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日光消失,村庄周遭受到黑暗包围。
云朵将月亮藏了起来,所以除了民家的灯火之外,就完全是一片漆黑。
一般而言,若失去唯一的光源——月光的话,人便会感觉郁闷,但是今晚不一样,反而是个出发讨伐死灵法师的大好机会。
「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呢。」
我们在村庄入口等待村长时,对聚集而来的人潮感到惊讶。
以村长为首的十几个人,为了铲除死灵法师而集结前来。
「大家都很担忧这个状况呢,但是我们却没有与之正面交锋的勇气,能像这样燃起战斗的意愿也是多亏了你们啊。」
村长的一席话令我感到害羞,但也让我更加集中精神。
即使得到村民的协助,但是只要我没有成功打倒死灵法师,它的怒火便会烧向村民。
若事态演变成那样,虽然很不忍心,但也只好打烂四处徘徊的僵尸四肢,借此封印它们的行动。
村民的安全为第一优先。
「村长,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但是我很擅长回复魔法,因此在讨伐死灵法师之后,请将受伤的人带到我这边,我会立刻治疗他们的。」
在战斗前可不能讲出我是治愈魔法使,以免造成大家的不安,所以只好采用擅长回复魔法的设定。
「兔里大人……谢谢你的好意。」
知道即使出现伤者也有人能医治,村长因此露出安心的表情。
见到我和村长的对话结束后,亚尔格先生向村长出声。
似乎是在解说今晚的作战计划。
亚尔格先生因为职业是骑士,所以深谙集团作战的方法,他果真很値得倚靠。
我这么想着并望着他时,用连帽彻底盖住头的天瑚抬头看着我说道:
「兔里,你要带布鲁林去吗?」
「布鲁林……我知道村人会怕它,所以今晚就请它顾家吧。话说回来,你魔法的状况如何?今天就要靠你的魔法了。」
「完全没问题,而且我在黑暗中的视力很好,在一片漆黑的状况下也可以依靠我喔。」
「哈哈,真是太罩了。」
我虽然在林格尔之森也很习惯了,但是却依然无法在黑暗中毫不迟疑地前进,在这一点上,真的要依靠身为兽人的天瑚的眼睛了。
「这还是第一次一起战斗呢。」
「嗯,还真的是第一次呢。」
虽然常和她一起行动,但是互相合作做点什么倒还是第一次。
这是活用她预知魔法的潜入计划,关键在于我是否能和她有默契地配合。
「和你一起的话,感觉能平安无事地成功呢。」
「……是呢。」
「欸……」
怎么了?是在紧张吗?
平常的话一定会呛我「兔里你怎么了啊?率直到令人恶心的程度欸?」,但是刚才回复我的却是一句出乎意料的赞同。
害我不禁感到尴尬,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为了缓解紧张气氛,我尝试着开开玩笑。
「据大家所说的话,死灵法师的实力应该不会过于棘手才对,如果还是陷入危机的话……」
「陷入危机的话?」
「我就背着你跑。」
「欸?」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那么冷淡的嗓音呢。
我摇着手表示「别误会啊」,并伸出食指仔细地说明道:
「你预知对方的行动,再由我攻击。虽然很单纯,但是我们联手的话,就可以发挥无敌的搭档力量呢。」
「……」
「因此,必须让你专心在预知上,边动边预知的话,只能预知短短的瞬间,那么就由我背着你来担任负责行动的角色,这样一来,你只需要指示我敌人下一步会怎么行动,我又该做些什么就好了。」
「……」
「靠反射与预知来彻底预测对方的行动,再使出必胜的一击。也就是说,我和你搭档的话就是最强的了。」
「……」
「……抱歉。」
我无法抵挡天瑚那从连帽底下射来的冷淡视线,不禁出声道歉。
她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非常引人注目,使我感到害怕。
「兔里先生!」
「嗯嗯?」
突然出现一道呼唤我的嗓音。
我望向声音来源,发现朝着我跑来的涅雅小姐。那里有民宅的灯火以及村人的火把,使得周遭显得明亮一些,但还是很暗。
她脚步踉跄,跑到了我的身边,并顺了顺呼吸后——
「兔里先生!!」
「呜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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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抱住了我。
这出乎意料的拥抱,让我的心情在超越慌乱后反而显得冷静,我疑惑地向四周寻求协助。
不过,亚尔格先生、村长与三、四十岁的村人们仅微笑望着我们,剩下半数的二十多岁年轻人们则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瞪着我。
我作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世界会遭受嫉妒的眼神投射。
「兔里,你在干嘛啊?我说你在干嘛啊?」
天瑚抬头望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至少让我辩说这并非我自愿的啊。
「兔里先生,我好担心您……!」
「……」
这并非我会受到的待遇啊……
这是一树的待遇吧……
我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感受触感之类的。
为什么她会突然抱住我呢?
不可能存在因为吊桥理论而喜欢上对方的天真美梦,而且照这村庄目前所面临的窘境来看,根本让人无法涌现这样的感情。
而即使是一见钟情,那也肯定是一时的迷惘罢了。因为那绝不是会对昨天才见面的我产生的情感。
「涅雅小姐。」
我因为紧张而声音僵硬,接着抓住她的肩膀,解开她环在我颈上的手臂。
我对上她那双琥珀色的水润眼眸。
即使心情有所动摇,但我还是为了不受气氛影响,而在内心呼吁自己打起精神,并稳稳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欸?」
她睁大眼睛显得困惑,我无视她继续说:
「我会去打倒让这村子受苦的死灵法师,所以你就安心在这等我回来吧。」
「……谢谢您,您竟然愿意为了我们使尽全力……」
闻言,涅雅小姐不知为何显得狼狈,她不断低头鞠躬,并离开了我。
「……唉。」
要是被犬上学姐知道刚才这个拥抱,事情可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呢。而另一方面,我却又不禁觉得遗憾。
我曾被某位女性殴打、踹踢与辱骂,但是还没有接受过拥抱这种温柔的对待。
继续思考下去的话,便会对自己曾受罗丝蹂躏的遭遇而难过到哭出来呢。
「亚尔格先生,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也是,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亚尔格先生这么一说,村民便喊出英勇的声音高举火把。
大家精神抖擞,剩下的就只有铲除那令人憎恨的死灵法师了。
***
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遇到僵尸,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都聚集在洋楼附近吗?还是四散于各处自由行动呢?
幸好我们没有人受伤,而且已经来到能看到洋楼的地方了。
「那就是死灵法师住的洋楼……」
前方景色虽然迷蒙,但是依然能见到目的地洋楼。
那是一栋散发阴森气息的楼房。
「兔里,洋楼附近有僵尸。」
「有多少?」
「数都数不清。」
听见天瑚说的话后,我脸色一沉。
的确,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洋楼附近有四处徘徊的人影,数量这么多的话,是不可能从正门口进去的。
拿着火把走在最前方的亚尔格先生停下脚步。
「兔里大人,我们在此分开吧。依作战计划,我们会在洋楼正前方吸引僵尸,您们两位就绕到后方试着潜入吧。」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望向天瑚。
天瑚也已经准备好了,她正用一种随时可以出发、充满自信神采的眼神抬头望着我。
「好,天瑚,我们走吧。」
「嗯。」
「兔里大人,您小心。」
「各位也请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在村长与村人目送之下,我与天瑚从平坦的道路走进树木茂密的黑暗森林之中。
果然很暗呢。必须小心谨慎,别发出半点声响。
「天瑚,你带路吧。」
「嗯,你不要跟丢啰。」
我跟在放下连帽、往前走去的天瑚身后。
我握紧拳头,为了随时可以应对遇上的僵尸。
「兔里,停下。」
天瑚悄声说道,我照做停下脚步,并蹲了下来。
数秒后,附近的草丛发出沙沙声,僵尸发出呻吟声走了过去。
「……要是没有天瑚在的话,我一定会被发现的。」
预知果然很方便呢。
不,或许过于方便了,必须小心不要太依靠它。
『喔喔喔喔喔喔!!』
后方传来男子们粗壮的嗓音。
仔细一看,能见到洋楼大门附近有几根火把的亮光,以及亚尔格先生与村里的男人为了鼓舞士气而喊叫的身影。
而听见他们的声音,经过我们附近的僵尸立刻狠瞪亚尔格先生的方向,接着飞蛾扑火般缓缓朝着他们走去。
「……亚尔格先生开始诱敌了呢。」
「到目前为止计划都很顺利,剩下的就看我和天瑚了。」
「嗯,加油吧。」
我再度绷紧神经,开始移动。
等到绕至洋楼后方,僵尸都看不到我们时,我们便走出树林,来到窗户正下方。
我静悄悄地将手放到窗户上,接着毫无阻力地打开了窗户。
「……似乎没有上锁呢。」
对魔物这么说也没有用,但是真是太不小心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个陷阱,但是都来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回去。
我与天瑚一同潜入房中。
我们爬进的房间整洁得很不自然,而且那整洁程度反倒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们屏住气息来到眼前的门边,我向天瑚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进行预知。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仿佛能看穿门板似地凝视着它。
「门后没有,这里出去后是走廊……从那里右转,在转角处……有了。」
她的意思是门外有条走廊,而往那里走,接着就会在转角处遇到僵尸吧。
「好,那就赶紧打趴它,然后往前进吧,在那之前……」
我走向窗边,扯下满是灰尘的窗帘。
我将窗帘挂在肩上,再度靠近门边,握住门把。
「天瑚,告诉我它走过来的时间点。」
「交给我。」
我们互相点点头,接着同时打开门,并照天瑚指示往走廊转角移动。
在这时候,因为知道僵尸还不会出现,所以也可以大胆行动。
我在转角处埋伏,等待着天瑚的指示。
「兔里,现在!」
闻言,我同时毫不迟疑地冲出转角。
瞬间,我和僵尸对上视线,同时朝它的双肩毫不留情地揍了两拳。
「哼!」
「啊……」
僵尸的双肩发出碰的一声,身体因为冲击波往后飞去。
可不能让它就这样撞上墙壁,我立刻往右大跨一步,用力踩碎僵尸快浮起的单脚。
「吁!」
僵尸双膝跪下,宛如被缝在地面似的。而后我用腿横扫一踢,折断它的双脚。
最后,再用背在肩上的窗帘缠住它的嘴,让它失去身体自由。
「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
眼前滚落一只四肢粉碎、嘴巴被窗帘塞住无法出声的僵尸。
「……这还真是令人退避三舍啊。」
天瑚因为我一连串的举动而脸色大变,并这么对我说道。
「我完全没有看清楚,僵尸从肩膀被殴飞,然后下一瞬间脚就被折断跌倒在地上,本以为兔里终于练到只用气势就能打倒僵尸了说……」
「你以为我是哪种生物啊?哈哈哈,这只不过是我的眼睛与身体终于可以跟上想象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兔里,你的眼睛没有在笑喔。」
我斜眼望着天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跌倒在地的僵尸扛了起来。
的确,若我完全没有慈悲心,而且可以毫不手软地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话,或许能够对活着的人使用这招。
不过,我想我不会对人类全力挥拳。
只要我还没有忘掉自我、没有怀抱着杀意的话。
「……快往前吧。」
将绑紧的僵尸丢进附近的房间后,我们再度开始探索洋楼。
拳头上残留着殴打僵尸的触感。
如今已经知道僵尸是无辜的村人,拳头上传来的沉重感远不同于最初遇到僵尸时。
「啊,真是的……我不擅长打架啊。」
为了让自己不被这份沉重压垮,我再度握紧拳头。
洋楼内比想象中还宽敞,但是戒备却松懈得让人扫兴。
除了刚开始那一只外,之后便没有再遇到僵尸,而且也没有看到它们徘徊。
我本来想说该不会一开始就没有人在,但是见到洋楼内在某种程度上是有被整理过的,便知道应该有某人在这里打扫。
「不过,住在这里的家伙的兴趣好像是收集古董呢。」
我用拳头敲打着整齐排放在走廊两边的盔甲,并感到些许傻眼。
若是同一型号的盔甲,我还不会有这种反应,但是我们眼前的是设计截然不同的盔甲,而且武器也分成剑、锤矛等等,应有尽有。
其中,有一具巨大盔甲拿的武器特别不同。
「这是……枪?是叫做斧枪吗?这么大的武器,普通人可是连拿都拿不动的呢。」
这把斧枪远超过我的身高,枪刃则是斧头的形状。
拿着这把武器的盔甲全长也超过两公尺,相当巨大。
这里的盔甲、武器皆没有任何共通点。
「好像博物馆一样呢。」
我发表着有些离题的感想走在走道上时,天瑚缓缓地开口道:
「我想这不是那么老旧的盔甲喔,我在旅行时也见过这类款式的盔甲。」
这么说来,这些并非古董,而是年代相对较新的盔甲,但却不知为何被放在这里。
盔甲的款式完全不统一,也单纯是因为洋楼主人的兴趣吗?
「还是这和亚尔格先生所说的那个传闻有关呢……」
这几年没有发生过什么奇妙的失踪事件。
武艺高超的人们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可思议传闻背后的原因若与眼前的盔甲有关,那些失踪案件便全都是死灵法师所为了。
然而,若是如此,便有一点说不通。
「那为什么涅雅小姐和村人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呢?」
这当然是以村人也知道这个传闻为前提的疑问。
至少,几年前这附近一直有人失踪的话,住在这里的村人们应该会将之与死灵法师扯上关系。
不过,听村人的口气,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等等。」
「怎么了?」
正当我沉浸于思索之中,天瑚停下了脚步。
她找到什么了吗?
「这前面有一间有亮光的房间……」
「有亮光的房间?」
终于来到与死灵法师面对面的时候了吗?
我们边警戒周遭边往前进,便见到一扇从缝隙透出光线的门。
「这里面有死灵法师吗?」
「……没有。」
天瑚以预知窥伺门后模样,并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被发现了吗?
我让天瑚继续使用预知,并打开这扇往左右拉开的门。
首先闯进眼帘的,是绽放光芒的魔法道具上微弱的灯火……
「啥……!?」
房间里摆放着宛如图书馆、快堆到天花板的书。
我们对眼前这以私人持有而言,数量过于庞大的藏书感到震惊,同时踏进了房间。
「什么啊,这里是……书房吗?」
「要花几年才能读完啊?」
「一定要花上会令人昏倒的时间吧。」
我走近放着魔法道具的书桌,拿起一本吸引我目光的书。
我将整体为棕色且破破烂烂的书翻了过来,看到了书名。
「……的勇者记录,这是什么啊?」
写在前面的作者名称被蛀坏了无法判读,但是这似乎是记录勇者的书。
「这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记事本?」
说是勇者,但是也并非学姐或一树,而是指前任勇者吧。
我产生兴趣,打开记事本阅读。
我慎重地翻着若过于大力便仿佛会脱落的脆弱书页,但是大部分的书页都被虫咬得乱七八糟的,很难看懂。
「看不懂……不过只是大致浏览的话,就算看得懂的东西也会看不懂呢。」
我这么想着,打算阖上记事本时,因为见到了一句话而停下动作。
页面中央一个不自然的空白处上,大大地写着一句话:
「他憎恨人类,而深爱我们。」
他,指的是前任勇者吗?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勇者憎恨人类,爱着其他种族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写在这上面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总让人很在意。
「总之,先拿走吧。」
我对这类似偷盗的行为感到有罪恶感,但还是将手上的记事本放入团服的胸口口袋中。
「嗯?这是……」
我拿起放在记事本附近的黑色书本,打开看看。
「咦?看不懂……真奇怪。」
我看不懂这些文字。
即使我在某种程度上已理解这世界的文字,但还是无法理解写在这本书上的文字。
「怎么一回事?」
况且被召唤到这世界时,我们就被施加了理解语言的魔法才对。
我试着阅读其他书但是都可以读懂,也就是说这本书非比寻常。
「天瑚,你看得懂吗?」
「嗯?这是什么?」
我将黑色书本交给在附近随意看着书的天瑚。
她则在翻了翻书本内容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骗人的吧……」
「怎么了?」
我出声讯问了露出诧异反应的天瑚,她则用一种略微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这是……术法的书喔。」
「……术法?你看得懂吗?」
听见这鲜少耳闻的字眼,我不禁发出呆滞的嗓音。
「看不懂,虽然看不懂但还是知道这是术法的书,我曾在故乡的书库里见过……这和那一模一样,兔里,看不懂这本书是正常的喔。」
「看不懂才是正常?」
那就表示任谁都无法理解这本书的意思吗?
无视我不解地歪着脑袋,天瑚焦躁地握紧这本书。
「兔里,事情不妙了呢。死灵法师或许是一个会用术法的魔物。」
「……这很不妙吗?」
「何止不妙而已……」
状况糟到甚至能让天瑚感到危险吗?
见到她动摇的模样,使我深刻理解事情究竟有多严重。
我原本的世界里也有术法这个字,虽然给人的印象都很黑暗,但是这世界的术法和我所知道的术法似乎大有不同。
「你能先说明一下术法吗?」
天瑚因为我的话语而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地深呼吸后,微微点了点头。
「术法和魔法一样都是靠魔力来发动的。」
「所使用的能源和魔法相同啊……」
「不过,虽然同样都是使用魔力,使用方法却完全不同。魔法是只要知道使用方法,便任谁都可以使用,但是术法的话,如果没有先理解这本书上所记载的『术式』,是无法使用的。」
术式?
是指这本书里写的这种难以理解的文字吗?
「有办法理解这种文字吗?我完全不觉得可以看得懂呢。」
「那是当然的啊,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搞懂的东西呢。要学会的话,至少也要花上五十年。」
「五十年!?」
那是什么天文单位的时间啊!?在学会之前都先变成老爷爷了!
而且,「至少」的意思就是或许还会花上更多时间。
「赌上人生所习得的技术,那就是术法啊。」
「到底是哪个闲人啊,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至少应该不是人类吧。」
就学习时间完全不考虑人类寿命长短这一点,便能了解这并非出自人类之手了。
「不过,术法値得花那么久时间去学吗?」
「不怎么値得喔。但是一旦学会的话,确实能得到很强大的力量。应该说,能后天学会的这一点,是术法少数的几项优点之一呢。」
「即使说能后天学会,但是代价也太庞大了……」
想要学会术法的人类,脑子大概有哪里不正常吧。
「不过,也并非都是缺点,术法与魔法完全不同,能在单一特殊领域上大放异彩。」
「单一特殊领域?」
「魔法会依应用范畴而改变使用方法,但是术法因为只有少数人能使用,所以反而能发挥强大的力量。而且,甚至还存在能干涉时空或概念的术法,依情况而言,或许有奉献一生加以学习的价值啊。」
时空与概念……
举例而言,便是连结空间或操作时间了吧。真让人想不出会是什么类型的术法。
「太夸张了吧……」
只考虑优点的话,能灵活运用的魔法虽然方便,但是术法那超越常理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现在没有人在使用术法了,所以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天瑚将术法的书放在附近的书柜上,这么低喃道。
「没有人用?」
「嗯,过去认为术法也是增幅魔源的一种,但是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会用了。毕竟与其花时间在不知道学不学得会的东西上,还不如加强现在拥有的魔法,这样还更有意义。」
「那倒也是。」
术法对人类而言,是一种充满缺陷的技术。
而且,考虑到学习的难度,打从一开始它所设定的学习对象就并非是人类。
不过,现在我们所追踪的敌人也不是人类。
「死灵法师的寿命有多长?」
「应该有人类的好几倍。」
「说的也是。」
毕竟是魔物,拥有人类数倍的寿命也不足为奇。
「最糟的是我们搞不懂那本书上的术法是什么东西啊……」
「嗯,如果知道是什么术法还能思考对策……总之,先以死灵法师会术法为前提来行动吧。」
闻言,我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死灵法师使用的是什么术法,但是唯一可确定的是不可小看它。
在这一次,或许可以参考哈尔发在路克维斯与我对战时的战斗方式。
在对方使用术法之前,便先用治愈拳攻击它的要害,立刻让它失去战斗能力。
「好,就这么办。」
「兔里,差不多该去别的地方找找了。」
「嗯,我知道。」
照天瑚所说,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已经没有死灵法师的线索了。
……但这是什么呢?心中有股不祥预感。
「我们赶快吧。」
「嗯……」
术法这不可思议的存在,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我感到一阵忐忑不安,但还是与天瑚一起离开书房,继续寻找死灵法师。
***
当兔里大人与天瑚大人入侵洋楼后,又过了一会儿。
我与村民们聚集起洋楼附近的僵尸,以我的火焰魔法为主,陆续打倒僵尸。
幸好,每个人都毫发无伤,而且成功引诱僵尸了……
「……好奇怪。」
我并非对于事情发展过于顺利而感到不满,而是对僵尸过于遵照我们的计划行动,感到一股异样感。
这股令人无法释怀的诡异感觉,使我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不安。
「好像是在测试我们一样。」
我用带着火焰的剑砍倒朝我们攻击的僵尸。
望向周围,我看到村人也用农具压制僵尸,拿着剑的人则负责切断它们的四肢,使它们无法动弹。
我们已经让大多数的僵尸无法动弹了,但是还有新的僵尸出现。
正当我擦去额上的汗水时,拿着老旧长剑的村长在我身后说道:
「真不愧是骑士大人。」
「不,只有我一人的话是无法应付的,因为有各位在,所以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挥剑。」
因为有村民帮忙,所以才不必担心从后方展开的攻击,能安心地与眼前的僵尸战斗。
而且,如果能专心于眼前的敌人,那就算是笨拙的我,也能守护村民了。
「兔里大人那边也能顺利就好了……」
「他一定没有问题的。」
「……您很信赖他呢。」
「当然,因为我们是伙伴啊。」
我知道他是个敢于在充斥魔族的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也知道他拥有不向任何敌手屈服的强韧精神。
我丝毫不觉得他会被死灵法师这种货色打败。
「能受到您这样信任,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他是个治愈魔法使喔。」
兔里大人虽然隐瞒了自身治愈魔法使的身份,但是我还是说出来吧。
若要说到他的事,治愈魔法使的部分是不可或缺的。
而且,这些和我们一同战斗的村长与村人,也并非在知道兔里大人是治愈魔法使后,便会鄙视我们的无情之徒。
「兔里大人是治愈魔法使啊……」
「您幻灭了吗?」
「不,不会的,不如说我终于能够理解了。」
我一边赶跑僵尸,一边对村长的话语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对我们说他擅长回复魔法,所以大家要是受伤的话他可以治好。」
「是呢……」
「我那时候很惊讶,因为要去最危险的地方的人可是他,但他却比较在意我们……」
「哈哈哈,那就是兔里大人啊。」
那对他而言,可是理所当然的事呢。
「能毫不做作讲出那种话的少年,不可能只是区区一名治愈魔法使。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应该已经跨越许多巨大的障碍了呢。」
「是的。」
闻言,我用力地点点头,并想起战争时兔里大人的英姿。
当我被任命为救命团的护卫时,看到了罗丝大人与兔里大人并肩走出救命团据点的模样。
罗丝大人因为她的力量与身为治愈魔法使的高超技术,在林格尔王国是一位无人能望其项背的伟人。
而站在罗丝大人身旁的兔里大人,虽然尚未让人感受到像罗丝大人一样的「光辉」,但是确实绽放出坚强且明确的光芒。
这两人并肩作战的姿态,就仿佛是理想中的师徒。
若无充分决心,就无法前往魔法迸射、刀枪乱舞的战场。但他还是选择与罗丝大人共赴沙场。
目送他与罗丝大人冲向战场的背影时,我不禁感动肺腑。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坚信。
「他对我们以及林格尔王国而言,都是一位英雄。」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托他的福,许多人才能活着。
许多人才不用哭泣。
许多人才能保有笑容。
在战争时杀人是很简单的。
但是救人却非常困难。
而他能办到这件事……不,他们确实就是英雄。
「我对能和兔里大人一起旅行感到非常光荣。」
或许聊太久了。
差不多该去掩护大家了,如果兔里大人还没有找到死灵法师,那我们只要继续行动、吸引目光,便能帮助到两人。
我朝背后的村长传达突击洋楼的指令。
「村长,等打倒这里的僵尸后,我们便冲进洋楼吧。那里面恐怕还有僵尸。」
「……」
「……村长?」
正当我因为村长毫无反应而感到诧异,并打算回头的那一瞬间,村长竟然挥下手中的剑柄打中我的手腕,使我的剑掉落在地。
「……!!大家,你们在做什么——!?」
因为村长这突如其来的暴行,我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但是这次轮到刚才还和我一同战斗的村人们抓住我的手脚。
「唔……可恶,这是怎么一回事!!背叛……不对,这是……!?」
我朝抓住我手臂的村长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十分空洞,并以一种不像老人家会有的力气压制着我,让我根本挣脱不了。
而其他人的状况也相同。
「被操纵了吗……!!」
这并非村民算计我们。
而是操纵着村民的人算计了我们。
这么一来,当我们造访村子时便……!!
「……不好了,兔里大人!!」
必须警告还在洋楼里的兔里大人与天瑚大人……!
虽然我打算高声疾呼,但是被操纵的村民却压制住我,强迫我跪在地上。
「唔……」
「如我所料,真有趣。」
背后传来一道嗓音。
嗓音随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传来,而我的头被压住无法回头,只感到一阵身体冻僵似的寒冷。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包围在附近的僵尸都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我身后,宛如等待主人下令的仆人。
「竟然能操纵生者!?」
只有一种魔物有这种能耐。
但是这次的敌人应该是死灵法师,而且现在附近也有被操纵的僵尸。
该不会……!
「原来是、这样的啊……!!」
「啊啊,真是太好了。英雄啊,我听到一个好东西了呢。」
「!」
压制着我的其中一人压低我的头,像是不允许我继续说话似地逼我露出颈部。
「呵呵呵,你看起来最麻烦了呢。」
「不准、对他们、出手……!」
我在被压制着的状态下这么说道。闻言,我身后的「她」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吧。剩下的那两人,我也会抓到他们的。」
她从背后接近我,朝被抓住的我的颈部露出利牙。
下一瞬间,当力量从身体中被抽走时,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唔、啊……呜。」
我的颈部被咬住,此时似乎受到了洗脑。
若背后的她是我所想的存在,那无论我有无意识,都会照她的吩咐行动。
然而,我却已经无法抵抗她。
「兔里大人……天瑚大人……抱、歉,我……我要是更早、发现的话……」
压制住我四肢的束缚松开,使我倒落地面。
而一瞬之间,在意识即将消逝之际,我见到了一名瞳孔变成鲜血般艳红,并露出阴森笑容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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