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inthe「D」ark2
1.
我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如果再晚个一秒,说不定真的就停止跳动了。
「!你、你啊!」
就在所有人的紧张已经百分之百就要抵达临界点的时候,整个人背贴在走廊另一边墙壁上的衣笠嘴角抽搐地叫了起来:
「小、小比类!你这家伙!少吓人好吗!」
咦?
这个突然现身的女生「」缓缓地往我们打量了一圈,然后面无表情眨了眨双眼。
「我并无意吓各位。」
她轻声低语道。
「」
要打比方的话,可以说是原本绷得紧紧的弦断掉了吧。
真的就是那种全身力气一下子抽离的感觉,整个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吓、吓死我了」凛凛子的手也不再用力,然后这才注意到她几乎是半挂在我身上的状态,说了声「抱、抱歉」就连忙躲开了。
我「啊啊嗯嗯」地含糊应了两声,同时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生。
(这个人就是小比类啊。)
总之是个有着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明澈双目之人。而且在眼睛周围还画了眼线,再加上刷好睫毛膏的假睫毛,把一对点漆双目衬得更加黑白分明;一头黑发有几缕染成紫色,梳成略为内卷的妹妹头;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哥德风格式洋装。不过再细分下去,如果把印南那种打扮称作童话风格,那她这类型的应该可以形容成巴洛克风格吧。
「总之诸位都没事就好。」
「你、你这家伙,是不是还欠我们一句」
面对眨着眼睛平淡说道的小比类,衣笠大皱其眉地抱怨回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啊!果然是大家耶!」
一个开朗无比的沙哑声音响起,让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继续不下去了。
从小比类身后又冒出另一个女孩子。
那是个有张娃娃脸,面带笑容的女孩子。脸很小,身材也理所当然的不高。头上戴着多色条纹针织帽,从帽下露出的头发居然是白色的。因为色泽很亮,所以应该是染的不会错吧。身上穿着便于活动的宽松多袋工作裤,罩着行走时下摆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针织毛线衣。
她滴溜溜的双眼开心地眯起,从后面扑到小比类身上贴着说道:「看吧、看吧,真希,果然被我说中的啦。」
「是啊,不愧是喵子。」即使脖子上多出一只圈在那里的手臂,小比类一张面容依旧不改其色地点点头。
「那是当然,因为喵子的天线随时随地都收讯良好的啦。」
那个女生嘿嘿笑着,看来似乎是在说她早就察觉到我们抵达二楼了。
「小比类、喵子,你们都没事就好。」樋野拍拍胸口:「对了,就只有你们俩吗?陆没跟你们在一起?」
「当然涛川学长也在的喵呀。」名叫喵子的女生往教室的方向转过头去。
就像是在配合她的动作般的,这次换成一个男生慢吞吞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结实的壮硕男生。短发,脸有些长,看来意志坚定的粗眉。自衬衫中伸出的双臂环抱在隆起的胸肌前,挤出明显的肌肉。左手手腕上套着护腕。紧抿成一直线的嘴型,酿造出一种宛如流浪武士的气质。
「陆,没出什么事吧?」
对樋野的问题,他只默默点了点头做为回应。若是再穿上简便型和服,就跟陪伴在主人身边的保镖没两样了。
「多亏有涛川学长的冷静,所以我们也得以心平气和地镇定行事。」
「对呀对呀!他跟我们说『不要乱跑比较好,说不定会有危险』。涛川学长真的是喔,太帅的啦。」
在两个女生的赞美之下,他轻轻说了句:「份内之事罢了。」
看来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分别观察过他们三人之后
「嗯嗯?」
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叫做喵子的女生和我对上视线。她往我及凛凛子身上看过来又看过去,同时歪起头:
「那个~这边的两位是打哪来的客人呢?」
「对喔,也给你们介绍一下。」樋野这样说,手伸向我们:「这两位是天乃原周和三嘉村凛凛子。」
「天乃原周和三嘉嘉凛凛子。」小比类轻轻复育了一遍,随即她那一直没有变化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睁大眼睛:「莫非便是扇谷的朋友?」
我们点了点头。
「哒、哒哇啦!真的假的!」手圈在小比类脖子上的喵子突然发出怪叫声:「本、本人?是阿周和凛凛本人?呜哇,真的耶!跟小说中给人的感觉一样耶!呀能见到本人真是叫人开心的啦!啊,请务必要和我握个手、握手!」
「咦?咦咦?」
才看到她往我们这边跑过来,她就已经抓住不知所措的凛凛子的手用力地上下甩动,而且也跑来我这边做出同样的事。然后就像是要用全身表现出她的心情有多雀跃似的,整个人在那里跳来蹦去。不过
「喂,适可而止吧,喵子!」
因为衣笠突然从她身后揪住她的衣领,她「呜呃」地哀鸣一声,中止了她快乐的舞步。然后双眉倒垂成八字形,像是故意地猛咳不止:
「咳咳咳咳,好~痛的啦!你做什么噜,侦史郎。」
「吵死了。」衣笠回以极为冷漠无情的回应:「不要随便装熟直呼我的名字。」
「有什么关系噜?反正我们同年,还有你做什么气成那样噜?啊啊,我懂了,是缺乏钙质噜?」
「罗嗦,就是你那个古里古怪的用字叫我不爽!」
「哎呀~真是失礼的人噜。」她噘起嘴哼一声把头转向旁边,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愣在一边呆呆看着事态变化的我们。「啊,哦噢,这可真是失礼罗我是宫野亚子。文学系二年级,推研社社员。不过我的本名太俗气啦,所以要叫我时还请使用喵子这个称呼唷。」
「喵子?」
「对。因为宫野亚子的宫念『miya』,念快了很像喵喵猫叫声,所以就喵子罗。很可爱吧?」
「啊,喔。」
「三嘉村,别理会这家伙,把她当成CO2就行了。」
「啊咧,为什么是二氧化碳?一般要说不是都会说是空气吗?」
「胡说什么,是空气的话就会吸进去了吧。」
「啊,原来噜此原来噜此喵的你给我等一下!」
衣笠与喵子(我本来还以为她绝对是一年级)的互动,使得凛凛子再次回以无力的苦笑。
然后这次又换成一身黑的女生小比类对我们鞠了一躬:
「初次见面,天乃原同学、三嘉村同学。我是魔学系隐密学组二年级,同样是推理小说研究社的社员,小比类真希,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啊、呃,你好,请多指教。」我们也回了一礼。然后
「来来来来,最后轮到涛川学长了唷。」
被喵子这样一说,那个大块头的男生就「唔」地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在说话还是在吐气的声音,以低沉的嗓音很简洁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涛川陆雄,请多指教。」
「」
看来果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但是从这三个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们果然也已经看过印南写的《魔学》和《魔学L》,所以才会对我们两人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以他们的立场而言,也许像这样与我们面对面会使他们产生不可思议的感觉,但是以我们的立场而言,才初次见面的人就已经对自己的事有所了解,总叫人有种复杂的感觉。
书中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这个念头蓦然冒了出来。
衣笠说道:
「好了,这样一来自我介绍也结束了,差不多该正式讨论一下如何从这里离开了吧?」
「说得也是,就这么办吧。不过就这样站在这边讨论也挺怪的,进房去如何?」
大家都回葸樋野的提议。
我们转移阵地到小比类、喵子、还有沉默寡言的男生涛川原本所待的教室之中。那是只有A栋才有的特别教室之一,资讯室,是间成排桌上都设置着电脑的教室。
「你们之前待在这个房间中做什么?」
「在试电脑能不能开。」小比类回答衣笠的问题:「只要能连线上网,就可以用电子邮件与外面取得联络,也可以求救。你也知道,手机根本就收不到讯号。」
「结果呢?事情顺利吗?」
「不,那个」
「很遗憾,看来是没指望的啦。」喵子接着回答。她「喀嚓喀嚓」按着手边一台桌上型电脑的开关给我们看,但是电脑主机毫无反应。「就是这样,完全没有来电的迹象。」
「哼,果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吗?」衣笠的低语声中仿佛带种愉悦的味道。
把两只手电筒放到教桌上(顺带一提,这两只手电筒是樋野与莲见从一楼要开「鬼屋」的教室那里拿来的。能够用来照明的东西似乎就只有这个而已了),大家各随己意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找个位置待好。
「好。」往在场七人扫视一圈以后,莲见说道:「现在在A栋内的人,这样就全都到齐了吧?」
「是罗。要开店的社团那些人几乎都跑去广场看开幕式了,所以A栋差不多等于唱空城计的啦。不管怎样,反正在那边告一段落以前,是不会有客人来的啦。」
「但是也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吧?」樋野双臂环抱在胸前说道:「照衣笠的说法,扇谷说不定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而且也不能忽视有着与我们无关的第三者存在的可能性。」
让他做出如此发言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先前樋野、莲见、凛凛子三人曾经在二楼走廊目睹到消失在楼梯口的黑影之故吧。
他先做出「也有可能是看错了」的声明,然后对大家说明他目睹到的那个诡异物体。
在他说完之后
「讨厌好可怕!」
「真恐怖。」
喵子和小比类说道,不过她们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小比类。」坐在椅子上,把腿往桌上一搁的衣笠对她出声:「我有问题。」
「是,请说。」小比类看着衣笠。
大家也都看向他。
他把我们先前在一楼时试出来的事要从大厅出去外面,但是被奇妙力量挡住出不去;还有虽然还不能断定,但是A栋内所有出入口恐怕也都处于同样状态的事告诉她。因为他把重点整理得清楚易懂,再加上他本身说起话来也颇有舌灿莲花的功力,所以我有种用他的视点再次身历其境了当时情景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有哪种法术可能造成这种状况?」
小比类垂眼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
「关于各位看到的那个光。」她缓缓说道:「倘若我们目前置身的这个密室状况真是法术造成的,那么我想那个光恐怕是用来隔离一切物理、非物理性干涉的隐密系法术『结界』。」
「『结界』啊。记得在《魔学》和《魔学L》中也有出现过,和那个是一样的吗?」
「是。」
「唔,那与这片黑暗有关的部分呢?」
「虽然不能断定,不过恐怕也是『结界乙的影响吧。」
「什么意思?」
「『结界』在理论上可以隔离一切物理性干涉。因此我猜测,若是能够让它的输出功率稳定地维持在高层级状态,或许就可能连光的干涉都能挡下。」
「原来如此,还挺好懂的嘛。」衣笠的口气似乎兴致盎然:「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无法出去外面,是因为有『结界』挡在出入口的关系。而这片黑暗也是因为『结界』阻挡光从外界射入的关系,对吗?」
「是。」小比类点点头:「但是在这个情况下,却生出了点矛盾。」
「矛盾?什么矛盾?」
「只有法术师能够演术法术。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密室状况真是法术师造成的,那么下手的人物就是法术师。但是看过《魔学》和《魔学L》的人也许都已经知道了,现今已确认其存在的法术师在全世界仅有六位,这点在现实中也是如此。也就是说,结果会变成在全世界仅存六位的法术师之中,有人是动手做这件事的执行者。」
「」
「可是要在这个状况下实现『结界』,其规模与所需的输出功率都非同小可。规模大到要罩住整栋三层楼建筑物,而且输出功率达到连光都能完全隔离、又能持续如此久的『结界』,绝非单独演术即可办到的状况。需要动用到的法术师人数是即便利用魔学系内的大型实验用放大器、效果机等机材,起码也需要两位法术师才行。」
「起码要两个人吗原来如此,所以犯人就不见了罗?」
「是的。身为『六位法术师』之一的佐杏冴奈老师,目前在魔学系任客座教授一职。如果把法术师设想成犯人,以状况而言,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不过第一号嫌疑犯就会是老师了吧。但是老师果真会有要把我们关入这种密室状况中的动机吗?」
「」
「假设万一真的有好了,可是就算是老师,也绝不可能仅靠一人之力演术出这种规模的『结界』。假使可以演术,应该也撑不了多久。既然如此,到最后还是需要仰赖其他法术师帮忙才行只是就现实而言,不得不说那是可能性相当低的状况。光是要请剩下的五位之一到日本来就已经是一大难题了,再加上考虑到不惜克服这个难题,却仅是为了把几个学生关进黑暗之中的动机为何」
确实如此,我也想不出来动机何在。
「这就是说」衣笠手托在下巴上:「关于这个密室状况呢,首先第一个可能性是除了『结界』以外的法术造成的,而且是可以由一个人演术的法术;第二个可能性则是出于完全与法术无关的其他原因上头罗?」
「是不过要说除了『结界』以外还有什么法术可以造成这个状况,目前我还没有头绪。如果是除了法术以外的原因,我更是完全帮不上忙了。」
「嗯。」衣笠沉思起来,然后对我们所有人说道:「有没有人准确地知道我们是在几点几分时,像这样被关在A栋中?」
大家面面相颅。
「十点十分。」倚在墙边的涛川以低沉的声音答道。
「你肯定吗?」
「对,不过几秒就不知道了。」
「这就够了,那么请大家说说自己那时候在哪里做些什么吧。」
「什么意思,衣笠?」
「没啦,因为难保不是某人在A栋内的行动成为引发这个状况的导火线嘛。如果能搞清楚这点,就有希望成为找出脱离方法的线索。」他的视线一转:「那喵子,首先从你开始。」
「噗啾,你啥意思的啦?我突然就成了嫌疑犯?」
「废话少说,快讲。」
「咪呜~~好啦,讲就讲。在变得一片漆黑的那时候,我是和真希在一起的啦,就在隔壁的二零五教室。对吧,真希?」
「嗯。」小比类点点头:「我们两个人在检查要在二楼开店的咖啡厅用具。那时候突然黑下来然后过了一、两分钟之后,涛川学长就过来了。」
「涛川学长十点十分的时候在哪里?」
「在前往二零五教室的走廊上。我想忙着准备工作的大家应该渴了,在福利社买了冷饮拿过来。那些饮料我放在二零五的保冷箱了。」
「原来如此。那下一个,社长呢?」
「我和莲见在一起,把一大早就先搬进来的各种服装陈列在一楼的服装室。」
「对,是这样没错。」
莲见也对他的话点点头。
「三嘉村和天乃原是待在大厅那边吧。」
我们点点头。说是这样说,不过因为我当时昏迷过去,对黑暗来袭的那一瞬间毫无记忆,记得是在十点十五分时醒过来的吧。
「不过我有一点不太清楚。」衣笠皱起眉头:「天乃原之所以昏倒的原因是什么?在这个季节总不可能是中暑吧?」
「这个」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一直到踏人大厅前的事,我都还有印象。但是在那之后的事,就好像丝线被剪刀喀嚓一下剪断般的完全断绝。
「是不是有某方面的老毛病?」樋野问道:「啊,不过这是个人隐私,所以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要回答。」
「不,应该是没有那种事」
「这样啊。」樋野的声音开朗起来:「嗯,那就别想太多比较好,也有句话说想太多是很容易积忧成疾的喔。」
「是。」
「对了对了。」喵子说道:「话说侦史郎那时候在做啥啊?」
「我吗?我在一楼的吸烟区抽香烟。」
吸烟区是指位于各楼层走廊最南端,放置着烟灰缸的那个空间。
所有人都交代过自己的状况了,不过在其中摸索不出什么特别像样的线索,至少没有足以令我灵光一闪的地方。很遗憾的,看来这也不是「名侦探」衣笠能够一下子就解决的事件。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总之第一个要想办法的,也就只有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络,找出一条生路了吧但是在手机与电脑都不能使用的状况下,那也是个难题
「咪呜~那就只能够乖乖等外面的人来救我们罗。啊,不过呢,反正外面有佐杏老师在,她会帮我们想办法的吧?在《魔学》和《魔学L》的最后也是老师劈劈啪啪快刀斩乱麻收尾的。对吧,真希?」
「坐着等待好运上门啊。」小比类微歪起头更正道:「不,在这种状况下要等的,是舞台机关送神才对吧?」
「舞台机关送神」那是指在小说、戏剧剧情打结时突然登场,以生硬的手段强制解开困局的存在(注:就是现在俗称的超展开)。如果老师真的突然在这片黑暗中登场,救我们出去,那舞台机关送神这个称呼确实会是挺贴切的吧。因为老师是个在一切意义上都超越凡俗的人,所以我倒真有种很有可能会有那种发展的感觉,也许这个想法值得期待。
但是
「哼,我可不喜欢那种乾等的对策呢。」衣笠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天乃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咦?不,我并没有」
他是不愿意我们的推理比赛会因为这样而作废吧,不过我倒是觉得就此作废也无所谓。
这时候
「我说啊。」
是莲见。
原本从头到尾保持沉默聆听他人意见的她,这时候等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以后,才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们还是再一次去确认看看所有出口是否真的不能出去如何?没错,A栋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如果要找通往外面的门窗,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反正现在并没有其他积极有效的对策,这样起码也会比呆呆待在这里等人救更有建设性吧?」
「莲见说的对。」樋野回葸,他往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大家有没有异议?」
没有一个人有提出异议的迹象。
「好,那就这样吧。因为手电筒只有两支,所以我们就分成两组分头行动。一组从楼上开始找起,一组从楼下开始找起。」
他干净俐落地下好指示,大家都点点头。
「」
总觉得我可以看出这个团体的结构了。衣笠、喵子、小比类、涛川各依其特异的感性、知识、特技提供情报,由拥有伶俐思考回路的莲见找出最妥当的对策。然后再由社长樋野检讨可行性,仰仗他的意见反馈给所有人。这一切恐怕都是在无意识间成型的吧,的确是各司其职,搭配、的很巧妙。
「啊,对了,分队是要怎么分的啦?猜拳吗?还是抽签?」
「我喜欢抽签。」
「真是的,那也太浪费时间了吧?痛快点,用身高排,高的一组、矮的一组不是比较好吗?」
「那不行,两组都要有男有女。如果出了什么事,只有女生太危险。」
「嗷呜~哎呀呀,不愧是涛川学长!把这种话说得那么举重若轻,太帅啦喵!」
「真是绅士。」
斜眼看着吵吵闹闹的推研那群人,凛凛子对我说道:
「他们看起来都好镇定耶。」
「是啊。」不过与其说是镇定,感觉倒不如说已经可以算是乐在其中了。
还有人数多应该也是他们能够维持从容态度的原因之一吧。不过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现在聚集在这里的这群人,都有着出色的应变力与适应力。为什么能够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呢?
「是啊。」莲见好像听到我们的交谈了,她带着几分苦笑说道:「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呢,总而言之都是些爱极了这种状况的好事之徒,算是所谓的本性难栘吧。」
「是喔。那个,推研的人果然都是些这样的人吗?」
「不。现在在这里的,即使在那之中应该也是特别突出的吧。对吧,樋野?」
「是啊,也包含我和莲见在内,对吧?」
确实如此。在樋野与莲见的眼中,也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灿然生辉地对眼前事态闪着好奇光芒。
但是我却想起了一句话。
好奇心能够杀死猫。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呢?
2.
就这样,我们分成两组,同时两组中都有分配到男生。
从楼上开始巡的A组有樋野、涛川、莲见、小比类。
从楼下开始巡的B组有衣笠、喵子、我、凛凛子。
「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大家行动时要尽可能谨慎行事。」
在樋野的这句叮嘱下,我们出发前去调查A栋内的状况。
「呜呀~真的一片黑漆漆耶~~怕怕耶~好像在试胆一样的啦~」
「你很吵耶,喵子,安静地走。」
我、凛凛子、衣笠、喵子四人走楼梯来到一楼。然后从最南边开始,把走廊尽头的门、各教室的门窗、换气扇,还有其他可能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尽可能钜细靡遗地彻底调查一番。
「不过说真的,能够见到本人真叫我开心的啦,因为我是《魔学》和《魔学L》忠实书迷。」喵子一面按着针织帽一面以欢乐的模样说道。顺带一提,她的上衣果然长得拖到地上了。
凛凛子问道:
「有那么好看吗?我是说印南写的《魔学》和《魔学L》。」
「哎呀,很好看的啦~凛凛也快点去看比较好喔~会让人觉得学习魔学还挺好玩的。说真的,会叫人好想加入佐杏老师专题研究组的啦。对吧,侦史郎?」
「哼。」衣笠从鼻中哼了一声:「总之文章确实是有堪看的水准,角色写的也还算立体。虽然有过度玩弄演出手法以致于太刻意的地方,不过把它当成特有的趣味倒也在容许范围之内,以一本书来说还算过得去吧但是以正统推理作品而言很明显对读者不公平,至少以我的基准来判断是这样。」
「什么嘛,真是死脑筋耶。只要有趣不就好了?」
「不像话。我们是推研的社员,那是推理小说的评论会耶,评论对象当然应该是推理作品才对。在那里提出的作品本来就应该限制在推理的格局之内,进行彻底的批判。要是不喜欢被这样批评,那一开始就不该用上推理的名号。着眼于魔学是一门实际而有逻辑的学问,并且积极地把这点纳入作品之中的态度确实还算可取,但是即使如此,在这方面提供给读者以逻辑推理真相的情报,以整体平衡比重而言也太浅薄了。」
「不是那样的啦~因为要是再讲解更多,绝对会让设定显得又臭又长。整体平衡已经够绝妙的啦。」
「不,是微妙。能不能够自然又恰到好处地把设定与误导融入剧情,又不至于变成解说文,考验的本来就是作者的功力吧。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好了,真有人能弄懂书中主要使用到的那些魔术手法吗?」
「真希说她都懂啊。」
「那是因为那家伙是魔学系的吧!」
原来如此。听说在评论会上有过毁誉参半的争论,想必就是这种感觉的局面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喜欢《魔学》的那一方啦。里面充满了包含大大小小各种题材的魔术手法和机关,再加上还有对读者的挑战信。《魔学L》当然也喜欢,不过和《魔学》比较起来,感觉就是结束得太干脆了些,或者可以说是太四平八稳、平淡无奇?如果说《魔学》就像是叫人吃到消化不良想吐的高级特浓豚骨汤头大碗拉面,那《魔学L》就像是口感清爽的小碗养生蔬菜拉面罗。」
「别拿拉面打比方,很烂耶。」
在喵子兴致勃勃地向凛凛子说明到这里时,衣笠插口说道:
「还有你根本就说反了。既然是对读者不公平的作品,我就无意承认它们是推理小说不过要把两本书做个比较,那《魔学L》应该还算可取吧。」
「咦~为什么啊?」
「因为这本在逻辑上的破绽明显比较小。当然我也不至于说什么要遵守十戒或二十守则的话,但是随时不忘公平竞争的精神,以及用以实现那种精神的笔力,是写作推理小说时最低限度的礼仪。莲见学姊也夸奖过《魔学L》已经不再像《魔学》一样有那么多硬来的事喔。」
「那是因为莲见学姊是有胆公然宣称她讨厌『艾克洛』(注:推理小说作家阿嘉莎克莉丝蒂创造的经典套路之一)的人嘛。可是可是,社长就对《魔学》的评价比较高喔。他说《魔学》有着强烈引人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力道,这就是它的魅力。可是《魔学L》因为整理得太精细,所以反而使得那方面的力道减弱了,很可惜。」
「哼,当然两者兼具的作品就是理想中的作品了,不过要要求扇谷做到这样就太苛求了吧。对了,涛川学长曾经给《魔学》和《魔学L》这两部作品加上『这是假推理小说之名,行现代法术师故事之实』的巧妙文案呢。」
「你乱说什么啦,真受不了。话说就是在评论会大肆批评《魔学》的侦史郎你们不应该的啦,说什么这种东西不是推理小说、不入流什么的。」
「你才在乱说。就是有我们的批评,结果才有《魔学L》诞生,所以这反而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去参考他人意见是理所当然的事,基于这点选择用词就好。能够采纳他人意见到什么程度,也是所谓的作者功力吧。」
「咪呜!你就是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因为这时候凛凛子「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所以两人停止争论看向她。
「嗯,怎么了吗?凛凛。」
「三嘉村?」
「啊,抱歉。」她强忍着笑意说:「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忍不住就」
看着他们的互动,确实足把看书以后与别人讨论其内容的那份乐趣,生动而强烈地传达了过来。甚至连我都开始对《魔学》和《魔学L》这两本书有了不小的兴趣。
我们一面交谈着,一面继续调查。
但是结果果然和衣笠的推理一样,每一个地方的状况都和大厅的出入口相同,即使把门窗打开,也会被奇妙的排斥力阻挡,完全无法进入属于外面的空间。
由于一楼大厅的部分具有两间教室的面积,所以此一楼层教室数量为十,厕所男女各一间。
在我们已经差不多调查了一半的地方时
「唔~不过啊,刚刚社长说的黑影到底会是什么呢?」喵子环抱双臂说道:「凛凛也有见到那家伙吧?」
「基本上是有。」
「那是人吗?」
「不知道,因为很黑,又真的只是一瞬间,而且也有只是看错的可能性存在。」凛凛子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不是看错,那也许并不是人,因为感觉起来并不是太大的东西。」
「哼嗯~~?不过影子倒是还可以了解的啦,可是黑色的会是什么啊?」
是的,这点我也一直很在意。在被手电筒照到的情况下,看起来却还是一团黑黑的影子,这点很奇怪。
凛凛子略想了一下。
「呃,可是看起来真的就是那样,黑黑的。」
「在被手电筒的光照到的状况下?」
「是的。」
「哼嗯~而且还是咻一下就跑不见的耶。体型不大、又黑、咻一下跑不见的东西会是啥呢?有那样的东西存在吗?喂,侦史郎,你心中有数吗?」
「你喔,从刚刚起就这样。不要只动嘴,手也要动。」衣笠一面拿手电筒照着前方,一面沉着脸答道:「如果是小小一只,没事窜来窜去,再加上吵得要死的生物我就知道。」
「咦!那是啥啊?」
「你。」
「痛痛痛痛痛,这可真刺中我痛处了。」
无视于几乎不痛不痒、满不在乎傻笑着的喵子,衣笠打开了下一间教室的门。
那是从大厅数来的北边第二间教室,是间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小规模讲堂。在手电筒的圆形光柱照射下,可以看出这问房间似乎要用来主办什么企划,桌椅全都收起来了。然后在清出来的大空间中,使用大屏风做出通道,供人在其间走动,观赏陈列在上面的展示板与流行艺术等展览品。之前调查过的教室也几乎都和这里的状况一样,竖立着以华美装饰妆点、宣告举办某种企划的看板
「这里是?」
「就展览室啊,这间就是推研用来举办推研展览企划的教室。」
看看竖在教室入口处的看板,上面确实是写着「推理小说研究会推理历史展」的字样。
根据衣笠的解说,推研在这次的城翠节中提出了三个企划,为了准备、执行不同的企划,他们社员分成三个小组(当然,好像也有哪个都不参加的社员)。第一组是负责由好几个社团共同企划主办的「面具舞会」,第二组是负责编辑社刊《不开之房城翠节特刊》,然后第三组就是准备举办这个「推理历史展」。目前在楼内的社员,除了衣笠以外都是「面具舞会」组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属于《不开之房》组。
「『推理历史展』是从一八四一年艾德嘉爱伦坡写出的推理小说之祖《莫尔格街凶杀案》开始,把推理小说持续至今的大致发展与派别演变整理在展示板上,予以展览的企划。不过这类企划多半从头到尾都只是用来表现一种自我满足的心态,所以并不合我的胃口就是了。」
「就算是自我满足又有什么关系,过节这种事就是要懂得享受的人才是赢家的啦。」
衣笠对喵子的反驳耸耸肩。
我们把室内的窗户检查一遍。但结果还是一样,这里也找不到可以外出的地方。就在我有些气馁地离开窗边时
「啊,喏、喏,阿周。」凛凛子对我招手:「这会不会就是那个社刊呢。」
利用手机之光照明的她前面有张长桌,上面有着堆成金字塔型的一堆A5尺寸线装书,剩下的被放在桌下的纸箱中。一本书大概厚约两百页左右,封面用的是淡青色的和纸,上面以草书体直书着「不开之房」四个字,看起来是故意加工作成旧书般古色古香的效果,摸起来的触戚也真的就像是明治时代的书籍一样。以这类型的同人志而言,做得相当正式,气氛十足。
衣笠与喵子也往这边走过来。一问之下,他们俩写的书评也刊在其中。即使是别组的社员,只要写好稿子拿给《不开之房》的编辑组,文章也一样可以刊载于上。
「可以借看一下吗?」
「啊啊,当然。」
衣笠痛快地答应了凛凛子的要求。
她开心地拿起社刊《不开之房》,翻开封面。
「我记得印南创作的小说也有刊载在上面的吧?」我问道。
「是呀~~而且呀而且呀,这次是《魔学》与《魔学L》之后的第三作《魔学诡术士D》,差不多刊到『第二幕』左右吧!」
「第二幕?那就是说只有开头部分而已罗?」
「就是这样喵。因为大纲是九月上旬时开始拟定的,实际开始动笔大概是中旬左右,所以要全写完毕竟还是来不及的啦。」
被她这么一提,我才想起印南本身也提过这件事。说稿子没能在截稿曰前交出去,送到印刷厂的时间太晚,给大家添了麻烦之类的。
「而且就算她全写完好了,《不开之房》的页数也不够她用吧。因为《魔学D》也和前两作一样,是长篇作品。《魔学》以四百字稿纸换算大概有六百张左右,《魔学L》大概是五百张左右,所以就算这次会比较短好了,恐怕总共也至少有四百张左右吧。光是『「D」的前幕』、『第一幕inthe「D」aylight』、『第二幕inthe「D」aylight2』也就是只有开头部分为止,就已经有九十张了记得接下来的部分是从下个月起的社刊开始连载吧?」
「是呀,《不开之房》是只要有外界订购,就会印刷出来贩卖的嘛。印南目前的写作状况也很顺利的啦,对接下来的发展有兴趣的人,今后也请继续惠顾《不开之房》~这样。」
原来如此,是一种营业战略。
凛凛子确认过位于书本一开头的目录以后,就啪啦啪啦翻到刊载印南小说的部分。
在那里首先跃入我们眼中的是横书的《魔学诡术士D》几个字,然后是标示作者名称的扉页,再翻页之后,接下来的内容是这样的:
前言
本书《魔学诡术士D》为笔者先前发表的《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两本书的续作,也就是相当于系列第三集的作品,不过我把它安排成即使未曾看过前两集作品,也能毫无问题享受本书乐趣的形式。
只是请注意,本书中有着触及到系列第一作《魔学诡术士》内容之处,若是在尚未看过第一集的状态下先阅毕本书,有可能减损第一集的趣味性。
本书中还加入了要先看过《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之后才能够体会真正趣味的某种机关。
因此在这里推荐正拿起本书的您,最好能够先看过《魔学诡术士》以后再看本书。如果方便,先看过《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之后,再来看本书就更好了。
当然,最终的判断全都交由各位读者自行判定。虽然这话先前已经说过,不过我要再重申一次,我把本书安排成即使没看过前两作,也能毫无问题享受本书乐趣的形式,所以敬
那么就请尽情徜徉在本书《魔学诡术士D》之中,直到最后一页为止
排版为一页分成上中下三块二十一字乘以二十八行的格式,字体是普通的细明体。
看完「前言」的凛凛子从书上抬起脸来。
「这也就是希望读者在看过《魔学》和《魔学L》以后,再看《魔学D》的意思罗?」
「是啊。她好像想在《魔学D》中提及《魔学》和《魔学L》的内容,也就是会有很多泄漏前两作剧情的描写。不过呢,起码到『第二幕』为止还没有出现类似那样的部分,所以先看看这部分是不要紧的。」
在得到衣笠的保证之后,凛凛子又翻过一页。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要问我是对什么后悔,那就是我竟然糊里糊涂答应了她们的要求,而要问起她们的要求到底是什么,那就是
「讨厌,怎么这么乱来啦,阿周。为什么要拔掉衣袖上的扣子啊?」
「没啦,因为上衣的扣子不见了嘛。」
「那为什么要拔袖子的扣子啊?」
「因为我想说这件衣服的扣子缝在右边,既然要拔,就拔同一边的扣子缝上去。」
「这种时候怎么想,也应该是另外买扣子缝上去才对吧。」
凛凛子一面帮我把扣子缝在上衣的最下方,一面这样回答我。顺带一提,这套衣服是我自己买来在开学典礼时穿着的,而现在却在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因缘下被拿来当成「cosplay服装」,是套命途多舛的服装。
「徽章是在这边吧。」印南在我襟边别上刻着六芒星花纹的徽章,然后说了声:「好,接下来是这个手套。」并递给我一双皮手套。我依言收下它,套在手上。
「完成了。」缝好扣子的凛凛子退后几步看着我这边:「哇,这身打扮好适合阿周!」
面对着一群雀跃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好,只能回一声「多亏大家帮忙」。
话说回来了。
要说起我为什么会像这样被她们当成穿衣打扮的洋娃娃,起因在于前些天印南在我们常去光顾的咖啡厅贝克提起一个话题。当印南提起那个话题时,我正好在
把接下来的几页扫过一遍,我马上皱起眉来。这
「这个」凛凛子也发出嘀咕声。
「对。」衣笠呵呵笑了两声面露微笑:「一如所见,看来她的第三本书正是以我们现在正在参加的这个城翠节为原型写作的。」
「而且呀而且呀,这次不只是老师、阿周跟凛凛而已,听说连我们推研的社员都会出场的唷。超期待的啦!」
「哼哼,不只是三嘉村和天乃原,终于连我们都要经由她的写作,成为小说中的登场人物了呢。」
「」
突如其来地。
我被禁锢在一种奇妙的错觉中。
《魔学诡术士》。
《魔学诡术士L》。
在我知道这个纪实小说的存在时,我曾经想像了一下属于我现在置身的现实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与这个现实似是而非的世界。那里有着近似这个现实,却又不同于这个现实的故事存在。
但是在此刻,以我所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个现实为原型的小说,真的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的想像却逐渐而缓慢地颠覆了过来。
会不会
会不会我现在所置身的这个现实,其实也是一篇小说呢?
我在乱想什么啊,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脑中一角比较冷静的部分如此反驳。什么自己所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个现实并非现实,就算说这是妄想都太离谱了。
但是我脑内的另外一个部分又提出反论了。
那么到底该如何证明才好?要怎么做才能证明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个妄想,这才是无可置疑的现实?
我很清楚答案。
办不到。很有可能只是存在于是创作中的「我」,是绝对不可能证明这一点的。
「」
总觉得有种自己身体好像正在消失中的感觉。
有种正在失去重量与厚度,化为薄薄一张纸上、不具重量的文字感觉。
(如果真是那样)
如果真是那样。
那我们之所以不能走出A栋之外,就并不是因为「结界」的关系,而是因为是的,只是因为A栋外面的事没有被写出来,在那里并没有世界存在的关系?
如果这个现实是她所写的小说,《魔学诡术士D》
「」
我不禁回头往背后看去,那里唯有笼罩在黑暗中的教室而已,上下左右也一样,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从四面八方感受到人的气息。就算是在现在这个瞬间,也有人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不,阅读着我们,我忍不住有这样的感觉。我现在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些全都是文字,我们只不过是在某人阅读时才得以存在的存在
「!」
我握拳往额角有些用力地敲了敲,故意藉此强制打断思考。(被强制?)我摇摇头,挥去无谓的妄想。(被促使挥去?)
「嗯?」
这时候,一个放在《不开之房》旁边的奇妙物体留伫在我眼中。
那是一本书。
光这样说,感觉像是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不过令我有着奇妙感觉的理由,是出在那本书的装订。
我把它拿起来看。
它大概是三十二开大小,厚度和国中生用的英语辞典差不多。从摸起来的触感来判断,书皮用的并不是一般的纸,恐怕是羊皮纸,或只是诸如此类的动物皮革吧。在封面、书背、封底上头部没有写上类似书名的东西,代之以烙了一个奇妙的印记在封面的正中央,其他地方嵌着像是装饰用的透明红色宝石。因此整本书的表面显得凹凸不平,是种非常不适合放在书架上的设计此外在书上还变本加厉多出了使它更加与书架不搭配的东西。
那就是装在书边的锁。
「」
我再仔细看了看,不过那怎么看都是锁,不会是其他东西。以直接贯穿书身的形式加在上头的圆柱形锁头就像门上的喇叭锁一样加装在封面与封底相同的相对位置上,材质多半是黄铜。看这构造,应该是设计成必须先打开这个锁以后才能阅览书中内容。
(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更像是古董吧。)
我转着诸如此类的念头,把它放回桌上。这时候
「阿周,那是什么?」把《不开之房》放回原位的凛凛子探头过来。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看着这边。
「没啦,只是觉得以放在这边的书来说,这本书的装订好像特别考究,所以有点好奇罗。」
「真的耶。好特别喔,书上还有锁。」
「嗯,看来这是本要先开锁才能打开看的」
「是喔?」喵子拿起书,然后怪叫起来:「啊咧?可是这个打得开耶?」
「咦?」
是真的。
书在她手中毫不费力地打开了。
衣笠说道:
「嗯,看来是原本就没有上锁的状况吧,或者那个锁本身就是装饰品?」
我有些漏气地探头往书中看去。
书的内页也和封面一样,似乎是某种动物皮做的,看起来非常坚韧,因此书页本身就具有相当的厚度。依这本书的厚度来说,如果用的是普通的纸,那差不多是高达千页的厚度吧,然而眼前这本书一共只有几十页而已。
更加叫人惊讶的是页面上那些如同匍匐蚯蚓般的文字也全都和封面上的印记一样,是烙上去的。要把整本书的文字都用烙印的方式印上去,会是个要花费相当多时间与劳力的大工程吧?制作者到底是基于什么意图这样做的呢?
「这是什么语言呢?并不是英文耶。」凛凛子这样说。
「唔」衣笠迅速地翻着书页:「恐怕是拉丁语吧。」
「衣笠学长,你看得懂拉丁语吗?」
「呵。哎,多少啦。」他一拨头发。但是
「可是那个,这里好像还用到了拉丁字母以外的文字耶。」我战战兢兢地指出这点。
事实上那也不是谎言。书上除了有普通的拉丁字母,也参杂着形似拉丁字母却截然不同的文字,甚至还有更像是记号的文字存在。
衣笠的眉间不快地挤在一起。
「哦?那么就请天乃原同学说说这是什么语言吧?」
「啊,不,我又看不懂,怎么可能说得出来。」我像是要避开他的视线般,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睛。
「这种怪书是谁拿来的啦?」
「八成是小比类吧,因为会有这种怪东西的人也只有她了。」衣笠说道:「好了,差不多该到下一个房间去了。」
喵子阖上书。摸着书的封面,脸上闪过一抹寂寞的神情。
「怎么了吗?喵子。」凛凛子问道。
「啊,呀,没什么的啦。只是」她嘀咕着找话说:「一想到这里原本在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塞满参观者了,那样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人看到这本书,很可能会为他们带来惊喜,而不禁有点感伤起来的啦。」
说完她喵哈哈笑了起来。虽然她一副在开玩笑的模样,但是从其中的只字片语,依然可以让人了解到她原本对今天的城翠节抱有多大的期待。
我们不禁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没问题的,喵子。」凛凛子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反正时间还乡得很,所以我们快点想办法找出离开这里的方法,一起去玩吧。嗯?」
在她的言语中仿佛有着挽救人心般的不可思议音韵。在与她相交大约半年的这段时间中,让我了解到这点。
喵子看着被握住的手。
「嗯,也是的啦。」
凛凛子的鼓励像是使她受到触发般的点点头,恢复了精神,回握住凛凛子的手。然后
「谢啦,凛凛本人也是个超棒的女生的啦!爱死你了!」
她的手臂突然圈上凛凛子的脖子,本来以为是要紧紧地抱上去,结果却是把自己的唇印到凛凛子的唇上。
也就是说
若要如实描述,就是
她吻了她。
所有人化为石像。
在下一个瞬间,从喵子头上爆出「啪」地一大声。
「喵、喵子!你在干什么你!」动手的人是衣笠。
「好痛啊!」喵子离开凛凛子,泪眼汪汪地按着头:「你、你打我!?连我老爸都没打过我的耶!」
「罗嗦,打你又有什么不对不对,这什么老梗啊!」张开双手的衣笠马上又转往喵子的方向。
「你、你自己还不是入戏了,而且为什么侦史郎要生气啊?我只是把自己满腔的感谢之情表达出来而已的啦!」
「吵死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今天不会再放过你这个臭丫头了!」
「喵呀啊啊啊!反对暴力!」
先把在一片黑暗之中开始砰砰磅磅追逐起来的衣笠和喵子放在一边
「呜阿周」
凛凛子按着嘴看向我这边,脸上露出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才好的哭笑不得表情。
我也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转开眼睛抓抓头,在一瞬间很无奈地想要以「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的玩笑话来回应,不过在一秒后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因为我至少也还拥有那种程度的神经。
3.
但是在这时候,我在管到神经以前,实在应该要更有危机意识才对。
我一直到稍后时才想到这点,但是那时候却为时已晚了。
接下来我们继续到剩下的房间进行确认,不过果然还是没得到什么可喜的结果。调查完一楼以后,我们爬上二楼,这次是从北侧开始进行确认。在开始进行调查,一共已经不知道落空多少次以后,我们来到走廊上,正好与从楼上开始调查,也来到那里的A组四人会合。
「很遗憾,我们这边全灭。你们那边呢?」
「这边也一样,已经把所有可以想得到的地方都调查过了」
衣笠如此回答樋野的问题。
「不可能靠我们自己离开。」莲见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低语着:「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待小比类口中的「舞台机关送神」老师的登场了。
但是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救援到来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一件需要颇强耐性的苦差事了。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啊,真希、真希。」
「什么事,喵子?」
「在展览室的那本怪书是真希的吧?」
「在展览室的那本怪书?」她微歪起头:「你说的该不会是放在长桌上的那本书吧?」
「对呀对呀,那是真希的对吧?」
「嗯,没错,是我带来的。」她点点头:「因为是稀有书籍,所以我想把它拿出来给宾客参观,应该可以令他们感到不虚此行。」
「果然。」喵子笑着拉拉衣笠的袖子:「侦史郎的推理有够准的啦,不愧是名侦探!」
「那种事根本算不上是推理。」
我猜喵子此举多半是故意的,她是想要驱走情绪低落下来的气氛。以她自己的方式强打起精神散布活力,就像凛凛子先前做过的一样。
衣笠冷淡的回应并没有使她挫折,蹦蹦跳跳地说道:
「是稀有书籍耶~不但嵌着宝石还有加上锁。那是什么书呢?封面没有书名,里面书页上那些一排一排的文字又都是些没看过的字,完全看不懂的啦」
「咦?」小比类的呼吸停止了,在我眼中看来是如此。「喵子,你刚才说什么?」
「哈呜?我说稀有书籍耶,不知道那是什么书」
「不是,后面的。你是不是有提到里面的内容?」
小比类紧盯着喵子。她看来平静,但从她体内溢出的惊人气势,叫人不解地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当然在这之中最感到困惑的人,应该还是成为她追问目标的喵子吧。
「是、是有提到啊抱、抱歉,那本书是不是不能看的啊?」
「不,不是这样的。」小比类罕见地以焦虑的模样摇摇头:「问题不在那里,那本书的锁应该是锁上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上锁?锁没有锁上啊,对吧?」
喵子向我们求证.我、凛凛子、衣笠都点头回应。
「什么?」这个回答对小比类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呢?她张大了双眼,脚步踉呛地往后退出几步:「不可能。」
「你、你还好吧?小比类。」樋野插入其中:「到底怎么了?那本书是什么书?」
「没、没事。不过,该不会」她咬着下唇,不过马上又抬起头来:「社长,十分抱歉,我有件急待确认的事,需要马上赶往一楼的展览室」
「啊、啊啊,那是无所谓啦。」
我们所有人在小比类的带头下,一起前往一楼的展览室。
然后我终于目睹到那个了。
最先看到的是刚走出楼梯口抵达一楼走廊上的衣笠与樋野两人。
突然。
「!」
两人身形一震僵在那里。
跟在他们身后走下楼梯的我,马上就感受到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几乎是反射性的从楼梯口冲到走廊上。
我的背一寒。
就在前方的走廊上。
黑影。
而且像是才刚从室内出来般站在展览室门前。
自手电筒中射出的长长光剑,消融在既深且沉的黑暗之盾中,使得那个黑影只有部分朦朦胧咙地浮现出来,所以分辨不出其大小与轮廓,不过可以肯定是某种黑色的东西。
在下一个瞬间,对方好像察觉到我们的动静,像是要躲开手电筒之光般的咻一下转过身子,往大厅的方向疾奔而去,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走廊上。
(是、是人吗!?)
「等、等等!」
衣笠奔上前去,我也整个人弹起追了上去。我对自己的脚力多少还有些自信,一定要追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远远超乎我方意料之外的事,使得我们心生怯意。
从大厅的方位射出微亮的白光就像闪电一般猝不及防地照亮了我们正奔跑在其上的走廊。
「啥!?」
那道光似乎是从大厅右边与我们之间有墙壁相隔,以至于看不到的出入口处射入的。光从射入到消失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秒左右,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惊愕与动摇中,我们也没有停下脚步。穿越走廊,冲进大厅。
但是。
「!?」
那里什么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
衣笠在那一瞬间愕然低语,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把光照向出入口的方向。但是完全看不出有从哪里射入白光的迹象,在先前的实验中打开的手动门依旧开着,外面也还是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们分头迅速地调查大厅一带,但是到处都找不到任何一点动静。另一边的走廊那边也一样,满足一直延伸到深处的黑暗凝滞着。
黑影就像一阵烟般的消失了。
「可恶!就这样消失了?怎么可能,社长!」衣笠破口大骂,旋即返回走廊那里,我也跟在他后面。
樋野在走廊上,其他成员也都聚集在他身边。
「社长,你有看到吧?刚刚那个和你之前见到的是同一个吗?」
「啊、啊啊。」他的手按在墙上,慢慢直起身子,面色铁青地缓缓甩头:「不,抱歉,我没什么自信,也有可能和之前见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不过这还是真是叫人有些受不了,接连两次被令人这么不舒服的东西吓到」
「还有其他人看到刚才的黑影吗?」
大家都摇摇头,那么刚刚有看到黑影的人就只有我、衣笠、樋野三人罗。
「」
虽然只是印象,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错。刚才那个是人。
而且在我们去追那个影子的时候恐怕就是那个影子进入大厅片刻后的时间点吧从大厅出口那边确实曾经泄出白光。虽然在我们赶到大厅那里时,那一带已经照旧被吞没在黑暗之中,不过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喉咙干渴。
浮动不安的思绪没办法理出头绪。
为什么影子会消失呢?
我们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这时候从展览室中响起了像是要使局面更加混乱的小小惊呼声,吓得所有人都一抖。
刚才那是小比类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衣笠一马当先领着我们杀到展览室。「小比类!怎么了!」
小比类就呆站在放着那本书的长桌前。
她慢慢回过头来,以微颤的声音宣告:
「书、书」
「怎么了?」
「不见了。」
「什么?」
我们也马上奔到她身边。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在推放成小山的《不开之房》旁边那本上面有锁的书已经不见了。
「各、各位,麻烦各位,请在附近找找看。」
她那迫切至极的声音毋庸置疑地煽动着我们心中的不安。我们马上分头搜查室内,但果然还是到处都找不到那本书。
「怎、怎么会?明明不久前还确实在这里看到过的」凛凛子愣愣地咕哝着。
是的,应该是那样的。我们确实在这里见过那本书,也拿起来过,但是它现在却不在了。这就是说,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刚才那个影子?」
把它偷走了?
我感到一阵凉意。
在我们未涉及的地方,事态开始有着急遽的转变了。
「喂,小比类!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书?」
在不安的驱使下,衣笠难掩焦躁地问道。
但是小比类就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呆站了好一会之后,才以止不住颤抖的声音开口:
「衣笠同学。」
「怎、怎么?」
「书上的锁,确实是打开的吧?」她如此回问道。
衣笠像是在回溯记忆般的闭上嘴巴,但很快就又开口:
「是啊,没有错,锁原本就是打开的。」
「这样啊。」小比类缓缓摇着头说道:「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书。」
「不是书?什么意思?那怎么看都足」
「那是魔器。」
「魔器?」
「那是指」莲见问道:「在《魔学》和《魔学L》中出现过的那个?」
小比类点点头。
「等一下。」衣笠像是要重整思绪般的说道:「用比较容易让人听得懂的方式解释,小比类。就算那本书其实是你口中的魔器好了,又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本书和我们现在被关进来的这个密室状况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小比类看着衣笠。她应该只是单纯回望过去而已,可是她那伫立着、与黑暗同化的身影,却有着无以言喻的魄力,使得他畏缩地后退一步。
她的视线往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视一圈。
然后开口说道:
「锁是打开的这件事,就是魔器已发动的证据。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被唤出了。」
「什、什么东西?」
「恶魔。」
若是老套的推理小说,这时候应该会雷声大作,电光从窗口射入,从旁照出所有人发青的脸色吧。
但是在这个黑暗的密室中,并不存在那样的东西。
她的话语在大张其口的无底黑暗之中,无止尽的向下传去隆隆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