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族而言,暗魔法是一种不祥的象征。
因为那极为不安定,特别是当孩子处于精神未成熟的时期,甚至有魔法失控的危险性。
因此,天生拥有暗魔法的孩子大多会被父母抛弃。
而我也遭亲生父母抛弃了。
我被丢在森林中,在差点被魔物吃掉之际,受到旅行的同族所拯救,和他一起四处旅行。
虽然生活绝不富裕,但对我来说还是很幸福。
彷佛父亲的那个人,以及处境与我雷同的其他孩子们。
当我终于开始认为他们就是真正的家人时,这种幸福的日常生活却被我所拥有的暗魔法所摧毁。
暗魔法失控。
因为身为术者的我还不成熟,导致魔法擅自发动,攻击了附近的人。
我伤害了重要的家人,甚至差点夺走他们的性命。
我憎恨自己的能力。
我不想要这种力量。
不过,我无论如何都得面对这份力量。
为了不再伤害任何人、为了能回到家人身边,我拜访以暗魔法术者着称的寇牙先生。
不过,我却被带到林格尔王国这人类居住的地方。
老实说,我觉得莫名其妙。
建筑物好多,人也好多,我快吐了。
我明明打算请他教我暗魔法,却不知为何来到这种地方。
在我脸色苍白地询问寇牙先生后,他却咧嘴一笑,俯瞰着我说:
「林格尔王国里有比我更瞭解暗魔法的人,所以就请他教你吧。」
「比寇牙先生更瞭解暗魔法?」
「没错。」
「可、可是,这里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啊。」
连魔族之中,都很少有人能够接受暗魔法,怎么会有人类理解暗魔法呢?
我完全无法理解寇牙先生所说的话。
「那个人类比任何人都更理解我们。好了,你就放心跟着我去吧。」
我不太瞭解人类。
我们和以战士身分前去作战的魔王军不同,一直在魔王领四处旅居,所以我一直认为战争就像发生在其他世界的事情。
「那个人类是怎样的人呢?」
「他很有趣喔,因为能和我一对一互殴呢。」
「……」
不好意思,但那真的能算是人类吗?
寇牙先生喜上眉梢地这么说,但我心中只有恐惧。
***
我踏入林格尔王国时,吓得魂飞魄散。
身穿盔甲的人杀气腾腾,说实话,我完全无法理解寇牙先生当时以大使的身分说了些什么。
当会谈结束后,于勇者……铃音小姐的监督之下,我们离开王城,前往名为『救命团』的地方。
而我在这里遇到的人,根本就不像寇牙先生所说的那么可怕。
「真是的,寇牙那家伙一把你托给我们,就马上拍拍屁股走人了……突然被丢在这种地方,你会不会有些不安?」
「不会……已经不要紧了。」
在被托付给救命团这组织后,他们带我去今后将住的寝室。
走在我身旁的是救命团副团长•兔里先生。
我悄悄地仰望他,而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转向我笑着说:
「怎么了?」
「没、没事……」
我曾四处旅行过,所以觉得自己算是有看人的眼光。
在魔王领这块土地上,人民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而我在见识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之后,立刻明白兔里先生的为人。
他很像捡到我的人。
拥有温暖的柔情。
因此,虽然是初次见面,我却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人。
「好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
「好、好的。」
被带到的房门口后,我忐忑不安地推开门,发现里面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寝室,里头放着两张床。
房间内放着花瓶与书本之类的个人物品,似乎还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坦白说,我原以为身为魔族的我会被丢进马厩之类的地方,没想到能住进这么好的房间。
「不不,给我等一下,这是我们的房间吧。」
结果,一名黑发及肩的女子从后方对兔里先生这么说。
「抱歉,涅雅,但我也不能让她和纳克一起住啊。」
「我知道,但没有其他空房了吗?」
「是还有当作仓库的房间啦,但也不能让她住在那里。而且你们是同性,应该比较能和这孩子打成一片吧。」
他们似乎有所争执。
这房间似乎已经有人居住了。如果对方不愿意,我也会有些过意不去……
「那、那个,我住在仓库也无所谓……」
「不,你住这里就好。」
同为魔族的人打断试图向两人搭话的我。
她好像叫做菲鲁姆,与我同为银发。
「她的暗魔法不太稳定,没人看着的话就会失控。不过,如果是我和你应该就能应对……你是这么考虑,才选了这房间的吧?」
菲鲁姆小姐望向兔里先生。
「我原本打算一步步说明的,但多亏了菲鲁姆,让我省了不少功夫。」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呢。不过床要怎么办呢?」
「我去搬来,你们就先向她说明一下救命团吧。」
菲鲁姆小姐与涅雅小姐点点头后,兔里先生便离开现场,不知走去何方了。
正当我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能不发一语时,涅雅小姐忽然对我说:
「来,别客气,进去吧。」
她轻轻推着我的背,让我进入房中。
随后她便低喃着「也必须腾出她的空间呢──」,并开始打扫。
立于后方的菲鲁姆小姐则走到我身边。
从她刚刚的语气听来,莫非……
「请、请问……」
「什么事?」
「你也和我一样会用暗魔法吗?」
菲鲁姆小姐听见我的问题,点了点头。
「对,我也是暗魔法使,所以知道你有多辛苦。」
「……这样啊。」
「像你这年纪的暗魔法使会因为精神尚未成熟,导致魔法常常不听使唤。其中大部分的人都会失控,并伤害身旁的人。」
我就是为了不变成那样,才想学习暗魔法的使用方法。
因为比起自己受伤,我更不想伤害帮助过我的家人。
「不过,不要紧的。」
「唉?」
我闻言,抬起头来。
「这里不是那么糟的地方,不会因为我们是魔族或是暗魔法使,就避开我们。」
「这是有可能的吗?」
「嗯,因为这里有比魔族和暗魔法使都还要可怕的怪物。」
「有这种怪物存在才比较可怕吧……」
菲鲁姆小姐听到我的话后,莞尔一笑。
……真是奇妙。
除了家人之外,我从没遇过能笑得这么沉稳的魔族。
肯定是因为她住在救命团这样的环境中吧,还是说还有其他的理由呢?
「寇牙先生提过兔里先生的事……这也和那有关系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没有他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作战,或者早就在某处曝尸荒野了吧。」
「唉……?」
「因为我过去也曾在魔王军中作战……你知道黑骑士吗?」
「知道,我们同为暗魔法使,所以曾经耳闻……唉,该不会……」
「我就是黑骑士喔。」
黑骑士。
施展暗魔法并身穿漆黑盔甲的骑士,他们的传闻在魔王领也广为流传。
黑骑士十分强大,几乎可以说是魔王军王牌,但我听说他们在第二次进军林格尔王国时下落不明。
「黑骑士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因为我被兔里抓住了。」
「唉,被兔里先生?」
「他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可是能和寇牙互殴的离谱人类喔。最近他才痛扁过魔王呢。」
「啥……?」
和身为第二军团长的寇牙先生互殴?
这么说来,魔王领内的确流传着有关某位可怕的人类治愈魔法使的传闻,原来那是真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代表我来到了相当不得了的地方吧……?
「总之,你最好要有所觉悟。」
「觉、觉悟!?死的觉悟吗!?」
「那倒是绝对不可能,你就放心吧……毕竟你还是小孩,所以他应该也会手下留情吧。」
我到底会被怎么样……!?
菲鲁姆小姐露出空洞虚无的眼神,令我怕得不敢问。
「啊,对了。」
就在我惴惴不安时,她彷佛想起了什么,从桌上拿了某个东西过来。
她朝我递出一本全新的记事本。
「因为兔里也给了我一样的东西,所以这就给你吧。」
「这是?」
「是日记喔,据兔里所说,这是为了保护心灵所写的。」
保护、心灵……?
日记不是为了记录日常生活吗……?
我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先收下了记事本。
「……对暗魔法使来说,很容易太依赖他,你可别变得像寇牙那样喔。」
「好、好的,我知道了。」
「千万拜托了啊。」
菲鲁姆小姐流露出某种痛切的神情。
正当我因为这股莫名的魄力而战栗时,后方传来「咔当」一声。
我回过头,便见到兔里腋下夹着床铺。
床明明颇有重量,但他却一派轻松地拿着,令我吃了一惊。
「你们已经打成一片了呢。」
「哼……」
听到兔里先生的话,菲鲁姆小姐撇过了头。
他见状,露出苦笑,视线转向我手中的记事本。
「那是?」
「啊,这是菲鲁姆小姐送我的。」
当我这么回答后,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菲鲁姆,你送了绮拉日记本啊。」
「……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没有啊。」
「你那笑容真让人火大!」
兔里先生露出笑容,菲鲁姆小姐则是用力地捶打他的肩膀。
虽然发出相当响亮的声音,但兔里先生似乎一点也不痛。
啊,反而是菲鲁姆小姐捂住了揍人的手。
「绮拉,太好了呢。」
「是、是的!」
「这样就能写下训练的事了呢。」
「……什么?」
为什么?我刚刚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我因为这股莫名其妙的寒意而有些难受,兔里先生则不解地望着我,并将床铺靠在附近的墙上后,对正在打扫的涅雅小姐说:
「好了,涅雅,我也来帮忙。」
「我正好想借助食人魔的力量呢!总之,你先搬走那衣柜吧!」
「别自然而然地叫人食人魔。」
兔里先生不情不愿地独自拿起衣橱,并将它直接搬到了别处。
他那股从外表上无法想像的怪力,让我理解到菲鲁姆小姐所说的并非谎言。
我从未想像过居然会有一个地方无人畏惧暗魔法使。
「……加油吧。」
我望向手上的记事本。
我绝对要学会控制暗魔法。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努力。
我坚定地对自己这么说道,巩固决心,跨出迈向崭新生活的第一步。
***
第一天
这是我来到救命团的第一天。
今天吃晚饭时,我与救命团的人们见到面了。
老实说,当一群满脸横肉的壮汉走来时,我吓得心脏差点停止。
有这些人在的话,的确就不会觉得魔族可怕了,但看着兔里先生和他们正常聊天或吵架,让我再度感受到他的异常。
另外还有纳克这个和我同年的人类男生,但他听说我获得这本日记后,不知为何对我投以同情的眼神。
最后,我也见到了统领救命团的团长•罗丝小姐,但她比这群长相狰狞的人更加恐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光是站在面前,我就产生了强烈的恐惧,让我对她害怕至极。
据罗丝小姐所说,我除了魔法以外,还缺乏许多东西,所以必须先解决这些问题。
因此,她要我自明天起,进行普通的训练,从锻炼身体开始。
兔里先生似乎将监督我的训练。
因为我很喜欢活动身体,所以有点期待。
第二天
他是怎样
第三天
这训练超乎我的想像。
我虽然喜欢活动身体,但也是有极限的。
我被迫一直跑步。
当我倒下后,他会用治愈魔法这种只有人类能用的魔法,治愈我的疲倦,让我甚至无暇晕倒,只能被迫无止尽地跑下去。
我终于能够理解菲鲁姆小姐所说的『有所觉悟』是什么意思了。
就算我累到快昏倒,下一秒钟又会被治愈魔法治疗到像没事发生过一般,然后继续被迫一直跑。
兔里先生的治愈魔法的使用法大错特错。
当我以为自己撑不下去、即将倒向地面时,理应站在远方的兔里先生不知何时扶住了我,让我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据菲鲁姆小姐她们所说,他那样似乎『还算温柔』。
我不想去想像更进一步的训练了。
第四天
跑步。
第五天
跑了很多步。
第六天
跑了非常多步。
第七天
我这几天只有在跑步的记忆。
身体确实受到锻炼,但精神却已经撑不下去了。
这种看不见尽头的跑步训练,让我觉得自己的精神逐渐死去。
尽管如此,菲鲁姆小姐他们仍说『这真的还算温柔的了』,令我毛骨悚然。
跟我目前所接受的兔里先生的训练相比,罗丝小姐的正式训练据说更加难熬,甚至是根本无法比较的程度。
而听说只有兔里先生能够达成她的训练。我觉得他真厉害。
虽然不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但菲鲁姆小姐说她曾见过的训练内容,是罗丝小姐不停揍飞兔里先生,好让他培养起回避能力。
那瞬间,我只觉得语言还真是难懂。
第八天
我有点习惯训练了。
虽然跑步还是很累,但比以前轻松了。
就算累了,兔里先生也会马上来治疗我。更重要的是,不论何时,只要我快要倒下,就算他站得再远,也会过来扶住我。
他在看着我。
这种想法就这么涌现于我心中某处。
第九天
话说回来,我的暗魔法训练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这几天过于激烈,导致这个目标彻底被我抛诸脑后了。
第十天
搞砸了。
今天起要开始训练暗魔法,但我在第一次训练中,却因为过于紧张,害魔法失控了。
暗魔法自我的影子里擅自弥漫出来。
它们精准地攻击了在附近的兔里先生和菲鲁姆小姐。
当我拼命地试图阻止而闭上眼睛时,传来一道反弹似的声响,从我脚边伸出的黑影便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当我睁开眼睛后,并未见到菲鲁姆小姐,只看到包覆着漆黑魔力的兔里先生。
因为我后来晕过去了,所以并不记得之后的事,但没想到他能那么轻易地摆平我失控的魔法。
明天还要再度训练暗魔法,所以我必须加油。
为了明天,今晚就早点睡吧。
***
继昨天之后,今天也是进行暗魔法的训练。
虽然我在第一次训练时失败并晕了过去,但今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它成功。
纵然心里这么想,我还是一脸阴沉地踏上通往救命团训练场的道路。
「……我能办到吗?」
我的暗魔法不听使唤。
一旦发动的话,就会擅自活动,我勉强想控制,它又会变得更加失控。
也因此,我曾多次伤害身边的人。
虽然我是为了驾驭这种魔法而来,但我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它。
「我明明一点都不想要这种魔法……」
我不需要这种只会伤害人的魔法。
没有这种魔法的话,我现在应该还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吧。
「……不,应该不可能吧。」
他们抛弃了我。
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也因为这样,我被人领养,又来到了救命团。
这里与我们过去生活的魔王领截然不同。
我在魔王领未曾见过的翠绿大自然当然让我震惊,但更令我惊讶的是住在这里的人们。
我被长得简直就像魔物的五名凶狠男子吓了一大跳,更没想原以为是正常人类的涅雅小姐居然是魔物。
「团长罗丝小姐……」
那个人好恐怖。
她拥有一双蕴含强烈意志力的眼眸,初次见面时就让我产生某种下意识的恐惧。
她简直可以说是最适合率领救命团这疯狂失控组织的人物。
「然后,副团长兔里先生……」
他被罗丝小姐派来关照我的训练,并非常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
他确实如寇牙先生所说,非常熟悉暗魔法使,也不带有偏见。
我来到这里后,曾听菲鲁姆小姐与涅雅小姐提起,兔里先生就是在魔王领广为流传的治愈魔法使,也是在战争中大显神通的狠角色。
看在魔族眼里,应该会认为他是可怕的敌人吧,但因为我远离战场,所以并不觉得他可怕。
而且,我在这几天中也瞭解了他的为人,所以现在比起恐惧,我反而更加信赖他。
「……兔里先生。」
「嗯?怎么了?」
在我自言自语时,忽然被人从后方叫住,让我吓到差点跳了起来。
我转过头,见到兔里先生纳闷地望着我。
他、他什么时候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抱歉,我吓到你了?」
「没、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毕竟等等就要进行暗魔法的训练了呢,你会紧张也是正常的。菲鲁姆好像已经先过去了,我们也走吧。」
「是!」
我精神抖擞地回应,跟着兔里先生前进。
刚刚还充满不安的我,此时却不可思议地涌起了一股干劲。
当我们抵达训练场后,见到了菲鲁姆小姐。
她双手环胸,在看到兔里先生后,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好慢。」
「不,这还算快的了。」
兔里先生有些困扰地笑着回应菲鲁姆小姐。
我们为了马上练习暗魔法,移动至训练场中央。
「好了,昨天好像有些太着急了。」
「对不起……」
「是我不好,突然要你从实践开始,你不必道歉。」
不过,我还是会放在心上。
因为让他们身处危险的人不是他人,正是我自己。
「今天就先请菲鲁姆教你使用暗魔法前的心理准备吧。」
「……好吧,毕竟在暗魔法方面,我比较清楚嘛。」
听见兔里先生的话后,菲鲁姆小姐撇过头去,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后便与我四目相交。
她与我一样是暗魔法使。
她或许能教导我之前所不知道的知识。
我怀抱着一股期待,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首先,暗魔法是一种容易受情绪影响的棘手魔法。」
「……是。」
「情绪这种东西的起伏很大,所以当兴奋或消沉时,魔法的强度就会有所改变,而随着我们长大成人,这种情绪起伏便会慢慢缩小……不过在你这种年纪,精神还不稳定,因此很容易失控。」
「也对,绮拉的年纪正是最多愁善感的时候了。」
兔里先生闻言,也点了点头。
我的暗魔法是从一年前开始失控。
但由于我并不觉得自己的魔法有所成长,所以好几次都被突然失控的魔法吓到。
「所以说,魔族对你这种年纪的暗魔法使通常没有好印象。因为简直就像魔力不知何时会失控的炸弹。」
「……」
这的确像是炸弹。
我也曾听说有暗魔法使因为累积过多负面情绪而爆发。
「不过,只要有我和这家伙在的话,就不会变成那样。」
「唉?」
「不对,正确来讲,应该是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要紧。」
菲鲁姆小姐指向兔里先生,话语中能感受到对他的信任。
我想起昨天的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的暗魔法失控了,兔里先生却安然无事。
……就相信他吧。
「麻烦你们了。」
「好,总之再让我看一次那魔法吧。」
「唉,可是……」
「不用像昨天一样一口气使出来,你也能控制分寸的吧?」
「是……」
我照菲鲁姆小姐所说,稍微发动暗魔法。
当我压抑着即将泉涌而出的魔力时,我的影子中出现了尖锐的魔力。
魔力宛如章鱼脚,缓缓爬升到我头部的高度后,忽然将尖端对准了兔里先生。
「啊,不、不行!」
「唔?」
魔力脱离我的掌控,擅自行动。
它企图刺伤兔里先生,笔直地朝他袭去。
会伤到兔里先生!
就在我即将尖叫之际,兔里先生不知何时戴上一具银色臂铠,轻而易举地将企图刺伤他的魔法弹了开来。
「唉?」
「这果然会违背绮拉的心意,自己乱动呢……菲鲁姆,你怎么看?」
兔里先生就这么一边与菲鲁姆小姐交谈,一边用食指弹开意图攻击他的魔力。
他应付我的魔法简直像面对小孩一样,令我哑然失声,菲鲁姆小姐见状,对我说:
「你不必担心这家伙。我想,你的魔法就算刺中他,他大概也是不痛不痒吧。」
「我也有痛觉的好吗?我只是会忍耐而已。」
「那你就忍着吧。」
「你开始变得很不客气了呢,我真的很开心喔。」
结果,我影子中伸出的魔力不知不觉安分了下来。
「咦?为什么……?」
「因为你认知到『这点程度的暗魔法对兔里没有效』了吧。」
我对能自由行动的魔力感到讶异。
此时,我脑中浮现一个疑问。
这么瞭解暗魔法的菲鲁姆小姐又拥有怎么样的暗魔法呢?
这么说来,虽然我已经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天以上,但还没问过她。
不对,仔细回想,我发现她好像都会刻意转移话题。
「菲鲁姆小姐的暗魔法是什么样的呢?」
「……」
「啊,对不起,不可以问吗?」
「唔唔……」
我觉得不妥并道歉后,她拉长了一张脸。
兔里似乎看不下去,对她说:
「讲了也没关系吧。」
「吵死了……!唉,我知道了。」
菲鲁姆小姐缓缓地深呼吸后,与我四目相交。
「我的暗魔法是『同化』,能和我自己认同的人同化。」
「同化?」
「唉,你看着就是了……」
菲鲁姆小姐的脚边扩散出漆黑的魔力。
她将身体沉入魔力之中后,这股漆黑魔力便从兔里先生的脚边攀爬而上。
最后就像包覆着他的身体一般,与他合而为一。
『这就是我的暗魔法。』
「哇哇!是菲鲁姆小姐的声音!」
『因为我现在正与这力大无脑的家伙同化。』
兔里先生的训练服上,某些部分缠绕了暗魔法的漆黑魔力。
他一举起右手,手臂部分便伸出如剑一般的利刃。
「我能像这样使用菲鲁姆的暗魔法。」
「好、好厉害……所、所以才说是同化啊!菲鲁姆小姐和兔里先生团结一心,一起战斗……!」
『……被你这么一形容就变得好奇怪所以快给我住口。』
我还以为暗魔法使都只会获得攻击能力,原来也有人不是呢。
不过,暗魔法会因为情感而转变能力,也就是说,现在的菲鲁姆小姐……
「菲鲁姆小姐也能和兔里先生以外的人同化吗?」
『等熟到某种程度后,我或许也能和这家伙以外的人同化吧……但基本上,没有人的同化程度能超过他。』
「唉,那菲鲁姆小姐你该不会对兔里先生──呣啾!?」
自兔里先生衣服上伸出来的漆黑魔力捂住了我的嘴。
『这之后就不用再说了!』
原、原来如此,这是要守口如瓶的事对吧……!
『……我先解除同化啰。』
「好。」
菲鲁姆小姐让漆黑魔力松开我的嘴,接着便解除了与兔里先生的同化。
她再度现身于我面前,眼神认真地望着我。
「你不能控制暗魔法的原因很简单。」
「!你、你弄清楚了吗!?」
「对。不过,正因为简单,所以也难以改善。」
「那、那也没关系!请告诉我!!」
我着急的提问。闻言,菲鲁姆小姐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
「因为你在抗拒暗魔法。」
「唉?」
「对你来说,暗魔法很碍事。而正是因为你将疏离、嫌弃等情绪直接反应在暗魔法上,所以才会无法控制它。」
由于我抗拒暗魔法,导致反应出我情绪的暗魔法也抗拒被我控制?
既然如此,我要是想掌控暗魔法的话,就必须……
「我必须喜欢上这种魔法吗……?」
「不,那倒也不一定。倒不如说,那应该只会造成反效果。源于自恋的暗魔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只需要把它当成自己的一部分就好。」
「……」
我过去都将之视为麻烦的魔法并感到嫌弃,现在却突然要我承认这是自己的一部分,我根本做不到。
我已经因为这魔法伤害了许多人。
「不过应该没办法马上办到吧。这种厌恶感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
「所以你就在这里慢慢地接受它吧。」
「唉?」
「幸好这里待起来还算舒服。只要你花时间接受自己的魔法,我想它也会自然而然地化为你自身的一部分喔。」
我的一部分……
我听着菲鲁姆小姐的话语,点了点头。
这时,原本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的兔里先生忽然对她露出笑容,说道:
「没想到你是这么看待救命团的……」
「什、吵死了!你就另当别论了,你这怪物!!」
「嗯嗯,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坦率呢。」
「你今天超烦的啊!别摸我的头!」
菲鲁姆小姐面红耳赤,兔里先生则爽朗地笑着。
暗魔法使也能正常生活的地方。
若是在这里,我或许就能够面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厌恶的魔法。
「我可以……待在这里。」
我的容身之处。
我再度将其化为言语后,心底深处便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