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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黄蔷薇革命 到底这么了?

到底这么了?

1

休息了几乎一星期的由乃突然往佑巳家里打了电话。

一般,电话多是突然的。可是因为迄今为止一直没有和由乃在电话里交谈过,所以这件事还是有点,不,是相当的震惊。

晚上八点过后。

“佑巳——电话。”

楼来很稀奇的传来弟弟的大叫声。

“快点!好像是公共电话哟。”

“公共电话?”

觉得有些奇怪,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由乃的声音。

“是你弟弟吧?”

“嗯,是啊。特别自以为是,正在讨人嫌的年龄。”

“感觉她挺值得依赖的。”

“是吗?”

确实如弟弟所说好像是在外面打的电话。除了由乃的声音之外,还可以隐约地听到嘈杂的声音,如果在自己家里打的话绝对不可能这样。

“真好啊。我是独生女,所以一直希望有个兄弟。”

但不是有个如同亲身姐妹般的令大人吗,应该不会寂寞吧,佑巳这样想。可是由乃并没有提到令大人。

出乎意料的是由乃非常开朗。自从那个所谓的“黄蔷薇革命”之后她一直请假,还在担心她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听起来她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差。黄蔷薇大人和令大人倒比她更像病人。

话说回来,由乃知道现在学校里出现了不得了的状况吗?还有,她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所做的事呢?

“休息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呢?”

无疑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休息,只是听她这么精神,一不小心就问出口了。不知为什么,觉得很难直接说出令大人的名字。

“嗯。在医院检查之类的。”

“检查?”

“是啊。抽血啊,查心电图,超声波之类的。”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啊。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检查的——”

由乃话说到一半停住。

“用电话的话说不清楚。其实,我是因为想见佑巳你才打电话的。”

“见我?”

这么说来由乃暂时还不会来学校。果然她说完“把你叫出来实在不好意思”之后,告诉佑巳指定的时间和地点。

“啊?”

佑巳一半在纸上飞速记下时间和地点,一边反问道。因为由乃说“希望你能来”,所以她想当然的以为肯定是到由乃家探望她。

“由乃你不是在自己家疗养的吗……?”

在询问的同时,听筒里传来独特的广播声音。

“XX医生,希望你到护士站来一下。”

由乃竟然在住院。

2

“打扰了。“

确认了入口的名牌上写着的名字之后,轻轻地打开门,由乃正躺在床上读文库小说。

“啊,佑巳。”

由乃立即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如同一朵绽放的花。

这个房间是单人病房,陪伴她的人现在好像不再。也许是为了消磨时间吧,除了手里拿着的那本之外,床边的小桌子上还堆着几册文库小说。

“给你……”

佑巳拿出探望用的花束。本来打算买蛋糕或是水果之类的,可是妈妈说又没有问人家能不能吃东西,还是算了吧。最后决定送花。

“谢谢!很漂亮。”

虽然种类不一样,三种都是非常可爱的黄色的花。总觉得和由乃很相配。

“因为我没有去探望过病人,并不知道送什么花好,所以拜托花店的老板帮我选的。她告诉我说百合的香味太刺激了,最好不要选。有很多讲究呢。

花店老板跟我说为了省去插花的麻烦,选那种已经插好的花怎么样,我听从了她的建议。和草帽倒过来的形状一样的花篮里,那儿插着一束花,可以直接摆在桌上做装饰之用。

我第一次知道探望病人最忌讳送盆栽。”

“啊,那是因为‘生根’和‘病生根’同音吧,我倒是不在意啊。”

好像是因为盆栽的“生根”让人联想起“病生根”的缘故。据说由乃说医院好像很在乎吉利不吉利。因为“苦”和“死”和数字“9”和“4”的发音相同,所以医院尽量避免这些数字。说实话说是医院在意吉利不吉利与否还不如说是病人比较在意。

“星期日还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

由乃把刚才在读的文库本放到桌上的文库本小说的小山中,转过身子正对着佑巳。

“没事,没关系的。”

由乃让她坐到圆椅上,佑巳一边坐下一边摇摇头。比起星期日被占用了,由乃说“想见你”还特意打来电话的喜悦占了上风。

“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因为两人从来没有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过。由乃穿着睡衣披着外套,佑巳穿着牛仔裙,上身传安哥拉羊毛的对襟毛线衣。两人同样耸了耸肩,轻轻一笑。

“怎么样啦?”

由乃的问题虽然没有主语,但就连现代日语只有平均分的佑巳也知道她指的是谁。

“还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不禁让人担心她没事吧。”

“这样啊。”

果然刚才的问题的主语指的是令大人,佑巳的答案是正确的。

“现在应该已经不精神恍惚了吧?”

“嗯。差不多吧……怎么说呢,可以说她在逐渐恢复吧。”

佑巳一边说一边想。由乃会为令大人仍然有些精神恍惚而感到高兴呢,还是相反的情形呢。

“下周六,小令她有交流赛,剑道的。”

“嗯。”

“我希望她无论如何都要胜。”

这样能够稍微恢复点精神真是太好了。由乃的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做出让令大人失去精神的事呢。但是这些话还是等全部听完由乃的话之后再说吧。佑巳决定仔细倾听由乃的话——因为由乃看起来并不是在讨厌令大人。

“佑巳,你读了关于我和小令之间的事的‘莉莉安瓦版’特辑了吗?”

突然话题变了。

“嗯,……嗯,看了。”

事实上这之后发行的报纸也放在手提包里带来了。虽然对此并不是很积极,如果由乃说想读的话,那就让她看看。所以特地放在包里带来了。

“那篇报道,你读过之后不觉得不自然吗?”

“什么不自然啊?”

“这么说呢,是故意编造吧。称之为印刷错误倒是倒是更容易解释得通。总而言之,那篇报道有很大的错误。”

“咦?”

佑巳慌忙打开手提包。取出“莉莉安瓦版”来看。也许是太过匆忙了,之后发行的两张报纸落在了床上。被由乃快速地拿起来。

“——哎呀。事情演变的还真够糟糕的,这可麻烦打了。”

由乃斜着读了一遍报道,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笑的时候呀——)

第一张是关于她们俩关系破裂的报道。这周出的最新一期是关于那些模仿黄蔷薇花蕾姐妹的学生的特辑,她们也同样解除了姐妹关系。光是报纸上登的就有十对二十人。报纸上登载的人名表上除了同班同学小山美雪之外还有小桂的名字。发行报纸的那天看到这个消息让佑巳大吃一惊。真是的,新闻部到底打算追踪采访到什么时候呢。

但是,新闻部掌握的人名只是一部分,实际上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倍人数的姐妹关系破裂了。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先别说这个,你说的印刷错误是哪儿呢?”

佑巳拿出手里的“莉莉安瓦版”递到由乃面前。已经看过一遍可是没发现哪儿有错误。

“是啊,无论是谁,看到这篇报道都会觉得很有可信性吧。”

“这么说,也许单纯只是汉字转换的错误?”

“是内容啊。”

既然由乃这么说,有重新读了一遍。可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说了一句“我投降了”把“莉莉安瓦版”递给由乃,她用食指指着相当大的范围,说“这全部都是”。

“这全部都是?”

“小令和我的调查,总共有两张,第二张全被替换了。”

“咦……?啊——?”

那不是像出生年月,身高,血型这样的可以随便从健康诊断病历卡上抄过来的固定资料,而主要是介绍个人精神层面的东西。

“不会吧?!”

令大人竟然喜欢读少女小说,而由乃喜欢读武士用刀斩人的场面的小说。这和她们给人的印象实在不吻合。

由乃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把堆积在那儿的文库本小说拿过来,揭开包着的封皮让佑巳看。

“……池波正太郎……”

不知为什么一瞬间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全部都是这样的哟。”

好像为了进一步证明似的,由乃用手指指了指堆成小山的文库本小说。本来没发去上课应该读读教科书的,好像是因为这样的话就容易想起学校的事而想去上课,所以把以前读过的剑客小说重读一遍。

“那么,那么,由乃你的兴趣是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我自己无法做的缘故吧。我喜欢看体育节目。”

由乃说喜欢相扑和棒球,特别是奥林匹克简直喜欢得要死。

啊,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已经裂成碎片完全破灭了。

但是,这么说的话,喜欢编织东西的就是令大人咯。

“你还记得吗?我在教室里使用的那块毛线护膝,那是小令亲手做的。”

“——”

已经无话好说。这句话就是为了这个场合而准备的吧,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在学校里挥舞竹刀帅帅的令大人,在家里竟然拿着毛线针滚着毛线团织东西,这谁能相信呢?

完全和她们给人的印象不吻合。简直可以打赌,如果不说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印刷错误。虽然不是在袒护新闻部,可是还是觉得出现这种错误是情有可原、理所当然的。

“我觉得小令好像在勉强自己。”

“勉强?”

“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像骑士一样保护我。而且因为她的长相,大家都把她当成男孩子看待。”

意思就是说令大人骨子里非常有女孩味。以前曾经和由乃讨论过的那种像女孩儿样的女孩子。

“由乃,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啦。你是说令大人是个非常有女孩味的女生,可是却在隐藏真正的自己,在勉强自己对吧?”

也不知对话是这么联系的,脱线脱得太厉害,佑巳完全弄不明白了。

“我觉得只要我在的话,小令她就不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由乃很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才把念珠还给她的。”

佑巳想,这么说来就不是新闻部所理解的那样啦。为了令大人的将来忍痛抽身引退,这只有在演歌的世界里才会有。【译注:演歌是日本的一种歌曲形式,有点类似中国的民谣】

但是由乃斜眼看了一下新闻部的报道,说“那全不对”。

“我才没有这么富于自我牺牲精神呢。而且我也没有这么悲观。”

“啊?”

“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不好。所以才想解除,然后回到原来的状态,让一切重新再来。”

“什么意思?”

“因为小令好像一直在想:为了由乃,我要变得坚强。那么,如果我不在了的话会这么样呢?其实小令内心也确实是个很有主见很坚强的人,可是实际上她是在以我的存在为盾牌,在表面上也装得很坚强。我必须让她早点意识到这一点。”

由乃好像是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了,所以才会一直想着要想个办法。试着分开一段时间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不巧的是在同一个学校而且家也在隔壁。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解除姐妹关系。正在考虑到底什么时候提出来,终于迎来了那一天。

因为令大人的过分溺爱和保护而生气的由乃,借着当时的气势把念珠还给了令大人。

“我希望小令能够变得坚强些。”

由乃坚毅地笑着,果然座右铭不愧为“先下手为强”。

“而且我也不会再让小令痛苦,因为我也变得坚强了。”

“变得坚强?——”

听由乃说话佑巳觉得她已经够坚强的啦。还要变得更坚强,那得到什么地步啊。

但是,由乃所指的并不是这回事。看来佑巳对由乃了解的程度还不够深。

“我决定做手术了。”

她看起来已经是一个足够坚强的女孩子了。

3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来自由乃的口信:‘虽然没法去支援你,希望你比赛加油’就是这些啦。”

令大人听完口信,眼睛瞪圆了。

“你说由乃在住院?那么手术是——”

“这周的周六。令大人你比赛的日期。”

星期一中午的休息时间。

因为怕放学后令大人会忙于部里的活动,所以趁午休时间把令大人叫出来转告她由乃的留言。

“我总觉得最近姨夫和姨妈也有些见外的样子——”

用额头和拳头狠狠地撞击中庭的棕榈树,令大人在苦恼着。对方是棕榈树,肯定会有些疼吧——

(如果是白蔷薇大人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抱紧别人吧)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令大人突然扬起脸开始逼问佑巳。

“哪儿的医院?是经常去的那家吗?”

令大人的头像特写。因为学校庆典活动的时候是她的舞伴,所以多少还是有些抵抗力的。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很有冲击力。也许是因为发型的缘故吧,即使穿着制服,看起来仍然像个美少年。

“小佑巳!”

“……我听她说好像是经常去的一家医院。”

令大人刚一听完就转身欲走,佑巳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心里说道,喂喂,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才刚到午休的时间哟。就因为这样,由乃才决定冒着风险彻底地治病吧。

“你去了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什么怎么做?”

根本不可能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只是想去,想去见由乃而已。

“你知道由乃为什么一直瞒到现在吗?”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由乃特意挑你比赛的日子做手术,令大人你真是一点也不懂。”

令被佑巳抓住的手腕无力地垂下来了。

“……我不明白啊,怎么可能明白呢?”

一直以来明明都在一起的。连理由都不告诉就被单方面解除了姐妹关系。令大人怎么能够立刻理解简直就是故意挑剑道比赛的日子做手术的由乃的真正想法呢。

看着令在那垂头丧气,佑巳觉得有些羡慕起来。

由乃竟然在令大人心目中占据这么大的分量。佑巳也知道她们从小就认识,而且有血缘关系,祥子大人和自己的关系根本没法和她们比。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佑巳提出分手的话,祥子大人会有令大人十分之一那么伤心吗。祥子大人会为了自己,简直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痛苦得连脸都扭曲起来吗?

“虽说是手术,据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手术。手术成功率几乎有百分之百……”

“几乎?那可是心脏啊?!谁又能断言绝对会成功?!”

令大人抓住佑巳的肩膀狠狠地摇晃起来。

“令,令大人。”

我有不是医生,你这样逼问我也回答不出来啊。佑巳只不过是个捎口信的人,关于医学方面完全是个外行。令大人好像也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常识,摇了一会肩膀之后就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放开了手。

“由乃她一直很讨厌做手术的。”

“哦?”

由乃的心脏从刚出生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佑巳不太明白具体的问题,听由乃说好像是心脏壁的一部分有小孔。所以必须输送到别的地方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因此容易引起心悸和呼吸困难。

如果注意点的话可以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这就是由乃的病的微妙之处。本来这种病应该在还不懂事的幼儿期做手术,可是因为发现的时候已经上了小学。因为由乃不愿意做手术,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些事情都是昨天听由乃亲口说的。

据说因为这种病存在着即使现在没事成年以后会加重的可能性,所以最好在发病之前做手术。由乃说现在医疗技术日新月异,应该不会留下大的伤口。所以下定决心做手术。

佑巳想她肯定还是害怕的。由乃嘴上虽然没说,肯定是因为和令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才决定以此为契机,开始认真地考虑做手术的问题。

可以说是一种回报吧。为了令大人要变得坚强。

仔细想来,“活着”这件事的大前提就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可是除此以外还有必须为了某个人而活着,不能抛下某人而死这样的动力。总觉得这些更有激发人求生意志的力量。

“比赛,请加油吧。因为,这是由乃的愿望。”

佑巳轻轻地握了一下令大人的掌心说道。因为这些问题都必须由本人克服,佑巳能够为她们俩做的事实在没有。

可是,确实是衷心地希望她们能够加油。

希望令大人在比赛场上加油。

由乃在手术室里加油。

令大人仍然低着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令大人的手又大又有肉,表面有些坚硬,很像个男人的手。即使是恭维也很难说时候打毛线。

4

“这么了,支仓同学?”

剑道顾问山村老师一边取下面罩一边说道。

“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这样的心态拿竹刀的话可是会受伤的哟。这可不太好啊。”

“知道了。”

“部长,不好意思,麻烦你帮着看一下低年级的练习……支仓同学,你过来一下。”

令被老师叫出去了,两人一起走出武道馆。被老师批评那也没办法。因为刚才明显中了比自己级别低的一年级部员一招。自从进入剑道部以来,就是和同年纪的比赛也从来没输过的。

“‘怎么了?’,我用不着这样问吧?”

山村老师倚着武道馆的外墙笑着说到。

这场轩然大波应该早已传到老师的办公室。据说祥子和佑巳那件引起全校轰动的事也是很早就传到了老师们的耳朵里。

隔着墙壁能够听到剑道练习的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现在觉得离自己好像很遥远。

由乃把念珠还给了自己,刚开始的两天陷入了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自己渐渐习惯了心中的空洞。心里有干涩的风在吹着。就像那样,失去了由乃而出现的心灵伤口一辈子都不会愈合,可是会逐渐麻木,转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达到了这样一种半是绝望的境地。

不知道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只是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可是连到底做错了什么也想不出来,这才是自己最不对的地方吧。所以由乃离开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自己肯定是一个心灵的某处有巨大缺陷的人。

但是听小佑巳讲完由乃的话,决心开始动摇起来。本来决定不再追逐的干涩的心,其实一直都在渴望名为由乃的水吧。

想再一次用这双手抱紧由乃。想再一次让自己的心沉醉于由乃温和的笑容。

“支仓同学,你没有岛津同学在就不行吗?”

山村老师说话从来不兜圈子。不愧是莉莉安毕业的学生。一语中的。

“您说要是由乃不在的话,指的是……?”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从记事起由乃就像天经地义一般的一直在自己身边,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由乃不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

“岛津同学的存在使你变成一个坚强而且温柔的人,这点大人没有问题。可是如果她不在的话,你就不是你了,这点不是很奇怪吗?”

“我,不是我了?”

“至少现在的你不是我所认识的支仓令。”

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剑道很强,可以温柔地保护由乃,另外——

“我不是老师想象中的那种人。”

其实很爱担心,怕寂寞,有爱哭,是一个脆弱得实在不能再脆弱的人。所以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如果由乃不在身边的话,什么都做不了。总觉得是因为由乃在身边,我才能变得坚强的。

泪流了下来。自己由乃离去之后,明明以此也没有哭过的。由乃的离去给令的打击沉重到使她已经忘记了“哭泣”这件事。

山村老师看到突然哭出来的令好像有些吃惊,可是还是像个大姐姐一样抱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老师。”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干了,令突然想向谁问一下。

“对于由乃来说我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了吗?因为我不知不觉中开始依靠她了。”

“那倒不清楚。”

山村老师说道。

“如果你发现自己开始依靠她,如果你认为错误的话,不是可以努力把它修正为正确的形态吗?即便你的念珠被返还,可是岛津同学并没有死啊。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住在你们家隔壁吗?”

“……是啊。”

“那不就OK了吗?”

老师砰砰地拍着令的肩膀,给人的感觉是说教终于完了。老师打算回武道馆先行一步。走到入口附近,说了一句“啊,对啦”,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没给一年级的做成表率,罚你练习姿势五十次。练完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是!”

老师的大拇指刷的竖了起来。

令点点头,拿起竹刀摆好姿势。不知为什么不可思议地突然涌起一股力量。

加油。

令想自己还是有力量的,可以好好努力一番的。

5

“然后呢?什么?你做了令和由乃的传信鸽吗?”

祥子大人好像对佑巳无语了,这么说了一句之后,帮佑巳整理扎在头上的蝴蝶结。

“虽说上传信鸽,又不是每天都传口信。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向由乃转达令大人的情况而已。对了,一会咱们一块去医院看看由乃吧。”

今天是星期四。

护士小姐说因为星期五是手术的前一天,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所以最好不要见面。这也就意味着手术之前见面的话,今天是最后一天。

“你真是个小笨蛋。如果这样做的话小由乃不会担心吗?就是因为不想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所以只告诉佑巳你一个人啊。”

“啊……”

这么说要是佑巳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吗?真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该伤心好,有点复杂的心情。

“而且……”

祥子大人认真地说道。

“令明明在拼命忍着不去,所以我也不能去,你自己去吧。”

拿过放在佑巳那儿的书包,继续走在银杏林荫道上。佑巳从后面追上祥子一起走。

好久没有两人单独一起回去了。因为有乱七八糟的事发生。

明明变成姐妹,可是并没有觉得比以前变得有多亲密。也许是因为一直看着由乃她们,都有些麻木了吧。因为从来没有注意到别的姐妹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不太清楚。

“黄蔷薇大人怎么样了啊?”

看吧。就是两人单独在一块也是在说别人的事。但是,这个话题佑巳也很很关心。

“据说是因为发烧请假。而且也差不多有一星期了吧?”

“真让人担心啊。”

佑巳一边回答一边想“真是发烧吗”,虽然不能说是装病,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不想来学校之类的吧。

因为有那个脸被打的事所以忍不住瞎猜起来。但是既然答应了黄蔷薇大人,就是姐姐大人也不能告诉她和她商量。

也许说出来更好点吧。不知不觉中停住了脚步在那儿磨磨蹭蹭,祥子大人走回来抓住手腕把佑巳拽走。

“在那干吗呢,快点走。”

之后两人胳膊挽在一起走到校门口。像这样感觉到两人是联系在一起的,即使隔着衣服,仍然觉得很安心。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还是想“嗯,算了吧”。因为,祥子大人确确实实就在身边,在伸手可以触及的距离,这简直就是像奇迹一样的幸福。

学校前面的巴士站旁边站着几个等车的学生,看起来像是刚刚结束课外活动。慌忙放开靠在一起的手。这样就更像怕别人发现的恋人。于是很不好意思起来。

祥子大人是怎么想的呢。于是偷偷地看了一眼祥子大人的脸。表情和平常一样平静。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失望,相反,如果祥子大人因为这种小事而脸红的话又会觉得讨厌呢。真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白蔷薇大人说的对,你的脸老是安定不下来。”

在巴士上,并排站在一起抓着吊环,祥子大人夹杂着叹息小声说道。

“脸……不安定,是吗?”

咣的一声,甚至在想巴士的顶层是不是掉下来了。

经常被大家说成是百面相,今天起名的这个感觉也毫不逊色。但是,到底该如何评价呢。

祥子大人根本就不知道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或是无意中的一个行为都会让佑巳忽喜忽忧、心情大起大落。

装这一副无辜的脸,一会让人高兴一会让人失落。这样的人,对于自己来说除了祥子大人就再没有别人——站在开往车站摇摇晃晃的巴士里,佑巳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在JR的M车站北口下车,在检票口和祥子大人告别。

“小心点哦。”

祥子大人和平常一样帮佑巳整了整领结。想圣母玛利亚那样微笑了一下,然后像滑行一样快速地消失在自动检票口。直直的长发在腰间摇动,从背后看也是个大美人,光彩照人。

要去由乃的医院的话,必须乘从南口终点站出发的巴士,大概需要十五分钟。走下车站的楼梯,平常上学经常乘坐的巴士映入眼帘,差点上去。

(不行,不行)

要是乘这辆车的话就直接回家了。

确认了一下乘车地点和巴士前面写着的目的地之后上车。到了发车时间里面挤得想沙丁鱼罐头。好像是因为医院位于安静的住宅区正中央,正好和下班和放学的时间重合。

来到医院面前的停车场的时候巴士已经很空。很容易就下了车。

一边看着写有“星期四没有夜间诊断”的牌子一边从正门进入。

因为针对外来患者的诊断已经结束,所以会计室和药局的帘子都已经拉上,等待室里也没有人。也许因为这个缘故吧,很奇怪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直冲鼻子。夜间的医院竟然这么冷冷清清,背后感到一丝寒意。

前天来的时候比这会儿早一点,星期天的话因为是刚过中午,根本没有现在的这种气氛。一直到晚上七点都允许探望。看了一下表,现在时刻是六点零五分。明明还早着呢。

(真讨厌啊……)

只要稍微联想一下恐怖故事,那就会不停的接着想下去。话说在前头,这个医院可是近代的建筑,干净,平常等待室也是灯火辉煌。再怎么说也不像恐怖故事里出现的那种张满了蜘蛛网的破旧的木制建筑物。真的只是由于佑巳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才营造出这种阴森恐怖的气氛恶。

(赶快上去吧)

只要到了住院患者所住的病房楼,那儿有很多护士,病房里面还有由乃,谈话室里应该还有很多和佑巳一样来探望的客人——没有人的时候,就容易联想起恐怖故事呢。

佑巳快步跑到了电梯口,如果被祥子大人看到肯定又会批评她跑得太快太不文雅了。佑巳按了一下朝上的按钮。

电梯好像出于待机状态中,一下就打开了。尽管很讨厌等太久,可是电梯如果像这样在按的同时就打开也够吓人的。

不管怎么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可以安心的进去。在学校里被严格地教育过,不要和陌生的男人独处。

在五层下了电梯,朝护士站走去。这儿简直就像一个关卡,如果不从这里通过的话就没法进入病房。

看到护士站的玻璃窗,松了一口气。那时候,不知为什么觉得脖子痒痒的,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那儿。

(☆■○◆△※——?!)

佑巳惊讶地想叫出来,可是被咽在喉咙里了。通往病房走廊的最里头,浮现出一个白色、模糊的人影。

那个人影瞥了一眼佑巳就转过身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真是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住院的患者。白色是外衣的颜色。

“拜托别吓我吗。”

吓得全身发软。

没人的时候害怕,现在有人了还是害怕。这让人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灵异现象。即使有的话,我们是被圣母玛利亚大人保护着的,肯定也会平安无事的。

(……话说回来)

佑巳心想,刚才的那个人应该在哪里见过吧?

当然刚开始由于太过害怕,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等那个身影消失之后,镇定之后才意识到那个人好像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但是并不是由乃。

(但是,如果不是由乃的话,这个医院里还有别的我认识的患者吗?)

此时有人拍肩膀,佑巳伸直腰。

“怎,怎么了?”

拍肩膀的人倒是被回过头来的佑巳的表情给吓到了。

“由乃啊……”

“是我啊,你镇定点。”

由乃刚才好像是往自己家里打电话去了,在佑巳眼前晃了几下手里的拿着的电话卡。

“发生了什么事了,佑巳?”

“……哦,刚才看到黄蔷薇大人了。”

“啊?”

“是啊,就是黄蔷薇大人,刚才的那个幽灵!”

佑巳兴奋地说道。当然,这样说明的话由乃肯定不会明白她在说什么。

“镇定点啊,佑巳。你说你看见黄蔷薇大人?黄蔷薇大人还活着,怎么可能变成幽灵了?”

“那就死脱离了还活着的肉体的灵魂……?”

“别说了。拜托不要吓就要做手术的人好不好?”

“……对不起。”

由乃虽然不在意吉利不吉利,可是意外的是好像也很害怕恐怖故事相关的东西。佑巳一边朝病房走,一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简短地解释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于是由乃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这么说来,我也见到了。”

“啊?!”

“怎么说呢,也不算见了吧。只是觉得好像看到了。因为做梦也没有想到黄蔷薇大人竟然会住院,所以之后也就忘了这件事——”

也许那就是黄蔷薇大人。如果不穿校服的话,即使擦肩而过也很难立刻发现。两个人在互不知道的情况下住进了同一家医院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应该是认错人了吧?因为黄蔷薇大人在学校里——”

“从上周最后两天开始就请假了。”

“咦?”

由乃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眨巴了几次。

“由乃你说见到她,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不对,是这周刚开始吧。不好意思,我记不太清楚了。”

“据说黄蔷薇大人因为发烧一直在休息。”

“竟然到了住院的地步?”

两人坐到病房的床上“嗯,嗯”地低声讨论着。一般会因为小小的发烧而住院吗?

“……不如问问护士小姐试试?”

“算了吧。”

“是啊。”

事实上佑巳也觉得最好不要深究。由乃这样干脆地说“算了吧”倒是帮了个忙。如果里面有什么内情的话,胡乱追根问底的话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啊,真是的,但是——

两人都已经认定那是黄蔷薇大人了。一边想着真够危险的,可是既然两人分部目击到的话,应该是一条比较可信的消息吧。

如果透露给新闻部的话,肯定是会大写特写的独家消息。

(她们说不准会起“黄蔷薇大人迷一样的住院生活”之类的标题呢)

——当然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佑巳。”

由乃用平静的口吻叫道。

“什么事?”

“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非常感谢。”

被这么郑重地道谢,简直就像是临终的离别。真想低下头去。

但是她说过手术并不是很困难。当然和去掉屁股上长出来的小疙瘩之类的手术不是一个档次的,可是据说在心脏手术中属于相当简单的类型。

“真是的,别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我不会想死的,放心吧。绝对不会成为遗言的。”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全写在脸上。佑巳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将来长大了绝对不打扑克和麻将。

“我只不过想跟你说声谢谢而已。在道谢的同时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求?”

因为由乃最近老是做出出人意料的事,她一说有个请求,稍微起了一点戒心。但是,这个请求竟然简单得令人惊讶。

“后天,如果有空的话,去看小令的比赛好吗?”

“——啊?”

“我是说希望你去看看小令战斗的样子。”

“令大人的比赛?”

“是的。”

由乃只是点了点头。佑巳想她是不是想接着说一句“连我的份也看了”。

“嗯,我明白了。”

原本打算的是课一结束就来这儿的。手术全交给医生,而且血型也不一样,区区一个高中女生在这儿,除了碍事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重新想了一下。

“我会认真地看令大人胜利的英姿的。”

由乃说了一句谢谢,像天使一样微笑。

由于晚饭已经送过来了,佑巳说了几句希望她手术加油的话之后离开医院。

也许是因为接受了重要的任务的缘故吧,觉得浑身很有干劲。静静的医院内部也没有来的时候感觉那么恐怖了。甚至在想人真是一种单纯的动物啊。

正门附近,救护车的红色灯在闪烁。在准备室里看似患者家属的人正在听护士小姐的说明。可是脸色发白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不知道是急病还是事故,看那样子很让人同情。佑巳为了不碍他们的事从正门旁边的侧门出去。一边走一边想着令大人的事。

虽然什么也不能做,希望只是可以在由乃的身边陪伴她,在心底里是这样想的吧。但是因为那是由乃的愿望,所以咬紧牙关拼命忍耐。一心只想着在比赛中获胜的事,好像为了要用那个来证明对由乃的爱。

不愧是由乃的姐姐大人,令大人也很坚强。执着而又坦率,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去M车站的巴士正好开来,佑巳跑到巴士站上了车。车里空荡荡的,佑巳在离车门最近的座位上坐下,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刚才跑了一段路再加上考虑后天的是,胸口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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