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聚集了参与这场战争的救命团成员与派遣来的人员。
由于罗丝去参与席古勒斯先生他们的作战会议,所以我打算趁这段时间,让所有人再度认知救命团的使命。
「灰衣的奥尔加先生、乌露露小姐,请两位治疗伤患。」
「我们会不断地救助伤患的!」
「乌、乌露露……我想不用从现在就火力全开啦……」
接着,我转向辅助两人的派遣人员。
「各位,还请辅助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小姐,请用回复魔法、绷带、消毒用品或药草紧急处理黑衣部队带来的伤患,这是一项必须互助合作的工作,请随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是!」」」
我对他们精神抖擞的回应感到安心,转向身着轻便装备的人。
「然后,各位医护兵请负责在第一线后方援救伤患,担任媒介,收容黑衣部队带回的伤患,工作性质类似黑衣部队,但请千万不要太靠近战线。」
「「「遵命!!」」」
或许因为他们多为壮汉,所以答覆充满气势。
在这种场合说话果然会紧张呢。
我微微地深呼吸后,接着转向坏人脸与菲鲁姆等人。
「好了,我想你们已经都清楚了,但为了菲鲁姆再确认一遍。」
「好。」
「黑衣部队的任务是在战场上救出伤患,你懂的吧?」
「就算你不像这样嘱咐我也知道的。」
菲鲁姆将脸别向一旁。
她虽然是一名娇小的少女,但毕竟身为体能超越人类数倍的魔族,而且经历了救命团的磨练。
此外,她拥有暗属性魔法所创的千变万化魔衣,纵使失去了反转之力,在防御方面依然所向无敌。
「喂,兔里。」
「嗯?」
我望向对我说话的唐。
他原本双手环胸,放松心情后,便露出笑容开口道:
「副团长,我们会拯救受伤的友军,并活着回来的。虽然说叫你副团长不符合我的个性,但就只在这场大战中这么称呼你吧。」
「唉……?」
「我过去都没这么称呼过你,但现在是大战之前,我想说好歹要承认你一下。」
当唐这么说后,其他凶神恶煞也接二连三地露出坏笑。
他们过去都直呼我的名字,或只叫我「小鬼」……
我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过度震撼而捂住了嘴。
「你们……要死了吗……?」
「「「「「才不会咧!!」」」」」
刚才肃穆的气氛消失殆尽,他们同时对我这么吐槽道。
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我会感到困惑也是没办法的。
「你真的很白目唉!」
「你连脑子里也是肌肉吧?」
「不是,因为你们突然说出像临死之前的话……」
反派角色突然说出好话──这就是俗称的死亡旗标啊。
尽管如此,他们称呼我为副团长,我也并非不开心。
「那么,我也会努力,不被你们踹飞的。」
「喔,如果你敢露出窝囊样的话,我就会马上抢走你副团长的宝座的喔。」
「你试看看啊,我会让你自讨苦吃的。」
我一如往常地与唐拌嘴,双方都露出了笑容。
「唉唉唉,兔里,那我呢?」
此时,恢复人类姿态的涅雅拉了拉我的团服袖口。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担忧。
我真的忘记了涅雅,轻轻地露出微笑,将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涅雅负责辅助我。就拜托你啰。」
「一如往常是吧,你就全力地仰仗我吧,我会做出符合你期许的表现的。」
「哈哈,真是靠得住呢。」
她充满自信的模样令我感到可靠,随后我又转换了心情。
大战迫在眉睫。
我再度环视即将并肩作战的伙伴,更加坚定了我面对战争的觉悟。
***
当晚。
我被从作战会议回来的罗丝找去瞭望台,紧邻于设置于据点的防壁旁。
「气氛都好紧绷啊……」
视野能见到走出帐篷之外的士兵身影,他们看起来都相当紧张。
由于魔王军紧逼在前,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
我侧目瞄向他们,并穿梭于营帐之间。
「……有了。」
我抵达后,见到了站在瞭望台上的罗丝。
我不发一语地爬上瞭望台的梯子,抵达她的身旁。
「是兔里啊。」
「是。话说您为什么找我来这里呢?如果是作战会议的内容,我刚才已经听过了。」
我们的对策与上次战争并无不同。
于开战之后的阶段,身为白衣团员的我与罗丝专注于在活动据点治疗伤患,当战况变得激烈后再出征,奔赴战场治疗伤患。
「我只是单纯有话对你说,你不用那么紧张。」
「这样啊。」
我照她所说的放下紧张的心情,将双手放在瞭望台的边缘上。
我再度环视平原地区,觉得景致真美。
一望无际的平原受到夜空中的明月照耀,展现出与白天时迥然相异的风情。
思及此处将于不久的将来沦为战场并荒废萧条……我便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来到这里之后,我都把救命团交给你,你这副团长干得还好吗?」
「唉?是的,当然。」
「那就好。看你干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团长。」
「什么?」
「您突然对我这么温柔,那个……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她给我的回答则是一记肘击。
我的胸口扎扎实实地承受了这使尽体重的一击,勉为其难地站稳双脚并接招。
「来,亮出你的脸,让我来矫正你的劣根性。」
「对、对对对、对不起……!」
我惊慌失措地对手指拗得嘎吱作响并逼近的罗丝道歉。
「我难得体贴你一下,你真的永远都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小屁孩呢。」
「我、我也没那么好……」
「我又不是在夸你。」
她傻眼地叹了一口气,再度望向平原。
她的眼神并非望向眼前的平原,彷佛望向悠悠遥处。
「尼禄•埃爵司会来吗?」
「这只是我的预感,但应该会来吧。」
基本上,罗丝的第六感极为精准。
毕竟,她甚至能感应到梵尔伽大人所施展的无形术法了。
「团长您打算去应付他吗?」
「……」
罗丝并未开口。
她的情绪并无起伏,却也没有加以否定。
当我对她默默无语的反应感到不安时,她才终于开口道:
「若他会来到战场,目的应该就是和我交手吧。」
「……是为了复仇吗?」
「我不清楚,但我不认为他能接受当时我们厮杀的结果。」
罗丝眺望着遥遥远方,从她的神色之中无法窥知她的心情。
……其实,我在听了她的过去后,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您想向尼禄•埃爵司报仇雪恨吗?」
「不想。那种想法早就消失了。」
由于她过于直截了当地回答,所以我也放下了紧张之情。
我虽然对她的答案松了一口气,却依然留有疑惑。
尼禄•埃爵司是杀害罗丝重要部下的仇人。想对死敌复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在我提问之前,罗丝先开口道:
「毕竟我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没空思考复仇。」
「是救命团吗……?」
「是啊。而且,他们也不会希望我那么做。」
我再度认知到艾薇尔小姐等人在罗丝心中占据极大的份量,罗丝则忽然莞尔一笑。
「不过,我想再痛扁那家伙满不在乎的脸一拳呢。」
「突然变得好暴力呢。」
我对将被罗丝认真痛扁一顿的尼禄•埃爵司寄予无限同情。
「……请问,如果我不幸遇到他的话──」
「就逃走吧,你还打不赢他。」
「……如果是逃不了的情况呢?」
我立刻想到他附近还有身负重伤的人。
倘若我逃之夭夭的话,对方必定会丧命。然而,若为了拯救伤患而交锋对峙,我与实力等同于罗丝的对手拼搏,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罗丝并未看向我,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要尽全力撑下去。」
「撑下去……果然还是要交手吗?」
「就算我要你逃,你也会企图迎战吧。那就全力撑下去,再等待救援。」
你到底以为我有多好战啊?
不过,假如极力防御,或许能争取时间。
虽然在我尝试攻击的瞬间,头似乎会被他直接砍飞。
「我想趁现在先问问。」
「什么事?」
我闻言,转向罗丝。
「你打算凝聚治愈魔法攻击吗?」
「您是说治愈拳吗?」
「嗯?对,你是那么称呼它的呢。」
这是治愈我所殴打对象的攻击。
我当下明白罗丝想说什么了。
「正因为是现在,我才能这么说,真不该教你那招的。那会刻意消耗魔力,重点是还会治疗理应打倒的对手。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是,当然懂。」
没有比治愈拳更能使对方毫发无伤,却无力再战的招式了。
然而,这项优点在战争之中却毫无意义。
于第一次战争中,我不敢伤害对手,将之视为自卫手段,但这次战争的规模却有着天壤之别。
我应该治疗的人更多,必须涵盖的范围也更广了。
不可能在这种状况之中,使用会徒耗魔力的治愈拳。
「我会用在旅途中磨练出来的应用招式,但并不打算刻意治疗敌人喔,因为我也有作为白衣部队的使命。」
「……这样啊。」
「而且,就算不用治愈拳也能弄晕对手,我认为在这一点上应该没有问题。」
我并非平白度过一趟充满惊涛骇浪的旅程。
邪龙一战时被洗脑的亚尔格先生、萨马利亚的费格尼斯团长等人、在日之本守卫国家的兽人士兵等人,我与他们对战后累积了种种经验。
目前的我应该能够不用治愈魔法便打晕对方。
「你比我所想的还没问题呢。」
「……您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当我露出笑容转向罗丝的方向时,额头传来一阵重击。
我因为这出其不意的重击而发出呻吟后,见到她做出弹额头的姿势,并哈哈大笑。
「哈,我才不是在担心你,只是先警告你不准搞砸罢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弹我额头啊……」
「你现在被弹额头也觉得不痛不痒吧?」
的确,并没有那么痛。
我放松肩膀的力道并抬起头,发现此处可将与平原反方向的据点一览无遗。
「……我必须努力呢。」
我见到大量的营帐、营火的光亮、以及点点人影,再度于胸中下定决心,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