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抓到兽人少女后,暂时原地休息,等待少女醒来。
据天瑚所说,这名少女果然是天瑚认识的人。
少女名唤凛夏。
她是一名特徵为灰色耳朵与尾巴的狼兽人,是天瑚还在兽人国度时的朋友。
天瑚认为凛夏之所以攻击我们,是因为为了拯救与人类一同行动的自己。
虽然明白凛夏袭击我们的原因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她为什么只攻击我?」
「或许是因为兔里在我们之中看起来最弱吧?」
「欸?」
「就我所知,凛夏除了狩猎之外,不会无意义地伤害动物,就这一点而言,兔里『只有』外表很普通,和散发出强悍气息的亚尔格先生相比,她判断攻击兔里比较好吧。」
「原来如此,确实兔里『只有』外表看起来很弱呢,但一探究竟后,才发现他是一个在目视飞箭后还来得及抓住它的怪物。」
「你们一直强调那一点很奇怪吧?为什么我要被伙伴们这样批评呢?」
我也是会哭的喔?
不,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很弱啦。
「我也学团长那样的话,就不会突然被人放箭了吧……」
为了今后练习看看吧。
我爬梳起头发,并模仿我印象中的罗丝后,眼前三人便不约而同地瞬间脸色惨白。
「兔里,对不起,你维持现在这样就好。」
「对不起,你不需要改变自己喔。」
「兔里大人,您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先不论亚尔格先生了,连天瑚与涅雅也忽然变得温柔真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欸?我刚露出那么穷凶恶极的表情吗?我完全没有自觉呀。
「……大家,凛夏要醒了喔。」
天瑚转向了凛夏,她似乎见到她即将苏醒的预知了。
天瑚温柔地摇了摇她的肩膀,道:
「凛夏,你还好吗?」
「唔唔、唔唔……有怪物、怪物追著我……唔、唔唔,咦?」
凛夏边梦呓著边睁开了眼睛,并于见到天瑚的脸后僵住不动,又旋即坐起来抱住了她。
凛夏似乎没看到我们,她因为过度放心而嚎啕大哭。
「天、天瑚,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凛夏。」
之前听说她们是同龄,但因为天瑚较为娇小,而无法挣脱凛夏的拥抱,只能任她抱紧。
「你顺利逃脱那个披著人皮的魔物了吧!」
这女孩一开口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个,其实──」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竟然能追上兽人族中脚程最快的狼族,而且还拥有试图欺骗我的狡猾智能,还能用诅咒对方的魔法,而且、而且……人家好害怕喔,真是……呜呜……」
「对呀,那很恐怖吧,我非常能理解。」
真、真是难听。
话说天瑚也不要赞同她!
我对凛夏砸碎我玻璃心的发言感到困窘,并赏了在旁边忍笑的涅雅一发弹额头。
总之,先等待她冷静下来吧。
待她终于哭完之后,天瑚便提到了我们。
「凛夏,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想问我,但有件事我想先让你知道。」
「嗯,你说吧。」
「总之,你先看看后面。」
「咦?我后面有什么吗?」
凛夏依循天瑚的话,转身望向后方。
此时,她便与我四目相交。
我对如石像般僵住的凛夏尴尬地道歉:
「唉呀,那个……刚才真是抱歉了。」
「什、什什什……」
「我没有打算要吓你……嗯?」
「……凛夏?」
天瑚拍了拍定格不动的凛夏肩膀,并对依旧毫无反应的她叹了一口气后,半眯著眼鄙夷地盯著我,道:
「她又晕过去了……兔里,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我、我只是把她从树上弄下来而已呀……」
即使扯破我的嘴,我也不敢说我是用治愈魔法乱弹丢她令她产生动摇后,再踹树把她抖下来后再抓住人家的。
「才不是,你明明就是用附加拘束咒术的魔力弹砸人家,还踢树把人家给摇下来后抓住人家的。」
涅雅随即曝露了真相。
「你做过头了吧……」
如天瑚所说,尽管她对我放箭,我也失了分寸。
「总之,我再叫她起来一次。这次等我说完兔里的事情之后,再让你们见面,兔里你们稍微站远一点。」
「我知道了。」
我对自己遭人彻底视作某种妖魔鬼怪感到有气无力,并遵从天瑚的吩咐离开原地。
几分钟后,凛夏再度醒来,并与天瑚做出与方才同样的互动。
此时,她新增了「让我做恶梦」、「又再度企图欺骗我」等恐怖句子,但即使不问我也能明白原因。
不久,天瑚说明完我们的事情后,便牵著凛夏的手,来到我们所在的位置。
「……真、真的不要紧吗?天瑚。」
「嗯,不要紧,我之前都和他们一起旅行,所以可以信任他们。」
凛夏似乎依然惴惴不安,缩著身体躲在天瑚身后,但毕竟天瑚较为娇小,所以根本藏不起来。
……因为天瑚比同年龄的人更加娇小呢,看起来根本不像与她身后的女孩同年。
正当我思考著失礼的事情时,亚尔格先生走近畏怯的凛夏身旁,与她四目相交,道:
「你好,我是有幸和天瑚大人一同旅行的亚尔格。」
「你、你好,我是凛夏。」
「我是涅雅,你所说的『能变化成人的魔物』就是我唷。」
「欸欸!?你才是!?」
「嘎──」
「呀!?是蓝灰熊!?」
众人都自我介绍完了,我也来吧。
我露出了能消除刚才坏印象的百分百笑容,试图给予她好印象。
「我是兔里,是天瑚的──」
「对、对不起!我不会怕你的,所以你别生气!」
我明明才讲完名字而已,却让她极度感到害怕。
真、真奇怪呢,天瑚不是说有仔细说明过我的事了吗?
「天瑚,你到底是怎么说明的她才会有这种反应?我不会生气的,你就老实说吧。」
「我大致说明了之前我们历经了怎样的旅程。」
闻言,涅雅点点头,道:
「啊──我能理解,一旦知道自己找碴的对象到底历经了多么异常的旅程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欸欸,那些又并非我独自解决的……
根据一开始的印象,果然让她容易产生负面想像了呀。
「啊,我有说兔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喔。」
「我从之前就这么想了,你也深受兔里荼毒呢……」
见天瑚充满自信地这么说,涅雅傻眼地道。
就我个人而言,反倒比较希望你对必须先从我身为人类这件事开始证明这一点感到疑惑呀。
***
狼兽人•凛夏是我在兽人国度时的朋友。
睽违两年的重逢起因于凛夏对兔里放箭。
我一眼便能看出她没有杀意,那仅是为了让对手负伤并加以扰乱的攻击,她应该是打算在兔里惊惶失措、其他人也陷入混乱之际时,以狼兽人特有的神速带我逃离吧。
然而不幸的是,凛夏所挑中的对手并非常人。
即使我没有传达预知内容,兔里也拥有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箭矢,并加以回避的超越常理反射神经,并能轻易做出徒手抓住飞箭这种事。
尽管从认识兔里的我来看,也觉得「啊,他终于能做出这么夸张的事了……」。比起惊讶,我更觉得傻眼,但对毫不知情的凛夏而言,应该感到相当莫名其妙吧。
在听到袭击者受兔里的治愈魔法弹反击时所发出的叫声后,我认出那是凛夏,便明白她之所以攻击兔里是为了帮助我。
我心想要当下与她沟通解开误会才行,拜托脚程最快的兔里抓住她,但兔里却比我所想像的更加卖力。
在自我介绍后,我们前往凛夏所居住的隐世村落。
虽然也可以直接前往妈妈所在的兽人国度,但我判断先去隐世村落收集情资后再有所行动比较好。
「天瑚,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兔里真的是人类喔,而且他还是治愈魔法使,先不论他的身体能力,他并没有危险的力量喔。」
「治愈魔法使会丢出魔力弹吗!?而、而且,还有无数颗飞来,让我无法动弹……在追得上身为兽人的我时,那就已经像魔法一样了……」
「……」
我相信若是兔里便能捕捉到穿梭于森林中的兽人,才拜托他追上去的,却没想到会让她留下这么大的心灵创伤。
不过,就这一点而言,凛夏也有不对。
「但凛夏也不应该突然就攻击啊,我觉得我看起来不像被他们抓住。」
「因、因为,除了被抓或被骗之外,我想不到兽人会和人类一起行动的理由啊……」
的确,兽人与人类一起行动,只会令人联想到不好的状况。
更遑论这里是兽人的领域,在凛夏眼里,我看起来或许像是被迫引路。
「但……」
我不经意地瞥了后方一眼,望向尾随我们的兔里等人。
亚尔格先生一如往常地牵著马,兔里肩上站著涅雅,并对布鲁林道:
「布鲁林,我是不是应该要多表现一下和蔼可亲的一面呀?」
「嘎呜。」
「哈哈哈,你这话真有趣。」
「嘎呼。」
「对不起啦,我最近都没时间陪你。」
兔里大受打击到会自然而然地与布鲁林对话了,有点可怜。
布鲁林虽然有些感到厌烦,但也相当开心。
「他、他在和蓝灰熊对话!?」
然而,这却反而引起了凛夏的恐惧心,真是弄巧成拙……
不对,我也不想兔里依然受人误解,我尝试解开这个误会。
「我在离开兽人国度后,一直在寻找能帮助妈妈的治愈魔法使。」
「原来是这样啊……」
「很抱歉没对你说一声就离开,但当时没有可以慢慢解释的时间。」
当妈妈昏迷之后,我周遭的环境便显得变幻莫测。
当我察觉到这股诡谲气氛之后,便逃出了兽人国度,虽说是为了寻找能帮助妈妈的治愈魔法使,却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人身安全。
「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时候的大人们的确有点可怕。我能明白因为天瑚不见让大家感到慌张,实际上我也相当恐慌……」
当妈妈陷入昏迷的当下,或许正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原本差点受到牵连,却勉强幸免于难,在这一层意义上,远离了兽人国度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我在离开兽人国度后去了各式各样的地方喔,虽然并非全是快乐的回忆,但我也在其他国家交到兽人的朋友了。而且,最后抵达的林格尔王国,有许多人善待身为兽人的我。」
于路克维斯认识的桐叶与京姊弟。
在林格尔王国亲切对待我的人们。
自兽人国度出发的这趟旅程之中虽然充满著辛酸,但对我而言,抵达林格尔王国后的邂逅却是比任何事都更加宝贵的回忆。
「我在那里遇到了兔里。」
「遇到了他?」
「自从我遇到兔里后,发生了许多事……才能像这样回到妈妈所在的故乡。」
有兔里在的话,或许便能治好妈妈。
而且,他在米亚兰格一战中练成的治愈魔法增幅魔源,几乎能确实治好任何伤势与疾病……
「凛夏。」
「嗯?」
「我妈妈她还好吗?……她还活著吧?」
两年的岁月貌似漫长,却也短暂。
我坚信她在兽人们的保护之下应该不要紧,但不代表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事故。
如果妈妈身上发生什么事……我便失去回到这里的意义了。
这是我下意识地避开的话题。
我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不安。凛夏见状便露出让我放心的笑容,道:
「放心!天瑚的妈妈还活著喔!虽然说还没醒来就是了……」
「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过去付出的努力,以及与兔里的旅程都并非毫无意义。
「天瑚这两年也很辛苦呢──」
「凛夏呢?」
因为气氛变得有些灰暗,我便试图转变话题。
当我不在时,凛夏都在做些什么呢?
「嗯?爸爸要我移居到隐世村落,然后要认真练习打猎吧。待在本国的时候,周遭的人都很啰唆呢~动不动就是要我端庄一点,或因为你是女生所以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尤其我很讨厌穿和服呢~」
啊,所以她才穿著类似猎人的服装啊。
我想像她乖乖穿著和服的模样,轻轻一笑。
「凛夏最不适合什么打扮漂亮了呢。」
「吵、吵死了!我自己也知道啦!」
凛夏面红耳赤地道。
「天瑚才是,身高都没变呢!」
「啥?」
「对、对不起……」
自卑的地方遭人触及,令我不免怒目相视。
我们两年前的身高几乎相同,这女孩却在未碰面的短短时间内长得比我高了一个头。
我几乎没有长高,这太没天理了。
我的发育期究竟去了哪儿?
「天瑚,你变得会露出凶狠眼神了呢,看起来横眉竖目的……」
「这大概是兔里的影响吧。」
「那不是负面影响吗……?」
凛夏眼神畏怯地望向兔里。
接收到那股视线,兔里颓下了双肩。
对不起,兔里,误会不但没解开,甚至还更加恶化了。
「啊,差不多快到村落了,总之先由我去报告,你们在这里等等喔!」
当我抬起头后,见到一条若不凝神细看,便无法察觉的由人所踏出的狭窄小径。
就在我们聊天时,似乎已经来到凛夏所居住的隐世村落附近了。
兔里的印象虽然也很重要,但居住于隐世村落的兽人们能否接受兔里等人更是一个问题。
***
凛夏带领我们前往树木更加蓊郁的地方。
虽然无法想像这里会有村落,但凛夏吩咐我们在这里等候后,便单独前往里面。
「隐世村落……话说桐叶他们也出身于隐世村落呢。」
「嗯,对呀,但应该不是住在这里吧?毕竟有很多隐世村落啊。」
他们是在路克维斯关照我们的兽人姊弟,两人不知过得好不好呢?
「桐叶?那是谁啊?」
「是在遇到你之前去路克维斯时,关照我们的兽人姊弟喔。」
「这样啊,魔导学园竟然有兽人啊。」
初次见面时虽然令他们有些警戒,但最后我们彼此敞开心门了。等回到林格尔王国安顿好后,真想再去见见他们。
「天瑚,和久违的朋友聊天如何呢?」
「她一样很活泼。」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她们一直在聊天,感情和睦真是太好了。
……但总觉得她对我的印象更差了。
「从后面看你们,真像一对姊妹呢。」
「……你是想说我看起来很矮吗?」
糟了,我踩到她的地雷了。
我本想说的是「你们看起来感情好得就像姊妹一样」……
当我对半眯著眼瞪我的天瑚感到尴尬时,在我肩上的涅雅竟用翅膀指著天瑚,开始笑著道:
「噗噗──!话说回来你是十四岁呢~却是个矮冬瓜欸。」
「……」
「我从之前就这么觉得了,你果然就算在兽人族之中也算矮的呢!再等一阵子就会到发育期了吧?但可不保证你一定会发育呢!」
「…………」
天瑚目露凶光。这不要紧吗?我是指涅雅。
涅雅吸走了天瑚发飙的矛头,并被她纵身一跃时所伸出的手一把抓住。
「呀啊!?」
「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咿、啊、兔里、救我、呀啊啊啊啊!?」
面无表情的天瑚开始旋转涅雅。
涅雅虽然向我求援,但刚才那番言论怎么想都是出言挑衅的涅雅不好,于是我选择置之不理。
当两人打打闹闹时,我便与亚尔格先生商量之后的事情。
「亚尔格先生,如果无法进到村落的话,我们就要在外头露营是吧?」
「是呢,考虑到兽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的话,就算演变成那样也无可厚非。」
如此一来,最差的情况下,也要请他们让天瑚入内。
若可以的话,涅雅也能随行便是最好。
……虽然担心她们会不会引发如同目前眼前热烈上演的争执,但因为我与亚尔格先生可能无法入内,便只能请她们忍耐了。
「……天瑚和我们的立场在这里逆转了呢。」
「对啊。」
正如同兽人于人类所居住的领域中不得不活得低声下气,人类在兽人所栖息的领域中也将感受到同样的心境。
虽然尚未正式与居住此处的兽人往来,但我已经感受到自己格格不入了。
「……我多少体会到天瑚的心情了。」
她只身一人进入人类地盘,究竟体验过多么辛酸孤独的滋味呢?
虽然我还未全面理解,但总觉得能体会到她苦涩心情的冰山一角。
「兔里。」
当我感到心情变得有点严肃时,挥舞著涅雅的天瑚叫了我的名字。
闻声,我回过神来,察觉到周遭的异变。
「亚尔格先生,这……我们被包围了吧?」
「对,人数相当多,请不要对他们投以敌意。」
不知何时,我们被大批人马所包围。
我们恐怕遭到弓箭或其他武器所瞄准吧,对方维持一定距离,并不靠近我们。
这样下去可能不分青红皂白便会遭受攻击,要怎么办呢?
若只是弓箭的话,我与亚尔格先生还能迎敌,但之后又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兔里,你要怎么办呀?这样下去会被单方面攻击的。」
「我也知道,但要先看对方有什么动作。」
涅雅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我肩上了,并面不改色地将拘束咒术凝聚于我的拳头上。
当我做好准备随时可迎敌时,小径深处走出了两道人影。
一人是方才前往隐世村落的凛夏。
另一人是留著胡须的年老兽人。
「抱歉我们这么无礼,毕竟这是史无前例的状况,为以防万一,我们姑且亮出了武器。」
老翁一一望向不松懈警戒的我们,当最后见到天瑚时,他瞪大了双眼。
「看来凛夏所说的是真的,虽然实在是难以置信……」
「你原本不相信我吗!?」
老翁的话令凛夏大受打击,她沮丧到彷佛发出「轰隆隆」的背景音效。
「突然听人说天瑚和人类、蓝灰熊一起回来了,怎么可能有人会马上相信,老夫以为又是你在恶作剧。」
「人家不是说这次不是吗!」
「你以为老夫被你这句话骗过多少次了!被可爱的孙女吓到心脏病发可一点也不好笑!」
呃、呃──也就是说凛夏是放羊的少年──不对,是放羊的少女吗?
老翁再度转向了我们,并对包围在四周的兽人们下达收起武器的指示。
「天瑚啊,自你小时候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老夫是这座隐世村落的长老,也是这野丫头的祖父•火狩。」
凛夏的祖父……仔细一看,他的耳朵与尾巴也与凛夏相同,类似野狼。
「虽然有许多事想问你,但先带你到老夫家吧。」
「呃,兔里他们……」
「当然也会招待这些人类。」
为使露出不安神情的天瑚放心,火狩长老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总之,能避免无谓的争端真是太好了。
「那就跟老夫来吧。」
我们跟著背向我们走在狭窄小径上的火狩长老。
于昏暗之中走了几分钟后,便见到视野中尽是民宅般的建筑物。
「这里就是隐世村落啊……」
兽人所居住的隐世村落,意外位于相当宽敞辽阔的地方。
这里虽然是受到蓊郁森林所包围的村落,却并非长满树木,而是有田地与像样的房屋,过著超乎我所想像的舒适生活。
「但是……」
尽管如此,居住于隐世村落的兽人们的视线令人在意。
这是一种混杂了对人类的恐惧与好奇的视线。
然而,却奇妙地没什么敌意。
「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对你们投以好奇眼神也无可厚非。」
或许是因为我遭受不熟悉的视线注视而显得不自在,走在前方的火狩长老便对我这么说。
据说几乎没有人类会踏入兽人所居住的领域,所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像在路克维斯学习魔法的桐叶姊弟那样,自己踏入人类居住领域的兽人还比较稀奇。
「我毫不在意喔,应该说我已经习惯了。」
「……这样啊,我不认为一般人类会想来这里……你也吃了很多苦头吧。」
嗯嗯?他对我露出十分怜悯的表情。
咦?他会不会以为我是那种遭人排挤的人呢?
凛夏对我投以难以置信的视线……不不不,虽然我说我已经习惯了,但那是我习惯受人注目的意思,而非习惯被人投以充满恶意的眼神。
「这也不算错吧?毕竟之前的旅程很辛苦啊。」
「你是不是忘记你也是造成辛苦情况的其中一个原因啊?」
我这么回覆涅雅后,她便明显地别开视线。
以危险度而言,那次可丝毫不逊于发生在路克维斯与米亚兰格的事件喔。
我对装傻的涅雅叹了一口气,再度望向前方。
此时,我注意到视野一角有一座类似雕像的东西。
「嗯?那是什么?」
定睛一看,在小型广场中央有一座人型雕像。
那是兽人女性……不对,是少女。
那似乎是一座古老的雕像,所以显得有些破旧,但依然能看出她腰际佩带著类似日本刀的武器。
「兔里大人,怎么了吗?」
「呃,那边有座雕像……」
亚尔格先生对停下脚步的我这么问道,我便告诉他雕像的事。
闻言,火狩长老便转向雕像的方向,道:
「那是我们兽人的英雄•神凪大人的雕像。」
「英雄……她做过什么呢?」
听见我的问题后,火狩长老便露出慈爱的眼神望著雕像。
他的视线之中深深包含著敬意。
「神凪大人是一位将兽人族引荐给勇者大人认识的兽人。说是多亏了这位大人我们才能活到今日也不为过。」
火狩长老将视线从雕像上移开,并再度迈步。
「在数百年前,兽人族比现在更受到人类所欺压凌虐,拥有力量的人被迫去和魔王军作战,没有力量的人则会被当作弃卒牺牲,许多性命消散在那场战役之中。」
「……」
当时人类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发指。
强将兽人送上战场,将自己的损伤降到最低,透过这种方式作战。
亚尔格先生也皱起眉头,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与我相同吧。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和现在的你们无关,至少老夫并不痛恨你们。」
火狩长老或许察觉到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心境,便这么对我们说。
「……回到主题上,在兽人族遭人类凌虐,位于种族存亡之际时,神凪大人带勇者大人来到了兽人所在之处。而拥有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力量的勇者大人,为了不让我们白白牺牲,就独自和魔王大军作战。」
这里也出现勇者的故事。
勇者的故事真的遍及这整座大陆呢。
听完火狩长老的话,涅雅不解地歪著脑袋道:
「毫无回报地作战?」
「老夫也并不清楚,但据说勇者大人除了作战之外,也传授当时文明未开的兽人族知识。」
「不只为你们作战,还传授了知识……这和我们所知的勇者不同,应该说是认识了新的一面呢。」
过去的勇者形象都是「不断遭人背叛的英雄」。
然而,听完火狩长老的话后,便多了「慈悲的英雄」的一面。
思及他在萨马利亚所受到的打击,即使对人类深恶痛绝也毫不稀奇……
结果,勇者击溃了身为人类公敌的魔王,但他究竟又是为何而战呢?
「神凪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有人说神凪大人很温柔,也有人说很冷酷,但可以确定的是,神凪大人极具力量。」
「极具力量?这表示她身居高位吗?」
「不是,这里是指她的功夫了得。根据流传下来的故事,她是一位能横扫千军、又砍又打杀进敌阵的女性,但这应该多少也有些夸饰啦。」
「又、又砍又打杀进敌阵……」
这种施行全速前进正面进攻的人……
她的形象彻底变成长了兽耳的罗丝了。
啊,我试著想像……不行,完全不可爱,反而是深植我内心对罗丝的恐惧使我大感折磨。
「到了喔。」
正当我因自己丰富的想像力遭受精神创伤时,走在前方的火狩长老停下了脚步。
我望向前方,那是一座木造的两层民房,这里应该便是火狩长老与凛夏的家了吧。
火狩长老转向我们,并望向位于我们后方不远处的布鲁林,道:
「再怎么说也无法让魔物进到家里,要请它和那匹马一起在外面等,这样可以吗?」
「我知道了。布鲁林,你可以暂时待在外面吗?」
布鲁林听我蹲在它面前这样说,便点点头立即虚脱似地当场坐下。
见状,火狩长老瞪大眼睛说:
「真没想到,你没透过使魔契约就和那只魔物缔结信任关系了呀。」
「您看得出来?」
「对,蓝灰熊散发出了开心的感受。」
能得知无法说话的动物情绪真是厉害,这是兽人独有的特质吗?
我也只是大致能理解布鲁林在想什么……这令我有些羡慕。
「和我缔结使魔契约的是这只猫头鹰,不过是她强迫我签约的。」
「该怎么说呢,你和老夫所知的人类不太相同……相当特立独行呢。」
这算是在称赞我吗?
我对以微妙神情这么说道的火狩长老抱持有些无法释怀的心情,并与其他人一起踏入了长老家中。
***
我们在被带到的客厅之中,花了十几分钟对火狩长老说明我们之所以造访此地的理由,他听完我们所说的之后,慢慢地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你离开故乡已经两年……真是漫长的旅途啊,天瑚。」
「……嗯,但我终于来到这一步了,多亏有他们的帮助。」
天瑚这么说后,火狩长老的视线便转向了我。
「你叫做兔里吧。」
「是的。」
「你就是这孩子所恳托的治愈魔法使吧。」
我对火狩长老用力点了点头。
见我不挪开视线,他发出佩服的嗓音道:
「竟然为了兽人来到这里,真是一个奇特的人类呀。」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来到这里了。对吧?兔里。」
「对吧」个头,为什么我非得承认自己是怪咖呢?
我对不知为何显得欣喜的天瑚露出抽搐的笑容。
「老夫派人送信给住于本国的小犬吧,他应该能让你们顺利见到天瑚的母亲。」
听他这么说,便是要拜托凛夏的父亲吧?
拥有放行外人进入兽人国度权限的人,表示他是具有相当身分地位的人吧?若是如此,我们一开始便遇到凛夏或许可说相当幸运。
「就算现在去送信,应该也要花两天才能得到回覆,在那之前就请你们待在这里吧,这样也无妨吗?」
「大家都可以吧?」
「嗯,没问题。」
我向亚尔格先生确认并这么回覆天瑚后,坐在火狩长老旁边的凛夏便身体前倾对天瑚说:
「那天瑚就会暂时待在这里对吧!」
「嗯,对呀。」
「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凛夏似乎因为能与天瑚相处而显得乐不可支,露出了满面笑容。
火狩长老瞄了她一眼后,虽然有些无奈却也露出了疼爱孙女的表情。
「你们也住下来吧。」
「可以吗?让我们也住下……」
「没问题的,毕竟有很多空房。」
我原本并不认为可以留宿,火狩长老为人亲切真是太好了。
这次便承蒙他的好意吧。
「二楼有两间空房,你们可以随意使用。」
「谢谢您,免费住下也很不好意思,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事的话,请尽管吩咐。」
「这样啊……那可以请你去后院劈柴吗?如你所见,老夫已经上了年纪了,劈柴相当折腾呢。」
「这点小事还请交给我吧。」
「兔里大人,我也来帮忙。」
那么,待我们将行李放到房间后,再与亚尔格先生一起劈柴。
我在救命团时也劈过柴呢,当我与唐比赛劈柴,然后因为劈过多而被罗丝骂了。
现在这工作应该是是让纳克与菲鲁姆做吧。
「那就去放行李吧。」
我对火狩长老一鞠躬后,便拿起行李前往二楼。
凛夏不知为何也站了起来,打算跟我们一同上楼,我也并不那么介意,待我推开门后──
「凛夏,等等,老夫现在开始要念一念你。」
「欸!?为什么!?」
火狩长老一把抓住了凛夏的头。
凛夏一脸惨白,但火狩长老毫不在意地露出严峻表情,道:
「哪有人会突然对人放箭啊?幸好对方个性温厚……如果是危险人物的话,你就会有生命危险了啊。」
「你、你现在要提这件事喔!?晚一点再骂我也没差吧!」
火狩长老似乎是对方才的袭击怒火中烧。
「闭嘴!老夫不记得有把你养成这么暴力的孩子!」
「兔、兔里才不是普通的人类呢!他能空手抓住我射过去的箭,还能跑得赢我!」
「你对客人太失礼了!人类才没办法做出那种像怪物一样的事呢!」
「我、我这次是说真的啦!!」
「老夫还没脑子不清楚到会被这种蹩脚的谎话欺骗!」
「哇啊啊啊!天瑚救我──」
天瑚听到火狩长老与凛夏的对话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她沉默了一阵子后,便若无其事地仰头望著我,并指著二楼道:
「兔里,走吧。」
「喔、喔……」
我总觉得天瑚很擅长应付凛夏……
我开始同情凛夏,并对著门板后方传来的火狩长老的骂声与凛夏的哭声合十之后,重新提好行李,前往客房所在的二楼。
***
待放好行李后,我与亚尔格先生便在屋子后方劈起火狩长老拜托我们的柴了。
天瑚似乎去陪被火狩长老臭骂一顿而哭哭啼啼的凛夏,在这里的只有我、亚尔格先生与涅雅三人。
「哼!」
我轻松地挥下手中的斧头,将直立的木柴劈成两半。
发出「碰」一声裂开的木柴令人感到神清气爽。
「唉呀,我好久没劈柴了呢。」
「我也、是!」
亚尔格先生也在另一个树墩上劈著柴。
亚尔格先生擦拭了额上冒出的汗水并露出爽朗的笑容,之后将劈好的柴堆好,望向我这边道:
「因为住在宿舍的骑士基本上都要自己做饭,所以我以前常常要劈柴。」
「是这样啊,和救命团一样呢。」
我们边聊著一些琐事,并陆陆续续地劈柴。
总之,我打算劈好火狩长老所吩咐的份量,但照这速度的话,应该不需花多少时间。
我这么心想并再度挥下斧头后,坐在附近草地上的涅雅便百般无聊地鼓起了脸颊,道:
「……好正常好无聊喔~」
「嗯?什么事情很正常?」
「你呀,你。因为你要劈柴,我以为你会像平常那样做出奇葩的事才来看看的,但为什么这么正常啦。」
「不过是劈个柴而已,就算你对我抱有那种期许也没用。」
见我露出微妙的神情,双手环胸的涅雅便忽然脸色明亮地竖起了食指。
「对了,你要不要试著光用腕力把柴撕成两半啊?或用手刀把它劈成两半,啊,用拳头粉碎也不错。」
「虽然也不是办不到,如果你愿意代替木柴的话,我就试试看吧。」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当我笑容满面地这么回应后,涅雅便脸色惨白地向我道歉。
实际上想做的话应该能办得到,但因为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没打算做。
要做的话,我比较喜欢能当作训练一环的……嗯?
「啊,对了,涅雅,你要是很闲的话,就来帮我训练。」
「……我先姑且一问,你要干嘛呢?」
涅雅用讶异的眼神望著我,我便神气活现地说明起之前便在思考的训练方法。
「你对我施展拘束咒术。」
「嗯嗯。」
「我会试著动。」
「……嗯嗯。」
「但我的身体被术法拘束住了,所以很难动。」
「……这有什么意义?」
「可以锻炼身体。」
「你是白痴吧?」
我明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却遭涅雅臭骂。
这到底有什么奇怪的?
见我不解地歪著脑袋,涅雅便显得表情僵硬。
「用你的术法来锻炼身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全部都很奇怪啦!术法根本就不是用来锻炼身体的东西啊!」
在我的想法之中,这便是在全身穿戴著※体能强化训练器的状况下劈柴。(译注:出自《巨人之星》中主角星飞雄马从小穿戴的训练器。)
我目前能稀松平常地劈柴,但若能对身体施加负担的话,便能更进一步锻炼身体吧。
「来,你试试看。」
「唉,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涅雅不情不愿地变身为猫头鹰后,移动至我的肩上。
「总觉得有些不爽,所以我就只将拘束咒术集中在你上半身喔。」
「呵,求之不得。」
涅雅对我灌注了拘束咒术。
当紫色纹路覆盖我的上半身后,我的身体便如受到束缚似地行动受限。
我动作缓慢地望著自己的手掌,因这份压制全身的负担而暗自窃笑。
「……!涅雅,很好……!」
「咦、咦?真奇怪了,我的术法比之前更熟练,拘束力应该提高了才对,但你为什么能动……?」
「呵、呵呵呵……」
「你、你的表情变得很可怕了欸?不、不要紧吗?如果太难动的话,我就解除啰?」
「不需要,就这样继续……!」
我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透过这项训练,我便能更上一层楼。
我随著激昂的精神,奋力举起紧握的斧头。
上半身虽然发出了嘎吱作响的悲鸣,但透过覆盖了薄薄一层治愈魔法后便得以治疗。
不只手臂,我将力量灌注进全身上下,瞪著眼前竖起的木柴举起斧头后──
「哼!」
竭尽全力挥了下去。
瞬间,环绕于我上半身的拘束咒术被震碎了,同时之间斧头也劈碎了木柴。
斧头的劲势无法停止,随著一道轰然巨响,深深嵌入树墩里面,甚至在地面上造成巨大的裂痕。
最后,斧头的斧柄经不起撞击,从中断成两半。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我望著断成两截的斧柄,正经八百地望著肩上的涅雅,道:
「涅雅,没办法用这训练法来劈柴呢。」
「在实行之前就该发现了啊!真是的,亚尔格!你也说说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当涅雅倏地转向亚尔格先生的方向后,见到他望著我们之外的地方,表情僵硬。
我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望向亚尔格先生所看的方向──
「「「「「…………」」」」」
只见五名兽人孩童从草丛之中探出头来,一脸惊悚地望著我。
我重新审视自己所制造出的惨状。
粉碎的木柴。
断成两截的斧头。
地面上的裂痕。
……不、不好了!
必须赶紧向这些小孩说明原委,不然他们对我的印象就会是怪物了!
「我不是什么可怕的人类喔!」
我满脸笑容地试图与他们沟通。
然而,这却造成了反效果,孩童们发出了一阵惨叫声。
「咿!?不要吃我!」
「大、大家,快逃啊!」
「不、不要丢下我呀!」
「人类是这种生物吗──!?」
「呜哇──!」
兽人孩童逃之夭夭。
我一脸呆滞地望著转眼间消失无踪的孩童一阵子,叹了一口气后,耸了耸肩道:
「真是的,未来堪虑啊。对吧,涅雅?」
「因为你害他们对人类的印象往错误的方向固定了吧?」
「哈哈哈,我可认识很多办得到这种事的人呢。」
「我所知的人类可办不到这种事呢……」
我虽然致力于维持著「真没办法~」的气氛,但目前状况极为不妙。
即使我擅长逃避现实,也能理解大事不好了。
「而且,还必须告诉火狩长老我弄坏了这个啊……」
地面的巨大裂痕,以及断成两截的斧头。
虽然光想会得到怎样的反应就令人心惊胆战,但我也只能据实以报了。
***
于我被兽人孩童视为「恐怖人类」的那天晚上,兽人们举办了宴会。
这是庆祝天瑚平安归来的宴会,他们也爽快地邀请了身为人类的我们参加。
当我见到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享受著宴会乐趣的景象后,便深深感到兽人真是热爱宴会呢。
当天瑚与凛夏穿梭于席间欢谈时,无事可做的我竟然中途加入了兽人男性们参加的腕力大赛,并连番获胜。
然而,他们不仅没有死心,反而燃烧起熊熊斗志,继续向我挑战。
无论我再怎么获胜,都会出现下一名挑战者。
当我顺著现场气氛不断接受挑战,并战胜所有人后,回过神来便已不幸惨遭兽人女性与孩童视为怪物了。
……总之,我与兽人大叔之间的感情变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火狩长老家客厅中懊悔著昨夜的失态,坐在我旁边的天瑚安慰我道:
「算了,没关系啦,这比起被瞪来得好吧?」
「虽然是这么说啦……」
除了我与天瑚之外,亚尔格先生、涅雅与凛夏皆围在桌子旁。
昨晚虽然是我自作自受,但我也太容易受气氛影响了。
而且于宴会尾声时,我竟然用对待救命团坏人脸们一样的方式对待兽人族男性……为什么呢?我是被酒味醺醉了吗?
「哈哈哈,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您已经露出了好战的笑容参加腕力比赛了呢。」
「我露出了那种表情呀?」
「是,您看起来非常开心。」
腕力比赛本身令我相当开心,但明显对我退避三舍的女性与孩童的眼神却不只刺痛二字可形容。
「涅雅还对小孩子们显示自己有多无害……太卑鄙了!你明明是最邪恶的,真是个心机吸血鬼!」
「什么叫最邪恶啦!?那根本是你自己失控的下场啊!」
原本满不在乎地听著我碎念的涅雅有所反应。
这吸血鬼在我比腕力的时候,用猫头鹰的模样对孩童们展现自己有多无害,甚至还透过小动物特有的可爱举动博得好感。
「你生气的表情也何止狰狞,根本是凶神恶煞啊!」
「我自己也知道那很恐怖,但还没到凶神恶煞的地步吧!」
「只有你自己没察觉到啦!」
涅雅气焰嚣张地对我这么说,我却无法反驳。
天瑚将手放在我肩上,道:
「兔里,不要紧的,就算你面貌狰狞,你还是你呀。」
本以为她要安慰我,却并未否认我面貌狰狞一事。
真是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生气了。
当我垂下肩膀感到沮丧时,一直不发一语地坐在天瑚身边的凛夏便忍俊不住。
「总觉得自己一直对你提心吊胆很蠢啊。」
「凛夏?」
「我昨晚也一直在想,但果然如天瑚所说呢,天瑚信赖的人不会是坏人。」
天瑚因凛夏所说的话而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如天瑚一样感到惊讶,凛夏望向了我,道:
「兔里的确具备能打赢村里所有大人的力量,速度还比身为狼兽人的我更快,老实说是个怪物,但仔细观察后也能明白你不是坏人。」
凛夏这么说完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旁用力地鞠躬。
「昨天真是对不起!我还没弄清状况前就放箭了!」
对我而言,因为我惊吓到她,所以万万没想到她会赔罪。
即使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赔罪感到困惑,但也尽可能地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回答:
「你那是为了帮助天瑚的举动,所以也情有可原,而且我也吓到你了,所以就扯平了。」
「欸,是吗?你那么想的话,我倒也松了一口气……」
「哼!」
「呀啊!?」
当凛夏正露出笑容时,天瑚从她身后赏了她一记手刀。
那力道虽然很轻,却让凛夏发出可爱的惨叫声并跳了起来。
「你、你干嘛啦!?我吓了一跳欸!」
「道歉之后那么说并不好。」
「又、又没关系!人家都说要原谅我了──!」
「啥?」
「咿!?就、就算你露出那种凶狠的眼神,我也不会怕你的喔!」
天瑚面无表情地面对泪眼婆娑的凛夏。
凛夏虽然嘴上说不会怕她,却还是躲到了我背后,这令天瑚的眼神更加凌厉。
她们感情真好呢。
正当我望著两人的互动时,火狩长老走进客厅之中。
「昨天派出的浮浮鸟回来了,它带回了小犬的信。」
真快呀,已经回信了啊。
天瑚从火狩长老手中接过信件,打开摺叠整齐的信纸后开始阅读内容。
「……火狩长老,这可信吗?」
「小犬是你母亲的青梅竹马,而且他也并非一个能欺骗别人的精明人。」
「……这样啊,我知道了。」
「天瑚,信上说什么?」
我对看完信后表现得动摇的天瑚这么询问道。
「信上写说,会安排从后门迎接我们进入兽人国度内。」
「我们也包含在内吗?」
「嗯,上面是这样写的。」
的确,我能瞭解天瑚为什么会怀疑。
不仅天瑚,竟然也允许身为人类的我与亚尔格先生入国,一般而言,会怀疑这是陷阱也无可厚非。
「天瑚,不要紧的,我家爸爸是个总是笑眯眯又人畜无害的人。」
「是没错啦……」
听完凛夏的话后,天瑚显得欲言又止。
她应该很不安吧。
为拯救天瑚的母亲需要我的治愈魔法,但我若在拯救她母亲之前遭到逮捕的话,那便无法实现了。
「亚尔格先生,你觉得呢?」
「我认为应该去,以现状来说,我们能进入兽人国度的方法只有隐藏人类身分混进去,或隐藏行迹偷溜进去而已,所以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那本来便是身为人类就难以进入的地方,若对方愿意迎接我们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吧。
「事到如今多想也没用吧?无论如何,为了救天瑚的母亲就只能进入兽人国度啊。」
「……说的也是。」
我对涅雅点点头。
我们只要能达成原本目的──拯救天瑚母亲即可。
「天瑚,总之先去去看吧。」
「……嗯。」
天瑚露出担忧的神情,但依然点头同意了。
「火狩长老,这里距离兽人国度有多远呢?」
「徒步要花上几个小时。」
那距离不是很远呢,这样的话,今天内就出发吧。
我向亚尔格先生确认后,便告诉火狩长老我们要出发的事。
「那么,我们就立刻出发前往兽人国度,可以请您用浮浮鸟传达我们预计抵达兽人国度的时间吗?」
「真快啊,算了,这也没办法呢……凛夏。」
「嗯?怎么了,爷爷?」
「你就带他们去兽人国度吧,顺便去给你爸看看你。」
「欸,带他们去是没关系,但要去找爸爸喔……」
凛夏露出了一脸不耐的表情。
她不擅长与父亲相处吗?但她那并非嫌恶,而是深感麻烦的反应。
「火狩长老,可以请教凛夏父亲的名字吗?」
「喔,话说老夫还没说呢,小犬叫做疾风,担任位于本国的族长副官。」
族长是指兽人族的领袖吗?能当上族长副官,应该相当了不起吧?
凛夏父亲或许比我所想像的更加身居高位。
我虽然有点吓到,尽管如此也无法退步。
无论是谁在等待著我们,为了实现拯救天瑚母亲这个目的,那都是无法避免的道路。
***
与火狩长老等人道别后,我们便出发前往兽人国度。
我们目前由凛夏领队走在并非道路又树木蓊郁的路径上,但没有可走之路果真令人不安。
如果失散的话,人生地不熟的我一定会迷路吧。
「兔里。」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时,位于我肩上的涅雅悄声对我搭话。
「嗯?怎么了?」
「因为天瑚耳朵很好。」
……她有什么不想被天瑚听见的事吗?于抵达兽人国度之前提起,表示这或许相当重要吧。
我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远离正与凛夏聊得开心的天瑚。
「什么事?」
「我想问你之后的事。」
「之后?」
「就是进入兽人国度后的事。」
我想也是,涅雅现在会提起的便只有这件事了吧。
「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天瑚在兽人国度之中也属于特殊的存在喔。」
「是啊。」
罗丝曾称呼天瑚为『读时公主』。
阅览时间,施展预知魔法的术者。
这虽然不具备物理性的攻击力,但在我所知范围内却是最为有效的魔法。
兽人不可能不重视拥有此种魔法的天瑚。
「我觉得事有蹊跷,因为有太多奇怪的事了,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状态的天瑚母亲、寻找天瑚的兽人,然后又允许身为人类的兔里和亚尔格入国……」
如涅雅所说,这的确十分可疑。
说到底,天瑚的母亲究竟为什么一睡不醒呢?
她是否像萨马利亚的伊娃那样遭受诅咒,抑或因为罹病而卧病在床呢?
她也可能是因为第三者的毒手而无法苏醒。
「她大概也明白呢。」
「……是啊,虽然希望能安然落幕,但如果没办法的话……唯独要救出天瑚和她的母亲。」
「……你的想法一样天真呢,但目前就先这样吧,有没有心理准备,到事情发生时可是会截然不同呢。」
涅雅虽然对我的发言感到无奈,但也这么回应了我。
她或许知晓我刻意斟酌了言词吧。
最糟的状况下,我们或许只能在天瑚与她的母亲之间择一拯救。
我并不愿意去想像被迫面临这种选择的状况,也并不打算让事情演变成那样。
「算了,无论什么状况,我都会服从你的决定的,我相信你。」
相信啊。
我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再度望向走在前方的天瑚。
我也相信著至今一起旅行的伙伴。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一一跨越过去所遭遇的磨难。
当我这么心想后,便觉得或许正等待著我们的障碍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