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日记
第三天
因为兔里先生这么说,所以我试著开始写日记。
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
虽然这样写看起来很帅气,但事实上却是因为我太害怕米娜而逃走,后来被兔里所拯救,现在才终于可以重新站在起跑线上。
终于能够展开崭新的人生了。
兔里先生向我推荐了救命团,我很烦恼自己到底够不够格去那里。
像我这样的家伙加入他们,会不会给人添麻烦呢?我一直想像著这些事。
我向他们询问之后,才知道兔里先生的师父是个很恐怖的人。
她是个能让兔里先生脸色惨白地描述的人物,所以应该是真的非常恐怖吧。
我来试著写下训练内容。
训练比米娜的霸凌来得更加难熬。
我彻底瞭解到在昨天之前的训练中,兔里先生到底对我手下留情到什么程度了。虽然他本人唬弄说那是演技,但一定也是兔里先生的一面。他那样鬼吼鬼叫、疯狂飙骂,在我没看到的时候也咬牙切齿,释放出一种老子超级不爽的气场,让人并不觉得那是演技。每当我因失败而跌倒时,他就会来骂我踩我,然后再替我施展治愈魔法,这一连串的动作根本不是靠演技可以办得到的啊。
训练时是怪物,其他时候则是人类,在我心中兔里先生的形象变成这样了。
光是这样写下来,都能让我双手颤抖。
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因为处于治愈魔法发挥百分之百效力的状态,甚至可说非常健康。
我的颤抖应该是来自于恐惧,兔里先生的双面性格使我十分不安焦躁。
一想到他露出笑容的背后,正盘算著明天要训练我什么,我的双手便不断发抖;而一想到如果现在对处于温柔模式的兔里先生有所失礼的话,不知道会给明天的训练带来多大的影响,我的双脚也因而不断颤抖。
不行,我已经没有力气写字了。
训练第三天的日记就先到此为止吧。
第四天
对不 起 我还 太嫩 了
我单手拿著日记本昏倒在走廊上。
在听到京学长慌慌张张的叫声时才醒了过来。
到了现在才重整好心情,再度开始写日记。
今天的训练从被飙骂开始。
兔里先生说我的耐久力极差。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是跟一般人差不多的等级,只是以兔里先生所预期的治愈魔法使形象的角度来思考的话,我的身体简直跟张白纸一样脆弱,若被救命团团长殴打,全身的骨头便会断成一截一截的。
因此,今天要配合凝聚魔力的练习,同时实施提升耐久力的训练。
我终于能边跑边感受魔力了,能掌握到确实的感觉。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稳定地使用治愈魔法了。
但我错了。
还错的离谱。
我昨天好像有写我展开了崭新的人生,我在此订正。
我根本就还没开始。
训练变得更加严苛。
对我的怒骂也变得更加激烈。
在训练前抱持乐观想法的我差点就要死了。
总而言之,新的训练就是一直回避魔力弹。
这是一种逆向思考的训练,若我的耐久力太低,那么只要不被攻击到即可,不过……
他使用治愈魔法的方式错得离谱。
为什么要拿魔力弹丢我呢?
或者该说,为什么他能投掷出魔力弹啊?
他以超越米娜魔法射出的速度,朝我丢出魔力弹。
他以为我是要跟什么妖怪战斗吗?
被魔力弹打到的话,整个人就会被弹飞出去,而且他还会大吼『不要被丢到啊!』,真的超级恐怖。
因为是治愈魔法的魔力弹所以不会痛,但被砸中的地方会留下类似被殴打的冲击,感觉超奇怪的。
我也是治愈魔法使,所以该不会我也能使出一样的招式吧?
试试看吧。
我办不到,是说魔力本来就不是能用腕力投出去的东西啊,我想就只有他能用毫无重量的魔力弹,发出那么强的冲击波了吧。
他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啊?
除了让兔里先生恢复魔力的休息时间之外,我一整天都在跟魔力弹大玩躲避球。
这项训练真的厉害到令人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毕竟我根本不会累啊。
被蕴含治愈魔法的魔力弹砸中的话,会依内涵的魔力量恢复相应体力,所以可以一直闪避下去。然后,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却一直被魔力弹直接命中,治愈魔法不断在我体内作用,所以比昨天更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魔力了。
也因为这样,兔里先生消耗魔力的速度提升,训练结束时他的魔力似乎已经快耗尽了。
而我比起身体,反而是心灵被磨损殆尽,精神状态十分萎靡。我曾在课堂上学过心理会影响生理,而我现在便是这样的状况。
我对任何事都失去兴趣,老实说,连现在写日记的这一刻也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比起与米娜的决斗,我脑中只剩下如何活过明天的训练。
应该会非常惨烈吧。
不行。
虽然不知道什么不行,但就是不行。
要睡了,日记就写到这里。
第五天
今天是训练的最后一天。
我只能思考训练的事情。
闯入我视野的好事者与欺负我的人都变得无所谓了。
奔跑 弹飞 被骂 弹飞 弹飞 奔跑 弹飞 弹飞 被骂 闪躲 弹飞 弹飞 奔跑 弹飞 弹飞 被骂 骂回去 弹飞 揍他 被踹飞 弹飞 奔跑 闪躲 在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之中,一天就过去了。
结果,我只闪过了几发兔里先生的魔力弹。
兔里先生低喃道『做得太过火了吗……?』,但对我来说,这样的成果已经够令我心满意足了。
而在训练结束时,两位很了不起的人来找我说话。
他们是兔里先生的朋友,是来自林格尔王国的勇者——一树先生和铃音小姐。
似乎是兔里先生请他们来给我一些建议。
一树先生告诉了我面对战斗的恐惧,以及跨越那份恐惧的重要性。
他眼中透露著坚强的意志对我说——害怕米娜并非一件坏事。即使逃走也没关系,但是跨越恐惧、面对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铃音小姐则告诉我,即使出身贵族也可以自由地生活。
她和我出生背景相同,所以提醒我别过于受家庭的旧俗成规所束缚,最重要的是自由地活出自己,即使现在过得非常艰辛,但只要坚持怀抱希望,便一定会迎向明朗的未来。
他们两位比我想像中还要更为亲切、好相处,对我十分温柔。
包含兔里先生在内,他们三人一起聊天的画面,看起来感情真的非常好。
我心中只剩下感恩。
兔里先生。
愿意帮助这么没用的我,真的非常谢谢你。
还有米娜。
给我等著吧。
这并非私怨,也不是报复。
是为了斩断名为米娜的锁链,跨出崭新的一步。
为了能够成为救命团的团员,并名正言顺地站在兔里先生的身边。
还有,虽然没有对兔里先生说,但这也是为了与我的双亲,以及那令人憎恶的家族陋习做个了断。
为了不受魔法的优劣高低所束缚,展开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我……
我已经不会再屈服了。
我要打倒米娜。
赌上我所锻炼出的一切,把她狠狠揍飞。
***
「……」
读到这里,我阖上掉落在纳克房间的日记。
接著心想——
治愈魔法的训练真的能让人变成魔鬼。
几天前还那么懦弱的少年,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整个人的氛围已能匹配他那原本就锐利的眼神。
「不要紧吗……?」
纳克已经站在和米娜对决的擂台上了。
完全无法想像懦弱的他能够怒骂米娜,并动手殴打她。
不过,若是他像兔里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话……
「……一定不要紧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兔里都会阻止的。」
我像要逃避现实似地径自点头。
我将手上的日记本放在纳克房中的桌上后,便前往在学园等待著我的京身边。
***
决战之日。
我与天瑚在不久之前刚与纳克分开,站在充满学生、热热闹闹的学园出入口。
因为无法在人群中带著身为魔物的布鲁林走动,所以便把它留在马厩看家。
而当我和天瑚说出不带布鲁林来的理由后,她竟然惊讶地对我说「原来你也会注意到这种事情……」,这发言著实令人万分遗憾,宽容的我在赏了她的额头一个弹指后,便原谅了她。
天瑚则压著额头,一脸痛苦。
「兔里~!」
「喔,他们来了。」
当我华丽地无视天瑚那充满怨恨的狠瞪后,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转向声音来源后,我见到犬上学姊与一树朝我们走来。
我和天瑚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学姊和一树。
这两人也很担心纳克,我想说乾脆一起观战吧,于是就邀请了他们。
「兔里,一天不见了……天瑚,你怎么了?」
「我被兔里欺负——」
「早安,天瑚她只是还没睡醒而已啦。」
因为天瑚开口向麻烦的人求援,我便出声妨碍,顺便打声招呼。
一树也举起单手,对我们说早安。
他还是一样是个笑容灿烂的阳光帅哥啊……
「纳克的状况还好吗?」
「很好喔,并没有残留训练的疲倦,精神方面也稳定下来了。」
纳克迎向战场,下定决心要打倒米娜,他的意志非常坚定。
虽然担心他的气势是否太过高涨,不过在肉体方面已锻炼得令人挑不出毛病。
「话说回来,威尔丝小姐呢?」
「威尔丝小姐有事去找葛蕾蒂斯小姐了。大概是跟书信有关的事情吧?」
听见一树这么说,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毕竟递交书信后已过了一个礼拜,对方差不多该给出一个结论了。
若在之前的训练之中得到书信的回覆……一这么想便不禁捏了把冷汗,还好这段期间什么事都没发生,平安迎接了今天,可以暂时放下心中大石。
「那么我们走吧,虽然时间还很早。」
这五天内,我觉得我已经教给他足以全力应战的训练了。
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剩下就靠纳克自己的力量了。
「天瑚,你在干嘛?我们走啰。」
「你这家伙,我不会原谅你的……绝不原谅……!」
拜托,不过就是额头被弹了一下,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真拿她没办法,我只好把依然怨恨地瞪著我的天瑚一把抱在腋下,与一树、学姊并排走著。
腋下夹著一个头戴斗篷连帽的少女散步,这画面看起来应该相当诡异,但自从在学园训练纳克后,我便已习惯沐浴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之下,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兔里,纳克他不要紧吗?」
学姊讶异地望著乖乖被我夹著的天瑚,问了这个问题。
「不要紧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这两天远远看你们进行训练,那真的很壮烈呢,连我都帮你担心周遭的眼光了。」
「啊哈哈……」
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被人看到我假装成罗丝,狠狠蹂躏纳克的模样呢。
我露出粉饰太平的笑容,环顾四周。此时,周围的所有学生纷纷迅速避开我的视线。
那是什么反应啊?难不成我是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吗?
「要在短时间让纳克成长,也只能那么做了吧?对吧,兔里!」
「嗯、嗯嗯,对啊,我已经教给他我会的东西啰。逼他跑步、朝他丢魔力弹等等……」
「话都你在说……」
闭嘴,你这小狐狸。
我露出乾笑回应一树的灿笑,并像要报复一样小力摇著被我夹在腋下的天瑚。
晕车吧,晕车吧你!
正当我这么做时,学姊直勾勾地盯著我们看,说:
「你和天瑚感情变得很好呢。」
「欸?嗯,毕竟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嘛……你那眼神是怎样?」
总觉得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一起、一起啊……」
走在前面的学姊忽然转向我,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她十指合扣、压低身子仰望著我说道:
「我……会嫉妒的喔。」
一名与可爱娇弱四字极度相衬的美少女对著自己使出抬头凝望的超萌姿势,若在原本的世界,应该不分男女都能使人萌到昏倒吧。
实际上,我也觉得自己会昏倒……如果这是在原本世界的学姊的话。
「啊,这样喔。对了,一树,我在训练纳克时,你都在干嘛啊?」
「欸……?」
事到如今,再装出那种充满少女情怀的动作,也降低不了你的怪人指数啊。
我无视定格为卖萌姿势的学姊,与一树一起走在走道上。
「嗯~之前在上课时给大家见过的魔力弹命中标的物的技术,我在想能不能让它更容易使用而研究了满久的。不过目前成果算普通而已,最困难的还是操纵时需要高度专注力呢。」
「我可是连魔法都射不出去啊,不过从别的角度来切入的话,或许可以用意外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也说不定唷。」
「给我等等!」
正当我和一树开开心心地聊天时,定格在背后的学姊突然抓住我的肩膀。
干嘛啦,你好麻烦喔。
「你应该要觉得很心动吧!!你是看破红尘了吗!?」
「真是失礼,如果你的动作不是那么做作的话,我也会感到小鹿乱撞的喔,会立刻成为恋爱的俘虏呢。」
「只回我一句『啊,这样喔』的人才没礼貌吧!!我可是美少女喔!?你应该露出更为青涩的害羞表情啊!!」
「请发现最大的败笔就是你是刻意装出来的……」
老实说,不论由谁来看,学姊都是个美少女。
不过,我可没蠢到会中这种明显到不行的陷阱,而且她恼怒不甘的表情也非常有趣……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啊!似乎在模仿罗丝的时候,我连内心都已逐渐蜕变成一个虐待狂了。
我深呼吸一下,拍开学姊缠住我不放的手说道:
「好好好,你好可爱、你好可爱,我好心动喔。这样就行了吧?我们走吧。」
「唔唔唔,真是奇耻大辱……兔里,总觉得比起之前,你愈来愈像虐待狂了……」
我让双颊涨红、念念有词的学姊先往前走,再从后跟上。
此时,在一旁看我们互动的一树露出阳光的笑容,说:
「哈哈哈,学姊和兔里感情真好呢,看到你们就让人很安心呢。」
「……是啊,和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安心喔。」
我不否定他的话,这么回答道。
即使平常被人说我个性别扭,但在这种时候也还是想坦率地表达自己。
——糟糕,我现在脸好烫,果然不该讲这种不像自己会讲的话。
我用手摀著脸,不让被抱著的天瑚看到我的表情。
「兔里,你怎么了……该不会是长出角了吧?」
「我冷静下来了,多谢你这多余的一句话。」
这小狐狸以为我是什么怪物吗?
我可是人类啊,什么都不会长出来的好吗?
***
训练场上聚集著众多学生。
在场中央,已有两名学生正在进行比赛,其他学生则是围成一圈观战。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我会赢的!!』
我放下了天瑚,与学姊他们一起寻找可以悠哉观战的地方,顺便眺望著擂台内的战况。
「实战大赛原来是这样的啊。」
场内两人分别拿著木剑,发出吼叫声,并施展魔法进行战斗。学姊兴致盎然地望著比赛,突然间彷佛想起什么,她转头对我说:
「果然魔法使的战斗就应该像这样呢,和兔里与哈尔发的战斗方式不一样。」
「毕竟世界上并没几个像我这样的肉体派魔法使啊,这才是正常状况吧?」
哈尔发的战斗方式是运用魔眼加以预知的格斗术。
而说起我的战斗方式,则是仰赖治愈魔法与肉体能力的打架式杀法。
所以用正常魔法使的标准来衡量我们,本来就是不对的。
「有许多人使用魔法与武器两者互相搭配战斗,但很少见到像兔里这样赤手空拳战斗的人呢。」
「哈哈哈,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武器啊。」
在学到治愈魔法弹这项新招式后,便不需要剑之类的武器了,话说回来,从我身为一个现代人的感觉,以及之前与巨蛇大战时使用木枪的经验而言,我觉得我并不适合使用利器。
我们越过学生的异样眼光,寻找可以观战的地点时,哈尔发注意到了这里并对我们搭话。
「啊,你们都来了啊。」
「哈尔发,午安。」
我向露出柔和微笑朝我们走过来的哈尔发打了招呼。
虽然在与纳克训练中曾多次看到他的身影,但自训练第一天起,这还是第一次跟他讲到话吧?
「午安,我很喜欢这类活动,所以就跑来观战了,其实我也很想参加,但我的对手却总是会弃权,所以就……哈哈哈。」
「这、这样啊……」
我觉得那是因为老是瞄准别人要害攻击的哈尔发很恐怖啊……
实际上,我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多次觉得状况真是千钧一发,让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在这里可以看的很清楚呢,好奇怪,只有这里附近都没什么人呢。」
如学姊所说,在我们周遭的人数少得不自然。
正当我觉得疑惑时,哈尔发对我说:
「是啊,兔里先生来了之后,就能看得更清楚了呢。」
那是什么我吓跑了附近学生的说法。
不是这样吧?是因为大家都很怕哈尔发吧?是因为他都攻击要害所以很恐怖吧!?
正当我这么想而望向四周时,众人再度躲避我的视线,与我拉开距离。
「我、我无法接受……」
「呵呵呵,你和我一样呢,兔里先生。」
「不想在这种地方一样呢。」
哈尔发,你的讲法很恐怖啊。
他微微低头,用浏海遮住视线,发出强忍住笑意的呵呵笑声,望向那些远远偷瞄我们的学生。
见状,所有人立刻脸色惨白地倒退好几步。
「因为我有监督者这个身份,大家都不太敢接近我,所以我才努力尽量一直保持笑容……但是,要露出让大家觉得亲切的笑容真是困难呢。」
「嗯,我也懂。」
我当初想让桐叶冷静下来而露出的笑容,反而令她更加害怕。
我至今还是不太瞭解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反应。
「我觉得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会让人害怕,实在是没什么好稀奇的。」
「嗯?天瑚,你说什么?」
听见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喃,我转向天瑚,她却立刻转头侧向一边。
「兔里先生,她是……?」
哈尔发语带惊讶地问。
天瑚则移动到我的背后,逃离他的视线。
「嗯?该怎么说呢……这孩子是和我一同旅行的同伴。」
「她有著和我类似,但是却不太一样的魔力呢。我看见她眼睛附近聚集著白色魔力,感觉是比我更高等级的魔视?在纳克同学的训练时也有见到她,她到底是……?」
「咦……」
「没关系,不想说的话也无妨,我能理解与魔眼相关的魔法都是很复杂的。」
还好他很识相。
天瑚的预知能力是兽人专有的魔法,通晓内情的人一眼就能识破了。
不过,哈尔发的魔眼真是厉害啊,竟然见到天瑚的魔力便能大致猜中。
「我们换个话题吧。桐叶同学拜托我要是看到兔里先生等人的话,就转告你们一些事情。」
「桐叶他们?」
「她说和他们在一起的话,会惹人说闲话,所以会在别的地方声援纳克。」
「这样啊,其实不用那么在意我们啦……谢谢你告诉我们。」
「不会的,他们平常不会拜托人类任何事,这次愿意这样拜托我,对我而言也是非常开心的。」
哈尔发笑咪咪地盯著我,让我不禁心想,他们到底是有什么心情上的转变啊。
桐叶他们在别的地方观战啊,他们和天瑚不一样,就算遮住耳朵,也会立刻被同班同学认出来呢。虽说不能一起观战有些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纳克的比赛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呢?听说这次的参赛者并不多,所以应该马上就轮到他了。
擂台上的比赛似乎快分出胜负了,我便望向训练场四周,接著在通往校舍的入口附近,发现纳克与米娜站在一起。
「啊,在那里。」
「是纳克,还有那个叫做米娜的女孩。」
学姊眨著眼睛,望著站在一起的两人。
原本担心在正式上场时,纳克会因畏惧米娜而动作变得迟缓,但看他现在的模样,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了。
因为,现在米娜正明显地向他挑衅些什么,但纳克本人却无动于衷,默默地望著进行比赛的擂台。
这也是训练的成果,不对,或许该说是训练所造成的副作用,使他的个性变得有点叛逆乖张,但那反而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正向作用。虽然觉得他那样有点过于难以相处,但也还算可以。
「接下来只剩打倒那女孩了。」
场上响起比赛结束的钟声。
在那里的是随著欢声下场的两名学生,以及迎向崭新战场的纳克与——
「嗯?那女孩拿著盾呢。」
等她进到训练场中央时,我才发现米娜手上拿著一面巨大的白银盾牌。
盾牌大小刚好可以让娇小的她稍微蹲低,便能完全躲在后面。
「本来想说她到底会拿什么武器出场,但没想到是盾牌呢……」
看她那神气活现的表情,应该是以为自己有盾牌这项防御手段便可以彻底安心了吧。但小看纳克的话,可是会吃上苦头的啊。
治愈魔法并非只能医治别人。米娜马上便能亲身体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毕竟我没有教导无法对他人施展治愈魔法的纳克「治愈拳」这招,不会让对方受伤的招式,一不小心,纳克的攻击便会让米娜伤势惨重。
因此我才会在这里。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纳克。
那些嘲笑你魔法的人,已经都被你远远拋在后面了。
让他们见识一下你这五天辛苦修行得来的成果吧。
***
「——你变得很嚣张呢。」
我与米娜走到训练场的中央,接下来就要一决胜负了。
刚才在场中对战的两名学长,正握手称赞彼此的身手。
我也一直梦想著自己能用「普通的魔法」和别人战斗。
那是无法实现的梦想,但是我现在却能用治愈魔法这种「非普通的魔法」站在这个地方。
在观众席内可以看到站在学生群中、穿著显眼白色团服的兔里先生。
「你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被伯父大人他们拋弃、被强迫与最喜欢的妹妹分开,还有你和我的魔法有著天壤地别的差异,这些事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错,我还有一个妹妹。
因为无聊的双亲使得我和妹妹分隔两地。
妹妹一定在双亲的笑容守护下,过著幸福的生活吧。
我并不嫉妒,毕竟那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唯一到最后都还认为是家人的人。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告诉她我的事情的呢?反正一定是骗她说我现在正一个人在远方努力吧。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也要隐藏我的存在,虽然现在也早已无所谓了。
「米娜。」
「你终于有反应了啊。好吧,我就听你说话吧。」
「恢复贵族的生活,或是报复你……这些事我已经无所谓了。」
「你说你要放弃贵族的身份?明明在这里还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啊?」
「少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我早就已经被家人拋弃了,被你所说的伯父大人拋弃了。所以,从我到这里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毫不相干了。」
「……那么,明明已经亲身体会过我魔法的威力了,为什么你还要站在我面前呢?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过去可是都有手下留情的喔?你还没蠢到都没察觉吧?」
是呢。
喜欢伤害别人的米娜,从未认真对我施展过爆炸魔法。
她总是用能引出人最大痛楚的强度攻击我,那便是她至今为止所对我做的事。
「老实说,我并没有和你战斗的必要性,但有人指引了我方向,为了朝那方向迈进,我必须挥别现在的我。我不禁对那个强大的背影充满憧憬,心中希望『和他并肩作战』的念头。米娜,我可没有发疯呢,我终于找到值得我赌上人生的东西了……」
我在遇见兔里先生前一无所有。
只为了不被赶出现在的栖息之所,而拚命地度过每一天。
兔里先生向空虚度过毫无未来的每一天的我指引了一个方向……一个希望。
无论被他如何飙骂或蹂躏,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感谢之意。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像兔里先生那样强悍的治愈魔法使,我想成长到可以在他所在的救命团内和他并肩齐步的程度。
「你是在说那个披著治愈魔法使的皮的怪物男吗?竟然想和那种怪人并肩作战,你根本疯了。我好伤心啊,没想到你竟然希望变成和人类不同的物种呢。」
「他的确拥有类似怪物的强劲。不过,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强,只要他是个没药救的家伙,那份力量就只会变成丑陋的暴力——就像你的爆炸魔法一样。」
「哼……」
米娜眼角上扬。
然而,对能撑过这三天训练的我而言,这点程度的怒气根本不痛不痒。
「我要打倒你,并和过去的自己诀别,离开这个名为路克维斯的牢笼。」
等比赛结束,做好各式各样的准备后,我便打算离开路克维斯,前往林格尔王国。
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这里也没有半个朋友。
虽然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朋友,但要和桐叶学姊他们分开,还是有点令人难过。
他们即使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愿意接受我这个遭兽人唾弃的人类,一想到无法报答他们任何一丝恩情,我便觉得十分伤心。
而我的话语似乎带给米娜很大的冲击,只见她睁大双眼,露出刻薄恶毒的表情狠瞪著我说道:
「离开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敢离开这里?纳克,这太好笑了。本来想说让你尝点苦头就放过你,但正好伯父大人他们有说『随我开心怎么处置你』,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米娜用手指著我。
「直到你哭著求饶为止,我会让你尝尽痛苦滋味,把你弄到跟条烂抹布一样。乖乖当奴隶,我会养你一辈子。很光荣吧?」
「真是自我中心的家伙,不对,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如果沟通便能解决问题,那么当初也不会让事态落到这步田地。
我可不想一辈子当米娜的奴隶,更不想耗在这里、停滞不前。
我再度吁出一口气。集中精神。
而彷佛对应我的动作似地,米娜也拿好那副偌大的白银盾牌,开始在手中聚集魔力。
「我已经不怕你了。」
「随你说吧,你这天真的吊车尾废物。」
我们之间已无话好说。
现在开始就是关键了,我要向兔里先生展现我这五天所锻炼出的一切。
***
在米娜放出魔法的同时,我用力蹬地奔跑。
「火焰啊!」
米娜的掌心出现一个绯色的球体。
爆炸魔法。
是火属性魔法中的稀少类型,这类魔法的特徵是能让瞬间加热的空气爆发,灼烧对手并把他炸飞。
对只能使用拳脚攻击的我而言,是一种很难应付的魔法。
还有,米娜手上的盾牌也很棘手。
那个盾牌并不是用来防御我的攻击,而是为避免自己受自己爆炸放魔法波及的手段,因此大幅降低了爆炸魔法容易自取灭亡的风险。
思及此,我再度蹬地,跳向一旁。
数秒后,我刚刚所站的位置便被爆炸魔法的魔力弹击中,引发一场小规模爆炸。
我在确认爆炸威力后,再度转向米娜,只见她露出讶异的神情望著我。
「你……!」
「我可不是在玩闹!给我认真打!」
「你别小看我……!」
魔力弹接二连三地射出。
如米娜所言,这些魔力弹的威力比至今为止用来招呼我的还要强上许多。
不过,速度非常慢,只有兔里先生砸过来的魔力弹的一半以下。
「太慢了!」
我从训练场的一端跑向另一端,预测她的攻击轨迹后,扭转身体避开朝我而来的魔力弹。
我蹲下回避趁我停下时露出破绽而射过来的魔力弹——同时捡起地上的小石头。
我朝著往我脚边飞来的魔力弹,丢出刚刚捡的小石头。
结果,魔力弹在到达我脚边之前便在空中爆炸,随著爆炸风暴,我便顺势往后一跳。
「兔里先生!训练得到确实的成果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实际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我的心中充满感恩之情。
我过去都以为治愈魔法是一种没用、无法成为别人助力的魔法,但现在那却成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令我欣喜若狂。
「哇!?」
当我沉浸在感动之中时,米娜的魔力弹仍毫不间断地朝我飞来。
擂台上尘土飞扬,视野非常不清楚,但她还是不由分说地射出魔力弹,由此可知,我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真的让她火冒三丈。
不过,这反而是个机会。
米娜乱枪打鸟地发射魔力弹,也就表示她根本看不见我的身影,但是我却能清楚掌握释放魔力弹的米娜的位置。
「好!!」
若是被爆炸魔法砸中,毫无耐久力的我很可能会被一击炸晕,但是如果不接近她,却又一辈子无法打倒她。
所以我要上了。
我用右手掌扶著地面,在双脚内积蓄力量。
「我要上了!!」
我鼓舞著自己,瞄准沙尘烟雾彼方的米娜,奋力蹬地朝前奔出。
朝向著自己飞来的魔力弹跑去根本就是自杀行为,但现在米娜只不过是朝著我的大概位置乱射一通。
我承受著爆炸风暴的余波,牢牢盯著米娜的所在方向,用踩稳地面的右脚用力跳起。
「喔喔喔喔!」
我一跃而起,跳得比自己身高还高,就这样直接突破烟尘障壁。
「欸!?」
「吃我这脚!!」
我已势不可挡。
我用往下坠落的方式突击米娜,朝露出呆愣表情的她施展出一记飞踢。
「啊?欸!?飞……!?」
米娜立刻将盾牌插在地上,躲在后方,打算挡住我的飞踢——
「你以为那种铁板就能挡住我的飞踢了吗!」
「啥……呀啊!?」
我旋转身躯加重飞踢的力道,将她连人带盾踹飞出去。
我牢牢盯著被我踢飞了老远、狠狠坠地的米娜,降落到地面上后,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尘。
#插图3-12#
「我已经不会再屈服于你了!米娜·里胥亚,今天就要跟你做个了断!」
这就是我的力量。
这是你和你们所鄙视的那个人与我的力量!
我伸出手指比著她,朝扶著盾牌站起身来的她高声吶喊。
米娜的嘴角流下鲜血,不知是不是跌落在地时受的伤所致。不过因为有盾牌防御,所以似乎没有什么其他伤口。
米娜用来防御的盾牌中央凹了一个大洞,从中心龟裂出许多细小的裂痕。
然而,米娜依旧站起身来。
并露出了至今我从未见过的好战笑容。
「哈!真会说!我就教你后悔让我使出真本事吧!!」
扶著盾牌站起身来的她粗鲁地擦著嘴角,目露凶光狠瞪著我。
她的眼神混杂著怒气,发出一股类似杀气的狠劲,但我也毫不畏惧地摆好架势。
接下来,便要跟我所不认识的米娜战斗——
***
「他变强了呢。」
学姊望著纳克与米娜的攻防战,感慨地低喃著。
我环顾四周,发现包含老师在内,所有人皆呆若木鸡吓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那是我努力重现罗丝的斯巴达式魔鬼训练得来的成果,大家会吓傻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看到弟子有所成长的身影,心中充满骄傲之情。
「纳克之所以能变强都是靠训练所致,不过,能完成严厉训练也是来自于他本身的强韧意志。」
毕竟我让他吃足了苦头,所以感到极度不忍心。
但是,纳克已顺利地完成这五天的训练。
望著边回避米娜魔力弹边纵横擂台的纳克,一树双手环胸说道:
「我有听说训练只有五天,但真是厉害啊,看他刚才那记飞踢,这个叫米娜的女孩要是再被踢中一次,就会倒下了吧?」
「不对,刚才就应该分出胜负了。」
「咦,为什么?」
一树惊讶地望向了我。
我不让自己的视线离开纳克与米娜的对决,就这样说出我的分析:
「那个叫米娜的女孩的反应比想像中来得更迅速,而且纳克的强项也只有脚力,和我不同,他的腕力比一般人还差,所以刚才那记飞踢已经是纳克最厉害的一招了。」
还有那个盾牌比外表还坚硬且相当重,所以或许她连腕力也比纳克更厉害。
无法一击破坏那副盾牌真是失算,米娜也并非笨蛋,所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另外就是纳克没什么耐久力,反而会被一击打倒也说不定。毕竟我无法为了锻炼他的耐久力,就狠狠打飞他啊。」
「要是被你打的话,纳克可是会死的啊!」
「哈哈哈、哈哈……」
怎么办……昨天承受他的反击时,有轻轻地打了他一两拳啊。
不过,因为我有对他施展治愈魔法,所以应该没事吧,纳克自己也一脸没事地站了起来。
我的内心有所动摇,却依旧若无其事地观战。
要是被大家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受尽白眼……
「说谎可不好喔,兔里。说谎不是件好事,你应该自己如实招来,然后被大家翻白眼。」
这只小狐狸……
我摆好手指弹额头的架势,并且不让学姊他们瞧见,使得躲在我身后的天瑚立刻脸色铁青地用手遮住额头,揪住我的团服藏住脸。
喂喂喂,我的衣服会破啊,会破啦……
「唉……总而言之,以耐久力而言,米娜也是相同状况,他们两人若是扎实吃了对方一招的话,便会分出胜负了。不过,能应付纳克攻击的米娜绝非普通的霸凌少女呢。」
「米娜在同年代的学生中,算是满厉害的喔,虽然她有些过于自负,但却是一个采取并用爆炸魔法与盾牌这种稳扎稳打战法的魔法使。从纳克同学的角度而言,可是非常棘手的呢。」
听完哈尔发的话,我望向施展爆炸魔法的米娜。
攻击的爆炸魔法与防御的盾牌啊。
若能破坏盾牌,便可使战况变得有利,但纳克却没什么招式可以破坏那副盾牌。
「纳克采取彻底闪躲攻击的战法,虽然有不利的部分,但也有有利的部分。最后三天的训练是特别针对常用魔力弹的魔法使所构思的对策。」
——在闪躲之后必会找出活路,用物理性攻击打倒对方。
这是『罗丝式沙包训练』的改良版,硬要说的话,便是『兔里式射击训练』。我用新招「治愈魔法弹」实施回避训练,锻炼纳克对中远距离攻击的回避能力,一般魔力弹可说是对他完全无效了。
但是,无效的只有魔力弹而已,并无法防御副作用所带来的影响。
「别大意,不管变得再怎么强,你还是很不经打啊。要是被对方逮到这一点……战况可是会一口气变得很严苛的啊。」
治愈魔法虽可治好伤口,却无法消除痛楚。
判断稍微有点失误,便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
「你逃跑的速度真快呢!」
我不断奔跑闪躲朝我袭来的灼热魔力弹,并窥伺著反击的时机。
为了不再让我使出刚才的烟尘奇袭,米娜射出的魔力弹准度明显提高。因此,命中时并不会再引起大范围爆破,而是变成小范围爆炸,使得这个攻击更加棘手。
命中我脚边附近地面的魔力弹掀起一阵热风,并将小石头与沙尘往四面八方炸开,受这攻击的余波袭击,我拚命地不断动著快要停下的双脚。
「唔……无法全部躲开啊!」
乘著爆炸风暴袭来的小石头,带著十足的破坏力攻击我的身体。
虽然伤势不怎么样,但那痛楚却侵蚀著我的精神。
「能够像个笨蛋一样不断乱射魔力的你,还真令人羡慕啊……!」
「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才能啊!因为我是个天才啊!!」
果然,在同年代中明显脱颖而出的千金大小姐的话语重量,跟常人有所不同啊。
充满自信。
完全不会想像自己会输。
从一生下来便被要求居于人上的才女。
而我则是个被家人拋弃的吊车尾。
但是,也有我能办到的事情。
「我才不会……停手呢!」
在米娜的魔力用尽以前,我都要靠凭著一股傻劲锻炼出来的这双腿,不断奔跑著。
我边闪躲魔力弹,边尝试接近拿著盾的米娜。
「要打近战……!」
爆炸魔法会波及身为使用者的米娜本身,所以不可能在自己附近使用,我打算攻击这个弱点。
一脚——只要踢中她一脚,便能轻易让纤瘦的米娜无法继续战斗。
我配合躲在盾牌之后的米娜位置,跳向她毫无防备的右方。我已预想到她会用挡住了自己视野的盾牌彻底防御,所以看准这个时机,打算一决胜负。
「得手了!」
我在这么确定的同时踢出一脚。
——呵呵。
下一瞬间,我从米娜拿著盾牌的手臂缝隙,瞧见她露出一抹笑容。
不对,她并不只是在笑,她牢牢地紧盯著我。
我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栗,打算收回踢出的脚,但注意力从眼前的米娜身上离开的下一瞬间——毫无防御的头部传来一阵冲击波。
「哇啊……!」
我的视野瞬间变暗。快要跌倒在地时,我咬紧牙关拚命撑住身体。
可恶,被她做了什么!?
我用手压著疼痛的头部,望向米娜,而在我眼前的却是以惊人速度朝我冲来的白银盾壁。
「唔……哇啊啊!?」
身体与我的意思相左,无法动弹。
我便在毫无防备下,被米娜的盾牌撞飞,跌落地面。
「唔,哈……哈……」
「你还真的是个笨蛋欸。」
米娜举起盾牌,露出心情大好的笑容俯瞰著疼痛挣扎的我。
没想到她竟然在我使出飞踢前,挥舞盾牌攻击了我。
并在我停顿时,朝我冲来追击……
「对我而言,盾牌并非只是防御手段而已唷。算了,这种攻击只有第一次才会奏效,不过用来偷袭是再适合不过了。」
米娜这么说道,动作轻缓地重新拿好盾牌。
不知道我的额头是不是裂开了,血液从眉间滴下,即使我想用治愈魔法,但因头部受创而视野迷离,无法好好集中精神。
无法集中精神的话,治愈魔法的效果便会降到一半以下,即使是可以立刻治好的伤势也无法痊愈。
我跪在地上,瞪著米娜。
「我先说好,只凭脚程变快和眼睛变好是无法赢过我的喔?魔法使必须彻底瞭解自己的属性魔法,当然还有自己与对手的相克程度后,再选择战斗方式。你的战斗方式会被我吃得死死的,到底为什么还会觉得能赢过我呢?我以为你应该能分辨清楚赢得过的对手,和赢不了的对手才对啊。」
赢得过的对手和赢不了的对手。
你是想说对我而言,你就是绝对赢家吗!!
哪有这种荒唐事!
「不过,我还是要夸奖你干得不错嘛。在短短一个礼拜内变得这么能打,老实说我很惊讶呢。怎样?现在认输的话,我还可以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唷,你应该也不想尝到更惨的苦头了吧?」
米娜直率的赞赏让我非常讶异。
而且……她的话语听起来十分诱人。
这时候认输便可以得到原谅,或许还能得到比过去被霸凌的状况更好的对待……我这么想著。
但是,我的答案不会有一丝动摇。
「……不要。」
比之前好?那样只是在逃避。
的确,让至今为止蔑视轻贱我的米娜承认我的实力——这项事实在我心中留下了些微的成就感。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我和她之间绝对的阶级关系并不会有所改变,而被她虐待的日常也不会有所变化。
我居于下,她居于上——这是一种绝对无法翻转的阶级关系。
「这样啊……」
「我是为了揍飞你才站在这里的,不可能认输的!」
「这时候认输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你的喔?」
「……是没有错。」
兔里先生和桐叶学姊他们一定都不会责怪我的吧。
他们很温柔,所以一定会肯定我的选择。
但是,我自己会无法原谅自己。
屈服于米娜,选择轻松的退路,活得随随便便,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确实在这里认输的话,之前那烂透的日常生活或许会稍微好转,但要是我在这里屈服于你的话,我这一辈子都注定会是只丧家之犬。而且……这会让我与兔里先生的这五天都化作泡影,只有这一点我绝对无法接受!!」
「那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不过就是一礼拜的交情而已。」
「是啊,只有一礼拜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从他身上学到再怎么感激也感激不完的东西!就算我再怎么难受、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想逃走,我还是感到非常开心啊!!」
我不想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
也不想被他人寄予任何期待。
我被双亲拋弃,打从心底无法相信任何人,他却愿意将我锻炼到我能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在这个擂台之上。
他愿意相信我会得胜。作为不认输的理由,我想这已经非常足够了。
「从我得知自己拥有治愈魔法这个棘手的属性之后,只能过著非常惨澹的日子,但他却让我觉得我还可以去相信自己与他人!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
「哈!真会说,像个白痴一样头破血流的,却还在讲这些大话。你不好好想想自己所处的状况,再决定要说什么吗?」
「别忘记了,我可是个治愈魔法使,这种程度根本不痛不痒!!」
我从跪著的状态站起身来。
我的伤口已经痊愈了。真是讽刺,这段问答给予了我回复的时间。
我用手擦掉残留在额头上的鲜血,甩在地面上。
我还可以战斗。
望著站起身来的我,米娜怜悯似地垂下视线,道:
「这样啊,没办法了,继续打吧。」
「!」
她蓦地睁大眼睛,朝我立起手掌。
我立刻跳开原地,和她拉开距离,我不会再中刚才的反击了。
「我就承认吧,你变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强。」
「……!」
「你的这五天的确没有白费。」
米娜给人的感觉变了?
她原本总随著自己情绪的起伏施放魔法,但令人惊讶地,现在却静静地凝聚魔力。
「所以我也要改变作法。」
「咦……?」
「本以为边追赶你,边随便发射魔法就会打中,但这对现在的你并不管用呢。所以我要改变作法。」
这么说完后,米娜便将拿在手上的盾牌插在地上,变出新的魔力弹。
但那和过去不同,并非只有一个魔力弹。五个小型魔力弹浮现在她掌心之上。
那让我理解她接下来的攻击模式,不禁冷汗直流。
「就算无法办到像勇者那样怪物般的招式,但只是这样的话我也办得到呢。即使不特别瞄准,只要朝你的方向集中射过去,它们便会连锁性地引起爆炸,让你毫无退路。」
双下合起来共有十个魔力弹。
米娜露出无畏的笑容伸展双手,往后一跳。
「你就全部躲过给我看看吧!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下个瞬间,张狂肆虐的多重爆炸风暴便朝我的身体袭来。
***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纳克受到米娜施展的爆炸魔法的余波攻击,边发出痛苦的叫声,边持续奔跑。但是,却逃不开米娜那广范围的波状攻击。
「兔里!那孩子没问题吗!?」
「兔里……」
一树与学姊担心地望著纳克。
「米娜所使用的爆炸魔法拥有相当的威力。她制造出多个魔力弹四处散播,就算纳克同学脚程再快,可以逃跑的地方受限,还是会很不利的。兔里先生,这状况怎么看都……」
如哈尔发所言,这状况对纳克而言实在过于绝望。
「兔里……没问题吗?」
抓著我团服的天瑚也用和一树、学姊一样的眼神望著纳克。
你们问我没问题吗?
这一点都不像没问题,而是非常有问题啊。
广范围的爆炸魔法?
这的确很厉害。
但那又怎样呢?不过就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那种东西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纳克,你那表情是怎么了啊?」
纳克那胆怯害怕、四处逃窜的身影,毫无方才勇敢无畏的气势。
米娜确实拥有超乎我们想像的力量,拥有能散播那么多魔力弹的魔力量以及才能,的确可以称她为天才。
不过,我指引纳克的方向可是救命团,救命团所奔驰的战场上可没有得以休息或安全的地方。
必须在武器与魔法随时都会袭来的状况下进行活动,所以对我们而言,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纳克,你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拚死拼活地避开米娜的攻击呢?
是为了逃跑吗?
是为了找到机会?
还是为了等待对手疲倦?
从一开始的那记飞踢之后,我便清楚感觉到你欠缺自己去打倒米娜的意志。
「别开玩笑了,纳克!」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去逃跑,才锻炼你的。
是为了让你胜利,才锻炼你的。
「虽然不太像我的风格,不过还是对他讲几句加油打气的话吧……」
无论在何种状况下,都要尽到「帮助别人」这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使命,这才是救命团。
在我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抓著我团服的天瑚塞住自己耳朵,学姊、一树与哈尔发都睁大眼睛注意我的举动。
我不顾四周眼光,深深吸气,然后——
***
空气好热。
吸进鼻腔后,肺部便感到疼痛。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停下奔跑的双脚。
在此停下的话,会马上被爆炸魔法直接命中,而失去意识吧。
我还不能停下来。
就算对手是米娜,也不可能一直射出这种程度的魔法。
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到最后一刻,再一口气化危机为转机。
「你很适合这副惨样喔。」
「唔……啊啊啊啊!!」
魔法在我脚边爆炸,被炸飞的石块打中我的右肩。
我将右半身朝后方一转,避开冲击波,却受到接踵而来的热风侵袭,用力跌落在地面上,发出呻吟。
「你就是这样……」
米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很不清楚。
只是那和平常的她不一样,我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得知她的情绪。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露出一副惨样,所以我才说你不行的啊!」
我不可以停下来。
我利用跌在地上滚动的力道爬了起来,离开那里。下一瞬间,数道热风再度疯狂吹拂。
我不禁用手臂遮住脸,然后往后用力一跳,开始奔跑。
我没有精神治好全部的伤口,只能治好最低限度的伤势,并专注于回避。
「我要彻底把你打到无法再站起来的程度,让你不会再去想离开这里的这种蠢事——彻彻底底地!」
「……!」
不行听米娜所说的话。只能注意朝我袭来的魔力弹,若不这样的话,就会没戏唱了。
「我还可以撑住……我可还没输呢……!」
「你只顾保护身体却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赢我,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错的!!你为什么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为什么只能接受一切而不尝试抵抗呢!?为什——」
「闭嘴!」
听见她刺耳的尖锐叫声,我也吼了回去,并专注于回避攻击。
『纳——————克——————!!』
「!?」
耳边响起一道彷佛能贯穿脑门的声音。
声音响起后,我、米娜……不对,所有在这里观战的人纷纷停止动作,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兔里先生双手环胸站在那里。
「兔里……先生……」
我发出嘶哑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
所有人一眼便可明白他的怒火,真不知会被他说些什么,我好害怕。
他直勾勾地盯著呆若木鸡的我——
「混帐东西!别顾著逃,给我战斗!!」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句怒骂兼鼓励实在过于简洁。
而米娜也不明所以,困惑地交互望著我和兔里先生。
我知道他并没有特殊意思,一切都如同字面上所说,但却没有比这更能激励我的话语了。
「哈、哈哈哈……简直……强人所难……」
别顾著逃吗……
一开始我信誓旦旦地说要打倒米娜,但现在却打从心底害怕米娜,只想著该怎么逃跑。
其实是我过于小看这场战斗了。而米娜反倒使出了全力,认真地与我对决。
「我真是个白痴啊……」
嘴上讲些嚣张的话,却只会逃跑。
只要我愿意,不论什么伤势应该都可以撑过去的才对。
但是,因为怕痛、因为不想输、因为不想正面挑战米娜,所以我一直在逃跑。
这真的很逊、很难看,与过去的我毫无差别。
「但是——」
我使出全力拍打双颊。
我醒过来了。
我不会再逃了!
「非常谢谢你!!」
大家一定都不瞭解兔里先生话语背后的真正意义。
或许会觉得他是一个向陷入危机的我,提出无理要求的超烂师父。
不过,完全不是这样。
兔里先生非常瞭解我。
「在这状况下还讲什么莫名奇妙的话啊。」
「他是一个最了不起的师父吧?让只顾著逃跑的我能够再度面对战斗。」
「是喔……不过,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了喔?」。
米娜双手再度出现十个魔力弹,呈现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若是刚才的我,一定早已逃离现在站的地方了吧,但现在的我可不一样。
「呼……」
我集中精神,让治愈魔法包覆全身。
方才为止,我都只施展最低限度的治愈魔法,但现在却是使出全力。
「我要打倒你。」
「别说自己做不到的事。」
「嗯嗯,我不会再说了,这就是最后一次。」
我用力一踏,奋力奔出。
不是为了要逃跑,而是为了打倒米娜。
不论那是威力多高的爆炸魔法,我心中都做好面对它们的觉悟了。
我用手臂交错成十字状保护头部,朝前方冲刺。
「喔喔喔喔!」
因爆炸魔法而弹起的沙砾与小石头割伤我的身体,但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这种短暂痛楚与至今为止被霸凌的长期痛苦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唔喔喔喔喔!!」
接著,我感受到彷佛能将人震飞的热风。
我的全身被一股像是正在灼烧皮肤的热度包覆,但这和被双亲舍弃的失落感比起来,完全不算什么。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已不断流出。
「纳克,你……!?啧!」
随著一道咂舌声,米娜又射出一个朝我笔直飞来的魔力弹。
尽管那是即席做出的魔力弹,但也具有足以令我昏倒的威力。
一般而言,应该要闪开比较好。
但是我是个治愈魔法使,是无论何种逆势或不合理的处境,都得用自己的身体去突破、超越的魔法使!
不论什么痛楚,我都能忍耐!!
我边跑边高举右拳。
「碎裂吧!!」
「啥!?」
我用右拳揍向魔力弹。
爆炎瞬间包覆了我,我感到一阵彷佛咽喉被灼伤的窒息感与强烈的痛觉。因过于疼痛使得我叫不出声——但我还保持清醒。
「——!!」
我用右手挥开火焰,消除爆炸魔法。
而手臂挥舞的前方,则是睁大眼睛拿著盾牌的米娜。
「啊啊……」
终于正面对决了。
终于敢正面对决了。
我在与米娜正面对决后才发现。
我果然很怕米娜。
「唔哇啊啊啊啊!!」
我拚命站稳颤抖到快要跌倒的双脚,跨出下一步。
我已无法抬起能够使出踢技的双脚,右手也痛到无法动弹。
不过,并非无计可施。尽管不使用那些招式,我还有这个身体!!还有能够奔跑的这双腿!!
我发出嘶哑的厉声吶喊,用力踏著地面,朝眼前的米娜奔出。
「那样的身体是能干嘛!?快住手,会死的喔!?」
无论由谁来看,都会觉得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吧。
但是,如果是兔里先生、如果是我所憧憬的他,无论遇到何种状况,应该都会以一己之身努力扭转局面!!
而且这也是迈向成为救命团成员的一大步!
我奋力用身体撞向米娜的盾牌!!
「呜哇!?」
我使尽全力冲向盾牌,左肩传来了讨厌的声响,我却还是无动于衷地踏出下一步。
米娜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在近距离下听到她的声音后,从喉中挤出声音诉说我的感受。
「我很怕你!我不想见到你的脸!!见到你的话,便会想起那个受双亲疼爱的——还是贵族的自己!!」
「……!!」
我眼中涌出的泪水已无法止歇。
米娜从盾牌后望著我的脸,她只能发出承受我撞击力道后的含糊嗓音。
「这样就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成为!!救命团的——!!」
即使这只是独白也无妨。
但是为了和你以及过去彻底道别,我现在必须在这里大声宣言。
「治愈魔法使——!!」
我这么大声嘶吼,并加重力道。从盾牌中央凹陷部分延伸开来的裂痕,往下抵达了插在地面的部分,使得盾牌发出——啪叽一声后,便断成两半。
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可阻挡我的去路,我就这样朝著米娜施展用尽浑身力气的冲撞攻击。
***
当初,只觉得他明明是个贵族,却很内向阴沉。
外表很不起眼,话也讲得吞吞吐吐。
我总是和他这个不怎么优秀的孩子玩在一起。
他的名字叫做纳克。
是和我父母交情甚笃的贵族家的公子。
带著不怎么喜欢外出去玩的纳克出门,是每次拜访他们家都会重复一遍的互动。
但是,出去玩也不是一件那么有趣的事。
说是外面,也不过是在宅邸的范围内,无法走到多远的地方。
不过,和纳克在一起并不会无聊。
现在回想起来,对我而言,和他一起玩耍的时间或许是非常宝贵的。
身为一个贵族千金,我的日常生活中充满不便,所以对我而言,同样身为贵族小孩的他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然而,在我九岁的时候,便发现纳克消失在宅邸之中。
『你已经不需要见那孩子了喔。』
纳克的母亲这么说。
『请你改和我女儿一起玩吧。』
纳克的父亲这么说。
『米娜姊姊大人,最近大家都不允许我去见哥哥大人。』
纳克的妹妹一脸悲伤地这么说。
尽管我向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询问理由,他们也只是一脸遗憾,什么都不告诉我。
在那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有趣的室外玩耍时间变得非常无聊。
就像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事物,我的日常生活褪去了颜色。
过了一年后,当我和父母一同造访他家时,偶然听到雅格列斯家仆人们的对话。
纳克要被送到魔导都市路克维斯的学园就读。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开心。
『只要去路克维斯的话,就能见到他了。』
我知道路克维斯这个地方,那里是学习魔法的学园,人们从各式各样的城镇聚集而来。
纳克一定是为了去那里入学,所以这一年都在念书吧。
当天晚上,我立刻拜托父母让我去路克维斯学习魔法。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都很担心,但总算是说服他们了。
之后,我顺利就读路克维斯,入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纳克。
而当我找到他后——
在路克维斯再度见到的他,根本像是变了个人。
他低头走在刚入学后而显得异常兴奋的学生之间,而他原本就是个阴沉的家伙,但现在双眼更是空洞无神。
『纳克!!』
我握住他的手,找他说话。
你干嘛露出那么郁闷的脸啊?
你还真有胆不知会我一声就自己来这里啊?
我虽然说话狠毒,但其实很想听听他那久违的吞吞吐吐嗓音。
不过——
「咿……!?」
「呀!」
他却用力地挥开我的手。
他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一溜烟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我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望著自己疼痛的手,随后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之后,我写信给父亲大人,这才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纳克拥有治愈魔法这项属性,纳克的双亲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而将他关在宅邸之中,并且像要赶走他似地强制他就读路克维斯。
虽然这令我非常震惊,但比起治愈魔法使等等的事实,我更无法原谅被纳克拒绝这件事。
我为了让他打起精神,不断和他接触。
但是,每次都无法如我所愿地顺利进行。
他很害怕我,也不愿意看我的眼睛,只要见到我的身影便会逃走。
这种时候,我便会因为事情无法如愿以偿,而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打了他。
但无论我做什么,他也只是不发一语地闭上眼睛不断忍耐而已。
即使用较弱的魔法砸他,他仍不回骂也不生气。
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地接受一切呢?
要是能让你的双亲知道你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价值,或许还能回到宅邸也说不定啊。
路克维斯是最适合学习魔法的地方,充满无数可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是纳克却从一开始便放弃自己,完全不去尝试。
我对他这种心态感到十分烦躁。
曾几何时,我的交谈手段从语言转成暴力,且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也快放弃他了。
我心想纳克一直都还是会是这样。
心想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一起玩耍的时候了。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只是——
很想回到牵著纳克的手和他一起玩耍的那个时候——
***
「咳咳……」
我的视野十分朦胧。
因背部用力撞上地面,所以我无法正常呼吸。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好痛。
这是一场百分之百能赢的战斗。
才能、魔力……无论什么条件,都是我比较优秀。
虽然我轻视了他,但却没有轻敌而放水。
我使出压箱密技的魔力弹分裂。
也用上了不像贵族会用的实战用盾牌。
明明没有任何失败因素,但我现在却趴在地上呻吟。
我不想输。
这样的心情从心底深处澎湃地冒了出来,是一种不像我自己个性的执拗。
「输了的话……」
我会丧失在学园里的地位?
不,有没有那些趋炎附势、毫无节操的喽啰在,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害怕家人的斥责?
我从未觉得这是一件会让我感到恐惧的事。
「……唔。」
我抬起头来,见到大口喘气俯瞰著我的纳克。
他的模样比我还凄惨,一点也没露出开心的神色。
不只这样,他的眼泪沾湿了脸颊。
仰望著他,让我莫名地觉得恼火。
你都让憎恨到不行的我躺在地上沾土了,好歹给我开心点啊。
「我还不想……输。」
我要是输掉的话纳克就会离开这里。
又像那时候一样,无视我去了别的地方。
我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事发生。
「谁会让你走啊……!!」
不可以就这样结束。
我在意识朦胧之际,于右手凝聚魔力,朝向纳克。
***
「哈……哈……」
被我使出浑身力气撞飞的米娜重重摔落地面。
我几乎没剩下什么魔力了,全身上下都很痛。
「太好了,我赢了吗……?」
我扬起迷离的双眼环顾四周,见到无法接受眼前事实而呆若木鸡的学生们,以及彷佛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呼了口气的兔里先生。
这样啊,我赢了啊。
比起胜利的喜悦,不可思议地,我更感到一股安心感。
「还没……还没结束………!」
「!?」
坐起身来的米娜浑身布满沙砾与灰尘,她露出充满异样执著的眼神狠瞪著我,朝我伸出凝聚魔力的手。
当我想摆出架势时,身体却已虚软无力,让我不禁瘫在原地。
「我不可能会输给你的……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
米娜为什么那么不想让我离开路克维斯呢?
除了我之外你身旁还有许多人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执著于我。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使我瑟缩身体。
「纳克同学!快离开她!!」
「哈尔发学长?」
哈尔发学长脸色大变,朝我大吼。
我脑中依旧一片迷蒙,朝向米娜的方向,就发现她在手中聚集魔力。
而那就像兔里先生之前所做的——
「纳克!那就是增幅魔源!你等等,我现在就过去!!」
「欸……?」
增幅魔源。
哈尔发学长之前说过这是一种只有技巧纯熟的魔法使才能使用的技术。
米娜也会?
哈尔发学长和兔里先生都脸色大变,这就表示很危险吧?
更遑论是使用爆炸魔法的米娜了,要是魔力失控的话,不只是我,连在这里的人都会惨遭波及吧。
「得、逃走。」
不快点逃的话,便会被卷入爆炸而死。
我这么想著,打算站起身来时,想到一件事。
「……不行。」
现在不是想著要逃跑的时候啊……
尽管在这里的都是些曾经轻视过我的人,但这并不成为不该帮助他们的理由。
那才会丧失成为救命团的资格。
「纳克!?快点离开那里啊!!」
我瞥了一眼正打算冲过来的兔里先生,边呻吟著边站起身来。
我的左臂因肩膀骨折而无法使用,右手也因烧伤的痛楚而无法使出力气。
#插图3-13(告白)#
即使如此,我还是将剩余的魔力贯注于右臂,鞭策自己发抖的膝盖,勉强站了起来。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过度凝聚的魔力从中撕裂米娜的手,毫不止歇地渗出鲜血。
米娜因这份痛楚流著泪,却依然想要打倒我。我对她抱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用力地握紧拳头。
我要帮助米娜和在这里的所有人。
我必须对米娜做点什么。
「我要、帮助你……!」
我立刻来到她的眼前。
我和米娜四目相交。
「纳……克。」
米娜发出微弱声音,低喃著我的名字。
我直勾勾地望著她。我用无法使力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奋力往我的方向一拉。
我已经没有可以让她昏倒的体力了。
为了避免酿成大规模爆炸,现在我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用身体承受她的爆炸魔法了!!
「……欸……?」
我听见米娜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准备承受即将袭来的痛楚,闭上眼睛,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之后,即使我闭上眼睛,也能知道眼前光芒逐渐扩散。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米娜魔法爆炸的光。
不过,这道光芒非常令人感到怀念,十分温柔。
「……唔……呜呜。」
在我紧闭双眼时,耳边传来一道压抑自己声音的哭声。
「纳克,已经没事了。」
这是我所熟悉的嗓音。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我颤抖的右手上。
我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身旁是露出安心表情的兔里先生以及——
「……呜、呜呜。」
用没被我握住的手摀住眼睛不断哭泣的米娜。
「米娜,你……干嘛哭啊……?」
「吵死、了……闭嘴……」
至今为止,她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因为这家伙的关系,我在路克维斯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
但是,一见到她在眼前哭泣,我——
「……对不起。」
不知为何,不禁开口道歉。
闻言,她边抽泣边甩开我的手。
我的体力似乎已濒临极限,身体蓦地瘫软,往前倒去。
「啊。」
不过,在我倒在地上之前,兔里先生便扶住了我。
「你不用勉强自己站起来喔。」
语毕,兔里先生便将我抱在怀里。
兔里先生的手中传来温暖的魔力,他似乎在对我施展治愈魔法。
「伤口……嗯,立刻就能治好呢。」
「请问米娜的魔法为什么没有发动呢?」
米娜本来正进行著爆炸魔法的增幅魔源。
听见我的疑问,兔里先生脸上浮现微妙的表情。
「……是她自己停下来的。」
「欸?」
自己停下来的?米娜她吗?
「或许这女孩只是很笨拙而已。」
「笨拙……吗?」
我没有看到米娜停下魔法。
我不清楚她停止发动增幅魔源的原因,也不明白她哭泣的理由。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拚命地挽留我。
这样是不行的。
我和米娜之间还没有做一个了断。
「因为你的缘故,所以大家都得救了喔,你可以觉得自豪。」
「……是的。」
正当我在钻牛角尖时,我听见了兔里先生的话语,胸中倏地充满了自豪的心情。
听到我虚弱却肯定地予以回覆后,兔里先生开心地点了点头说道:
「纳克,你拥有加入救命团的资格了,而且你的治愈魔法也恢复原本的状态了喔。」
「欸……?」
「你看看她的手。」
我望向不发一语摀著脸的米娜,不禁睁大眼睛。
「……!?」
米娜的伤口……不见了?
刚才与我战斗所受的伤,以及米娜因发动增幅魔源所受的伤,全部都像一开始便不存在一般,消失不见了。
我不禁望向兔里先生的脸。
「不是我做的喔?在我跑来时,她的伤口便已经痊愈了,所以那是你做的喔。」
「我用了治愈魔法……」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大概是你『想帮助他人』的想法,让你又可以对别人施展治愈魔法了吧?」
「想帮助他人的想法……」
「对治愈魔法使而言,最不可或缺的便是这个认知,而你在最后把它找回来了。其方法便是透过斩断过去的纠结,帮助了虐待自己的米娜和周围的人们啊。」
听兔里先生这么说后,我便将魔力凝聚在右手上。
因为我的魔力即将耗尽,所以只能使出指尖大小的治愈魔法,于是我看到一团小光浮现在指尖之上。
我深感这是非常贵重的宝物,像要包覆住这团光芒似地紧紧握著它。
「我们一直在一起……但是在我痛苦时我只想到我自己,因为当时痛苦到完全无法顾及他人,所以在自己没察觉到的时候就把它隐藏起来了,但是,现在终于又找回来了……我不会再丢下它了,我不会忘记这份心情的……!!」
我将紧握的拳头压在额头上,奋力地对兔里先生这么说。
默默地听我说话的兔里先生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抱著我站了起来。
「现在的你一定可以熬过比昨天更加严苛的训练,团长一定会允许你入团的。不论如何,你都很努力了……啊。」
「……?」
「想和你一起庆祝胜利的人们来了喔。」
我擦掉眼泪,看向兔里先生走出来的方向。
我看到至今为止支持著我的人们往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