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第一天。
昨天晚上熬了夜,难得不设定闹钟就睡了。
结果,我比平常晚了两小时起床。这时家人早已出门,只剩我一个人在家。
虽已到了三月,暖炉还是叶野市早上的必备品。我打开暖炉的电源之后,继续打开瓦斯炉。只有荷包蛋是自己煎的,其他就吃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虽然订有四份报纸,但并没有决定看报的顺序,今天就决定先从当地报刊看起。因为刚睡醒所以没戴眼镜,但足以阅读这种程度的印刷字体。
就这样享受着悠闲舒畅的早晨,但无意间突然瞄到了在社会版角落的一篇报导。
“和家有非法入侵者”
这标题的小小报导,记载着昨晚和家遭到入侵的事情。
“真是个灾难啊……”
我用一只手拿着报纸,用另一只手继续用餐——如果奶奶在场的话一定会被骂,所以今天是特别的——脱口而出的是同情之词。
只不过,这是针对入侵者所说的。
能入侵和家已经算了不起了,但屋内到处都是外表娇柔,但身手体力却相当于警犬般的女仆们。想必这非法入侵者应该是尝到苦头后被带到警察局了——我原本这么想,但接下来的报导内容竟与我的预测不同。
上面简洁扼要地写着,被和家仆人发现的入侵者并没有偷任何东西,但成功地逃走了。
“让他跑掉了?”
当我对这一点感到有些错愕时,家里的电话就好像是算准这个时机似地响了起来。
而我接到的就是和家打来的传唤通知。
我走过依然不了解其存在意义的圆环,在女仆的带领下走进了依然不了解其趣味所在,排列着立像的入口大厅。虽然已经进去过好几次,但因为和家太大了,我也没有完全掌握内部的结构。所以,非得有人带路才行。
建筑物的天花板很高,呈现出像是拱门的弧状线条。光看这一点应该是属于新艺术派的,但柱子却像是哥德式的格调。总之,和家宅邸虽然混合了各种时代与样式,但非常协调,简单地说就是“西洋式建筑”。或许因为如此,进入屋内也没有脱鞋的地方,和家是可以直接穿鞋进去的。
每次拜访时都让我觉得它大到没有必要,但最近觉得差不多可以不要继续追究这种事情比较好——因为越想会越感到空虚。
并没有特别跟女仆谈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前进。接着,就在米黄色长廊的尽头处……发现了一座非常诡异的立像。
这时候,不要理会也不要停下来,持续走下去才是正确的抉择。况且,走在我前面的女仆并没有发现,就这样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诡异的立像现出轻松的坐姿,一只脚则灵巧地顺着侧腹抬起来。
但是,这只脚看似在发抖,而且已经满脸通红,看来快要到达极限了。我想既然这样的话,就干脆别摆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这家伙在固执什么,拼命地忍耐着。
对于这家伙莫名奇妙的行为,虽然并非出于我的本意,但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发出那种无助般的惹人同情的眼神,实在令人不舒服。
“那个……那边有奇怪的东西混在里面。”
与其说为他感到可怜,还不如说只是单纯地为了还前几天欠他的人情——虽然我不记得,但是听说因感冒而在上学途中昏倒时,把我扛回家的就是铃木——所以我才会告诉女仆。
在那一刹那,诡异的立像——也就是铃木朔,露出一副由衷感谢的得救表情看向了我,让我觉得平日累积的怨气稍微得到发泄——但那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呵哈哈哈!被你识破了!不愧是副会长!”
当铃木说出副会长这个单字时,一切怨气又再度复活了。
唉,果然如此,这家伙就会恩将仇报。虽然我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将满腔沸腾的怒气对他发泄,但及时想起这里是别人家,所以只好勉强忍住了。
“……你给我听好,别搞错了,我只是还了欠你的人情罢了。在夏天来临之前,我绝对会从你的手中夺回学生会会长的宝座!”
当然没有忘记顺便狠狠瞪他一眼,如此说完之后,我转过身去背对他。
“呀,铃木先生。我还以为您去哪里了,原来在这里摆着美妙的姿势啊。我都没发现到呢。”
整体而言,和家的女仆对我都很冷淡,相较之下对于铃木就非常和气。果然,就算个性如此差劲,只要脸长得好看就行了吗?性格非常正经但一副坏人脸的我,就命中注定要受到欺凌吗?
“阿圆小姐,这是鸽子的姿势!它到底是要展翅飞翔,还是想要吃豆子,这我也不知道。但是,要解除这姿势是相当困难的……哇啊啊,我……我的侧腹!”
“铃木先生!”
我知道铃木在发出低沉声音时就此倒下,但我已经不同情他了。
干脆一整个春天都倒在那边吧。趁这时候,我会把学生会会长的宝座弄到手。
但是,铃木最终被阿圆所叫来的同伴们所拯救。
“好像是扭到哪里了,先带他去医务室吧。”
简短地交代指示之后,女仆阿圆再度站到我前面来继续带路。
“既然有铃木在,那尾田跟桑田也有被叫来啰?”
“是的,奉主人的命令都有传唤,但目前还没有到。请您暂时在这边的房间等候各位。”
就这样,我被带到中间有砖造暖炉,仿佛在国外电影中出现的房间。房间就好像饭店的大厅一般又大又亮,它的大小应该有我家的一半。
每次拜访时,我都会提醒自己不要拿和家的规模跟自己的家比,但今天还是一样。想到了此处,让我叹了一口气。
“……了解了吗?”
但是,同时传来的这声音盖住了我今天的叹息。
“……嗯,应该了解了。”
“你说应该?你的回答还是老样子。”
听到一个虽然比平常稍微口齿不清,但很耳熟的少女声音,以及一个从没听过,但有点高傲又刺耳的声音。转往声音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彩波和另一个没看过的少女。
这位不曾相识的少女,用缎带代替发圈绑起刘海,头发整体的长度大约到肩膀附近。眼睛不大不小,但因为眼角往上微翘,所以给人刚强的感觉。
此外,与之对峙的彩波身穿淡粉红色的连身裙;而她穿的是类似学校制服的深蓝色,长及膝盖的裙子,所以给人相当拘谨的感觉。
年龄应该差不多是中学生,但一想到在旁边的彩波也是中学生的事实,就没那么有把握了。
“总之,你是和家的……”
当这名少女正要对彩波说教时,在房间入口处踌躇的我,目光对上了彩波的眼睛。
“呀,多加良来了!”
接着彩波就毫不犹豫地抛下那位少女,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在等你呢!”
“嗯,早安。不,应该要说午安了。”
“都可以啦。”
她果然又跟平时一样投入了我的怀抱之中,所以我只好接住她。
“彩波!你这样子抱住异性,实在太不像样了!”
“……真是的,初叶你真啰嗦耶。”
虽然彩波对于这立刻传来的声音发出小声的抱怨,但还是难得地主动跳回地面。
“你说什么?”
看来这少女的耳朵很灵,听到那小声的嘀咕后,就毫不客气地走了过来。
“初次见面。”
此时,也缩短了与我之间的物理距离。当我先向对方打招呼后,这名叫作初叶的少女总算看了我一眼。与彩波相比,她的身高较高,不过应该也不到一百六十公分,所以自然需要抬头看我。
“唉……呀,真是失敬。”
说完后,对方看着我的脸愣住了数秒钟。这反应我虽然已经很习惯了,但被人家凝视着这张坏人脸还是让人很忐忑不安,不由地想摸一下眼镜镜框。
一摸之后,这名少女就好像是把这动作视为信号一样,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一放松身体之后,她又开始整理头发跟衣服,试图掩饰紧张。
“彩波,请问这位是?”
她并不是对着我,而是对彩波问道。她就像个大小姐,总之是难以亲近的那种类型。
“是多加良啊!”
“我叫秋庭多加良。”
“喔,这样啊。我叫和初叶。”
“初叶是我的表妹喔。年龄跟我一样呢!”
对于彩波的介绍,初叶点着头,同时眼睛也不时地瞄向我这边——总觉得好像是在对我品头论足一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那么,你跟彩波是怎样的关系?”
“我跟你说,他是我命运中的人喔!”
彩波天真地如此说道,但她说的“命运”牵涉到坏心眼的那家伙。虽然她也只是说说罢了,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原本我想要开口更正这句话,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因为听到尖酸的声音插了进来,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把头往后一转,就看到了桑田的身影,而且尾田和羽黑也在。如此一来,被叫到和家的人就全部到齐了。不过,包括我在内,每个人身上所穿的都不是平常看惯了的制服,而是各依所好的便服。
“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啊……彩波?”
与桑田互瞪的彩波,即使被初叶叫唤也没有马上回头。
“彩波!可不可以介绍大家给我认识?”
但是,被强硬的口气再次呼唤之后,也不能不响应,于是彩波的目光就离开桑田身上,转身面向初叶。
“总觉得这两个人的感觉完全相反。”
“听说是表姐妹关系。”
听到我提供的情报,尾田再次比对这两个人,然后稍微皱了眉头。
“既然是表姐妹,应该要稍微相似一些吧……”
尾田并没有针对这一点继续说下去。
取而代之开口的是彩波,依照初叶的要求将我以外的三个人向她介绍。
“原来如此,各位都是叶野学园高中部的学生,而且是伯父叫来的啊。”
等到初叶理解了情况,双方打完招呼之后,我们才总算得以休息片刻。
“啊,话说回来,铃木同学怎么了?”
这时,羽黑注意到了多余的事情。
“……他在医务室。”
我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如此告诉羽黑。
“咦,医务室?发生什么事了?”
“与其说发生什么事,倒不如说那是他自作自受,不用管他。”
恐怕是没有做暖身运动就摆出那复杂姿势的缘故吧?怎么想都是他自作自受。
“嗯,不过我还是担心他,我要去看一下。”
我想她的担心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但羽黑还是往门的方向跑去。
“哎哟。”
“呀,小心。”
羽黑不只撞到刚好开门的人,还被弹回来,摔了个屁股着地。
“羽黑!”
“花南,你还好吧?”
离她最近的桑田为了扶她而跑过去,但有另一只手比她早一步伸向羽黑。
“是我没注意看前面。真是对不起,你没事吧?”
伸出手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有如英国绅士般的高格调西装,身高也相当高。但是,不论是头发还是瞳孔的颜色,却比普通的日本人明显淡了许多。看到他的长相,我想起了某个熟悉的人物。
“谢谢您。”
“哪里哪里。”
扶起羽黑的一连串动作也非常利落,我们不由地目不转睛地一直注视着。
“啊,父亲大人!”
没错,就如彩波所叫的,这男人就是和彩波的父亲,也是和家现在的主人,更是叶野学园高校的理事长——和登生。
“啊,彩波!我回来了,久违了一下下!但是你果然是老样子,还是这么可爱啊!”
“您回来了!父亲大人您也是老样子,还是这么地酷啊!”
“……这是出自真心的吗?”
桑田好像有感而发似地如此吐槽,这感受我也可以了解。从旁观的角度看着这样彼此赞美的父女,令人觉得有点奇怪,简直就要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然而,从对话中可以充分地感觉出这对父女真是半斤八两。虽然理事长拥有合乎他年龄的沉稳气氛,但他情绪高昂的样子有时会让我感到头痛。
“我问您喔,母亲大人呢?”
“你妈妈还在国外工作。”
“这样啊……还不会回来啊。”
不知她母亲是不是比父亲还要忙,彩波询问母亲的状况之后稍微感到沮丧。因为见面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彩波的母亲也一直都很忙,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她。
“彩波啊,只有爸爸回来你不满意吗?真令人伤心,那爸爸干脆也一起不要回来算了。”
“不,没那回事!”
“伯父,您回来了。好久不见。”
此时插口说话的是初叶。她走到理事长面前,轻轻抓起裙子的下摆可爱地鞠了一个躬。
“呀,初叶你也在啊。真是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是的,托您的福。”
理事长对初叶恭敬的问候回以微笑之后,直接把目光转移到我们这边。
“您好。”
我代表大家鞠躬,理事长就稍微举起手代替招呼。
“学生会的各位干部看来也很好,真是再好不过……嗯,站着说话也不方便,大家就坐在沙发上吧。”
听到他没有强迫意味的口气,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只好乖乖地听从。应该说,在还没有听完这位要求我们前来的祸首说完事情之前,我们也回不了家吧。
就这样,我们坐到沙发之后,女仆算好时机送上茶来。在每个人面前都摆好了茶杯后,理事长再次开口说话:
“各位有看今天的N日新报吗?”
在接到和家的电话时,大家应该都有看过那篇报导,理事长就首先对我们确认这一点。
“我是刚好在看那篇报导的时候接到电话的。但是,为何会被叫到这里,目前还不清楚。”
我代表大家如此说完之后,理事长就缓缓地点了头。
“我也是在看到那篇报导之后大吃一惊,因此才赶过来。”
理所当然似地加入这场合的初叶如此表示之后,理事长这次则回以大方的笑容,接着继续说明下去:
“嗯,总之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入侵和家。”
理事长轮流看了每个人的眼睛再次询问之后,大家都同样地点了头。这时我也同样地看了大家一下,尾田和桑田看来跟平常一样,但唯独与理事长相见次数最少的羽黑,却带着一副严肃的正经表情。
“那么,我就继续说吧。这入侵者不是单纯的小偷,这就是我的见解。”
“的确,不但入侵了本馆又顺利逃出,他不是普通的贼。”
看来比我们更了解和家警卫系统的初叶,非常同意理事长的话,点头如此说道。
但是,还是听不出话中的主旨。虽然老早就感觉到应该会带来麻烦,但我们可是被拿“升级”来胁迫的受害者,还是必须要谨慎行事才行。
没错,虽然目前只露出和蔼可亲的脸孔,但不能忘记写那封可说是恐吓信的人就是理事长的这个事实。
“没错,不是普通的小偷。那些小偷是猫喔。”
“什么?”
但是,当我们对一个人坐在理事长旁边的彩波所补充的这个资讯,感到不知如何反应时……
“你说猫?开玩笑也应该要选择时间跟场合吧。”
初叶稍微瞪了一下彩波后,如此说道。
“好了好了,初叶你冷静下来。虽然说明得不是很充分,但彩波并没有说谎喔。”
理事长抚摸着绷起脸的宝贝女儿,如此说道——虽然口气非常温和,但相对地,他的双眼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根据昨晚与入侵者对峙的人员报告,三名入侵者都戴着同样的‘黑猫假面’。”
“竟然是黑猫,这就奇怪了。”
不知尾田是不是在脑中想到了什么,倾着头如此说道。
“是吗?说不定很可爱啊。”
接着桑田就马上讲出这句话。这两个人因为没看到实际情况,因此各自在脑中想象的应该是不一样的东西吧。至于我,则想到了魔女宅急便里面登场的黑猫,所以应该是比较接近桑田所想的吧。
“哈哈,我也没有实际看到,所以关于这一点不予置评。但不愧是戴上相同的假面,听说他们的动作相当团结,不管欺敌作战或撤退时都很完美。”
理事长露齿一笑,但又立刻恢复成正经的表情。
“那么,你们从这些情报中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他带着试探般的眼神看向了我们。
既然被下了战书,即使对手是理事长我也愿意接受——况且,身为确定当选下一届学生会会长的我,却被认为连这种程度的推测都无法办到,那也是相当令人不快的事。
“很明显地,如此有组织性及计划性的犯人,竟然没有夺走任何东西。这就代表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否则就是昨晚的行动只是侦察而已。恐怕这次应该是属于后者。”
我说到这里就稍微停顿一下,环视大家的面孔。看来大家对于这个推测都没有异议。
“既然没有拿到任何东西,那就等于他们没有达到目的——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再次袭击的可能。”
我口若悬河地如此回答,和登生就收起和蔼可亲的表情,只僵硬地提起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回应了我:
“分析得很好。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意见吧?”
他以确认般的口气如此说完之后,尾田和桑田就大大地点头。羽黑虽慢了一拍,但还是小小地点了头。
“算你厉害。”
看来初叶稍微承认了我的能力,但理事长已经没有看她了。
“我们当然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你们认为为什么要叫你们过来呢?”
理事长注视着我们,又回到了温和的表情,继续问道。回答一个问题后又继续问下一道问题,感觉像是禅问答一样,但问到最后得到的肯定不是开悟——十之八九是麻烦事情。
“……突然转阴天了。”
“是啊。”
“咦?天气还是很好啊?”
桑田是暗指谈话内容的发展变得不妙,但是羽黑似乎没有了解到话中的含意。关于这一点就由我们来帮忙解释,总之对于接下来的对话,我们必须要谨慎些才行。话虽这么说,但依我的判断,故意装傻也并非上策,我就暂时先保持沉默吧。
“的确大家似乎都很优秀,但是关于宅邸的警卫方面,已经有保镖跟女仆在了啊。”
代替我们发言的是初叶,理事长这回就响应初叶的声音点了头。对我们而言,她是意想不到的伏兵。
“没错,初叶说得对,就算再次有入侵者,保镖跟女仆队会彻底保护我跟彩波。即使他们的目的是我家的艺术品,保镖跟女仆队也同样会保护。但是呢……”
“女仆们看不到卡侬大人!”
不愧是父女,时机抓得恰到好处。彩波继续理事长的话,以响亮的声音说出了这个名宁。
一听到这个终于出现的名字,我们就同时陷入了绝望——就好像现场的重力突然加大了一般。
虽然在答应和家的传唤时就已经知道无法脱离这个名字,但是实际听到之后,光是这样就让人感到无力,这种反应已经可以说是一种反射动作了吧。
在这个情况下,唯一感到慌张的是初叶。
“彩波!?你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地在外人面前,说出那名字呢!”
她带着激烈的语气,以几乎要抓住彩波的气势冲向她的面前。假设我们不认识卡侬的话,不难想象她这种激动的反应,反而更引人疑窦吧。
“好……好可怕喔!初叶你比美名人还要可怕!”
彩波以若无其事——或许并非如此——的样子,拿桑田来做比较。因为害怕初叶,她抓住了父亲的手臂。
“你给我记住喔!”
至于没有错过彩波台词的桑田就之后再安抚就好了,现在的问题是初叶。
“关于卡侬……大人的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所以没有问题。”
虽然说我是顾虑到场合才加上“大人”这个称谓,但说出去的那一刹那,有一股非常别扭的感觉跟轻度的晕眩感侵袭了我。
“你说你知道?”
听到我的话之后,初叶以不自然的动作转头看向了我。虽然她那试探般的眼神令人不舒服,但因为我也没有说谎,所以就正大光明地回看了她一眼。
之后初叶就再次转头,以目光向理事长表示疑问。
“秋庭说的没错……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和‘卡侬大人’有结上一些缘分。”
“……能断的话我也想断。”
为了不让初叶跟理事长听到,我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又不是和家的人,却……”
但是,初叶听到这句话后,却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那么,请问,入侵者和卡侬大人又有什么关联呢?”
我想羽黑应该没有恶意,虽然这么觉得,但是在她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我稍微埋怨了她一下。因为羽黑竟然在那家伙要出现的绝佳时机点上,刚好说出了那个名字。
果然不出所料,在下一个瞬间,我们的眼睛被一道闪光照射了恰好一秒钟——当视野恢复正常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银发金眼的美人,取替了彩波,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近来可好,卡侬大人。”
对于借用自己女儿身体现身的这个非人者,理事长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起立之后静静地行了一礼。
“嗯……登生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地拘泥形式啊。”
与他相对地,卡侬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稍感不耐烦似地回应着。
从外表来看,不管是谁都会觉得理事长的年纪比卡侬大;但从彼此的力量对比看来,还是卡侬居于上风。虽然知道和家敬奉着“卡侬大人”,但因为第一次像这样亲眼看到这个事实,所以老实说我有被吓到。
“……事情就是这样。多加良,你要好好保护我喔。”
卡侬高兴地如此说道,就好像这已是既定的事情一样。我完全不予理会,而向理事长发问: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入侵者的目标是卡侬……大人吗?”
从谈话的发展方向看来,也可以知道理事长是如此认为,但我还是无法理解地加以发问。
我们跟理事长都可以像这样看到卡侬,但她原本是无法被看到的——再加上知道她名字的人也相当地少。说实在的,会被盯上的可能性应该几乎等于零。
看来尾田、桑田和羽黑的想法也都跟我一样,他们带着异常疑惑的眼神,窥视着理事长的表情。
“既然连敌方的真面目和目的都不知道,那么也不能断言地说这情况绝对不可能。和家最重要的宝贝是‘卡侬大人’这一点也是事实。”
“比方说,在附身状态下被抓走,也是有可能的。”
卡侬带着与彩波相异的口气,接着理事长的话如此说道,好像真的感到害怕似地用和服的袖子遮住了嘴边。我想她应该只是在假装而已,但看到这动作的理事长却面带愁容。
“这样的话,就等于说彩波也会一起被抓走是吧。”
“这……这样不行啊!”
尾田提出一个假设,羽黑就握拳喊叫着。
“冷静下来,花南。那只是纯粹的假设而已。”
但是,对羽黑拍背安抚的桑田,她的表情看起来也绝非愉快。虽然桑田与彩波常常都是一见面就吵架,或许这就是俗话说的,感情越吵越融洽。
“但是,就算卡侬大人和彩波被夺走的可能性……只有一点点,这都是不可容许的事。”
理事长看着卡侬,那眼神仿佛看到了确实在场,但现在却无法看到的宝贝女儿,以和家主人的身份,更以彩波父亲的身份如此说道。
然而,当事者的卡侬却一副毫无感觉的样子,望着真挚地对我们说话的理事长,也没有企图要我们负责的迹象。
“照理来说应该是由我来保护她们,但我在祭典当天之前都没办法请假。我内人也为了公事出国中无法回来,要等到祭典过后才能真正对入侵者进行调查。总而言之,大家都忙着准备‘祭典’,也无法腾出人手。所以,到祭典结束的这段时间内,想请你们来保护‘卡侬大人’”
话题最后回到“祭典”上,果然,那邀请函是通往麻烦事之路的直航机票。
但是,我还有该问的事情。
“……那个,要保护彩波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但是,到底要怎样去保护卡侬呢?”
没错,不管如何说明,要把卡侬当作是保护对象的话,这也太难了。因为保护的对象太过暧昧;就从外表来说,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况且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保护的实体。
“难道说在这宅邸内,有什么会被夺走的东西吗?”
无意间想到这个可能性,而且好奇心又强的我,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尾田、桑田和羽黑看来也想到了这一点,睁大眼睛,轮流看着我和理事长。
卡侬看到了我们这样的动作就噗嗤一笑,但现在暂且不管她。
“……这个涉及到和氏一族的秘密,所以无法详细说明。但如果你问是否有的话,那答案就是有。”
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理事长承认了。
“当然无法回答这东西在哪里。所以……保护她的方法,就由你们自己想想看吧。”
但是,接下来理事长的话锋一转,好像要将事情放任给我们就此不理一样。我露出明显的困惑表情凝视着他。
“没问题的。你们好歹也是跟卡侬大人有缘的人。”
结果,他回我的是这样的台词和僵硬的笑容而已。我不得不判断,除此之外,已经无法再从理事长那里套出其他答案了。
不是说过了,那种缘分我宁愿断了——我把这句话勉强吞了下去,将视线和思考方向从理事长那边转移到别的地方上。
“……卡侬,这该不会全都是你的阴谋吧?”
我已经懒得在意理事长的目光了,于是以平常的态度轻轻瞪了卡侬一眼。对方也和平常一样,在红色的嘴唇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回看了我。
“这个嘛,你猜吧。但是,如果万一我从这里消失,那就只好‘Game over’了。”
卡侬就好像是拿出传家宝刀般提起这件事情,我为之咬牙切齿。
在摘下一百朵愿望之花的游戏开始时,卡侬对我下了一个诅咒——也就是,在游戏过关之前,秋庭多加良无法踏出叶野市一步,这样一个令人生气的诅咒。我虽然喜欢叶野市,但最终是要当世界之王。为了实现这梦想,必须要前进到东京才行;而且如果在游戏中途Game over,听说这个诅咒将永远无法解除。
“彩波的事就姑且不论,你连你自己都没办法保护吗?”
“你真是冷淡啊。我明明是这么地柔弱无助……”
卡侬如此说道,而身体就整个深深地坐在沙发上,脚还斜斜地伸出去。她做着动作的同时,戴在赤脚上的连环就发出像铃铛般的叮当声。
对于这个有点故意又妖艳的动作,一瞬间似乎令人觉得脸颊发热——但一定是错觉。
“那么,你们觉得如何呢?需要请你们在这里过夜,当然三餐都会提供。而且不瞒你说,我还会发打工费给你们。”
打工费——我偷偷坦白,最终让我决定接受委托的就是这一句话。
“我了解了,我接受。但是期限只到祭典结束。”
“到那时就可以了。”
每年的这个时期都非常忙碌。想想工作一定都会伴随着辛劳,这次只是把这辛劳改成卡侬而已;这样想的话,心情多少会好一些。
“那个,我接受这委托,大家要怎么办?”
这件事情与“祭典”当天必须出席是两回事,我为了尊重各自的意见而如此询问。
“也对,就当作是学园公认的打工就好……刚好有想买的DVD。”
“如果是从今天算起的话……是四天三夜。虽然连睡衣都还没买,不过没关系,我接受。”
“感觉好像是夏令营,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啊,不过,彩波跟卡侬大人的事情就交给我羽黑花南吧。”
虽然每个人的想法都各不相同,不过以结论来说,所有人都答应了理事长的提议,因此理事长很满意地点了头。
“我还真受欢迎啊。”
我暗中下定决心,绝对不可以对那边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轻忽大意。没错,按照惯例,这件事情是卡侬的“奸计”的可能性也很大。
“请……问,伯父,卡侬大人真的在那里吗?”
看出我们的对谈告一段落,初叶畏畏缩缩地插嘴说话。她在胸前紧握双手,与刚才不同,看起来非常客气。
“是的,她在。但是对初叶来说,看起来就好像是个还没合成的CG影片吧?”
也就是说,初叶看不到卡侬——理事长以非常巧妙的比喻告知初叶后,她就轻轻地咬住嘴唇,很遗憾似地点头表示了解。
“原来和家的血缘也不一定看得到卡侬啊。”
“看来是这样。”
为了不要刺激到初叶,我小声地说道。羽黑露出隔岸观火般的冷静表情点头响应。虽然和羽黑的交情并没有那么久,但还是让我觉得这表情不像她。
“羽黑?”
因为那表情令人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我不经意地叫出她的名字。
“什么事?”
但她的表情,以及轻微倾头响应的那动作,还是和平常的羽黑一样。
“……没……没事。”
羽黑虽然是一副感到疑惑的表情,但也没有继续追问,所以我也决定就把刚才的不对劲感觉当作是错觉。
“那个,卡侬大人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对于初叶的下一个问题,理事长就犹豫了一下……
“嗯,应该吧。”
他回了一个稍微随便的答案。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卡侬根本不在乎初叶。她现在背对着初叶,在桑田的耳边偷偷说话,并且看着对方的反应嗤嗤而笑。
“那么,这样的话可以对话吗?”
理事长轮流看了充满期待的初叶和对她完全没兴趣的卡侬之后,摇头回答:
“这是不可能的。初叶,你也了解和家的约定吧。”
虽然口气温和,但理事长还是以严肃的口吻明确地告知初叶。
“可是,伯父,秋庭同学他们……”
“初叶,他们是被卡侬大人选上的人。”
“……了解了。请原谅我的无理要求。”
理事长把手放在初叶的肩膀上,像是要让她理解般,带着比刚才还要更强硬的口气如此说道,因此初叶也只好退下。
但是,紧紧地咬住嘴唇,甚至渗出血来的初叶……
“为什么……”
还是无法忍住这个疑问的声音。
不知她是不是认为卡侬就在此处;将目光朝向半空中的那张侧脸,呈现出对“卡侬大人”的敬畏和憧憬模样,这让我不禁想起与卡侬刚认识不久的羽黑。
彩波因为卡侬消失后的疲劳而处于虚脱状态,我们目送了她被理事长和女仆带出房间之后,也决定离开房间。
虽说答应了理事长从今天开始入住和家,但我们都没有准备好要在外面过夜,所以必须先离开和家,各自做好准备后再过来。
我们把这件事告知留在房间内的女仆,也顺便告知了初叶后,对方就答应我们会帮忙将此情况转达给理事长和彩波。
但是,虽然就这样离开了房间,但是从这里到玄关,再走到大门,还得花上很长的时间。
“……保护‘卡侬大人’啊。”
跟来程不同,我认为没有必要默默地走下去,就慢慢地开口说话。
“明明要我们保护,却不告诉我们受保护者的所在地,还真是伤脑筋啊……果然是彩波的父亲会做的事。”
如此说完后,桑田就以不愉快的口吻回应我——还是老样子,那不愉快的口吻并没有表现在表情上.至于她的结论部分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所说的话倒是很有道理,十人中九人会赞同吧。
“总而言之,我们平时接触的卡侬大人并不是实体,所以也没什么好保护的。”
“没有附身在彩波身上的时候,是这样没错。”
尾田面带苦笑地说完之后,羽黑就一脸正经地随声附和。
“但是,理事长已经承认了宅邸内有会被夺走的东西。想必除了彩波以外,还有‘某个东西’和卡侬有关。”
我暂时闭口不说话,思考着这“某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持续行走在,即使我们四人排成一列也还是很宽敞的和家走廊上。
“是和家的宝物吧。”
“而且是信仰的对象。”
“还是会被小偷盯上的东西。”
“神像……吧。”
我们几乎同时找到这个可能性——应该说是结论。
卡侬毕竟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存在。不仅如此,即使是和氏一族,也有像彩波和理事长那样看得到卡侬的人,和像初叶一样看不到她的人。所以,为了那些看不到的人而制作神像是很合理的。再说,既然是和家所制作的东西,想必是非常豪华吧。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那东西就是卡侬的本尊。但是既然要保护的对象是‘卡侬大人’,那么除了神像以外也想不出别的东西了。”
我一边如此说道,一边在心里想象着,将一般供奉在神社或佛堂内的国宝级神像换成卡侬,结果实在是不相称到了极点,几乎让我感到头晕。不过,这只是题外话。
“嗯,小偷的目标一定是这个。既然是和家的宝物,那应该也有相当的价值。不过……至少也要告诉我们,到底是怎样的神像啊?”
“对啊,起码要让我们知道到底是什么神像。”
刚好遇到入口大厅的一群立像,尾田和桑田看着这些肌肉模样有些异常的身体,认真地如此说道。看到这样有点奇妙的构图,我强忍住笑声。
“……这点没有其他人知道吗?虽然理事长跟彩波没有透露,但或许女仆们会告诉我们一些情报吧?”
以自己的步调持续思考的羽黑,抬起头来如此说道。
“也……对。也可以往这个方向来查呢。”
桑田表示赞同,拍了一下自己的手。
“对啊,值得一问。”
尾田以赞佩的眼神看着羽黑点了点头。接着,羽黑就害羞得低下头来。
的确,看来我们都只想着从正面进攻的方式。一直让我以为很老实的羽黑,能提出从侧面攻击的方式虽然让我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是坏事。
“不管是谁,迷路的时候都会问附近的人。好的,那大家先暂时回家,等一下回来后就先着手向女仆打听,可以吗?”
“了解。”
进行确认之后,就听到异口同声的回复,我就把它当作是暂时解散的口令。
但实际上,离大门还是有一大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