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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铁球王艾蜜莉 第三章

长枪般的箭矢如雨落下,一片钢铁的冲击声和怒吼声中还夹杂着惨叫声,贝雷斯佛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目睹莱凯涅王国军从正面与威伦斯特王国军的大军冲突。

尽管贝雷斯佛德公爵年纪轻轻,却已有战场指挥作战的经验。虽然他不像杰佛逊伯爵或爱亚兰特伯爵一般,是体验过“罗安努之乱”等大战的老练指挥官,不过当麻地亚斯还在现役时,他就已经经验过初阵,而在麻地亚斯退休之后,他更率领贝雷斯佛德公爵军,经历过无数次战役。

即使如此,像这么大规模的会战他也是初次经验。

当今莱凯涅王国的北方,过去曾是古莱凯涅王国的最南端,尽管那块土地名为萨乌斯恩特(萨乌斯恩特即南端之意)。讽刺的是,在古王国灭亡之后,那地方却成了新王国的北端之地,莱凯涅王国就是在此地与入侵的威伦斯特王国军进行决战。

相对于超过四万的威伦斯特军,莱凯涅王国军却仅仅只有两万。

敌军的背后是受到包围的萨乌斯恩特河岸要塞,纵使背对河川及要塞,威伦斯特的攻势还是毫不留情,他们开始一举朝护卫莱凯涅王国军中央的贝雷斯佛德军突击。

突击而来的敌军之中,有数台能将重骑士一击粉碎的小型破城槌【蹂躏槌】一字排开,以钢铁补强过的巨大槌子在士兵们的推动之下,车轮轧轧作响地向前突进,要将阻挡在前的人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般蹂躏而过。

又见到有一群发出凶猛嘶鸣的骑马队奔驰而来,并排而行的两匹马间吊挂着被称为【大骑枪】的巨大木桩,木桩一次就贯穿数名士兵,并且将之击飞,士兵的人墙就这样被【大骑枪】打开一道缝隙;接踵而来又是【蹂躏槌】的一击,眼看着缝隙就要更加扩大。

“盾手预备!!”

贝雷斯佛德公爵将手中紧握的战锤一挥,同时大声喊出这道命令,诺福克公爵家的重骑士们听闻命令,纷纷发出呐喊回应。

贝雷斯佛德家的士兵与其它军队不同,几乎没有配带对重骑士武器,他们携带在身的是长度近乎自己身高的巨大铁盾,背负着只有重骑士才能运用自如之物前往战场,并且将其竖立阻挡敌人的攻势。

士兵们将盾牌排开,用以对付突击而来的【蹂躏槌】,下部尖锐状的盾得利于其重量,轻而易举地就能插立在地面上。只见数面盾牌累积重叠,随即堆砌成一个状似鱼鳞的坚固防御阵形。

【蹂躏槌】数十人的士兵一齐推动之下冲撞盾牌,于是能够轻易刺破大甲胄的冲击突破盾牌,也一并贯穿支撑盾牌的士兵肚子,然而却无法贯穿第二、第三面盾牌。【蹂躏槌】的攻势受阻而停止,其它接连在后的【蹂躏槌】和【大骑枪】也只能让铁盾之墙受损,无法完全突破。

马匹因冲撞而翻倒,马上的士兵也被摔到地面上,就算想要后退,想要将【蹂躏槌】往后拉,却需要花费比向前时更多的劳力。

敌人的突击因此停顿下来。

“迎击!!冲啊!贝雷斯佛德家的重骑士们!!”

贝雷斯佛德公爵的一声令下,超过十名的重骑士立刻飞奔上前,他们越过铁盾之壁,挥动手上紧握的武器。每当他们武器挥动,就有停步的敌兵或是后续上前的敌军重骑士遭打倒或击飞。

贝雷斯佛德军并不具备突破力,但是他们自豪的防御力却更在那之上,据说这套继承自【盾】之麻地亚斯的战法,是唯一能在停下脚步做正面决战时,抵挡住诺福克家长枪部队的战法。

先阻止对方的攻击,之后借由反击慢慢推进,一方面将己方的消耗减少到最低;另一方面则是寻找对方空隙顽强抗战,如此一来胜利自然手到擒来,这就是贝雷斯佛德家的战法。

如今既然已经阻止了敌人第一波攻势,正是要给予敌人痛击的时候。

正当贝雷斯佛德公爵准备要发出指示,却听见从前线传来的哀号声。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敌人竟然没有停下,攻势受挫的敌军更加推进,正确说来应该是虽然止住敌兵的脚步,却又有其它敌兵从后方源源不绝地涌来。

贝雷斯佛德公爵感到背上冷汗直流。

只见越过盾牌迎战的重骑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打倒他们的既非战术,也不是敌人的重骑士,而是远超过他们所击倒的倍数以上的敌人。间不容发地一拥而上的攻击,异常数量的【蹂躏槌】根本无法阻止,重骑士就这样遭到击溃,而砍倒成群敌兵的重骑士也被敌军重骑士趁隙砍飞了首级。

盾牌不断被击飞,数量以惊人的速度持续减少,士兵们也在转瞬间化成沉默的死尸。

贝雷斯佛德公爵不禁抽了一口气,惊讶得瞠目结舌。

放眼所及单纯是压倒性的大军,数字上应该只是一倍的兵力,但在战场上看起来却像是五倍、十倍,敌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以坚如铁壁而自豪的贝雷斯佛德军,如今前卫部队却在顷刻间就面临崩溃边缘。

“请加派重骑士和士兵前来援助!拜托您!”

“古蓝伍德男爵战死!”

“先特福多军溃灭!”

贝雷斯佛德公爵尚未发出指示,就不断频频传来噩耗,自开战也才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敌、敌军集中攻击左翼!我军已经支持不住了!请派兵支援……”

前来传讯的士兵吐血倒地,腹部还插着一支战斧,倒在地上的他不久就一动也不动了。

危急的不只是中央部队而已,两翼的部队也即将面临溃散的命运,右翼与左翼都有派遣包含杰佛逊伯爵在内的老练将领镇守,想必是遭到敌人凭借数量优势的猛攻,以及被绕至侧面包夹了。之所以没有瞬间遭到瓦解,毫无疑问全靠他们熟练的指挥调度,才能撑持到现在。

然而再这样下去无法支撑多久,看到全军最密集的中央部队的惨状,贝雷斯佛德做出了决定。

“后卫部队前去援护两翼!!一定要守住两翼!”

“可、可是……!一旦抽调兵力援助,我军将会……”

盾牌的防御阵形崩溃,重骑士们正陆续遭到击毙。

“但是两翼失守也同样完蛋!若是无法支撑下去,这场战争我们就输了!”

“被敌人突破了!”

欢呼声与怒吼声响起,掩盖了贝雷斯佛德公爵的声音。

原来是防御阵形的一角崩坏,敌人如浪潮一般逼近。

一名敌军已经来到眼前。

贝雷斯佛德公爵与敌军重骑士几乎是同时举起战锤。

对方挥下的一击擦过贝雷斯佛德公爵的头盔,溅起了点点火花;同一个时间,贝雷斯佛德公爵挥落的一击粉碎了敌军重骑士的肩膀,将对方打下马来,然后贝雷斯佛德公爵气愤地咬着牙,看着士兵们给予落马的敌人致命一击。

莱凯涅军其实战得相当不错,若是只看伤亡数量,无疑是敌军的死伤较多。

可是敌军的数量非同小可,打倒一个人就会有两个人前来增援,打倒两个人又会遭到一倍以上的敌人袭击。

他现在才感觉到有黏稠的液体流向脖子,尖叫与哀号不绝于耳。

莱凯涅王国军这次下了一个赌注,艾蜜莉所提出的那项计策,经过诸侯们绞尽脑汁的修正之后,总算变成稍微有可能实现的策略,即便是如此,那还是一场疯狂的大赌博。

……万一艾蜜莉陛下……

只见一只断臂从眼前飞过,飞溅到他脸上的鲜血,与他侧头部流出的血混合在一起。

贝雷斯佛德公爵压抑心中的不安,将之抛诸脑后。

带兵的自己若是心有恐惧,那么恐惧将会传染给士兵,如果不能相信艾蜜莉,那么这场战争就根本不会有胜算。

“别害怕!对方的四万人只不过是乌合之众!!”

他发出号令,一心一意想要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我们是精强无比的莱凯涅王国军!绝不可以输给威伦斯特!!”

位于中央位置的贝雷斯佛德军是经由【盾】之麻地亚斯锻炼的精锐部队,而且在两翼也配置了身经百战的重骑士以及老练的指挥官,就算自己只是个年轻识浅的晚辈,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倒。

“撑住!!无论如何都要支持下去!!这样一来胜利自然就会到来!”

他也亲自上前杀敌,奋力向部下们呐喊。

然而就在此时,莱凯涅军后方响起数道角笛之声,随即悲鸣声大作。

“敌人自东南方奇袭!是暴、暴龙铁骑兵!!”

士兵的声音听得出颤抖。

“请立刻派兵增援!要是敌人从那个方向突破,我军将会……”

“不行!!”

贝雷斯佛德公爵一口回绝,甚至连头也不回。

从战场上不见暴龙铁骑兵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预测到这个奇袭了。

那也是莱凯涅军通往胜利的唯一道路,莱凯涅要利用这个奇袭,趁势转守为攻。

这是条鲁莽的计策,一旦失败,暴龙铁骑兵将会从背后突破,莱凯涅王国军也会因此全军覆没。

他相信艾蜜莉的觉悟,尽管心中也怀有不安、焦虑及恐惧,不过他必须相信领导自己的王,将心中的不安恐惧全部赶走。

“相信我们的王!相信率领莱凯涅王国军的【铁球公主】!!相信【铁球王】!!大家奋力一战吧!”

重骑士们以咆哮回应他,麾下的士兵们感受到他的意志,原本将要崩溃的中央战线又稍稍有了起色。

在战斗之中,贝雷斯佛德公爵想起了过去率领这支军队的父亲。其实贝雷斯佛德公爵的内心很敬爱父亲,过去之所以避免与艾蜜莉积极往来,或许是因为他不愿去了解,为什么父亲要选择帮助艾蜜莉,而不是与自己在一起。

艾蜜莉曾经一度遭受彻底的挫折却又重新站起,亲近之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却能从绝望中复苏。

自从经过与艾蜜莉相遇、冲突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留在她的身边,为什么父亲会爱着艾蜜莉,虽然那种感觉难以言喻,不过贝雷斯佛德公爵觉得,他似乎体会到父亲一部份的想法。

这场战争是自己身为贝雷斯佛德公爵的一战,同时也是为了继承父亲守护艾蜜莉的遗志之战。

“愿您武运昌隆!艾蜜莉陛下!!”

他亲自痛击上前的敌兵,同时发出了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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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连策马全速奔驰。

在战场上鸣响的喧嚣声中,他骑在疾驰的马上,细心留意是否有敌人接近,并且谨慎地眼观四方。

古连现正位于莱凯涅军的后方,就算只听声音,他也知道己方的前卫已与敌军交战,而且战况十分激烈,然而他们却没有参加那场战斗。

古连的前方可见金色发丝随风飘扬,艾蜜莉策马奔驰在前方,她挥动手上的铁球,发出沉重的破风声。

战场上角笛声响起,艾蜜莉等人则是在莱凯涅军的后方,急急朝着东南方传来声响处前进,古连周围有其它马匹并行,所有的马背上都骑乘着一名重骑士。

“各位!听好了!!那就是我们要攻击的敌人!!”

艾蜜莉回头对身后众骑喊道。

她一手回转铁球,紧握战锤的另一只手则是指向远方,所见之处尘沙飞扬。

古连凭借着受过强化的感官能力,自方才就捕捉到从那方向传来的马蹄声,以及沉重的钢铁摩擦之声,那种特别的沉重声响,古连绝不可能听错。

随着沙尘消散,从那里陆续冲出了一个个的钢铁之块。

那是全身连同马身都包覆在厚重铁甲之下的钢铁骑兵,仅仅凭着二十骑就击破杰佛逊军,让诺福克军覆没的暴龙铁骑兵。

战马身上披挂的是厚实的锁甲,以及镶嵌了辉铁的战马用大甲胄。马匹的身体能力受到辉铁的强化,奔跑起来可以踢碎土石,速度也非寻常马匹可以相提并论。马匹双肩突出的钢铁尖角则划破了扬起的尘烟。

他们一直线地朝莱凯涅军的后方突进,让富有机动力的骑兵或脚力强化型的重骑士迂回攻击对方的侧面,这是战争时常用的策略。将主力集中在前方的莱凯涅军则无法抵抗这样的奇袭,不过就算是正面交锋,也没有手段可以对抗暴龙铁骑兵。

“我们二十五骑的使命就是要歼灭那些家伙!!”

正因为如此,艾蜜莉才要与暴龙铁骑兵决一死战。

古连回头望向后方,跟随在艾蜜莉身后的骑兵全员皆是重骑士,但连同艾蜜莉也算在内,数量也仅仅只有二十五骑。

身穿大甲胄的理加德也在行列之中,包裹在他铠甲上的白色披风,即使在全速奔驰下也并未因风而扬起,面罩之下可看见他的眼神如往常般从容不迫,他的手上甚至没握着武器。

紧跟在艾蜜莉之后与古连并驾齐驱的人,不管是在修道院时,还是在王宫之时,那个位置始终有雪莉娜跟随的身影,她的手中并未握住缰绳,而是提着巨大铁盾策马奔驰,绑成一束的辫子像条尾巴似的,在风中不停摆动。

当古连看到骑马跟在她后方的男子,眼神中不免参杂了复杂的感情。

缠绕在铠甲上的野兽毛皮,啪答啪答地发出刺耳的声响。野兽形状的头盔之下,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正咧嘴而笑,他的双手则各自握着一把大型斧枪,那个人就是雷克塞德侯爵艾尔尼斯特。

除此之外,跟随在艾蜜莉身后另有二十骑,就古连所知他们个个都是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重骑士。

“我们要将他们一举歼灭!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被挑选出来的!!”

聚集在此的二十五骑重骑士,每个人都具有能够打倒暴龙铁骑兵的柔软思考及高超技艺。

重骑士一人通常带兵一百,有二十五骑集结在这里,也就是代表本队削减了两千五百人的部队。相对的,这个二十五名精锐重骑士所编制而成的部队,毫无疑问拥有莱凯涅王国最强的破坏力。

反过来说,具有超出常轨的破坏力与突进力的暴龙铁骑兵,不也正是这一类型的部队。想要击破他们,艾蜜莉等人就只能采取相同的手段。

这就是艾蜜莉的计策之一。

古连双手的盾刀闪动,他手上拿起一把全新的钢铁短枪。这支枪与他和半岛军作战时使用的斧枪不同,攻击范围较窄,细细的枪尖也无贯穿铠甲的破坏力,然而对总是从对方空隙切入、直取敌人要害的古连而言,像这种灵活易使,攻击半径又在盾刀之上的短枪,才是适合用于战场的武器。

上次的战斗中,他是随手捡起一把枪就挥,才让他体会到这一点,因此这次他准备了数支短枪,将之系于马鞍之上。

艾蜜莉对准备应战的古连等人放声一喊:

“上吧!各位!”

艾蜜莉策马疾奔,朝着进逼莱凯涅军后方的暴龙铁骑兵直冲而去。

暴龙铁骑兵们察觉艾蜜莉等人自侧面袭击,便立刻调转马头。

钢铁战马准备迎击艾蜜莉众人,看来对方是想先消灭这方人马,然后再行攻击莱凯涅军。

到了这个地步已无法偷袭,艾蜜莉等人必须从正面应战那些钢铁骑兵们。

不过艾蜜莉毫不退缩,放声呐喊道:

“攻击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暴龙铁骑兵!!”

艾蜜莉的铁球破风转动,理加德则是将披风下的双手一沉,雪莉娜用大盾护住身体,艾尔尼斯符则像是凶猛猿猴的伸出长手一般,将两把斧枪伸展开来,其它的重骑士们纷纷各自举起其爱用的各种武器。

“那么将要吞噬那些家伙的我们,就是将疯狂残暴的恶龙制伏、践踏蹂躏、尽情羞辱之人……我们就是龙躏骑兵!!”

只见暴龙铁骑兵反转突击而来,速度明显在我方之上,从他们不逃避,而是选择袭击看来,正显示出他们对自己的强悍深具自信。

暴龙铁骑兵的前头不见薇儿海米妮的身影,遭古连击毙两名重骑士,数量减为十八骑的骑兵们发出凶猛的嘶吼声袭击而来。

若是能在此斩杀敌将薇儿海米妮,那就是最好的情况发展;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思考,那也代表最大的强敌并不在此处。当然,这种情况艾蜜莉等人也早已考虑过,一般像这种大规模的战斗,身为总大将的她极有可能不会亲上前线。

由于心中早有薇儿海米妮不会出现的准备,因此目前的事态,大致都还依照艾蜜莉等人的预期进行中。一般的马匹在速度上不及披上大甲胄的装甲马,因此艾蜜莉等人为了迎击暴龙铁骑兵,一开始就特地退至后方待命,并派出众多斥候进行侦察,因此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掌握对方的接近。

接下来要是能奇袭成功固然很好,但就算无法偷袭,由于暴龙铁骑兵对自己的强悍拥有绝对的自信,既然对手只是一般的骑兵,他们就不可能会选择逃避。

就这样,暴龙铁骑兵如艾蜜莉算计般地行动。他们或许不想侧面受袭,面临遭受追击的窘况,所以打算先将艾蜜莉等人粉碎。

拉起的面罩之下,可以见到艾蜜莉脸颊流下一道汗水,脸上浮现出凄绝的笑容。

“敌人的力量非比寻常!并且也是训练有素!绝对不准和他们正面硬碰!不管你们自认实力多么高强,那样都会死哦!”

她笑着如此断言。正如她所说,正面冲突的情况下,连莱欧内尔也无法承受他们的攻击。

“偷袭侧面!找寻破绽进攻!用计策让他们落马!不管用多么卑鄙手段都行!总之给我打赢他们!”

眼见与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人解决一骑!这样一来敌人自然就会溃灭!一击就要得手,别以为有第二击的机会!!”

正如她所说,若是不给予敌人致命的打击,对方就会利用速度逃离,这场战争是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

突击而来的钢铁骑兵已经逼到眼前。

“暴龙铁骑兵!突击!!把他们彻底消灭!”

率领暴龙铁骑兵的重骑高举长柄战斧,对部下们如此呐喊。

“上吧!!龙躏骑兵!突击!!”

对此艾蜜莉也同时发出号令。

在两支骑兵部队即将冲突之时,开启战端的却是后方响起的弓弦之声。

理加德的双手各自握着一支弩,而那弩古连也曾经见过,那与理加德企图暗杀艾蜜莉时所使用的弩是属于同一型,想必他早就拉起弓弦做好准备,将其隐藏在披风之下,方才还紧紧裹在身上的白色披风,如今大大地敞开。

而他所射出的两支箭追越疾驰的古连等人,朝暴龙铁骑兵飞去。尽管那是携带型的弩弓,以机械之力拉起的箭矢,威力却足以轻易贯穿艾蜜莉的大甲胄,这一点过去古连就已经见识过了。

钢铁的箭簇为了贯穿敌军重骑士,在空中破风飞翔。

眼看箭就要命中位于前头的重骑士时,他将手中握着的长柄战斧横向一扫,随即火花四溅,同时碰撞声响之后。两支箭矢在空中碎裂,化作铁片飞散。理加德刻意制造时间差,先后发射的两支箭,却被对方准确地挡下,其高超的技巧令人不禁赞叹。

然而同一时间,理加德手上已经准备好两把新的弩弓,他射完抛弃的那两把弩弓甚至都还没落地。

只听见弓弦之声再次响起,再次击发的两支箭矢撕裂大气,以不同的时间差,甚至互相改变彼此的轨道,袭向同一个重骑士。

即使如此,敌方重骑士还是没有丝毫动摇,再一次地挥动战斧。只见他手腕一翻,以厚实的斧刀劈斩了第一支箭,同时斧头的轨道也朝紧接在后的第二支箭迎去。

不过就在斧头即将击中箭矢的前一刻,重骑士的眼前突然喷起了一阵红烟。

古连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与半岛军之战时,理加德用来让对方暂时失明的粉末,那支被拦腰劈断的第三支箭的箭头并不是箭簇,而是装着刺激性粉末的陶器。

于是重骑士的脸部立刻笼罩在一层红烟之中。

“你这家伙…………重骑士竟然做出这等勾当……!”

重骑士在双目受创之下,动作有了紊乱,原本该要斩断后面一支箭矢的斧刀,准头有了些微的偏差。一声闷响之下,钢铁箭簇贯穿了重骑士的胸甲,深深插在胸口之上,接着那壮硕的身体摇晃着失去平衡。

“哎呀,真是抱歉,我最近才刚当上重骑士,这些规矩我还不是很清楚嘛。”

嘴上说得一副全无恶意的样子,理加德的双手却是各自握着一把战锤,战锤前端装设了如艾蜜莉铁球一般的铁块,虽是两把大型战锤,在双臂辉铁绽放出强烈的光辉之下,理加德拿起战锤却仿佛轻而易举,让人感觉不出它们的沉重。

被理加德打倒的重骑士摔下马来,但暴龙铁骑兵们的行动却是一丝不乱,也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他们避开了落地的重骑士的身体,将部队兵分两路继续突进。

“原来如此,真是了不起呐!”

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只见龙躏骑兵们也在毫无指示的情况下,主动将队伍分成两路,在前方带头奔驰的人也自然变成艾蜜莉与古连。

“来吧!开始啰!”

艾蜜莉大声呐喊,并且掷出铁球。

“我是【铁球公主】!!”

她的目标并不是马,而是骑马的重骑士,对方想要以斧枪挡下在空中不规则改变轨道的铁球,艾蜜莉却是一转手腕,使锁链缠上了斧枪。

然后艾蜜莉一踢马背,突然跳向空中,重骑士正欲解开缠住斧枪,艾蜜莉的突来之举却让他有了些微的迟疑,这一迟疑便让铁骑兵产生了致命的破绽。

【铁球公主】飞跃在空中,用她钢铁的脚朝重骑士胸口奋力一踢,厚实的胸甲因这一踢而扭曲变形,重骑士的口中发出呕吐的声音。

“不过我也擅长脚踢!”

铁骑兵就这样握着好不容易解开锁链的斧枪,身体缓缓自马背上落下。

接着艾蜜莉在空中又踢了一脚,这一脚却踢向失去骑手的装甲马马头,艾蜜莉无视那匹马发出悲鸣,挣扎着倒下,拉着铁球轻巧地降落在自己的马上。

“别想逃!”

此时跟随在后的敌方重骑士挥舞着斧头杀到,脚刚落地的艾蜜莉难免失去平衡,而铁球也尚在空中,这时的她只剩一支战锤可以抵挡攻击。

“我来保护您,公主殿下!”

“好!拜托你了!”

雪莉娜持盾挡在艾蜜莉的身前。

敌方重骑士鼓起蛮力,挥动长柄战斧,雪莉娜见此并不使用盾牌格挡,因为她明白那样挡不住腕力强化型的一击。她以毫厘之差的距离,避过这只要稍微碰触身体就会遭到粉碎的一击,只见红色断发飞散,想必她和古连一样,活用受大甲胄强化的反射神经,看穿了战斧挥动的轨迹。

敌人的战斧一挥到底,与雪莉娜的距离已经拉近。雪莉娜这时才首次将盾牌往前推出,于是长度如她身高般的巨大铁板打在重骑士的身体上,对方因挥动战斧而失衡的身体受了这一击,轻易地飞了出去,连利用对方攻击冲力也在她的计算之中。

然而就在下一刻,雪莉娜骑乘的马却喷出了鲜血,刺穿马腹的就是耸立在装甲马肩膀上的巨枪,尽管失去骑手,装甲马还是朝她的战马冲撞。

只见雪莉娜的身体被摔到空中。

“雪莉娜~!”

这时又有别的重骑士冲来,挥动战斧劈中了她。

刺耳的钢铁扭曲声响起,同时血沫四散,破碎的铁片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雪莉娜的身体被这一击打倒在地,随即又跳了起来。

想来她是用大盾接下了斧头的一击,她身上看起来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斧刀轻易贯通盾牌,直达保护她右臂的装甲,只见红发装甲侍女的右手满是鲜血地滚落地面。

击落雪莉娜的重骑士被龙躏骑兵劈成两半,却又有别的敌方重骑士骑马逼近雪莉娜,打算让她死在马蹄之下。

却见一副白银大甲胄拖着铁球,跳跃至空中。

原来是艾蜜莉跳向即将惨遭马踩的雪莉娜。她跳下马,抱住雪莉娜的身体翻滚,而轻易就能踏碎大甲胄的钢铁马蹄,就从她前一刻所在之地踏过。

只不过那只马的脚被艾蜜莉投出的铁球锁链缠住。艾蜜莉握着的锁链与连接其上的战锤立刻脱手飞出,高速奔离的装甲马因而跌倒,头部撞击到地面。骑乘在其上的重骑士无法攀在马上,整个人被甩飞出去,正好成了龙躏骑兵的饵食。

装甲马的马腿一弯,声势剧烈地横倒在地上。艾蜜莉则背对着马,一边护住雪莉娜,一边从地上爬起,然后拔出了备用战锤。

见她们两人平安无事,古连却没有时间替她们庆幸。

因为他眼前的敌方重骑士正举起武器,古连以最小限度的动作避开攻击,并以短枪刺向对方。枪尖不偏不倚的贯穿了重骑士的咽喉,那无疑是致命伤。

接着古连拔出枪头,避开喷出的鲜血,以及随之而来的战马突击,一边闪过另一名重骑士的挥击,贴近对方的怀中。

然后他一记反击刺中第二名重骑士的咽喉。

两名重骑士几乎是同时落马,古连则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还剩下十三骑,那时古连只能打倒两骑的暴龙铁骑兵,如今众人却在瞬间击毙了五人。

然而折损的并不只有暴龙铁骑兵,跟随在古连之后的重骑士躲不过对方的突击,连人带马遭到刺穿,古连的眼角余光也瞄到在别处,有另外两骑同伴遭到对方击毙。

尽管理加德挥舞着两支战锤,又打倒了一骑,但己方的伤亡却仍在增加当中,不管是古连还是理加德,要打倒眼前的重骑士都已是竭尽全力,实在没有余力掩护较远的同伴。

落马的重骑士惨遭铁蹄无情的践踏,侥幸躲过巨枪的人也被大斧斩杀,就算不与之正面对决,暴龙铁骑兵依然强悍,不但数量胜过对方,又是精锐尽出,甚至还事先安排了对策,但是龙躏骑兵们还是一个个的倒下。

当然,暴龙铁骑兵的伤亡也不小。

这边艾尔尼斯特将斧枪朝错身而过的敌人斩去,见攻击被对方挡下,【猿猴骑士】又以此为支点飞身跃起,敌方重骑士无法挡住突然自空中刺下的斧枪,头颅遭到斧枪贯穿,而艾尔尼斯特又再度飞翔空中,将别的重骑士击下马。

于是在龙躏骑兵的奋战之下,暴龙铁骑兵纷纷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这时龙躏骑兵与暴龙铁骑兵已经完全交错而过。

短短十几秒的攻防,暴龙铁骑兵的数量减少了一半,还剩下八骑。

但龙躏骑兵也折损了七骑。

“别让他们逃了!”

艾蜜莉护着负伤的雪莉娜,扶着她对众人呐喊道。

龙躏骑兵的目的是歼灭暴龙铁骑兵,可是敌人仍保有近半数的人马。

古连等人调转马头,打算追击敌人,如果敌人也掉头回来,那么就还有机会,只要再施以一击,就能够将暴龙铁骑兵全数消灭了。

不过敌人的判断却非常正确。

他们头也不回,活用装甲马速度的优势,就这样直直奔跑脱离了战场,就算想要追赶,一般的马匹却也追之不及。

古连等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渐行渐远。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敌方重骑士和马匹的尸体而已,就连活着的装甲马也奔逃而去。

即使如此,却见仍有重骑士想要追击,幸好艾蜜莉及时喝止了他们。

“他们不肯多一点冲动呀。”

尽管下令制止,却连艾蜜莉自己也不禁忿恨地咒骂,对于错失良机感到十分可惜。

“赶快救助还活着的人,还能战斗的人就准备好接下来的战斗!”

艾蜜莉的目光瞪视着暴龙铁骑兵消失身影的地平线,一方面也对重骑士们发出指示,重骑士们也都听命行事。

“雪莉娜,你没事吧?”

她出声询问蹲在身旁的雪莉娜,古连则是牵着艾蜜莉的马奔至她身边。

“……我没事,艾蜜莉陛下。”

雪莉娜忍着痛楚,脸色苍白地说道。她将被割破且满是鲜血的右手装甲卸下,只见雪白肌肤连同棉衣一起被割开,露出了惨不忍睹的伤口,就连厚棉衣也因她的血染得湿透。

“雪莉娜,这样的伤势……”

“不会妨碍到任务。”

她如此说着,右臂却一动也不动,手臂上除了刚才受的伤,另外还有一个被某物砍过的大伤痕,古连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伤痕,不过古连推测那大概就是她为保护艾蜜莉所受的伤,也是造成她手臂无法活动的原因。

“我是故意用右手去挡的,因为那样几乎不会影响到我的战斗力。”

她一面说着,一面手脚利落地用绷带将伤口紧密包扎,做好止血的治疗。由于雪莉娜的右手无法活动,因此她在右臂上加装了厚实的装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伤势才不至于太严重,但即使如此,她那伤口的确也并非轻伤。

“笨蛋!你给我退到后方去,你不能再战斗……”

雪莉娜却摇摇头。

“这是一场无路可退的战争,而且幸好负伤的是本来就不能动的右手。”

绷带包扎完毕之后,她将损坏的装甲重新穿戴好,随后站起身来,表情还是一如往常,接着她将耐不住斩击而损坏泰半的盾牌背在背上。

“可是雪莉娜……”

“请您要以胜利为唯一考虑,这一战我们不能有所保留。”

听到雪莉娜不容分说的拒绝,艾蜜莉脸上浮现苦涩之情。

“我明白了。”

然后艾蜜莉不发一语,转身背向她,跨上自己的爱马。

“好!我们出发!龙躏骑兵!进行下一个作战!”

她拉下面罩,同时发出号令。

于是失去马匹的重骑士们骑上失去主人的马匹。

艾蜜莉策马前行,古连等人则是紧跟在后。

古连赶过负伤却仍旧手握盾牌的雪莉娜,驱马与跑在前方的艾蜜莉并辔前行,由于她拉下面罩,古连无法窥视她的表情。

“暴龙铁骑兵数量减少了一半,如果下次再有机会与他们冲突,我们就可以消灭他们,但如今这个情况,威伦斯特的优势依然不变。”

艾蜜莉如此说道,依然正视着前方,声音显得有些僵硬。

即使是远离前线,在后方行动的古连等人也把莱凯涅军的劣势看得一清二楚。前线的战线崩溃,悲鸣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立刻朝战场中央突击,与大家一同奋战。

“虽然让暴龙铁骑兵活着逃回去了,但只要情势还对威伦斯特有利,对方应该就不会让受到重创的那部队冒险。”

全员由重骑士组成的暴龙铁骑兵虽是强悍无比,不过也因此只要损失一骑就会大幅降低他们的战斗力。虽然让他们脱逃,龙躏骑兵也遭受巨大损害,这一战还是相当有收获。

“这次该换我们还以颜色了,我们要强势进攻,把他们欠的全部讨回来!”

艾蜜莉的声音中隐含着怒气,究竟是为雪莉娜受伤而发怒,还是有其它的缘由,古连就不得而知。

唯一笃定的一件事,就是古连等龙躏骑兵真正的战斗才正要开始。

艾蜜莉高举战锤放声道:

“走吧!龙躏骑兵!!从现在起我们要迂回到敌人的后方,向河岸要塞前进!!”

这就是龙躏骑兵的第二个目的。

“那么我就在此与你们分道扬镳吧。”

艾尔尼斯特单骑脱离了部队,他的毛皮染满敌人的鲜血,受风吹拂而飘扬时,可以闻到浓厚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艾蜜莉之所以将他列入龙躏骑兵部队,是考虑到他那特殊的作战方式,可以活用于对付暴龙铁骑兵。

“我会将布夫巴尔特那小丫头的部队搅乱一番,接下来才正是我的战斗。”

艾尔尼斯特脸上露出狰狞的微笑。

正如他所言,艾尔尼斯特本来的工作是负责扰乱敌人,在与诺福克军作战时,他以敌兵、甚至己方士兵作为踏板,在敌军的头上来回奔驰,专门奇袭身为部队指挥官的重骑士,并且将之一个个击倒,古连也亲身体验过那种攻击方式的有效性。

然而威伦斯特王国军所拥有兵力远比那时的诺福克军多出十倍,其阵中还有能将古连玩弄于股掌、斩杀【铁蛇】亚齐波鲁德的薇儿海米妮,实在是太过危险的一战。

“艾尔尼斯特……你千万不要逞强啊。”

艾尔尼斯特听到古连这话,惊讶得瞠目结舌,然后表情一松,突然爆笑了起来。

“你、你这家伙……干嘛担心我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

“有、有什么好笑的啊!”

古连才刚说完,就连身后的理加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理加德!为什么连你也笑我!”

“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这家伙太好笑啦!我可是一度与你为敌的男人啊!”

他看似愉快的说完这句话,然后便将两支斧枪扛在肩上,策马离开了龙躏骑兵。

“你别搞错了啊!诺福克的小子!我可不是对你或是艾蜜莉陛下感到什么恩情!”

艾尔尼斯特的眼中又再度闪耀着肉食兽般的凶猛光辉。

“我之所以跟来,只是为了要教训胆敢利用我们的你老哥和那小丫头!还有就是……我最喜欢战争啦!”

他发出粗俗无礼的笑声,将斧枪用力一挥。

他虽然称年老的父亲——雷克塞德侯爵为糟老头,但是古连想起他在听到老侯爵的死讯时,脸上也曾经露出寂寞的神情。

“再见啦!诺福克的小子,古连·乔瑟夫·诺福克。我会为你祈祷的,感谢我吧!”

接着艾尔尼斯特就朝战况激烈的战场奔驰而去。

“你也是!艾尔尼斯特!”

尽管古连向他离去的背影大喊,他却头也不回。

他与古连有过许多纠葛,又是个性格粗野、完全不懂礼仪的男人,为什么他能够领有爵位,这点古连打一开始就感到不解。诺福克家也有许多重骑士是死在他的手上,古连对他既有怨恨,也感到过愤怒。

即使如此,现在古连衷心希望他能平安无事,这样的心情并无虚假。

“古连,你可没时间替别人担心喔。”

理加德骑马过来对他说道。

古连向他点点头,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严苛,而且龙躏骑兵的失败就等于是莱凯涅王国的失败。

这时后方传来车轮声响朝此处接近,骑马奔驰的龙躏骑兵后方,有一辆由四匹马所拉动的马车跟随,而且事先也准备好的替换用马匹,让那些马匹与马车并行,并派遣了数名重骑士护卫马车。只见马车所拉的货物架上,有一个被布覆盖住的巨大之物,从布的缝隙透出的光芒,看得出那无疑是金属的光泽。

“艾蜜莉陛下所说的那样东西……就是那个吗?”

理加德点点头,不过他的视线却是看着前方。

不只古连等人,龙躏骑兵的每一个人都注视着那个方向,隐约可听见的马蹄声,明显不是己方部队发出的。

“来了!准备突破!!”

铁球转动声响起的同时,艾蜜莉向众人高声喊道。

古连众人是从自军的右翼迂回,朝着敌军的后方前进。这时敌人的部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可以看到那是以【大骑枪】为中心编成,是一支重视机动力的部队。

来者虽非暴龙铁骑兵,但是数量却不少。单论重骑士的数量,仍然比减少后的龙躏骑兵为多。

由于龙躏骑兵并没有如暴龙铁骑兵般的机动力,因此想通过就无法避开冲突。

古连紧握擦拭过血污的短枪。

“龙躏骑兵!!突击!!”

——————————

在敌我交错、战况陷入胶着的战场上,艾尔尼斯特如同字面意思般地飞跃着,一方面踩碎己方士兵的肩膀,一方面踢碎敌兵的头颅,【猿猴骑士】奔驰在空中。

沾满血污的斧枪从死角奇袭,将重骑士劈成两半,把整群士兵拦腰斩断,已经有将近十人的重骑士,以及超过百名的士兵被他所杀。艾尔尼斯特奋战不懈,比他和诺福克军作战时还要更为卖力。

本来只要杀死一名重骑士,对敌方而言就是重大的打击,然而战事却似永无止境。艾尔尼斯特飞驰在战场上空,向下方的萨乌斯恩特平原俯视,放眼望去,原野上尽是威伦斯符军的人马。

当初他率领半岛军与诺福克军战斗时,也为诺福克军的大军所震惊,然而眼前所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艾尔尼斯特的活跃虽然能够扰乱敌人,但是莱凯涅军依然居于劣势,两翼的部队逐渐遭受包围;中央的守备甚至遭到突破,已经完全呈现混战的状态,全是靠艾尔尼斯特的奇袭和诸将的拼死奋战,莱凯涅军才总算得以支撑到现在。

艾尔尼斯特勉强闪过下方刺上来的一枪,以斧枪反击,打破了敌兵的头颅。凌空飞来的斧头则擦过他的脸颊,让野兽形状的头盔发出尖锐的撞击声。

沐浴在敌人的血沫中,艾尔尼斯特痛苦地喘着气。

敌人的密度也与诺福克军之战时相去甚远,绵密如雨的反击无法全数躲过,在艾尔尼斯特的大甲胄上留下无数的伤痕,有的攻击甚至穿透了锁子甲,他已经分不清在棉衣下流动的湿暖液体的感触究竟是血还是汗水。

他只感到全身隐隐作痛,骨头似乎都快散了。艾尔尼斯特败给诺福克军时所受的伤尚未痊愈,为了防止他逃跑,当初他的全身遭到战锤痛殴,骨骼和肌肉到现在都还在疼痛,身在这战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除了肋骨之外,其余各处都没有骨折。

艾尔尼斯特忍着痛楚,一个劲儿地放声大笑,然后一声咆哮,同时挥动手上的斧枪。

或许他并没有必要参加这般凶险、根本等同于败仗的战争,也许等待时机,投降威伦斯特才是正确的选择。当然,半岛派内也有许多人持这样的意见,这场战争一旦确定失败,那些没出战的诸侯们应该都会立刻投降威伦斯特。

尽管明白这个道理,艾尔尼斯特还是率领他能募集到的所有兵力,加入莱凯涅王国这一方。父亲遭杀害是他如此抉择的原因之一,虽然父亲既啰嗦又过于慎重保守,是个碍事的存在,但以那样的方式被利用,然后毫无意义的死去,艾尔尼斯特纯粹对此感到愤愤不平。他憎恨利用并杀害那老人的帕西与薇儿海米妮,一想到自己也和父亲一样,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更加增添他的怒火。

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脑海里,这时忽然闪过一个同样遭到利用的男人脸孔。

尽管被自己的亲哥哥玩弄,在绝望的状态下被抛弃,却还是毫不屈服地抵抗强大的敌人,艾尔尼斯特想起了那名诺福克公爵家的年轻重骑士。

就在诺福克军即将遭暴龙铁骑兵歼灭之际,他救了先前还是敌人的自己,这种事平常人是做不到的。

想到重骑士古连,他的心中便是五味杂陈,既不是生气愤怒也并非内疚。

古连擅自救了自己,艾尔尼斯特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他,反而激起一股对抗意识。

若是自己和他的立场调换,艾尔尼斯特很可能也是无能为力,事实上艾尔尼斯特当时遭受捆绑,亲眼目睹暴龙铁骑兵的时候只感到吃惊恐惧,其余什么事也做不到。

“哼!我怎么可能……会输给那样一个小鬼!”

艾尔尼斯特难忍内心激动,他不禁咒骂了一声,并且眺望整个战场。

敌军不断涌向前,在遥远的后方就是龙躏骑兵正赶赴途中的河岸要塞。这座要塞建筑在一个不知是人工山丘还是断崖的高台上,至今仍旧处于敌人的包围攻击之下。

后方的河川上停着装满攻城武器的船只,陆上则有威伦斯特军的另一支部队,利用土堤和栅栏封锁了要塞的出入。从远处望去,光只是包围要塞的部队,人数就足以与日前的诺福克军匹敌。

艾蜜莉等人要以不到二十人的部队从那里突围进去,以常理而言,那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即使如此古连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向前冲。

“现在换我要卖你们人情啦!!”

击落的两把斧枪斩断士兵,喷起一阵血雾,艾尔尼斯特再以此为支点让身体高高弹起。

艾尔尼斯特奔驰在纵断敌军的中央,他对重骑士施以奇袭,若是一击不中则立刻脱离,践踏敌兵时也尽可能瞄准头或肩膀,借此削弱敌人的战斗力。

艾尔尼斯特的奇袭打乱了敌阵,让莱凯涅军多少有了些生气,虽无法展开反击,不过至少得以苟延残喘。

就这样,他穿越敌阵,打算对要塞包围部队展开奇袭。

就在他这么想时,艾尔尼斯特突然全身僵硬,背上似乎感到寒意刺骨,一股异样的感觉侵袭着他。

当艾尔尼斯特驰骋在战场的空中,以一般人无法办到的方式作战时,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在威伦斯特军的后方,一名女骑士在士兵和重骑士们的保护之下朝着他微笑。

置身于战场身上却完美无瑕,白银大甲胄闪闪发亮,头盔上则有一根大鸟的羽毛随风摇曳,开阔的双肩铠甲上则有以宝石点缀的斧形徽章,以及暴风神的徽章。手上握的是与那纤纤玉手毫不相衬的长柄战斧,而且战斧尾端本来该是金属针之处装上了厚实的双刃。那是一把双战斧。

毫无疑问,她就是率领威伦斯特军的女人,身为布夫巴尔特公爵的薇儿海米妮·布夫巴尔特。即使是在这场混战之中,她仍能察觉艾尔尼斯特的存在。

……给她……一击尝尝!

他惊讶自己心中一瞬间的迟疑。

这应该是不用多想的事,本来他不该有所踌躇,他对自己的迷惑感到吃惊。就连打倒自己的古连也被她轻易击败,说到薇儿海米妮的实力,当时艾尔尼斯特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就算如今已无法对她施以奇袭,也还可以绕道而行避开她,但那样可能就无法掩护龙躏骑兵,让他们迂回潜入敌人后方了。

我应该继续前进,突破敌军才对。艾尔尼斯特如此说服自己,鞭策自己僵硬的身体。

只见艾尔尼斯特踢碎落足之处的士兵肩膀,借此让自己向前进。

“受死吧~!!薇儿海米妮!!”

他一口气加速前进,朝一身银白的【风血公主】逼近。

艾尔尼斯特的脸上不见往常的笑容,护手之下的双手冒汗。

他放声怒吼,借此赶走挥之不去的紧张,以及不知何处涌出的恐惧,并且加速奔跑,完全无视薇儿海米妮以外的敌人。

但薇儿海米妮脸上仍是同样的柔和笑容。

艾尔尼斯特同时挥动两柄斧枪。

下一个瞬间,艾尔尼斯特目睹了令他惊讶的景象,薇儿海米妮竟然来到与自己等高之处,而且她并非像艾尔尼斯特或古连那样,以士兵作为立足之处。

她站立于自己竖立在地面的双战斧之上,双手各自从腰间抽出像是预备用的战斧,将之握在手中。以重骑士单手挥动的武器来说,她手上之物算是较为大把一些,不过与艾尔尼斯特的巨大斧枪相比,不管是体积大小,还是所能产生的破坏力都是远远不及。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挡得住啊!!”

艾尔尼斯特不理会她的战斧,全力将两把斧枪击落;相对于此,薇儿海米妮则是从正面以战斧劈砍斧枪。

巨大斧枪与薇儿海米妮手上的战斧锋刀互击,激荡出铁屑与火花。

由于薇儿海米妮是以不安定的站姿站立,因此身体受力而向后方倒去。

不论是武器的重量或长度,还是身为男性在臂力上的优势,所有的条件都对艾尔尼斯特有利,他根本就没有落败的因素。

然而这番力量的较劲,却是艾尔尼斯特力弱遭到弹飞。

他醒悟到自己在力量上完全输给对方了。

“怪物啊……!”

他咬牙切齿地一声咒骂。

薇儿海米妮身体下坠的同时,在空中将双手的斧头投掷而出,随手扔出的战斧命中了艾尔尼斯特的身体。

艾尔尼斯特感到肩口疼痛如火烧一般,右手顿时瘫软无力,斧枪从他手中滑落,掉在群众的士兵之中。

战斧的斧刀轻易贯穿大甲胄肩部的装甲,艾尔尼斯特清楚听见斧刀割开肉、砍断自己骨头的声音;他的腹部也剧烈疼痛,上面同样插了一把斧头,这把斧头也是斩断了铠甲,深深砍进侧腹之中。

其实斧头是准确地朝着脖子和腹部飞来,位置之所以有所偏差,是因为艾尔尼斯特本能察觉到危险,随即勉强挥出斧枪,让身体得以借势后仰。若是反应再慢一点,只怕他现在脑袋已经飞出去、肚破肠流了吧。

尽管侥幸捡回一条小命,但他还是受了重伤。

即使伤口激痛,他还是咬牙强忍住。

“咕啊啊啊啊~!!”

在视线模糊的状态下,他脚踏敌人奋力咆哮,才使自己不至于发出呻吟。

若是忍不住身体疼痛而跌落成群的敌人之中,必定会遭到乱刀分尸。他将身体弯曲奋力一跳,挥动左手剩下的那支斧枪,再一次跳跃。

艾尔尼斯特是朝前方跳跃,如今薇儿海米妮已经落地,他就可以继续前进了,除了前进之外也没有其它选择。如果他选择后退,那么动作已经变迟钝的他将遭受追击,在这样的伤势之下,想摆脱追击逃回己方阵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向前也要面对无数的敌人,其实情况并没有什么差别。他的右手已经动不了了,隔着铠甲也无法判断腹部伤势如何。他脚踢敌兵,每跳跃一次就有炙热的液体滴落,难以置信的疼痛感仿佛在灼烧他的脑部。

薇儿海米妮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虽然声音清澈响亮,艾尔尼斯特却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只知道她是在下令追击自己。

他的斧枪横扫,击落飞来的斧头、长枪和箭矢,但只靠一只左手无法尽数击落,飞箭擦过肩膀,随即闻到烧焦的铁味。

艾尔尼斯特发出连自己也听不懂的怒吼声,并且豁尽全力奔驰,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与薇儿海米妮的交手让他理解了一件事:她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艾尔尼斯特本身具备重骑士的优秀素质,不需借助感觉强化型、脚力强化型大甲胄的辅助,靠本身力量就能做到驰骋于敌阵之上的战法,他一直认为那就证明自己拥有重骑士的资质。他有力量,体力也能持久,就算是正面交锋,也有自信不会输给绝大多数的重骑士。

而这些自信都在与薇儿海米妮对战时,被一击粉碎。

就算掉头回去与薇儿海米妮决一死战,他恐怕也是会输;至少在有自己会输这种想法的时点,就已经注定他要失败了。

不过若是换成诺福克的那名重骑士,情况可能又是不同了吧。就算战败过一次,艾尔尼斯特也不觉得那男人会就此放弃;此外那个给予【风血公主】一击、让她撤退的【铁球公主】也与自己不同,她拥有足以与薇儿海米妮抗衡的力量。

咬紧牙关的口中尝到铁的味道,他不知道是何时咬破皮的。

这时艾尔尼斯特的眼前突然一片开阔,敌兵的密度一口气降低了,原来他已经来到包围萨乌斯恩特河岸要塞的分遣部队上空。

他宛如野兽般吼叫一声,然后舞动剩余的那把斧枪,身上的鲜血也跟着挥洒开来。

……这不是为了什么忠诚!

他必须要让艾蜜莉到达河岸要塞,如果办不到这一点莱凯涅就会战败,自己也会在尚未对那女人报一箭之仇的情况下死去。

龙躏骑兵至今尚未赶到,正因为如此,艾尔尼斯特更要奋力跳跃。只见赤红的鲜血从铠甲滑下,朝地面滴落。

【猿猴骑士】就这样冲进包围河岸要塞的敌兵之中。

——————————

“突破了吗!?”

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重骑士攻击,古连将短枪刺进对方咽喉的同时叫道。

龙躏骑兵突破不知是第几次的敌军迎击。

贯穿敌人咽喉的枪头深深插入,完全没陷入肉里,于是古连放开短枪,一方面从马鞍取出新的短枪,一方面也盯视着前方。

在龙躏骑兵行进的前方可以看见河岸要塞耸立,由于不断受到投石及巨大箭矢的攻击,城壁已经伤痕累累,到处都是裂痕。敌人发自河面上的攻击至今仍未停止,即便是矗立在面向河川堆起的人工断崖之上,这座要塞如今却已如风中残烛般濒临沦陷。

要塞的四周被土堤和栅栏所包围,并有数台攻城武器在运作,配置在山丘周围的虽然只是威伦斯特军一部份的兵力,但却是数量肯定在千人以上的大军。

“别停下脚步!!”

艾蜜莉从后面追上,在对众人大声呐喊的同时,也挥动铁球扫荡成群的敌兵。沾满了泥土与血污,伤痕累累的大甲胄胸前,一只展翅的大鸟发出鲜红的光芒。

“我们现在就朝河岸要塞突击!!跟我来!!”

她不等其它人回答就朝马腹一踢,使马匹加速奔驰,古连等龙躏骑兵也跟随在她之后,尽管他们从右翼绕行了一大圈,但是一路突围到此又再折损了三名重骑士。

发现龙躏骑兵突然出现,并且发动突击,围攻河岸要塞的部队立刻转移攻击目标。

于是规模足以与半岛联合军匹敌的敌兵,朝着艾蜜莉等共十四名的重骑士杀到。

艾蜜莉以铁球砸向成群的敌兵,雪莉娜保护着她不使敌人有机可趁,每当理加德挥动手里的两支战锤,就有敌兵血肉横飞。

古连也挥动短枪,以准确无比的突刺,不分敌人的重骑士或是士兵,将其一个一个地击杀。遇到能够闪躲的攻击,他甚至不采取反击,只有最小限度的动作闪过前进。

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多如牛毛的【蹂躏槌】根本无法完全避开。又有一名重骑士连人带马遭到粉碎,而另一名重骑士则是马匹被敌军射杀,落下马来却遭到敌兵群起围攻。

艾蜜莉模仿薇儿海米妮的暴龙铁骑兵,编制了这支龙躏骑兵部队,单纯以重骑士构成的部队正如她所预期,发挥了的惊人突破力,也因此他们才能突破拥有压倒性兵力的敌军来到这里。

可是龙躏骑兵与暴龙铁骑兵却存在着致命的差异。

“瞄准马匹攻击!”

随着敌军重骑士的一声号令,敌兵一齐刺出武器,于是又有一名重骑士落马。

暴龙铁骑兵的装甲马拥有凌驾重骑士的破坏力,不论是对重骑士武器,还是重骑士,甚至是诺福克家的长枪部队都无法阻止它们。然而龙躏骑兵所骑的却是寻常的军马,虽说那也是经过挑选的精良军马,但毕竟也是有其极限,再加上受到选拔的重骑士们虽然每个人皆是战技高超,却只有经过最低限度的集训,部队的训练度可说是非常不足,只怕以龙躏骑兵的实力,还敌不过诺福克军的长枪。

本来龙躏骑兵应该像半岛军的夜袭那样,与其它部队配合,用来进行只有一次的奇袭就已经是极限了,龙躏骑兵充其量只不过是倚仗重骑士个人的实力,勉强如同暴龙铁骑兵那般行动罢了。

重骑士们的悲鸣和怒吼声四起,不知又有几人遭击毙了。

即使如此,古连等人还是突破了要塞围城部队。

阻挡通往萨乌斯恩特河岸要塞道路上的栅栏,被理加德以战锤破坏,接着其它重骑士再将栅栏拉开。

然后龙躏骑兵足不停步地越过栅栏,到达河岸要塞的正面之处,正当众人准备一口气奔上为阻止敌人侵攻而堆砌的倾斜山丘,朝要塞前进之时……

“不行!”

数名重骑士调转马头,顺着山坡急驰而下。

回头一看,只见敌兵正在袭击跟随在龙躏骑兵后的马车。马车在经过这一路上的战斗之后,已经显得残破不堪了,帷幕上箭矢和斧头插在其上,特别经过补强的车体上也有了裂痕,车轮将近脱离,还能够行驶可以算是奇迹了,备用的马匹也一匹不剩,护卫的重骑士也只剩下一名负伤者而已。

那名护卫挥舞着战斧,却遭敌方重骑士的战锤击打,在从马车上落下之时,他抓住击打自己的那名重骑士,让对方陪着自己摔到地上。敌人见马车失去了护卫,于是群起冲向马车,却被策马赶回的两名重骑士击飞,接着他们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一拥而上的敌兵之中。

马车终于摆脱了敌人,拖着濒临解体的车身开始驶上山坡,从残破的帷幕中可以看见钢铁的块状物。

这时却见到艾蜜莉与古连的目的地——河岸要塞的城壁上有士兵们在喊叫,姑且不论遭受龙躏骑兵突如其来攻击的围城部队,后方大河上的敌船并没有停止投石,巨大投石机投出的岩石,一击就将士兵连与城墙的一部份打碎,碎石四处飞散。

沉重的声音响起,城门缓缓地升了上去,尽管伤痕累累,保护河岸要塞历经数周的三道城门全部拉了起来。

追击古连等人登上山坡的敌军一阵鼓噪,想必是对城门的突然开启有所警戒。即使如此,围攻军的部队并没有停止进军,方才冲入敌军中的重骑士们也已经捐躯了。

敌人不知是将城门的开启视为攻击机会,还是不想让艾蜜莉等龙躏骑兵逃入城中,只见更多的敌兵推倒自己搭建的栅栏,朝艾蜜莉等人追击而来。

“把他们牵制住!”

艾蜜莉停下马,回头对众人喊道。

同时濒临解体的马车从她身旁通过,穿越敞开的城门进入城内。

“就是现在!!”

艾蜜莉一边旋转铁球,一边用手上的战锤指向逼近的围攻部队。

随后就像是响应她的呼唤般,后方城门的方向响起了士兵的呐喊,与马车交替冲出的是萨乌斯恩特河岸要塞的守备队,他们的人数比想像中还要多,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憔悴,不过他们的眼神依然有神。

重骑士与其所率领的士兵呐喊着冲出城外,出击的部队有将近五百人的兵力,那几乎是守备队全部的兵力了。

追击古连等人的围攻部队看似有些许疑惑,但他们的攻势并没有减缓,就算要塞守备队几乎倾巢而出,又与龙躏骑兵会合,在兵力上仍是敌方占压倒性优势,龙躏骑兵全员只剩下不到十人,而萨乌斯恩特守备队重骑士本来就只有二十人左右,其中还有人明显是带伤上阵。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

明知处于压倒性的不利地位,守备队和龙躏骑兵还是奔下山坡,准备迎战逼近的大军,古连也掉转马头,手持短枪准备策马奔出。

这时他见到艾蜜莉对接近她的守备队长悄悄说了什么,壮年守备队长闻言登时脸色大变。

“……我是有接到命令叫我待命……说会直接告知我……”

守备队长可说是脸色苍白地低声哀鸣。

“您神智清醒吗?艾蜜莉殿下……不,艾蜜莉陛下。”

“神智不清的人说得出这种话吗!做就是了!在那之前我们会守住这里!!”

尽管他仍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山丘下的敌军接近后,便神情严肃地闭上了嘴。

他向艾蜜莉行过礼,奔跑离开后,艾蜜莉回头赶上走在前头的同伴,古连则与雪莉娜一起跟随在她身旁。

“只有一次的攻击机会……”

艾蜜莉的表情有着过去所没有的紧张,汗水自她的额头滴落。

这次的行动计划,艾蜜莉并没有事先知会河岸要塞,虽然有传令通知他们做好事前准备,不过也只有告知他们最低限度的情报,这样就算传令兵遭敌人俘虏,只凭那些内容敌人应该也无法看穿艾蜜莉的企图。毕竟情报一旦泄漏出去,这个计策就会以失败告终;再加上若非身为国王的艾蜜莉亲自传达,守备队长也极有可能不会听命行事,能够让经验丰富的他产生动摇,足见这道计策是多么危险。

古连对于艾蜜莉接下来要做的事则是知情的,他不禁紧张得口干舌燥。

“要上啰!古连。”

她如此对古连说,恐惧与不安看起来似乎都已从她的脸上消失,但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古连明白她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因此特意压抑住自己的感情。

古连必须回报她这番心意。

他握紧短枪注视着敌人,也将紧张和迷惘的情绪压抑在心底。

山坡之下,莱凯涅军和围攻部队即将交锋。

“我们要给威伦斯特一点颜色瞧瞧!!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艾蜜莉的笑容显得充满攻击性又凶暴至极。

“打死他们!!誓死守护这里!!龙躏骑兵!!”

“让新王艾蜜莉陛下看看我们萨乌斯恩特守备队的韧性!!”

艾蜜莉高声呐喊,龙躏骑兵放声咆哮,萨乌斯恩特守备队也同声应和。

两军激烈冲突,没多久便扬起一场血花,临死的惨叫声与钢铁的撕裂声不绝于耳。

古连体会到情势对龙躏骑兵不利,敌人除了重骑士,另外还投入了无数的士兵;相对于此,龙躏骑兵却没有士兵可以保护他们。萨乌斯恩特守备队不管在人数上,还是对重骑士武器的数量上都过于微薄,尽管他们占有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但或许该说他们也只有这点有利而已。

才不过是最初的冲突,就有许多的重骑士被击倒。

这次的交战与方才将重骑士集中于一点的突击战不同,敌人使用大量对重骑士武器,这对寡兵的莱凯涅军来说是十分强大的威胁。

【大骑枪】贯穿重骑士,将士兵整群击飞。

虽然冲入敌阵的艾蜜莉与古连挥动武器不断打倒敌人,敌人的攻势依旧没有减缓。

艾蜜莉咬紧牙根,以战锤敲击敌人。敌兵想要趁隙攻击艾蜜莉,却都被古连和雪莉娜打倒,即使如此还是有无法防御到的攻击,在艾蜜莉等人的铠甲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雪莉娜低声呻吟,与暴龙铁骑兵交战所受的伤还在滴血,艾蜜莉则是气喘吁吁,胯下的马也受压迫而后退。不只是她们两人,不管是龙躏骑兵还是守备队都被逼得逐渐后退,兵力差距果然还是太大了。

就在此时,古连清楚看见头上掠过的人影。

一把沾满鲜血的斧枪闪动,想要袭击艾蜜莉的重骑士立刻肩口遭到撕裂。古连以盾刀贯穿停下动作的重骑士,同时抬头仰望天空。

只见艾尔尼斯特挥舞着左手的斧枪,飞翔在上空。

古连察觉液体从上方滴落,沾湿了他拉起的面罩,并且闻到浓厚的铁味。他看到艾尔尼斯特的右手下垂、一动也不动,利用野兽毛皮制成的披风残破不堪,他的动作也显得迟钝,看得出他受了严重的创伤。

即使如此,艾尔尼斯特的奇袭还是确实让敌人的进军减缓了,古连不禁在心中向他道谢。

龙躏骑兵和萨乌斯恩特守备队自然都不放过敌人这个空隙。理加德趁敌人为艾尔尼斯特分心时,以战锤粉碎敌人,艾蜜莉则是挥动铁球,将铁球轨道上的敌兵一个接着一个打倒。靠着重骑士们的攻击,终于让敌人后退了。

……要让战况支撑下去!

古连鞭策疲劳沉重的身体,脚步继续前进。

“杀死【铁球公主】!只要杀了她,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像是指挥官的敌方重骑士如此呐喊,随即【大骑枪】与【蹂躏槌】一同反转,将矛头对准了艾蜜莉突进,对此古连刺出枪,雪莉娜则是用盾牌连同身体一起撞击,借此改变【蹂躏槌】的行进方向,不过还是有数台【蹂躏槌】穿越了重骑士的防护。

艾蜜莉瞬间从马上跳起,几乎同一个时间马匹也化成了肉块。

她从空中砸下铁球,将成群的敌兵压死,然而她的攻击却产生了瞬间的空隙,对方脚力强化型的重骑士于是趁机贴近,艾蜜莉以战锤抵挡对方击落的战锤,却被对方的力量逼退,就在敌人翻转铁块,想要再来一击之时……

“艾蜜莉!!”

古连从马上跳起,手上的枪准确地从侧面贯穿重骑士的脖子,并在着地的同时扭转身体,反手将盾刀刺出。只见一柄大斧自小型盾牌的表面摩擦而过,顿时溅起点点火花,古连的盾刀顺势沿着大斧而上,不偏不倚地贯穿使斧重骑士的咽喉。

古连挡在艾蜜莉身前,以背部面向敌人的姿势跳入。这段期间他一直没有转身回头,等到拔出短枪和盾刀、两名重骑士喷血倒地时,古连才首次转身面对敌人,将艾蜜莉护在身后。

“古连!?你那技巧……!?”

古连没有回话的余裕,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同样跳下马,从正面击碎【蹂躏槌】的理加德,感受背后艾蜜莉在雪莉娜保护之下的动静。

古连陷入一种奇妙的感觉之中。

身体在他思考之前就已有了动作,头脑察觉到敌人攻击时,小型盾牌已经将攻击弹开,无意识之下刺出的盾刀,远比以往更准确地穿过铠甲的缝隙。

他以最小的动作击退那些想一拥而上攻击艾蜜莉的敌人,或是出拳,或是脚踢,或是以枪柄打倒那些敌兵。就算是臂力、脚力未受强化的古连,他的力量与没穿大甲胄的士兵也有极大的差距,只要结结实实的击中,就能使敌人失去战斗能力。

对于重骑士的攻击他则不会硬接,几乎都是转动身体回避,只有躲不开的才以小盾化解,然后再以枪与盾刀反击,确实地将敌人击毙。

敌人的动作看起来全是那么的鲜明,不只是视界所及的敌人,就连原本应是位于死角的敌人,古连也能凭借声音和气息掌握动态;不只是艾蜜莉,甚至连周围同伴的举动他都了若指掌。

古连放任身体的感觉,短枪随意挥洒,将所有接近的敌人全数打倒、刺穿。

艾蜜莉的铁球飞起,理加德击碎敌人,艾尔尼斯特则是在敌军之中来回跳跃,把重骑士一个个打倒。

尽管如此,敌人的攻击还是没有停止,压倒性的数量将艾蜜莉等人逐渐包围,几乎所有重骑士的马都被击毙,他们也因此而丧失了机动力,这时又有一名守备队的重骑士倒下。

古连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动作,连呼吸都是以最小限度在执行。他讶异自己的体力竟然没什么损耗,即使如此,长时间的战斗仍确实夺走他的体力,每一次挥动武器,他都感觉到手臂越来越重;肺部像在灼烧,吐出的气息也带有血的味道。

艾蜜莉没有完全闪过敌人的攻击,头盔上的白色羽毛飘散在空中。

而理加德的披风断裂,随着火花在空中飞舞。原本藏有许多武器的理加德,现在却挥舞着从敌人那里抢来的战锤与战斧,虽然没有被敌人直接击中,但铠甲上的伤痕却多到数不清。

包括体力问题在内,不管怎么说,再这样下去他们绝对撑不久。河岸要塞到现在都还不见任何动静,若是再这样下去,不管是龙躏骑兵还是萨乌斯恩特守备队,早晚都会在敌人的人海战术之前全灭。

古连一边战斗,仍一边拼命思考扭转局面的方法,事实上他连打倒眼前的敌人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攻击忽然停止了。

原先不断涌上的敌人,如今却一齐后退了。正当大家要安心地松一口气时,一瞬间之后,古连清楚听到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在那些撤退的敌人后方,排列着大型弩弓,那是在战争刚开始时所使用的攻城用弩弓,那些努弓一字排开,这时众人才明白,先前敌人一直持续正面攻击,目的就是为了掩饰这一排弩弓的准备工作,然而现在发现也已经太迟了。

弩弓已经拉满了弦,上面搭着数量足以应付三千大军,连城壁都能刺穿的钢铁箭簇,如今那些箭正对准古连等仅仅二十骑的重骑士。

就算是攻城武器的箭矢,重骑士也能将之击落,不过那是在宽广的战场上才能办到,若是绵密如雨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那么就算再厉害也抵挡不了,在场几乎无人可以幸免。

古连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走上前,站在能从射击轨道保护艾蜜莉的位置,看穿弩弓的射击轨道。自己究竟能击落多少箭呢?脑袋异常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也不可能击落全部的箭,既然如此,就只能专注排除可能射中艾蜜莉的箭,并且挺身为她挡箭。

就像要打断思考一般,古连听见她以铁靴脚跟踱步的声音,明明没有回头去看,却仿佛看到艾蜜莉认真发怒的那张睑。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在这最后的关头,艾蜜莉还是不容许他牺牲自己,古连的嘴角不禁浮现愉快的微笑。

的确,他不能死在这里,死了不但不能保护艾蜜莉,甚至会背弃他答应安一定要回去的约定,想必萝蒂也会哭泣的。

古连在心中感谢艾蜜莉让自己想起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将箭全部击落再反击敌人。他明白这难如登天,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方法可以解决现况。

正当古连要冲入即将击发的箭雨中时,理加德来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这名大甲胄上伤痕累累的好友不发一语,他过去曾穿那件大甲胄与自己为敌,如今能站在自己身旁让古连感到十分高兴。

艾蜜莉放低重心准备起跳,雪莉娜则是站在她的身前。每当艾蜜莉要进行有勇无谋的攻击时,雪莉娜总是默默地协助她,这副景象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份了。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要获胜。

古连必须判读弩箭可能射出的方向、数量、速度,然后尽自己所能,将更多的箭击落。或许是看到艾蜜莉勇敢地正面对抗飞来的箭矢,不管是龙躏骑兵还是萨乌斯恩特守备队,似乎都没有一个人放弃抵抗。

拉满弓弦的弩已经蓄势待发。

而古连等人也做好准备,打算向敌人发动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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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率领河岸要塞守备队的重骑士,绝对是身经百战的勇者。

然而这样的他却无法压抑从内心深处涌现的颤抖,让他身体颤抖的并非恐惧。面对威伦斯特的侵略,他以一介重骑士的身份经历过无数次激战,这下功绩终于得到认同,得以坐上守备队长的位子。事到如今,他对战争并不会感到恐惧。

正因为如此,他对胸中涌现的感情感到疑惑。

“那种事……真的办得到吗?”

听见部下出言询问,他环顾一下四周。

河岸要塞目前只剩下数名重骑士,他们只将最低限度的人员留下防守,其余都全军出动。

剩下的少数几名重骑士都已集结此处,没有一个人身上没伤。不过历经数日的攻城战,他们虽是满身疮痍,但应该尚未丧失战斗意志才是。

然而他们的目光看来却颇为迷惘。

率领守备队的他方才也同样犹豫不决。

他们现在身处于河岸要塞的地下。

要塞受到河川上的攻击就会摇晃,每当对方攻击一次,就会有砂土自天花板落下。之所以不若往常那般严重,是因为艾蜜莉等龙躏骑兵和出击的守备队,正在抵挡陆上的围攻部队。

这个地下巨大空间同时也是支撑要塞的地基,但放眼望去却是一副破坏殆尽的惨淡景象,支撑要塞本体的柱子多数被推倒,墙壁的地方也都发生龟裂,各处都有遭到巨大铁块撞击的痕迹。

不过他们知道不仅只这个地下室如此。

整个河岸要塞如今已濒临崩塌的局面。

只不过河岸要塞的损伤并不只是威伦斯特的攻击所致。

“艾蜜莉公主……艾蜜莉王也有可能是精神失常了啊。”

这几天的时间里,陆续都有传令突破敌军前来。

传令赌上性命所带来的命令,是要他们削薄墙壁、打坏粱柱,破坏这个他们所依据的河岸要塞。而且那份命令异常详细精确,由于长期据守在这个河岸要塞,他们对这个要塞的构造知之甚详,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命令所指示破坏之处,全部都是针对要塞的弱点,能够确实使要塞结构脆弱化的地方。

尽管心里对此一行为有所抵抗,他们还是遵照命令,至今不断从内部破坏要塞,这个暴举可说是在削弱自身实力。

“不过一切若是只为了这一击……那就合理了。”

他说着望向自己的双手,覆盖他双手的并不是平常惯用的护手。

那是一双与普通大甲胄相比过份地增加厚度,镶嵌了更多辉铁的护手。他现在穿戴上的护手,正是艾蜜莉等人拼死护卫才运送进来的货物之一,比起来莱凯涅王国主流的大甲胄,它的构造太过与众不同,使他感觉这副护手并非正规的大甲胄。

他最感奇特的一点,是辉铁的线条直达手掌部份,这样并不是一般大甲胄所需要的设计。

说不定这是不该存在的大甲胄,这个想法到了嘴边,他强行吞了回去。

“可是那也就是要将这河岸要塞……”

“没关系,把包布解开。”

在满布裂痕的地板上,粗鲁地放置了一个以布包裹着的巨大包巾,那是艾蜜莉等人运送进来的行李,众人看着这个出动数名重骑士才终于搬至地下的物体。

部下揭开沾满血污的布。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身经百战的重骑士也不禁发出惊叹。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铁块,有如一名魁梧重骑士身躯般大小的长方型铁块正平放在地上,从铁块上延伸出的长柄,显示出这个看起只像随意挤压过的铁块,其实是一把战锤。

而且这把巨大铁锤最与众不同之处,就是画在其表面的金色线条。

“这是……辉铁吗?”

守备队长伸出穿戴护手的手,当镶嵌在手掌上的辉铁与战锤柄上的辉铁线条接触,铁块表面上立刻出现血红的光芒窜动。

同时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流转,辉铁带来的肉体强化与它的量成正比,若是将原本只装设在铠甲上的辉铁埋入武器之中,再将两者连结起来,那么它所强化肌肉力量的效果,将会到达寻常大甲胄所无法触及的境界。

他缓缓举起这个质量超出想像的巨锤。

同时他感到身体的力量急速流逝,将极端增加辉铁的量,除了会使身体能力增强,另外也会提高使用大甲胄所造成的疲劳,闪耀红色光辉的辉铁正肆意掠夺他的体力。

“这东西挥不了多少次……到达极限就换人上。”

他扛起形状怪异的巨锤,对部下们如此说道。

接着看向仅存眼前那又长又粗的柱子,那是传令没下令破坏的河岸要塞支柱。

河岸要塞是在人工堆砌的山丘上,靠着埋入无数根巨大支柱强行建造的建筑物,至今已破坏至极限的要塞若是失去支柱,那么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而且这是莱凯涅国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要他们破坏支撑河岸要塞的支柱。

“不知道要破坏到第几根才会开始崩坏,我们要竭尽在场全员的力量!达成这项任务!”

他高举红光闪耀的战锤大声呐喊。

“给世人看看我们萨乌斯恩特守备队的韧性!以及河岸要塞最后的猛攻!!”

重骑士们异口同声回应他的呐喊。

……我要动手了!河岸要塞!!你会永远与我们同在!!

挥落的战锤发出破风之声朝石柱撞去,然后轻而易举地贯穿石柱,将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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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领围攻部队的重骑士已经确信己方胜利。

不管是仅靠十余骑就突破自军包围,【铁球公主】艾蜜莉带领的龙躏骑兵,还是以压倒性少数兵力转守为攻的萨乌斯恩特守备队,在在都让他感到惊愕。尽管国籍不同,站在同样身为重骑士的立场,他甚至对他们的奋战不懈怀着一股赞赏之情。

敌人虽是少数,带给围攻部队的伤害却远超出想像。身为一名重骑士,他虽然钦佩敌人的精强,但作为一名指挥官,他不得不思考一些反击的手段。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采取与重骑士战斗不相衬的手段。

他以人海战术让敌人无暇分身,再趁这段期间动员所有弩兵将敌人包围。重骑士的战斗是发挥自己锻炼出的技艺与力量,借由与敌人正面交战将其粉碎,因此这并不是什么光采的战术,不过不管对方重骑士身手如何了得,的确都是无法抵御这必杀的阵势。

最让他吃惊的却是即使面对这样的阵势,艾蜜莉率领的重骑士依然没有丧失斗志,在下令万箭齐发的同时,敌人也会展开最后的突击,万一在乱箭中有人存活下来,那个人势必会豁出性命一战,到时威伦斯特军只怕又要折损许多重骑士了。

……可怕的【铁球公主】啊。

听说她曾使薇儿海米妮亲自率领的暴龙铁骑兵撤退。

前一代无法达成的莱凯涅侵略,薇儿海米妮却年仅十八岁就实现这个目标,因此【铁球公主】自然尚不及薇儿海米妮。即使如此,若是让她再多存活几年,必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并且使莱凯涅王国巩固起来吧。

如此杰出的人物却要被自己以卑劣的战术葬送,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罪恶感,不过他还是选择完成自己的职责。

当他准备挥下高举的手,指示弩箭手一齐放箭。

就在这个时候,角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角笛声是从艾蜜莉等人的身后,耸立在斜坡上的萨乌斯恩特河岸要塞所发出。

接着脚下发生剧烈震动,他的身体在摇晃之下,延迟了他向弩兵发出指示。

“什么……怎么可能……”

他听到己方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弩兵们的视线都从敌人身上移开,个个瞪大了眼睛,所见之物让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哇哈哈哈!”

有人放声大笑。

发出笑声的并不是己方之人,遭到一击便能射穿大甲胄的弩兵们包围,身陷绝望的战况之中,竟然有一名女骑士还能放声大笑。

头盔上的白色羽毛缺了一边,身上大甲胄沾满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重骑士【铁球公主】艾蜜莉畅快地笑着。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不止,而且逐渐转为爆笑。

他做不出放箭的指示,目光也无法自艾蜜莉身上移开。

她握着铁球和战锤的双手毫无防备地大大张开,就像拥抱某个巨大物体般地仰天长笑。

在这段期间,脚下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激烈,其实他也明白原因,只是头脑虽然理解,心里却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只能呆立在原地不动。

只见艾蜜莉等人后方的河岸要塞中有士兵奔出,他们应该是留守至今的人员吧。仅剩的数名重骑士也全员冲出城门,他们全力奔下斜坡,朝着一片混乱的战场前进,全员脸色都像死人一样苍白。

他们背后的河岸要塞剧烈摇晃,不过那并不是受到地震的影响,而是河岸要塞本身就从地基在摇动,震动的源头就是来自那里。

伤痕累累的城壁这时开始龟裂,石头自墙上脱落,瞭望塔则是倾斜崩塌,激起粉尘在空中飞扬。

“你们知道吗,威伦斯特的走狗们!我就告诉你们一项机密情报吧!河岸要塞是在无法建筑的地方钉上巨大石柱作为地基,强行建造而成的要塞!!”

艾蜜莉一边笑,一边放声喊着,汗水自她的脸颊上滑落。

“那么……要是把那些石柱全部破坏掉,结果会如何呀!!”

她身后的河岸要塞开始自底部连同城壁一同崩塌,这阵崩坏甚至让支撑要塞的地面产生巨大的裂痕。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见到这难以置信的光景,有些弩兵甚至开始想往后退,退后的人与出神看着河岸要塞、站着无法动弹的人相撞。

原本城壁勉强支撑着逐渐崩塌的河岸要塞,现在也开始分崩离析。

崩落的瓦砾在不自然隆起的斜坡上滚动,追赶着从要塞飞奔而出的守备队员,前方当然就是艾蜜莉等人以及他们围城军部队。

明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艾蜜莉却依然继续大笑,她俯视山下的威伦斯特围城军,眼神既似哀怜又似嘲笑。

围城军为了追赶龙躏骑兵,在与萨乌斯恩特守备队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深入到要塞前广阔斜坡的中段位置了。

“连、连这都计算到了吗!这是陷阱吗……”

围城军队长声嘶力竭地嘶吼道。

对于他的这声质问,艾蜜莉则像野兽露出獠牙般,以凶猛的笑容回应。

明白了至今为止的攻击全部都是为这一瞬间而准备,围城军队长不禁感到战栗。

“来吧!!开始抱头鼠窜吧!!威伦斯特的喽啰们!!这就是莱凯涅的……【铁球王】艾蜜莉的战斗!!”

仿佛以艾蜜莉的怒吼为信号,河岸要塞在这一瞬间完全崩毁了。

这场地盘的崩塌发生在人造山丘的顶端。

原本就是人为强行建造的要塞,如今就要回归到它自然的模样。大地灰飞烟灭,其巨大的模样破碎得体无完肤,并挟带着大量粉尘自山坡上滚落。

威伦斯特兵发出惨叫,充满恐惧的叫声中甚至夹杂了围城队长自己的悲鸣。

河岸要塞的残骸以及声势惊人的砂土自山坡上滚落,此外还有与之一同突进而来的艾蜜莉等莱凯涅王国重骑士们。

围城队长想要发出指示,却被恐惧奔逃的同伴撞飞,摔倒在地时又惨遭人群践踏,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已经趴在地上。

尽管四肢遭到后退的同伴踩断,侧腹又受到重击,他还是注视着逼近而来的【铁球公主】等人。

“薇、薇儿海米妮……大人!!”

【铁球公主】虽然优秀,却还比不上【风血公主】。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不是那么回事。

【铁球公主】与【风血公主】有着根本上的差异,薇儿海米妮是不会采取这样的攻击的。

也没有其它重骑士会做出这种攻击。

他的脸部因蹂躏内心的恐惧,以及粉碎身体的疼痛而扭曲变形。就在他惨叫一声之后,【铁球公主】的铁靴随即踩下,他的思考也因此而中断。

——————————

“我们上!龙躏骑兵!萨乌斯恩特守备队!”

崩落的要塞瓦砾挟带着土块化成土石流,扬起漫天粉尘自斜坡上冲刷下来。

“众人向前方逃走!!”

艾蜜莉发出欢喜的叫声,同时率先朝逃窜的敌军奔出。

古连也跟着她全速奔跑。

位于她前方的弩兵反射性地扣下板机,只见十余支箭一同射出,但那些箭却无法触及艾蜜莉。古连冲上前,用枪卷动箭矢将之弹开,而雪莉娜也从侧面击打,改变箭矢的轨道。

随后辉铁的红光闪动,一跃而起的【铁球公主】一击就将弩兵全数打倒。

土石流的逼近让敌兵产生了空隙,艾蜜莉的攻击则使弩兵的包围有了缺口,龙躏骑兵和萨乌斯恩特守备队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们跟随艾蜜莉突击,一口气打乱敌人的队形。

从敌人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先前的压力,龙躏骑兵的战锤将重骑士与士兵一同打倒,守备队的猛攻使得敌军节节败退。

“撤、撤退!暂时先撤退!”

“逃啊!完蛋了!快逃!”

即使如此,以敌军的兵力应该还是可以将艾蜜莉等人包围歼灭,然而艾蜜莉等人奔驰而下,她们的背后还有石块如雪崩般发出巨响袭来,石块与土块挖掘原本用来建筑要塞的山丘,顺着斜坡滚动下来,一旦被卷入其中,势必将会遭遇被土石压扁的命运。

全盘计划被打乱,敌人开始逃炮了。

“呼哈哈哈哈!!我们也逃吧!快点逃!不然可是会死掉哦!!”

用不着她说,古连等人也已经全力急奔,后来才从河岸要塞出来的那些人,现在也已经紧追在古连之后了。

“将阻挡我们逃走的家伙全部杀了!!”

说完铁球飞出,毫无防备的敌兵立刻遭到击毙,古连也专挑挡在自己行进路线上的敌人,用枪刺杀他们。既然敌人只能背对自己逃亡,要攻击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背向要塞的艾蜜莉等人位于离土石流较近的地点,若非脚力强化型的重骑士或是普通士兵,必须要全力奔逃才勉强能够幸免于难。不过微薄的兵力和重骑士的比例较高,这两点反而对艾蜜莉等人有利,或许该说这正是他们的目的。

撤退这方的威伦斯特军显得动作迟钝,转向奔逃的同伴前方仍有部队正朝着河岸要塞前进,威伦斯特军是以大军进攻。正由于这个原因,撤退的命令尚未完全传递开来,想必是因为他们没有察觉到遥远前方的河岸要塞崩毁。

于是威伦斯特军开始自相残杀,急于逃走的重骑士击飞了自军的士兵,而士兵间也互相推挤跌倒;无法停下的【蹂躏槌】将成群的同伴辗过,另外还听见无法掌握状况的重骑士愤怒责骂的声音。

再加上艾蜜莉等人趁机攻击,原本就已混乱的他们根本无力抵抗,于是单方面的攻击更让混乱加速扩大。

古连等人足不停步,一旦停下他们自己也会被卷入河岸要塞的崩塌。他们冲入敌军,笔直地向前攻,只要一边逃亡一边挥动武器,他们的目的就可以达成了。

陷入恐慌而停下脚步的敌人不是遭遇古连等人的攻击,就是被卷入后方追上的土石流而死;而逃跑途中被打倒的人也躲不过土石的袭击,虽然也有人赌上性命想要阻止艾蜜莉等人,但是行动却被后退的同伴所阻,然后瞬间就被打倒了。

至此,威伦斯特围城部队已经失去军队的机能。

事实上,河岸要塞崩毁下所带来的岩块,影响范围其实并不是那么大,充其量也只是从斜坡上滚下而已,因此只要离开斜坡就不会受到损害。

可是威伦斯特军却完全被莱凯涅军的气势,以及眼前难以置信的景象所震慑。

“打碎他们!!击毙他们!!将胜利带给莱凯涅王国!!”

龙躏骑兵躲过土石,从逃亡者转而成为追击者,他们一口气对混乱的敌人施以痛击,只听见数道角笛声响起,传达攻击行动成功的消息。受到后退的围城部队牵连,甚至威伦斯特主力军的后卫也传出了悲鸣声。

只见艾蜜莉率领的龙躏骑兵以及萨乌斯恩特守备队,将前方一个接着一个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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