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救命团内的团员们沟通后,过了一星期。
下定种种决心的我仰赖罗丝的帮助,由她替我告知王城内的洛伊德陛下。
毕竟,我今后将做的事,若无获得各式各样的允许,可能会酿成严重的问题。
虽然获得了洛伊德陛下的首肯,但那似乎会花上一段时间,于是我便过着一如往常的救命团生活。
菲鲁姆在那次倾诉之后,似乎一见到我就会想起当时的事,显得有些难为情,但好像很快就习惯了,三天之后又恢复了原样。
而救命团的日常生活,产生了某种变化。
「唔唔唔唔……!」
「绮拉,专注!」
绮拉站在训练场正中央,正为了面对自己的魔法,发出阵阵低嚎。
过去从未随她想法作用的暗魔法,正逐渐化为她的一部分。
「别勉强操纵,重要的是要接受那是自己的一部分。」
「是、是的……」
绮拉对站在我身旁下达指示的菲鲁姆点了点头。
从她脚边影子中浮现的漆黑魔力戛然而止,如同在等待绮拉命令一般待命。
就连我这暗魔法门外汉,也看得出来再加把劲就能成功。
「你是我,我是你,所以你和我的心情也一模一样……」
绮拉的嘴里念念有词地面对暗魔法,看起来就像在与某种诡异的存在交易。
见状,我不禁望向双手环胸、静观其变的菲鲁姆。
「菲鲁姆,这不太妙吧?」
「对,不太妙呢。」
「不必阻止她吗?」
「再等一下,万不得已时,你再去阻止她就好了。」
结果还是我喔。
虽然是没问题啦,但我有些担心那种情况对绮拉会不会造成什么负担。
「我决定要面对自己的心情了。虽然过去的我一直都很讨厌你……并希望你能消失不见,但我错了。」
绮拉继续呢喃。
不知不觉中,她原本的低声细语开始清晰到我与菲鲁姆都能听见。
「我在这里遇到了很多人。和我一样是暗魔法使的菲鲁姆小姐,呈现人类模样的魔物涅雅小姐……」
绮拉不疾不徐地道出团员们的名字。
看来对她而言,在此地的生活是一种美好的回忆,令我感到放心。
「兔里先生则充满了未知数……每天都惊喜连连。」
「未知数……?」
「噗呼!」
一旁的菲鲁姆喷笑出声,于是我便在心中发誓等等要报复她。
我真的有一直做出奇怪的举止吗……?
那种讲法像是在说我是什么未知生物一样唉。
「我认为自己过去都想得太复杂,但今后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轻轻地深呼吸。
「你也是我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她语尾一落,原本于她脚边幢幢摇曳的漆黑魔力便动了起来。
魔力就像要从她后方笼罩住她身体一般张开并大幅摇晃,随后渐渐转变形状。
而即使受到魔力包覆,她也依然冷静地紧闭双眼。
变化结束后,漆黑魔力定了型。
「这就是我的魔法……?」
绮拉的暗魔法并不像菲鲁姆或寇牙那般笼罩全身,而是呈现斗篷一样的形状。
连帽牢牢遮住头部,斗篷长度足以掩盖全身上下。
绮拉转了一圈,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影,随后便对我露出喜孜孜的笑容。
「我、我办到了!」
她在原地蹦蹦跳跳,展现出与年纪相符的喜悦之情,那模样不禁让人心头一暖。
她终于成功面对自己过去的心结•暗魔法了。
考虑到她的年纪,就知道这真的很了不起。
纳克那时其实我就想过了,如果是我在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时期,一定办不到相同的事吧。
「……嗯?」
绮拉蹦蹦跳跳的身体是不是飘了起来?
她开始展现出了异常的跳跃能力,我一时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但在看到她垂直跳跃了三公尺以上时,我猛然回过神来。
「菲鲁姆,危机事件!」
「快、快接住她!」
菲鲁姆似乎也注意到异状,要我接住绮拉。
我急忙跑去绮拉的落地点试图接住她,但她的身体悬浮于空中,接着更直接停在该处。
「……唉?什、我、我为什么飞起来了!?」
「你也太晚才注意到了!」
「怎、怎么办!?」
她似乎因为过于开心,没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
而因为绮拉本人开始惊慌失措,那斗篷状暗魔法的形状便开始崩塌,让她头下脚上地直接坠落下来。
「呀啊──!」
「不要紧!」
我立刻接住掉下来的绮拉。
太好了,她没受伤。
果然暗魔法这种东西都会像菲鲁姆的『同化』或寇牙的『猛兽』一般,拥有某种天赋能力吧。
绮拉虽然已达成将暗魔法化为己用的课题,但接下来还必须练习如何驾驭这觉醒的能力。
「兔、兔里先生……!」
「喔,抱歉。」
我打算将抱着的她放回地上。
「我、我我我、我要再试一次!」
「不,别勉强比较──」
「呣!」
她可爱地吆喝一声,在我抱着她的状态下发动了魔法。
她的影子映于我的手臂上,从中溢出暗魔法的魔力,并逐渐变化为包覆身体的斗篷形状。
……但那却不知为何包住了我,而不是绮拉。
「……不对,为什么?」
见到魔法搞错了装备者,让我极为困惑。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的暗魔法自作主张!我等一下会骂骂它的!」
「怎么说得像宠物捣蛋一样……」
「总之,我先解除掉魔法!」
于是暗魔法斗篷便如绮拉所说一般消失了。
我先将抱着的绮拉放回地上后,菲鲁姆却瞪着我并跑了过来──
「哼!」
然后便不知为何用力地踹了我小腿胫骨一脚,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看着绮拉。
「菲、菲鲁姆小姐……」
「我没生气。你还没习惯,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再慢慢驾驭它吧。」
「……是!」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你可以先回宿舍了喔。」
你对绮拉的态度为什么和对我时截然不同?
应该说,你为什么要踢我啊?
菲鲁姆目送绮拉走出训练场后,放松了肩上力道并转向了我。
「绮拉的暗魔法是飞行能力之类的吧。」
「嗯,应该是吧。」
「暗魔法的能力会受到情绪所影响,就像我的『反转』变成了『同化』一样。」
既然能飞天,就表示暗魔法感受到绮拉的情绪……应该说感受到她的心愿了吧。
「也就是说那个能力,是诞生自她想去见分隔两地的家人的心愿吗?」
「应该是吧。说不定她还有其他能力,通过不间断的练习,或许就能顺利操控了。」
不过,飞翔的能力啊。
能自由自在地飞翔应该是一种很欢乐的能力吧。
但因为我无论怎么锻炼也无法飞天,所以有点羡慕绮拉的能力。
「那为什么绮拉的魔法会黏在我身上?」
「……」
我不经意地抛出这个疑问,但菲鲁姆却别过了头。
「唉,你知道原因吧……」
「话、话说回来,你不是有事要去王城吗?」
「唉?是没错啦……」
正因为王城找我过去,我才会在那之前先看看绮拉的训练成果。
「那你就快去吧,有很重要的事吧?」
「总觉得被你糊弄过去了……好吧,你说得没错。」
那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我就直接去王城一趟吧。
不过,绮拉的暗魔法为什么会黏到我身上呢?
是基于想保护旁人的情感吗?
这的确很像是善良的她会有的能力呢,嗯。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好。」
我与菲鲁姆告别,前往王城。
好,我也必须绷紧神经了。
「关键时刻到了。」
我这么低喃,拉整团服的衣领,笔直地走向通往王城的道路上。
***
我抵达王城后,便先和学姊与一树会合了。
我已经对他俩说过我的想法,也获得了他们的同意,现在就只剩付诸实行了。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会变成怎么样,尽管还是会有点不安,但如果有方法的话,我还是想试试。」
「哈哈哈,我也懂你的心情。」
我们正走在通往洛伊德陛下所在的大厅路上。听到一树这么低喃后,我也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要试就得好好努力,毕竟,这可大大关系到我们的未来呢。」
「呵呵呵。」
学姊望向这么说完的我,不知为何喜孜孜地笑着。
我则诧异地望着她。
「有什么好笑的?我会生气喔。」
「兔里,你是不是对我愈来愈不客气了?」
「不,我从很久之前就对你不太客气了吧?」
「……呵呵,等我察觉到的时候,的确就已经是这样了呢。」
当我们这么交谈时,抵达了通往大厅的门前。
请守卫让我们进去后,我们踏入了大厅,便见到洛伊德陛下已经坐在大厅内。
「喔喔,兔里,你来了啊。」
「很抱歉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虽然吃了一惊,但毕竟是你的请求。我反倒很想帮你实现呢。」
我真的对洛伊德陛下怀抱无限感激。
我的要求内容明明过于离谱,但他并未显得不悦,反而想率先帮我实现。
「已经安排好对话的准备了,就等你了。」
「是。」
我向洛伊德陛下点了点头,走近设置于大厅内的喷水池。
喷水池的水借由术法,已能透过泉水通讯,一道水镜随着阵阵涟漪浮现。
里面映出梵尔伽大人的身影。
在他附近还能看到诺伦陛下。
『兔里,汝来了啊。』
「是。」
『连吾也未预料到此状况呢。』
梵尔伽大人似乎有些无奈似地这么说道。
「梵尔伽大人,请问您能与对方取得联系吗?」
『行,以吾之术法为中继,便能立即联系上那厮吧。』
「这样啊……」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梵尔伽大人确认似地这么说道。闻言,我抬起头来。
『那厮十分难缠,连吾也难以理解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必须和他好好沟通。」
我望了一眼身后的学姊与一树,又转向前方。
「而且,我认为瞭解他是极为重要的事。」
我望向在场静观其变的洛伊德陛下。
为了实现他的理想,这也是无法避免之事。
『倘若那厮背叛了汝,汝又当如何?』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而且,我不觉得他会使出那么拐弯抹角的伎俩。」
当我明确地这么说出口后,梵尔伽大人便愉悦地勾起嘴角。
『尽管汝过于相信他人,但那未尝不是一种美德。』
「我只是个滥好人罢了,我也很常被其他人这么说呢。」
说实话,我的确很好骗。
而实际上也确实被骗过很多次了。
『既然如此,至少就让吾来对他存有疑心吧……那么,要接通了。』
水镜中的梵尔伽大人闭上眼后,一旁又出现另一道水镜。
里面映出幽暗的画面,以及坐于正中央宝座之上的一名男子。
『虽然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这可能……但你果然常做出出乎意料的行动呢,兔里。』
(插图012)
银色长发与大型犄角。
这名魔族男子给人的压迫感不如以往,但仍然拥有只看一眼就可察觉到的领袖魅力──魔王正露出饶富兴味的笑容,盯着我看。
「好久不见。」
『是啊,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和你说话。』
魔王的心情似乎很愉悦,令我不禁感到紧张。
「嗯?」
仔细一看,该地不仅有魔王,他身旁还站着一名身穿类似侍女服装的魔族女子。
她隔着水镜偷看着我,魔王则态度轻松地对她说:
『雪儿,看吧,那就是兔里。』
『……唉?小、小的可以说话吗!?这不是很重要的事吗!?』
「无所谓,我准许你。」
呃,他们居然忽略我,开始聊起天了……?
「居然让魔族嫩妹女仆服侍自己……!?呵,真不愧是魔王呢。」
「学姊,请你稍微闭嘴一下。」
由于我后方的学姊差点不受控制,因此我先加以牵制。
我再度转回正面,见到魔王依然在与那位名为雪儿的侍女交谈。
『但他看起来就像一般人类……』
『不能以貌取人,毕竟我可是败在他的拳下。』
『唉……』
雪儿小姐对我投以看到怪物一般的眼神。
我为什么非得被魔王呛不可啊。
我明明也因为你而吃尽了苦头啊?
『喂,你看,兔里在瞪我们了喔。』
『呀!?』
一不小心就开始瞪人了。
我稍作深呼吸,令心情平复下来。
「呃,魔王、陛下……?」
『不需要加上敬称,因为我过去早就舍弃姓名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被你们这么称呼会让我浑身不对劲。』
我原本认为以身分地位而言必须对他加上敬称,但因为感觉相当突兀,能正常地喊他反而令我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就叫你魔王。」
『好,那样即可。』
我在脑中整理话语后切入主题。
「请问你知情了吗?」
『不,我刻意没问,因为我想从你口中得知。』
「我知道了。」
当然,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
「你所给的卷轴有时间限制。」
「我想也是,你们身上残留的异世界情报,不用几个月就会消失了吧。」
魔王果然也知道我们回去原本世界是有期限的啊。
「所以我们所拥有的选项便是回去原本世界,或留在这世界……」
『对。』
「不过,我不想选这两个选择,所以我决定创造出新的选项。」
一旦这么说出口后,便无法回头。
我顿了顿,深呼吸让心情冷静。
「魔王,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魔王精通多种术法。
活过漫长岁月的他,或许甚至能重现如今时代早已失落的技术。
结合他与梵尔伽大人的智慧,说不定就能开创出崭新的可能。
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认真的吗?』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还会被魔王怀疑脑子是否正常。
他听见我的请求后,像是陷入沉思似地将背抵上宝座。
『嗯,你居然想寻求我这敌人的知识吗?梵尔伽啊,这是你怂恿他的吗?』
『可笑,吾反倒阻止他了,不过汝面前之人,可非遇到这点问题便会停滞不前之辈。』
『这样啊,也就是说这是兔里的意志……』
然而,前提是魔王愿意答应我们的请求。
假使他拒绝的话,便万事休矣。
学姊与一树也在后方屏息凝气地静观其变。
接着,魔王开口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