寸大型萤幕与多重声道环绕音效系统的视听室;洗照片的暗房;备有无线电机材的无线电室等等等等。
建筑物的构造本身因为小而单纯,各楼层都是在中央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走廊,左右两边并列着一间又一间教室的隔问。走廊两端都有门,一楼的门通往外面,二、三楼的门则都是通往小阳台。两个楼梯位于从走廊正中央看去等距离的两边上,电梯只有一台。
目前那个电梯正处于即使按下按钮也毫无反应的状态,果然是断电了或者坏掉了吧。不论原因何在,总之应该都和我们现在被关起来的这个密室状况脱不了关系。
「考虑到手机也收不到讯号的事,也许是与外界空间遭到物理性遮蔽、隔离的状态吧。」衣笠这样说。
总之既然电梯不能用,那就只能走楼梯上二楼了。
「我想真希他们应该在开咖啡馆的二零五讲堂,走吧。」
我们穿过走廊,走上楼梯。因为周遭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我们手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摸索着,谨慎地向上走去。没有手电筒的人,则各自使用自己手机的背光作为照明。
在半途上
「阿周,还好吗?头会不会痛?」走在前面的凛凛子注意到我落后了,回头问道。
「咦?啊,不,我没事,不是那个问题」
不是那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掉了,所以才会落后。
(该不会是摔倒时把头上撞出洞,然后记忆就从那里直往外漏了吧?)
在脑中突然掠过这样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时,我回头望向后方。当然那里并没有我的记忆碎片散落在地上,那是昔日外国卡通的剧情
(咦?)
我睁大了眼睛。
是错觉吗?
刚刚在下面的楼梯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阿周,怎么了?」
「啊,没有。」
凛凛子刚刚没看到那个东西吗?我扬首向她望去,本来准备这样问的但是看到她那不安的表情,我就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了。把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说出来使人不安,对事情毫无帮助。我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没事。」
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代之以从相隔三段阶梯的上方对我伸出手。这是代表她在担心我,叫我抓住她的手的意思吧。
因为有别人在场,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所以我本来是准备拒绝的;但是我在她的瞳仁中认出坚决的眼神,所以在一声叹息中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
「原来如此,两位在现实中的感情也很好呢。」
在转角楼梯间的衣笠看着我与凛凛子相牵的手说道,凛凛子像被电到般连忙放开我的手。
我们三个人呈现奇妙的三足鼎立之势对望着。
「三嘉村。」衣笠说道:「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和天乃原单独谈谈吗?」
「咦?」她往我这边瞄了一眼:「可、可是」
「怎样,天乃原?」衣笠以挑战般的神情看着我。
承受着分别来自两人的视线,我不知所措起来。就算问我怎样,我又能怎样?
「呃,思,我是无所谓啦。」
我这样一说,衣笠就点点头:
「OK。三嘉村,那你就先上去吧。快些,不然就要看不见社长他们的光了。」
凛凛子露出踌躇不前的模样不过衣笠多半是那种话说出口就不会改变主意的人,我对她点点头,然后她也终于放弃坚持,留下「那我先走罗」这句话,踩着楼梯往上走去。
在目送她离开以后
「看起来感情真的很不错呢。」衣笠拿出打火机说道。那似乎是另一个打火机,而不是先前在实验中坏掉的那个。接着他又拿出香烟盒,从盒中叼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
「会吗?」
「是啊,至少在我眼中看起来是那样。」
「还好啦,至少不差就是了。」
「天乃原,我啊。」他边吐着烟边唐突地说道:「可是喜欢她的喔。」
「喔。」我讷讷地回答:「我知道,她跟我说过。」
「那请容我单刀直入地问了。」他这样说:「她现在交往中的对象,怎么说呢,就是天乃原同学吗?」
「啊?」
我想他所说的交往当然不可能是指朋友问的交往,而是比较特别的关系、类似情侣关系那类的意思吧。
我在记忆中翻箱倒柜试着找出答案,不过理所当然的,根本找不到那类的事实。
总之眼前的重点,应该是衣笠在确认他追求凛凛子时,我会不会成为挡路大石般的存在吧。如果他是这个意思,那他是白担心了,我根本就没有想要阻碍他的打算。有句俗谚(?)说「妨碍别人恋爱的人会被马踢死」,就像这句话所说的意思一样,这类问题最终还是属于当事人本身的问题,要是我恬不知耻地跑去插嘴干预,可以说是不知轻重。而且话说回来了,她曾经在贝克明白地陈述过自己「无意与衣笠学长交往」,因此就某种意义而言,我根本就没有对这件事插嘴、甚至是阻碍的必要。理应如此的。我明白的。
但是
我和她的关系,被这样一个几乎完全无关的外人,用世俗眼光去定位成朋友或恋人关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叫我感到非常不痛快。
我就像是在行使缄默权般默不作声,而他长长吐出一口烟:
「既然知道我对她有好感,那应该也知道我曾经向她告白,而被拒绝过一次的事了吧?」
「」
「知道那时候她说了什么吗?」
我默默地摇摇头。
「她啊。」衣笠像是在测试我的反应般的说道:「是这样说的喔,因为她现在心中有其他人了,所以不能够跟我交往。」
「这样啊。」
「所以我在猜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天乃原同学?如何,有何感想?」
没有感想。而且话说回来了,我凭什么非得像这样接受他的质询不可呢?当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和他的这番互动就一下子变得低能起来了。
「有话就明白地说出来吧。」为了结束这个话题,我抢着说道:「我想我还没有笨到那个地步,所以我多少也能明白你这样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就一次回答你两个问题吧,两者的答案都是NO。我和她的关系并不是你言下之意的那种交往,她心中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这样的人。」
「哦?说的明白极了,那是否可以再把她心中的那个人说出来呢?」
「可以啊,那个人就是」
就是咦?
「怎么了吗?」
「啊,没有呃?」咦?怪了。从平时的她看来,可以明显看出有个她在意的人物存在,可是现在却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我的话梗在喉头,衣笠则讶异地看着我,没过多久
「呼,算了。不过天乃原,要不要和我来场比赛?」
「啥?」突如其来的提议叫我愣住了:「比赛?」
「对,内容很简单。我们来比赛谁能够先找到离开这座建筑物的方法。同时如果有制造出这种状况的犯人存在,也可以一并把犯人揪出来虽然说书中的『天乃原周』和现实中的『天乃原周』是两个人,不过毕竟也是足以作为书中侦探助手的原型,所以想必也拥有一定程度的推理力与行动力吧?」
也就是想掂掂我斤两的意思罗?
看来他果然还是误以为我就是凛凛子的意中人了吧(不过以我刚刚的态度来说,会被误会说不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也许就这样打起了趁事情还没说开来的时候,透过赢过我的方式让我欠他人情,以便日后利用这种优势的如意算盘。
好吧,反正要特地解开误会也够麻烦的。只要我赢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好在我也是个擅长运用逻辑思考的人。
「好啊。」我说道:「我接受。」
「OK,有种。」他把烟丢到地上用脚跟踩熄。
就在这时候。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黑暗。
我们倒抽了一口气,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那是凛凛子的声音!?
我反射性的往楼上跑去。
「啊,等、等我一下!」从背后传来衣笠的叫声。
我走出楼梯口,来到二楼。走廊向左右两侧伸去,在左边可以看到晃动的微光。
「凛凛子!」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距离楼梯大概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樋野、莲见也在她身边。他们三个人都面露惊恐,眼睛紧盯着手电筒照射下的走廊前方不放。
「凛凛子,没事吧?」
「啊,阿周。」她回过头来,举起颤抖的手,指向被照亮的走廊另一头:「刚才有什么东西,往那边的楼梯」
因为环境昏暗,难以掌握住正确的距离感,不过她手指的是不同于我们方才走上来的南侧楼梯,位于另一边的北侧楼梯。距离这边大概也是二十公尺。
「是、是一团黑黑的东西,咻地一下就一下子就不见了。」
就是说往楼梯的方向消失吗?那么我先前看到的那个像影子的东西,该不会果然也没有看错罗?
「大家退后。」追上来的衣笠小声说道。
随即他已经站到我们前面,拿出先前那个坏掉的打火机,往楼梯附近一丢。
锵、锵、匡啷匡啷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金属音在空洞的空间中回响着,逐渐被黑暗吞没。
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漆黑的洞窟之中一样。
声音虽然渐小,却没有消失的迹象,被扭曲、被歪斜,彷佛无止无尽永远绵延下去的回响声环绕着我们。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们一动也不动地定睛凝视着前方。
没有反应。
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可以听得到就在我身边的凛凛子急促呼吸声。她的手背紧紧地贴在我手边,正因为不安与恐惧颤抖着,我几乎是在无意识中就回握住她的手。
时间流逝而去。
等了好几秒、好几分钟,走廊深处依然没有变化。
是看错了吗?是错觉吗?
就在每一个人都这样想的时候。
突然「叽」地一声响起,位于我们身旁的教室门打开了。
惨叫声大作。凛凛子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可是我自己的心脏也差点就从口中跳出来了。
我们吓得差点一哄而散,一起向后缩去,把手电筒照向打开的门。
是个女生。
一个一身黑衣的女生,以一对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凝视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