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开端
1
下课后,少女们聚集在某间社办里。
“--也就是说,黄蔷薇学姊与红蔷薇学姊都顺利考上大学了,真是可喜可贺。”
新闻社社长筑山三奈于在事前写好的采访笔记上打勾之后抬起头,她会压低声音说话并非做了什么坏事之故。
单纯只是她平时养成的习惯而已,要说是职业病也行。
不用说,新闻社自然就是采访新闻的社团。
倘若消息在报导之前就泄漏的话,那可是很严重的问题。“最新的消息”才是新闻,倘若提供的是过时的资讯,就称不上是新闻了,充其量只能说是用全新的纸张发行旧闻而已,然后称作新旧闻--什么跟什么啊!
总而言之,要向来为了独家卖命的筑山三奈子(十七岁),在社办里毫不忌讳地大声说话,大概只有在社办的印表机全数处于列印状态、发出嘈杂列印声的时候:尽管没有什么独家新闻可以登上版面,不过大家都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了。
“虽然从没想象过她们会落榜,不过报考的大学都上榜了,真是值得恭贺呢。”
三奈子的妹妹山口真美冷淡地喃喃说道,难得有这么令人振奋的话题,气氛却因而瞬间冷却不少。
“这三位放弃优先入学这样令人感恩的制度,该说是富有挑战精神吗应该是基于有些把握才会这么做吧。”
真美似乎不太感兴趣地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正在整理“莉莉安校报”的档案,偶尔才在空档时加入大家的交谈;备受好评的情人节特集被她放进资料夹的最后一页。
“那么这几位学姊会进入哪间大学呢?”
其他一年级的社员兴致盎然地发问,三奈子心想,对嘛,就是要这种反应,这才是她所期待的。
“这点还不知道。”
三奈子耸耸肩。
“我试着去采问各个相关人等,但是都不太顺利。不知道是因为她们口风太紧,还是真的不晓得。”
“咦?各个相关人等”
除了真美以外的一年级学生(为求方便,姑且称她们三人为A社员、B社员和C社员,三奈子当然知道她们的名字,不过因为并不影响正文,所以便以此称呼),全都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再次回问。
各个相关人等。
简单来说,就是蔷薇馆里的每个人,即使想突击采访蔷薇学姊本人,然而这个时期的三年级,无论哪个班级都是停止上课采取自习的方式,就算趁着下课休息时间去拜访,教室内也像学期结束前那般冷清,见到采访目标的机率简直是微乎其微。
虽然也询问过蔷薇学姊们的妹妹以及花蕾们的妹妹,但是她们也不太好应付。
只不过,蔷薇花蕾们的口风固然很紧,她们的妹妹看来倒是真的不知情。
黄蔷薇花蕾的妹妹--岛津由乃,虽然意外地与她的外表相反,是个有点不好惹的对象,但是她对于“大姊”的兴趣,似乎不如对“小令”来得高,只有说句“不知道”就结东这个话题。
至于红蔷薇花蕾的妹妹--福泽佑巳,则是一说谎就会表现在脸上的类型,光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晓得。
“而且--”
A社员轻叹口气。
“为何蔷薇学姊们要去参加其他学校的入学考呢?”
她一问完,B社员与C社员也频频点头附和。
举凡搭上莉莉安这班直达电梯的学生,几乎都不会想离开。
这里的环境优良,校园又宽敞,不仅深据传说,藏着与资料也都很丰富,而且新设备亦相当充足。在这所学校里学习并非为了考试,而是为了追求纯粹的学问,沉浸在这种悠闲的自由学园生活里,让人完全不想跳脱到外面的世界去。
正因如此,莉莉安的学生们不会特别去准备其他学校的入学考试,也因为没有特别准备的关系,鲜少有学生会去报考其他学校;这种道理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
“纯粹只是因为莉莉安女子大学里没有想念的科系吧?”
三奈子说出自己的推测。
没错。
有远大目标的人,就算没有好好准备考试也会努力去达成。
“说到这个,或许是想和男生一起念书吧。”
A社员、B社员和C社员同时兴奋地尖叫出声。
真好,一年级学生就是这么天真无邪--除了一个人之外。
“这个理由并不适用在白蔷薇学姊身上吧。”
唯一不天真无邪的那个人--真美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
“因为去年底,她忽然考虑起报考大学的事了。”
“嗯~~”
三奈子心想,自己好象也在哪里听过些传闻,但是她仍默默地点着头。真美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去采访的呢?
“记得那个时候,优先入学的申请好象也已经截止了--也就是说,她是突然变成考生的身分。”
心境上突生什么变化吗?可是,仅仅准备一、两个月就能顺利考上,可见白蔷薇学姊的确很有一套,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像是资优生,不过一旦认真起来就会表现得很好。
“红蔷薇学姊也是,看起来不像是会基于那种理由而想离开这里的人。”
所谓的那种理由。
就是那位高贵美丽的红蔷薇会为了想和男生走近一点,而去选择男女皆收的大学--的确不可能,没错,三奈子也同意。
“不过倘若是黄蔷薇学姊就有可能了,因为感觉她会想将目标设在比较有趣的地方。”
为何可以了解得这么透彻呢?看着真美淡淡地陈述这么吸引人的话题,三奈子不禁有些嫉妒,可爱的学妹有所长进固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三奈子毕竟只是凡人,很难像圣人般完全不在乎。
(我一年级的时候,比她更率直又讨人喜欢呢。)
喂喂,离题啰!
或许三奈子现在正处于低潮,但是身为新闻社社长的她,只要有心应该就可以获得真美完全无法与之比拟的独家大头条。
没错,所谓的姊妹就像师父与徒弟一样,永远会彼此竞争、互相砥砺。
“黄蔷薇学姊她”
正当三奈子燃起熊熊斗志之际,A社员小声地发言。
“怎么了?”
A社员犹豫的语气引起三奈子的兴趣,于是暂且将妹妹的事搁置一旁。黄蔷薇学姊最喜欢的是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事物,不过,三奈子的最爱则是谁做出什么有趣的举动。
“没有啦!我只是想起之前看见黄蔷薇学姊的事情只是这样而已。”
“在哪里看到的?”
“上个星期六傍晚,在游乐园看到的。”
“游乐园?”
其实A社员热爱某游乐园是众所皆知的事,话说回来,她头上两边的丸子头,看起来就和那家游乐园的老鼠吉祥物非常相似。
“她是和谁一起去的呢?”
一想到有可能是和黄蔷薇家族一起去,三奈子便在心中直嘀咕;为了留下一些回忆,姊妹在毕业前一起出去玩是常有的事,倘若她事先知道的话,一定会强迫对方让她贴身采访。
“姊姊,请您再好好认真地想一想吧。”
真美忽然不耐烦似地插话说道。
“我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呢!”
“就算您没说,我大概也知道您在想什么。”
大概是因为猜中了,三奈子顿时无话可说,有时候她会觉得真美完全看透自己内心想的事,实在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但是真正的原因并非真美是超能力者,而是三奈子本身没有发现自己的个性有多么单纯易懂。
“星期六下午才去那个游乐园的话,照埋来说都是要在那里过夜吧?”
“哦,说的也是。”
虽然那座游乐园也可以一天玩完,但是毕竟位处东京都外,倘若想要当天来回的话,一般人都会选择在一大早出发。
“不过,隔天星期日是几号呀?”
“隔天吗?星期日、星期日啊,是兑换情人节奖品的那天!”
三奈子碎碎念着不知情的人绝对听不懂的话,然后站起身。
“答对了,请您坐下。”
真美冷冷地说着,三奈子见状又想,你是猜谜节目的主持人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情人节寻宝大会的附加奖品--半日约会券的使用日才对。”
“你还真是仔细。”
“谢谢。”
真美用发夹紧紧固定住旁分的浏海,这样就算头稍微晃动也不至于弄乱,或许她这种发型的概念正是“无懈可击”吧。
“隔天要准备半日约会的令学姊,不可能在前一天还去游乐园过夜。”
也就是说,并不是黄蔷薇家族一起出去玩的纪念性出游。而已经相当习惯到游乐园玩乐的A社员,隔天早上回来之后仍尽力完成了新闻社的工作(约会跟拍),不过身为这场约会主角的支仓令学姊,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就连她的妹妹岛津由乃,也是在星期天的中午到K车站的书店“买点东西”而已。
“那个”
就在两姊妹的相声告一段落之际,A社员又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拉回来。
“黄蔷薇学姊是和男性在一起。”
“男性!?”
此时,房间内除了A社员以外的人,三奈子就不用说了,就连冷淡的真美也被“男性”这个单字吸引。毕竟完全感受不到现任三大蔷薇学姊们身边有任何一丝男性的气息,倘若在毕业前被发现有男朋友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八卦排闻,这无疑会成为一大头条。
“她和二十岁不对,应该是二十五、六岁的男性挽着手走在一起,那瞬间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挽着手!”
比起刊登蔷薇学姊们毕业后的动向,这个话题要来得有趣多了,毕竟就算是贵族千金学校,学生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岂有不喜欢恋爱话题的道理,不,应该说这根本就是她们最爱的话题。
“看来只好去采访了呢。”
此时的三奈子脑海里正在盘算,就算把预定下下星期发行的毕业纪念特刊换掉也可以,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用号外的方式发行。
只不过--
“那位男士是不是戴银边眼镜,看起来满瘦弱的?”
B社员问了A社员一个奇妙的问题。
“没有呢,看起来很健朗,像运动员那型。”
“咦应该是高高的,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模样才对吧?”
连C社员也出声了,语气听起来像在猜测,却举出对方具体的外貌特征。
“这是怎么回事?”
三奈子和真美几乎在同一时间发问,不愧是姊妹,连切入谈话的时间点都一模一样,然而两人却因此互相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也有看到,记得是在上星期五看见他们在美术馆里手牵着手。”
这是B社员的说词,而C社员也表示:“我是在餐厅,在星期天晚上看见对方搂着她的肩膀走出餐厅--”
新闻社的社团教室里顿时静默无声。
看来黄蔷薇学姊从星期五到星期日,每天都出门赴约。
也是有这种时候嘛--每个人都各自在心中做善意的解释。
可是,每次她都和不同男性出去,而且和每一位都很亲昵的样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况且这间教室里的五个人里头就有三个人分别目赌现场,如果现在离开社办去问个清楚的话,或许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从未和任何男性扯上半点关系的黄蔷薇学姊”
然而,目前再怎么心急也没用。
即便是新闻社社员,光凭这么一点线索就要找出可以让读者明白的真实情况,也是不太可能。
2
“A社员(暂定)的证词”--
这是上星期六的事了,那天我去游乐园玩。
嗯,那天学校当然有上课,所以是下午过去的。我先回家换好衣服之后才到游乐园:因为我家正好位在游乐园和学校中间,所以并不会很麻烦。
啊,我一直都是是搭电车去的;先把一天的换洗衣物放在亲戚家里,然后马上前往游乐园。我有一个大我一岁的表姊是陪我去游乐园的好同伴,我们当初买的是一年内可无限使用的通行护照,所以只要一有空就会去玩,而且几乎把所有压岁钱都花在那里了。唉呀,人家就是喜欢那里到无法自拔嘛!
对了,说到黄蔷薇学姊的事。
正当我准备进游乐园的时候,有一对模样非常甜蜜的情侣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不仅挽着手臂,身体也贴得很近。
因为一直盯着人家看很没礼貌,而且也不好意思看,所以我当下便没有多加理会,赶紧进到游乐园里头,但是我总觉得背后传来的女生声音有点耳熟,所以就反射性地回过头一看,赫然发现居然是黄蔷薇学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当时我真的是吓了一跳呢。
因为那时的她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让人不敢相信那是向来冷淡的黄蔷薇学姊。
再加上四周又相当昏暗,我一直在想那真的不是别人吗?应该是别人吧。
可是我想应该没有看错,因为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十分在意,在排游乐设施时或是游行表演时都有看见那对情侣在人群之中喔。
这时候我就确信那是黄蔷薇学姊了,他们就像处在“两人世界”的情侣,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那个男士的特征啊嗯,身高大约一百七十多公分,感觉还蛮壮的,年纪大概是二十五到三十岁我想应该没有超过三十吧,不过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像在暗处啦、灯饰旁或是室内商店街等不同的地方看到,感觉就有些不一样。
咦,你问我表姊家的位置吗?大概是在从游乐园附近的车站走路约十分钟不对,十五分钟左右的地方。
那真的很教人感激呢!倘若玩乐的时候还得惦记着回家的时间,根本无法尽情享受,而且我又不能去住游乐园的饭店。
这么说来,不知道黄蔷薇学姊又是怎么样呢?
因为他们好象玩到很晚才离开,不知道是不是由对方送她回家的?啊--我也好想和有车子的成熟男性交往喔。
(叹气--)
“B社员理所当然(暂定)的证词”--
这是上个星期五的事。
我在都内某家百货公司附设的美术馆看见黄蔷薇学姊。里头好象有展示名称为石版画的作品吧?反正就是版画的展览,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但是我父亲公司的合作对象好象和那间美术馆有些关系,因而拿到票和我母亲一起去参观。
我父亲他明明比我更没有艺术天分却还要装模作样,他叫我们家的人去看,听我们讲述大致的情形,然后就一副好象自己也去看过一样,很狡猾对不对?托他的福,我们家有一大堆只翻过一次的图鉴,真伤脑筋。
啊,被你发现了,我星期五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参加社团活动。
因为美术馆只开放到晚上七点,不太可能等社团结束再过去,所以我还向学校提出申请,直接穿著制服就去参加呢。为了满足父母的虚荣心,做女儿的也是很辛苦的。
黄蔷薇学姊那天则穿便服。
这个时期的三年级学生不需要每天都来学校,而且又有考试不是吗?或许黄蔷薇学姊那天根本没来学校,又或是早上来学校,下午就回去了。
那位男士瘦瘦的,还戴个银边眼镜该怎么说才好呢,感觉上是一位不怎么晒太阳的男性啊,发型好象是旁分。
真要说的话,像是个古板顽固的人,不过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岁左右吧,模样看来像是公务员或银行职员、研究员之类的。
对了,无趣,感觉这个字眼很适合他。
还有啊,他和黄蔷薇学姊手牵着手喔。
老实说,和高中女生牵手走路满引人注意的,不过在美术馆约会还真是老派,总之,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吧。
我?
我可辛苦着呢!
只要黄蔷薇学姊他们稍微往前走,我就得装出一副慢条斯理地欣赏那些我毫无兴趣的作品的模样,尽量不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同时还得拉住我的母亲。
因为怕惹来麻烦啊,倘若黄蔷薇学姊发现穿著莉莉安制服的我而不高兴,或是我的母亲发现那对情侣是黄蔷薇学姊和她的男伴因而引起骚动的话--你说对不对?
“C社员稍嫌啰唆(暂定)的证词”--
记得是一位高个子、整体给人修长印象的人,不过倒不至于让人觉得过瘦。
发型吗?嗯发色染得浅亮,而且短发抓得蓬松有型。
外表很时髦且没有戴银边眼镜,身穿黑色名牌大衣,看起来就像个模特儿。
对,我是在餐厅看到他们的,就是离车站只要走几步路、常在电视和杂志上出现的那家知名法国餐厅。以前我有亲戚在那家餐厅后面的教会举行婚礼,男女双方的亲属曾经在那里聚餐,因为餐厅的气氛和口味都相当不错,当时我就想过还要再来用餐。
星期天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我们便预约晚上七点一家四口一同去用餐。啊,不对,那天因为我要暗中监视黄蔷薇花蕾和白蔷薇花蕾的半日约会,傍晚之前都得待在K站,所以只有我是直接去餐厅与家人会合。
讨厌~~人家才没有在餐厅里东张西望呢,会看到黄蔷薇学姊纯粹是巧合,黄蔷薇学姊在用餐途中好象有离席过一次,不过那时我没有注意到,等到她回来时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样,她朝距离我们五公尺远的那一桌走去。
没错,只有她和那名男性而已。
我从用餐途中就开始观察她,她好象点了最贵的套餐,因为有好几道我和家人打从一开始就不考虑的高价料理送至他们餐桌上。
什么?你问他们在店里碰面为何要穿著大衣吗?啊,当然是到了店里就脱下交给柜台人员放在置衣闾保管了。
黄蔷薇学姊她们比我们家早用完餐,我看到他们准备走出餐厅时,请人把大衣拿过来,那名男性还温柔地搂住黄蔷薇学姊的肩膀。
这么说来,黄蔷薇学姊身上好象也披着同款式的女用大衣倘若那两件是成对的话,有可能就是那名男性送的吧。
对方虽然年纪轻轻,不过好象还满有钱的。
“她们明知隔墙有耳,结果还是那么大意啊。”
全校公认的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摄影社王牌--武嶋茑子同学正哈哈大笑着。
现在是放学时间。
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全都移动到社团活动教室、操场和体育馆,没有参加社团的学生几乎也都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福泽佑巳。她原本想前往高中部学生会“蔷薇馆”,却被骂子同学强行留住。
“茑子同学,我看不只辩论社,话剧社应该也曾经邀你入社吧?”
佑巳难以置信地询问着,笃子同学则发出了别有意涵的笑声。从她的样子看来似乎是真的有,说不定还有更多社团也曾邀请她入社呢。
茑子同学模仿新闻社三位一年级社员的声音,在佑巳面前将她们的证词重述一递。
看来新闻社的人并不知道蔫子同学在隔壁社办里,一时兴奋过头,才会忘记印表机没有在列印就兴奋地大肆讨论这件事情。
“对于在女校成长、完全没有免疫力的少女而言,男性的话题可是相当刺激的。很遗憾,她们已经兴奋到浑然忘我的地步了。”
茑子同学彷佛忘记自己也是女校的一份子,用同情的眼神望着新闻社社办的方向,不过就佑巳所知,蔫子同学本身应该也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呐,这是作为证据的照片。”
“”
作为证据的照片,佑巳在心中默念着。
“这个”
“你一看就知道那是谁了。”
“我是知道没错”
桌面放了好几张照片,上头被拍到的人毫无疑问是黄蔷薇学姊,然而佑巳不明白万子同学为何要拍下这些照片?
“我只是想确认新闻社的情报真假,所以心里就想拍起来吧。”
“那是侦探事务所或征信社的工作吧。”
这些照片全是偷拍来的,佑巳心想,这已经是几近犯罪的行为了。
“不管是平日或假日都有约会,而且对象还是从二十岁到五十岁如此广大的范围,类型也大不相同,要说唯一的共通点,就在于他们全都是成年男性,而且拥有可以自由运用的大笔金钱。”
“你怎么会知道?”
“第一,他们穿的都是高价位的衣服,再来就是约会地点。之前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我看到的全是所费不赀的地方。”
高档餐厅、高级饭店游泳池,送的礼物是高贵名牌套装,还有名贵鞋子及皮包。
“好、好厉害。”
高档、高级、高贵。
宛若高价品大游行一样。
在佑巳的人生之中,这样的字眼几乎与她毫无关联,她唯一拥有的是一位高贵的学姊。
“没错,很羡慕吧。佑巳同学我问你,你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听起来很棒的事必定另有隐情,看似可以轻松获得的东西一定得付出相对的代价。”
“那会是什么?”
“不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要佑巳“自己想”?亦或只是单纯不想讲?蔫子同学没有对佑巳作更进一步的解释。
“这些要怎么办?”
佑巳指着这些角度各异、景点多变,还有男主角皆不同的黄蔷薇学姊之约会偷拍照片。
“交由佑巳同学保管。”
“就算要我保管”
“倘若觉得压力太大的话,就把它们全撕掉后和家里的厨余一起丢掉吧,虽然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不过,反正还有底片。”
茑子同学如此表示道;茑子同学每次都这样,自己一头栽进麻烦里,然后还强行拉他人下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想象黄蔷薇革命时那样被新闻社的人卷入事件当中。原本想化身为侦探跟踪看看,然而越继续跟拍就越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
“我眼镜的度数深归深,却不怎么想染上颜色。”
“嗯。”
“这件事可能会让我的眼镜变成墨镜吧。”
“什么?”
“所以我在这里交棒给裸视1.2的佑巳同学,拜托你了。”
“就算拜托我”
佑巳感到相当困扰,但是蔫子同学仍迅速将散在桌上的照片收好并塞到她手中。
“这些应该足以在和令学姊她们商量的时候作为证据吧。”
“你要我去和令学姊商量?”
二年菊班座号三十号的支仓令学姊,是黄蔷薇学姊的妹妹。
“不,我可没这么说。”
茑子同学从椅子上站起身回答,她只是想提醒佑巳也有这个选择。
“茑子同学”
“不好意思,勉强留你下来。对了,你不是得去蔷薇馆吗?”
茑子同学拿起佑巳的书包交到她手上,佑巳看了看手表,她们已经在这里交谈十五分钟之久了。
“贵安。”
佑巳连忙接过书包赶往走廊。
“啊,佑巳同学。”
“什么?”
佑巳转过头去,但是蔫子同学却低声说:“没事,抱歉。”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佑巳同学的话,或许有办法直接向黄蔷薇学姊询问吧。”
茑子同学说完后,便挥手与佑巳道再见。然而佑巳却不是很明白茑子同学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4
佑巳将照片收进裙褶与裙褶之间的制服口袋里,从外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佑巳并不在意黄蔷薇学姊在何处做了些什么。
故意公开别人的私生活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呢?
或许荐子同学也是这么认为才因而收手;话虽如此,因为这样就将照片硬塞给别人也十分令人困扰,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些照片才好呢?
她无法将上面有人像的照片和厨余一起丢弃,更别说是将它们撕个粉碎了,她伯这样做会遭到报应。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佑巳踏着蔷薇馆老旧的楼梯爬上二楼。
如果现在这个阶梯崩塌,让她倒栽葱摔下楼的话--每当心中惦记着某件事时,这种想法就特别容易掠过脑海。
比方说,倘若有一份报告规定在今天放学之前交,结果她却还没完成,于是一早决定要趁下课休息时间赶完,但是如果现在出了什么事的话,报告没写完一事就会被老师发现,所以现在绝对不能死。
又或者像出门时发现衬裙有破洞,却因为当天没有体育课又快迟到了,便不予理会直接去上学。因为绝不能让别人看到衬裙的破洞,所以绝对不能受重伤而被送进医院。
无论死亡还是受重伤,那种时候应该不会有心情去想报告或衬裙之类的小事,不过佑巳毕竟是莉莉安的学生,而且那的确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在意的事。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如果现在阶梯垮了,跌落时撞到要害的话恐怕会一命呜呼,假使有人在遗体身上搜出一堆黄蔷薇学姊的偷拍照片,大家会作何感想呢--所以绝对不能死。
宛若进行某种仪式一般,佑巳不断地吩咐自己,直到爬上二楼。
这座木造楼梯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发出嘎吱声,但是如果轻轻踩是不可能坏掉的。大家都说如此庞大的东西要坏掉之前应该会有些征兆,就连白蔷薇学姊也笑着说“到小佑的妹妹毕业为止,应该都还撑得住吧”。
()
暂且先将楼梯的事放到一旁;最后,佑巳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照片交给黄蔷薇学姊本人。
可是--她不知道三年级学生什么时候会来学校,一直将照片带在身上还挺辛苦的,甚至得比平时更加注意交通安全才行。
“抱歉,我迟到了”
佑巳打开饼干状的门,一股作气进到房内。
“嗯。”
佑巳一看到房内的情形,顿时有些泄气。
只有一年菊班的岛津由乃同学坐在大桌前,向佑巳打招呼的右手还举到一半而已。
“其他人呢?”
佑巳一边问着,一边将书包和外套放在平时坐的座位上。虽然三年级学生不在这里俨然已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由乃同学的姊姊令学姊,还有佑巳的姊姊祥子学姊这两位二年级学生,以及和佑巳同年级的藤堂志摩子同学也都不在。
“还没有来。”
由乃同学看来很无聊,不,应该是真的很无聊,她在回答的同时替佑巳倒了杯红茶。
“咦,三个人都还没到?”
“好象升为蔷薇学姊之后就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这样啊。”
学生会干部的选举也结束了,事实上,花蕾们似乎得开始以蔷薇学姊的身分接替工作。
“接下来,我们也得加油才行呢。”
“是啊。”
两人面对面啜饮着红茶,相继叹出的气不输给自手中杯子里冒出的热烟。等到四月迎接新生之后,她们的身分就会变成花蕾,花蕾被赋予的任务就是化身为最佳后援,协助正式成为“蔷薇学姊”的姊姊。
然而从现状看来,她们都还只是姊姊不在就什么也做不成的笨妹妹,只有时间滴答滴答地分秒流过,嗯佑巳虽然不像由乃同学那么早到蔷薇馆,不过也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虽然书包里放着习题,然而她现在并没有写作业的心情。佑巳在等待该出现的人时,向来完全无法做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像这种时候,果然最适合以闲聊来打发时间。
(不过)
因为每天都会见面,所以没有什么新鲜话题。
然而彼此之间已经相当熟稔,就算没有话说也无须在意,所以也没有必要勉强找话题来聊。佑巳看着眼前这位因为太过无聊而边玩弄着辫子边打呵欠的朋友,内心便觉得真想说些有趣的事情给她听。
(现在还讲小森老师在讲台滑倒的意外,好象有点过时。)
佑巳独自在那里脸色怱晴怱暗地思考了一会儿,虽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有件事想听听看由乃同学的意见。
“由乃同学。”
“什么事?”
由乃语气闲散地抬起头。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顺利找到三年级学生?”
“什么意思?”
由乃同学的眉毛挑了一下。
看来她有兴趣。
“我想找黄蔷薇学姊,可是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会来学校。”
“那么直接打电话找她呢?”
由乃同学毫不迟疑地轻声回答,答案意外的简单明快。
“啊,对喔!”
真不愧是由乃同学,佑巳至今从未曾想过打电话给三年级学生。
“为什么要找黄蔷薇学姊?”
“有同学托我转交东西。”
“嗯。”
由乃同学很干脆地不再继续追问,倘若这和令学姊有关的话,她一定会紧抓住对方不放,追问是谁拜托的、转交什么东西,直到对方将一切坦承招来为止。
只不过。
“那就打电话好了。”
听到佑巳的话,由乃同学回应了一声并站起来。
“咦,现在就要去吗?”
“要即时行善,佑巳同学也快起来。”
“咦,行善?”
“我在帮你找理由啊。”
由乃同学积极地用力拉动佑巳的手臂,这是黄蔷薇家族的隔代遗传吗?一旦遇到感觉很有趣的事情,就会像磁铁一样被吸引过去。
“可是姊姊她们”
“反正只是离开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的,而且又没有要开会,我们是自己主动来这里的。”
的确是这样没错,她们是为了“等姊姊”才来这里的,就算不等了,要离开这里也没关系。对由乃同学而言,她的姊姊是“隔壁的小令”,相处起来应该很轻松愉快吧。
结果,佑巳被由乃同学一路拉到办公室前,学校里头只有这具公用电话可供学生使用。
由乃同学拿起话筒,顺手把佑巳拿出来的电话卡插进黄绿色话机里,然后迅速地按下她似乎早就背起来的号码。
嘟噜噜噜噜噜~~拨号声响起的同时,由乃同学将话筒交给佑巳。
“咦,你不是要帮我问吗?”
“别傻了,我不这么做的话,你大概会在电话前犹豫不决吧。”
由乃同学如此说道,她果然相当了解佑巳的个性。
在此同时,电话已经接通。
“您好,这里是鸟居家。”
电话另一头传来女性的声音,她已经无从闪躲了。
“啊,我是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一年级的学生,敝姓福泽,请问黄蔷薇不是,请问江利子学姊在家吗?”
由乃同学无声地为佑巳鼓掌。
“啊,我们家江利子承蒙照顾了。”
接电话的人应该是黄蔷薇学姊的母亲,声音听来稳重而温柔。
“没有没有,我才是受到学姊亲切的教导”
佑巳说话结结巴巴,语尾也含糊不清。和长辈讲话确实是很累人,尤其是讲电话的时候,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得更加谨慎才行。
“江利子她”
伯母的声音忽然有些郁闷,停顿了一会后才继续说道:“还没有回来。”
“请问她大约几点会回来呢?”
“”
“请问”
“我不清楚。”
对方竟然回答不清楚,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高中女生出门前先报备几点回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过,佑巳认为每个家庭的门禁时间或许不一样,于是语气一振又继续问:“我现在人在学校,倘若不会造成您的困扰的话,晚上我可以再从家里打过来吗?”
如果得知对方不在家,就回答“这样啊”然后挂掉的话,不就失去花钱打这通电话的意义了。
“晚上啊”
电话另一头传来略显为难的声音。
“是的,请问大约几点打过去会比较方便呢?”
佑巳的问题似乎让伯母相当困扰,她又回答道:“这个”
“嗯?”
“她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什么!?”
这个答案出乎佑巳的意料之外,所以黄蔷薇学姊人在外面过夜?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无论几点打去她都不会在家。
“啊,不对,她去亲戚家了。”
佑巳不明白“啊,不对”代表什么意思,不过应该是黄蔷薇学姊的母亲原本想要说什么却又突然反悔了。
“在亲戚家啊”
“所以我不清楚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明白了,那么如果江利子学姊有和您联络的话,再麻烦您转告她有一位福泽学妹曾经打电话找她。”
“福泽学妹啊,我知道了。”
“那么打扰啰。”
“再见。”
佑巳低头致意后在心中数到三,才将话筒挂回原来的位置。
哔哔哔哔,公共电话吐出了电话卡。
“你说她在亲戚家过夜?”
由乃同学露出怀疑的表情并交叠起双手。
“真可疑。”
“哪里可疑?”
佑巳纳闷地问着同时,将电话卡收回钱包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讲可能有点笼统,不过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吗?不过,佑巳知道最好不要小看由乃同学的第六感,因为由乃同学可以称得上是个超能力者。
“她是什么时候去亲戚家的?”
两人走在走廊上时,由乃同学向佑巳问道。
“我没有问那么多,应该是这两、三天吧?”
佑巳望向空中,不过那里并没有写着答案。
“这两、三天?如果是这样就更奇怪了。”
此时,由乃同学的眼神有如新闻社社长。
“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和今天都有看到。”
“在哪里看到谁?”
“在学校看到黄蔷薇学姊啊。”
由乃同学一副不用解释也该明白的表情,但是佑巳心想,你不讲我怎么会知道呢?
“住在亲戚家,然后从亲戚家来学校?”
两人透过窗户眺望着外面的景物,同时沉吟着。
虽然天气还很冷,但是树木的新芽已经慢慢地冒出,它们对季节的变化似乎比人类更加敏锐,还可以看到常驻在校园里的野猫“午餐”,从校舍这头穿过中庭跑到另一座校舍。
“如果是住在东京都内的亲戚?”
佑巳绞尽脑汁地想着,总算想到近乎结论的答案。
“啊啊,有可能。”
由乃同学用力点了下头却似乎又觉得无法接受,接着再道出“可是”两个字。
“可是,这样还特地去住他们家?明明要来学校,若考虑到放学回家的距离,一般来说都会回家吧。”
“说的也是。”
黄蔷薇学姊家虽然没有像由乃同学的家离学校这么近,不过离学校也不远,如果第二天要来学校的话,照理说应该再晚都会回家才对。
“或者是祖母病危?”
因为祖母神志不清地呢喃着希望见可爱的孙女最后一面,于是黄蔷薇学姊决意陪伴她到最后一刻,便一直待在祖母家。如果是这个理由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先不提身为高中生的女儿,黄蔷薇学姊的母亲应该会先赶到那里才对吧?”
由乃同学立刻推翻佑巳的想法,对黄蔷薇学姊的母亲而言,黄蔷薇学姊的祖母就是她的母亲或婆婆。
“嗯”
不可以随便杀死别人的祖母,佑巳为此在心中稍做反省。
“因为有不可推却的事情,所以今天只好住在亲戚家?”
“--这样就说得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明天应该不会来吧?”
倘若有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嗯~~”
结果事情变得更复杂,既然难以理解就先这么断定吧,推理也暂且就此打住,一切就看明天或是后天了。这段期间内无须着急,只要等待,黄蔷薇学姊自然就会来学校;而且有机会的话,或许她还会详细解释为何要去亲戚家住。
此时,两人看见花蕾们正走在前方的走廊上。
于是两人小跑步追上她们后一起进到蔷薇馆。
“咦,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祥子学姊问着。
“去打电话。”
从头详细说明太麻烦了,因此佑巳作这样简洁的回答。
“打电话?”
令学姊反问。
“因为有想查明的事情。”
由乃同学牵起令学姊的手并向佑巳眨眼,接着众人一起上楼,在阶梯上合奏出嘎吱嘎吱的乐曲。既然一次承载五个人也没问题,那么看来楼梯还相当坚固。
“询问明天的气象预报吗?”
志摩子同学用歌唱般的语气问着。
“嗯,差不多。”
佑巳笑着回答并首先打开饼干状的门。
其实是黄蔷薇学姊的来校预报。
--究竟佑巳和由乃同学这两位预报人员预测得准不准呢?
兔子、猫眯与狼
1
再继续这样度日下去会变得一无是处。
江利子坐在正对着饭店大厅的咖啡厅里叹气,浮在新鲜果汁上的冰块逐渐溶化,渗出水滴的玻璃杯发出微微的声响。
和她约好的人还没来。
她翻开记事本,在昨天的日期上打个叉叉,总之只能先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了。
送来饭店的粉红色毛衣以及搭配成套的裙子是本日约会对象指定的打扮,毛衣的衣领是柔软蓬松的纯正兔毛,这是对方依个人喜好所挑选的。
从送达的时间来判断,应该是利用公司午休时间出去买的,特地包装成礼物这点很不错,不过把收据忘在纸袋里就直接送到饭店柜台这点稍嫌冒失,虽然是刷卡付款,但是对方却毫不犹豫地买下贵得吓人的衣服送她。
但是,那个人一个月究竟是领多少薪水呢?像今晚饭店的住宿费、古典芭蕾的门票还有吃饭钱全都是由对方买单,而且还送了洋装当礼物送她。
只要有一个人开始狠心砸钱,其他人就会开始跟着竞争,接着就会付出更多的钱,永无止尽。
她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是社会人士,所以江利子才得以在白天时逃进学校睡午觉或做点别的事。
“小利!”
江利子抬头望向举起手、一脸喜悦地接近她的男子,对方看来神采奕奕,并朝她露出满面的笑容。
“谢谢你送的洋装,好看吗?”
江利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微微歪着头问。
“很可爱,像小兔子一样。”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
“那走吧。”
“嗯。”
男子右手拿起帐单,江利子则挽住他的左手。
对于维持彼此之间的良好气氛,这样的动作是必要的,就算是假装,她也要觉得自己“很愉快”。
2
第二天早上,黄蔷薇学姊--鸟居江利子学姊出现在学校里。
(也就是说,是从亲戚家来到学校的)
佑巳露出和由乃同学同样的怀疑表情,心中如此喃喃自语。
这就代表没有非处理不可的事情吧,从走廊另一头接近的黄蔷薇学姊,看起来就和平时相同,要不是佑巳知道这件事的话,根本不会相信她是从自己家以外的地方来上学。
书包没有装课本什么的看来很轻,不过里头似乎也没有塞进牙刷、毛巾和洗面乳这类的过夜用品,“小佑。”
黄蔷薇学姊以天真的模样向佑巳招手然后走了过来。
“黄蔷薇学姊,贵安。”
“贵安,好久不见呢,我偶尔还会见到小由--”
(咦?)
黄蔷薇学姊拨着头发望向远方,此时佑巳注意到她的胸前。
(领结!)
在学园里,黄蔷薇学姊的水手领结向来被评为是打得最美的,然而今天早上居然呈现歪扭的样子。
“嗯?怎么了?”
看到佑巳指着她说不出话来,黄蔷薇学姊笑着说:“啊,这个吗?这是因为熨斗不小心在奇怪的地方留下压痕,只好挪一下打结的位置以挡住那个压痕。”
“啊,熨斗的压痕吗”
佑巳用力点了下头,但是接着又忍不住在意起“是谁熨的”。
“请问黄蔷薇学姊今天是从哪里来学校的呢?”
“从哪里啊”
黄蔷薇学姊回话的同时忽然摆出空手道家的防御姿势,从她这个反应可以明显看出她的错愕。
“其实我昨天有打到您家里找您,但是您不在家。”
“这样啊”
黄蔷薇学姊轻轻点着头“接受”了佑巳的说词;看来如果佑巳不知道她外面过夜的话,她原本是打算隐瞒不说的。
“您是去亲戚家过夜,对吗?”
“亲戚?啊,是亲戚对喔,嗯,就是这样。”
为何黄蔷薇学姊会这样含糊其词呢?她的反应感觉就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过夜的地方是“亲戚家”一样。
“没、没错,因为亲戚家有点事,所以去帮忙。”
黄蔷薇学姊越解释,听起来越像是借口。
“您没有睡饱吗?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这样吗?真是的,其实被人使唤也是很困扰的呢。总之白天就来学校避难,像是去图书馆小憩等等。”
“您说白天,所以今天晚上还要去啰?”
“是呀对了,小佑你说打电话来我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
佑巳摇摇头。
“只是想问您什么时候会来学校而已。”
“这样啊,我这边考试都已经结束了,虽然可能会迟到或早退,不过应该每天都会来喔。”
“这样啊”
尽管佑巳已经将手伸进裙子的口袋里,却还是无法将那几张照片交给黄蔷薇学姊。
因为黄蔷薇学姊很明显是在说谎。
恐怕她昨晚也没有在亲戚家过夜。
黄蔷薇学姊离开时,佑巳偷偷看了她一眼,在她衣领的标签上粘了一张类似便条的纸片,上头还确实印着清洗完毕的记号,可悲的是,佑巳那引以为傲的裸视1.2清楚地捕捉到上头的字眼。
XX大酒店。
东京都内某家知名饭店的标志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毫无疑问地,黄蔷薇学姊就是照片中那位充满谜团的黄蔷薇学姊没错。
3
黄蔷薇学姊住在饭店里究竟要做什么呢?
从她状似小白兔的红肿双眼看来,应该不可能是因为睡不饱才跑去饭店补眠。
而黄蔷薇学姊的母亲为何又要谎称她在亲戚家呢?是因为倘若被校方知道学生在外过夜,会造成什么麻烦吗?
还有,黄蔷薇学姊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饭店吗?
佑巳越想越不明白,原本现在应该已经将照片交给本人了才对,但是如今佑巳也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假设喔。”
由乃同学将下巴靠在还没打开的便当上略显无奈地说:“你要假设无妨,但是佑巳同学打太多马赛克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咦,是这样吗?”
佑巳歪着头,口中喃喃念着马赛克。
“就是这样。”
由乃同学没好气地说:“譬如有一位高中生,她在某个地方目击到她的学姊居然和男生一起出游,接下来又有别的同学在其他地方看到那位学姊,而那时学姊同样也带着男伴,但是这次的男生却是不同人呃接下来又发生了好几次同样的情形,让这位高中生不由得焦躁起来。”
由乃同学边听边搔着脖子。
“了不起,你记得真清楚。”
“我忍不住想讨厌自己了。”
搔搔搔,由乃同学又搔了下太阳穴,佑巳心想她究竟有没有听懂呢?由乃同学回答她“大概懂了。”
“我试着努力分析佑巳同学想表达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怎样的感觉?”
“就是A少女没有回家,每天晚上都和不同的男人出去玩,这样对吧?对方一定是有钱的中年男子。”
“真是简洁有力。”
虽然其中也有二十岁左右的人,全部以中年男子论之梢嫌严厉,不过由乃同学说的几乎完全正确,而且还统整得很好;佑巳心想,由乃同学肯定很会写读书心得。
“也就是援助交际吧,接下来或许还会翘家。”
由乃同学平淡而干脆地下了结论。
“援--”
佑巳差点没叫出来,由已同学赶忙用手掌捣住她的嘴巴。
这里可是蔷薇馆,虽然目前只有她们两人在场,但是谁也不晓得何时会有人推开饼干状的门走进来,因此应该极力避免说出会招致误解的危险字眼才行。
“援助、交际”!
佑巳拿超用印坏的纸做成的便条纸,在上面大大地写下这四个字,她当然听过这个名词,然而这个名词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茑子同学所说的有色眼镜或许就是指这件事,倘若她一开始就如此认定的话,也就能理解她为何会想收手了。
“这只是基于客观的情报所做出的结论而已。”
由乃同学还没有发现那其实是在说黄蔷薇学姊,毕竟这是离她们圈子非常遥远的事。
问题:请解释下列词汇的意义。
(l)援助(2)交际解答:(l)帮助他人,救助、救援之意。
(2)来往、交往之意。
明明分开看就没问题,可是为何这两个词汇组合在一起之后就变样了呢?佑巳喝茶的同时,心想着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词汇。
“劝你别管比较好,因为这应该是对方自愿去做的吧,就算受伤了,到时后悔的也是她自己而已。”
由乃同学冷冷地说。
“可是”
那个“她自己”可是黄蔷薇学姊啊,佑巳不觉得应该放手不管。
该不该和由乃同学商量呢?想商量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
然而就在佑巳犹疑之际,三位花蕾纷纷走进房间。
“呼--外头还是很冷呢。”
令学姊边说边搓动着双手。
“因为委员会的事被老师叫住,所以来晚了。”
向佑巳说明晚来原因的人是上午和她一起上课,而且应该和她差不多时间离开教室的志摩子同学。
“一整年都没有订过面包的人,为何得负责处理面包的事情呢?”
祥子学姊则是出言抱怨着。
虽然尚未完全具备蔷薇学姊们的威严,但是她们正准备晋升为新一代备受欢迎的高雅红、白、黄蔷薇。
“姊姊,您要不要暍些茶?”
佑巳慌忙起身却完全忘记便条纸上写了些什么,就这样摊在桌面一览无遗。
“援助交际?”
祥子学姊将一个小巧的漆盒放在桌上,看着字低声念出。
“这四个令人不愉快的词汇是怎么一回事?”
“那、那是”
真糟糕,居然被为人洁癖的祥子学姊看到,下场会是被她念一顿呢,还是她会变得歇斯底里呢总之,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我讨厌这几个字。”
祥子学姊冷冷地说着。
“虽然不晓得是谁发明的,然而试图结合这两个词汇淡化那种行为所代表的意义,这种行为让我从一开始就无法接受。”
“什么?”
应该先确认祥子学姊为何语无伦次吗?不过,看来她的不满并非仅针对那四个宇所指的行为。
而这只是前奏而已。
“说好听一点是援助交际,其实就是卖春。”
卖、卖、卖春!没想到,这个字眼竟然会从高雅的祥子学姊口中说出来,佑巳因为过于震惊而张大嘴巴,尽管嘴巴在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像是婚外情或出轨,人们终究是会用这种说法来掩饰真正的行为。”
“你的意思是通奸?”
令学姊这么问道。
“没错,如果照那种行为的原义来看的话是这样;我可不希望那些人用那种较轻微的说法藉以减轻自己所犯的错。”
此时,难以保持平静的一年级学生,只能错愕地听着二年级学生谈论成人世界的话题。
(可是--)
是啊,祥子学姊的父亲在外面有好几个女人。
这几个字眼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尽相同。
和婚外情或外遇相较之下,通奸听来实在沉重,对于为此受过伤的人来说,绝不会想将对方的行为轻描淡写地带过。
然而,当祥子学姊说出比“援助交际”还严重的“买春”一词后,让佑巳更难说出黄蔷薇学姊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祥子学姊将便条纸拿至佑巳面前询问。
“没有什么,只是在闲聊时开玩笑乱写的。”
佑巳虽然认为这借口真差劲,却也无可奈何;倘若再问她“聊了哪些内容”的话,一切就完蛋了。
不过,祥子学姊并没有继续追问。
“这样啊?”
“是的,我绝对下可能做出那种行为”
佑巳在混乱之下脱口说出奇怪的话。
“那是当然的。”
祥子学姊苦笑地以食指点了下佑巳的头。
感觉就像是--谁会认为你会去做那种事?
佑巳见到祥子学姊如此相信她,在高兴之余却又感到难过。
这样一来,不就变成有事情瞒着姊姊了吗?
可是这样的事情或许不适合与祥子学姊商量,特别是感情方面的话题,毕竟祥子学姊有严重的洁癖,所以她才非常讨厌男性。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由乃同学要她放手别管,但是放着不管的话,如果这件事被登在“莉莉安校报”上就糟了。于毕业之际发生这种事,势必会让黄蔷薇学姊身边掀起万丈波澜。
然而,佑巳也没有强势到可以直接去找新闻社谈判,假使她这么做的话,新闻社的人一定会把她卷入这件事,然后写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报导。
(可以商量的对象--)
佑巳偷瞄了一眼桌子斜对面的坐位。
(令学姊?)
不妥,佑巳摇摇头。
她直率的个性可能会搞砸事情,佑巳并不想当面戳破黄蔷薇学姊,毕竟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直接攻击的话恐怕不妙。
(所以这么说来,由乃同学也不行。)
对由乃同学说的话,几乎都会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令学姊耳里,更何况由乃同学向来下定决心后就会贸然行动,就某方面而言或许比令学姊更危险,这样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而已。
(那志摩子同学呢?)
佑巳才刚想到,马上就认为行不通,尽管她觉得志摩子同学值得信赖,但是她本身有些部分仍令人捉摸不透,佑巳无法判断究竟适不适合找她商量。
(所以,果然还是得找红蔷薇学姊啰?)
佑巳认为她是高中部里最成熟的学生,但是红蔷薇学姊与黄蔷薇学姊是好朋友,如果描述得不够谨慎,或许会让她遭受过大的打击。
“佑巳,你有在听吗?”
“啊,嗯。”
宛如上课打瞌睡被老师叫到一样,佑巳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
“你怎么了?”
祥子学姊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不起。”
佑巳心想,无论经过多久,自己都还是个毫无成长的笨妹妹。
“现在正在谈论三年级学生的送别会,要专心听。”
祥子学姊以眼神示意佑巳坐下,佑巳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好,祥子学姊叹着气说:“就像白蔷薇学姊说的,你还真的是百面象哪。”
这时,佑巳脑中浮现出那名很像色老头的女高中生脸孔。
4
“哟呵~~”
白蔷薇学姊--也就是佐藤圣学姊,总是用像是完全挥别黑暗过去的开朗态度,出现在佑巳面前。
“贵安。”
“唉呀--小佑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没有那回事”
佑巳的确没有什么精神,但是并非心情不好,只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对,加上她正在想事情,所以才有点跟不上白蔷薇学姊的步调。
一般人如果走在一楼走廊上,鲜少会突如其来地跳到中庭里喊“哟呵~~”吧;又不是登山者,为什么要喊“哟呵~~”。
“小佑要去蔷薇馆吗?”
“没有,大家今天放学后都有事不会去蔷薇馆。”
佑巳直接走向校门口,她打算回家。
“有事?”
“令学姊有社团活动,志摩子同学有委员会的事得处理,由乃同学则是要去医院做定期复诊。”
“喔,那祥子呢?”
“她觉得这样正好,今天就先回家去吧,或许是因为这一阵子有些忙碌的关系。”
白蔷薇学姊听完便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不疾不徐地抱住了佑巳。
“您、您在做什么?”
“乖嘛,小佑是因为很寂寞才会没有精神,对不对?那么就把我当作祥子尽情撒娇,我就算被当成代替品也无所谓喔,只要能抱住小佑软绵绵的身体的话~~”
“才不是这样呢。”
这个误会可大了,虽然佑巳确实因为其他三人有事,必须暂停放学后已成惯例的茶会而感到有些寂寞,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垂头丧气。
若佑巳看来无精打采的话,想必是因为她在思索该如何处理黄蔷薇学姊的事情。
不过,白蔷薇学姊依然持续着这样的误会。
“小佑,你想见我对不对?”
“咦?”
“你就从实招来吧。”
“我刚就说您猜错了”
佑巳奋力地挣扎,并大叹了一口气。
白蔷薇学姊的身体很温暖,与佑巳的身高和体重都配搭得刚刚好,躲在她的怀里相当舒服,让佑巳差点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她的陷阱,真是太危险了。
“真是奇怪~~我感觉小佑似乎在呼唤我”
白蔷薇学姊放开佑巳的手,满脸不解地抓了抓那头剪出层次的中长发。
“”
白蔷薇学姊,难不成您也是超能力者吗?
“你没叫我?那真是奇怪,刚才我感应到小佑的强大电波呢。”
“您说的刚才是什么时候?”
“嗯,三十分钟前吧。”
“应该是您多心了。”
午休时,佑巳曾稍微想过如果找白蔷薇学姊商量的话,不知道她会给予什么样的建议,不过就只有想过这么一次而已。
“那是你叫我啰?”
白蔷薇学姊的视线往下一落,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深色虎斑猫,白蔷薇学姊一蹲下身子,猫咪便发出叫声。
“午餐!”
“午餐?它是五论太喔。”
白蔷薇学姊抱起午餐,脸颊磨蹭着它。
“二年级学生都叫它午餐喔,因为这只猫咪只要一到中午就会现身。”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令好象是叫它梅莉小姊。”
一年级学生叫它“午餐”
二年级学生叫它“梅莉小姊”。
三年级学生则叫它“五论太”。
--大家都随便帮它取名字呢。
“明明是母猫,叫它五论太有点没礼貌耶。”
虽然白蔷薇学姊哈哈大笑地说着,但是她一直到现在也都这么称呼这只猫咪,所以也算是共犯。
不晓得午餐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名字,被白蔷薇学姊抱着的它看来很高兴,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佑巳还是头一次看到和人这么亲近的猫咪,有些猫咪是就算从便当里拿一小口菜放在地上给它,然而只要一公尺以内有人,就绝对不会靠过来吃。
“这小家伙信任我,所以才会对我撒娇。”
白蔷薇学姊用指尖搔搔午餐的头顶。
“去年春天不对,应该是初夏的时候,那时五论太还只是小猫而已,在校舍后头被乌鸦攻击。”
“被乌鸦攻击?”
“因为小猫软嫩的模样看来很好吃嘛。想想也颇有道理的,值得尝试看看对吧?”
“”
白蔷薇学姊将身体变得结实、体积也逐渐变大的成猫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我常看电视的动物节目,所以认为必须遵守野生法则才行。”
“什么?野生法则?”
“应该说是弱肉强食吧,像比较强的肉食性动物会吃掉较弱的草食性动物,这是自古以来便建立超的关系,所以不能说哪边好哪边坏;人类闯进这个圈子里打乱原有的世界就是违反法则,搞砸了就会破坏生态。”
“我好象明白,却又不是很清楚。”
“就像是未来的人坐时光机回到过去的话,不可以和过去的人接触一样。”
“因为会改变原本的未来。”
“宾果,你答对了。”
“但是您帮助了它不是吗?”
佑巳反问,正是因为如此午餐才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
白蔷薇学姊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就不喜欢浦岛太郎那样的故事。”
白蔷薇学姊又在说佑巳听不懂的事了。
“毕竟这和电视不一样,实际出现在眼前时,还是会忍不住出手搭救哪。”
白蔷薇学姊表示,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先将乌鸦赶走了。
后来她还试着寻找母猫,但是寻遍附近都不见母猫的踪影,那时午餐已经断奶了,或许是母猫认为莉莉安女子学园是个“好地方”才将小猫丢在这里,这是常有的事情。
于是,白蔷薇学姊将午餐带到高中部校舍的中庭并喂它喝牛奶。比起待在校舍后方被乌鸦袭击,她研判被高中女生骚扰还比较安全些,至少高中部没有三味线社团(注:传统三味线的琴体背腹是以猫皮包覆),也不曾听过学生会吃幼猫肉的传闻。
在这之后,午餐就被称为五论太或是梅莉小姊,在高中部学生的呵护下长大。当然在这之中,又属白蔷薇学姊最照顾它,像是暑假的返校日或者是寒假前后的结业典礼和开学典礼,她都会将猫罐头藏在书包带来学校喂它。
“可是,志摩子却说救它反而残酷。”
“志摩子同学吗?”
“她大概是把猫咪当作自己了,虽然救了它、喂它吃饲料,但是有一天我终究会从这里离开,她问我有没有想过自己毕业后五论太的处境嗯,这样想来也算是有道里不过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很多学生爱护它的,没错。”
白蔷薇学姊喃喃自语着,猫咪同时拥有好几个名字就是证明。
“当时我心想要将它带回家也可以,五论太啊,那时还只叫它“猫咪”而已,我问过它后,它说它想待在学校。”
这里绿地广大又很自由,还有很多小动物,就算没有高中女生的施舍,靠捕食也能生存下去。
“猫咪回答了吗?”
“这孩子很特别,就算与狗群相处在一起也不会忘记我的。”
白蔷薇学姊问午餐“对不对”,又用脸颊磨蹭一会儿后,将它放到地上,然后伸手进口袋里,抓出一把类似饼干的东西放到午餐面前。
“这是猫饲料,小佑如果想吃的话,也可以分一些给你。”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佑巳慎重地回绝白蔷薇学姊的提议,并且不禁心想,自己看起来有这么贪吃吗?
“志摩子如果看见受伤的小猫,应该也会伸出援手吧。”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中庭里响起午餐咬碎干饲料的悦耳声音。
“是啊。”
两个人就这样蹲下来望着一只进食中的猫咪。
“可是她终究和这小家伙不同,那孩子是一匹狼,害怕加入新的团体。”
“狼?”
“嗯,坚持单独走下去,但事实上想待在朋友身边。”
“怎么说?”
“因为狼是群居动物。”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指她无法与我们相处吗?”
“绝对不是,你们反而是最适合的。”
面对佑巳的问题,白蔷薇学姊将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圈在一起,做出OK的手势。
“小佑能顺利地融人人群之中,所以或许不了解志摩子的心情吧。”
“您说我顺利?”
“嗯,顺利。”
佑巳不禁在心中嘀咕着,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烦恼的。有一位既美丽、头脑又好,还过着像公主般生活的姊姊,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扮演好与姊姊相衬的妹妹角色;她直到现在依然不时处于提心吊胆的情况。
“我觉得人就算对自己的能力或外貌有自卑感,也不至于思考一些最根本的问题。”
“根本的问题?”
“比方说,小佑在生活中,会常意识到自己是人类或女孩子之类的事情吗?”
“呃,不会,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佑巳认真地回应着,就算不二确认,这些自己已经有所认知的个人资料也不会轻易改变,即使平常不放在心上也无妨。
“像自己是持有日本国籍或就读日本女校的女孩子这些,平常很难会特别去想到吧。”
“唔”
就算向初次见面的人介绍自己,一般而言,并不会特别去提自己的国籍和性别。
“可是,如果小佑被送到英国的男校念书呢?”
“咦!英国!?”
“只是比喻而已,要改成加拿大或法国也行。”
白蔷薇学姊笑着说道。
“可能会感到非常不自在如果自己和其他学生不一样,可想而知会十分辛苦很不安。”
“就是这样,志摩子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
佑巳当然明白这并非指志摩子同学是英国籍的男生,然而她仍不清楚这段比喻的真正用意为扩说回来,就是志摩子烦恼自己或许是狗,无法融入狼群而已。
佑巳热不住点头,虽然她不清楚详情,不过隐约明白了白蔷薇学姊想表达的意思。
“以前她说过,希望能没负担地过日子,好能随时离去之类的话。”
“这样啊”
“白蔷薇学姊。”
“嗯?”
“您曾经说过自己无法拯救志摩子同学对吗?”
“是啊。”
“如果是我们的话,能拯救得了她吗?”
“我也不晓得,不过”白蔷薇学姊边说边抚摸着午餐。
“我曾在莉莉安受伤过,但是救我的也是莉莉安,这个地方聚集了许多温柔又容易受伤的孩子们,而我在毕业之前莫名地爱上了这里。所以,我相信那群叫做朋友的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治愈能力,她们可以说是特效药。”
午餐的背上有好几处长不出毛,那是当初被乌鸦啄伤的部位,但是如今伤口已经痊愈,午餐也早已忘记受伤的事了。
然而那些都不是重点。
原本是要找白蔷薇学姊商量黄蔷薇学姊的事,但是在听着关于午餐与志摩子同学故事的同时,佑巳却已然将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制伞浪人之妻
1
若在一群棕色马匹里混入一匹白马的话,就算不想,注意力也会被白马拉走。
在放了好几种糖果的盘子里摆进一片煎饼,就会想趁还没有被人拿走之前拿来吃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看到的人不那么喜欢煎饼也一样。
所以,或许这就是命运。
“--”
在那群身价很高的男人之中,有一个模样朴实的男人。
(熊?)
在东京都内动物园遇见的那个熊男问江利子“要不要吃”之后,便将咬过的烤地瓜扳成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递给她。
“这个是”
“烤地瓜。”
男子一说完又将视线转回大象身上。
“请问”
不知道熊男是太过专注于看大象还是在想心事,连江利于叫他也没回头,江利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小声讲了句道谢的话后吃下烤地瓜。
(不能拿陌生男人给的东西。)
这是她从孩提时代就一直被家人耳提面命的戒律,如今在十八岁这一年打破。
(小利这么可爱,得小心一点才行。)
然而,从这名背对自己的男人身上,她感受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而且那人似乎早已忘记自己刚才把烤地瓜分一半给一名女高中生。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没礼貌的男性。”
江利子将小石于踢向那个男人的脚边。
眼前站着这么有趣的男人,却要装做没发现的样子走过去。
就一个对稀有品没辄的人来说,那是做不到的事。
2
黄蔷薇学姊漫步着。
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操场旁边的小路上。
穿著学校外套而且还拿着书包,不晓得她刚来学校还是要离开,反正总该是上述的其中一种吧。
现在是午休前的第四节课快要结束之时,因此难以判断状况为何。
哔--老师吹响哨子,代表一年桃班的体育课结束。
“谢谢老师。”
诸多绑着桃色头带的脑袋瓜儿,同时低下致意后又抬起来,学生们接着迅速走向校舍所在之处,虽然从日期上来看已经进入春天,然而三月初的体育课依旧寒冷难熬,尤其今天还得在外面跑马拉松。
“你先回去吧。”
佑巳离开同学们的行列朝反方向奔去。
“啊,佑巳同学,你要去哪里?”
“我有别的事。”
面对桂同学的询问,佑巳没有转过头就直接丢出回答,看到她才刚跑完这么久的马拉松,现在又开始奔跑,桂同学想必很惊讶,然而佑巳实在太在意了,所以也只能这样。
“黄蔷薇学姊。”
一听到有人呼喊她,黄蔷薇学姊大约停顿了三秒之后才抬起头。
“小佑。”
“贵安。”
她原本在看什么呢?佑巳将视线投向黄蔷薇学姊刚才看的地方,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围绕操场的和缓草皮斜坡显得稀疏,昆虫也不怎么活跃。
“您现在在做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咦?”
“什么也不能做,真伤脑筋。”
什么也不能做?在这种地方失去动力的话就不太好,起码她该决定要走去教室还是回家才对。
“咦黄蔷薇学姊,您平常是走哪边来学校?”
“那边。”
黄蔷薇学姊面无表情地指向北边,附带一提,她们现在位于偏西侧的位置。
“你迷路了吗?”
“好象是吧。”
佑巳不晓得蔷薇学姊是怎么走来这里的,但是她已经不是新生却还能在校园内迷路也挺了不起的。
“总之,你现在要去教室吗?”
置之不理的话,感觉她还会继续在原地徘徊。
“是啊。”
黄蔷薇学姊的语气和举止全都散发出浓浓的倦怠感。
佑巳半强迫地拉着黄蔷薇学姊前进,因为身体一旦停止动作,就会有冷风灌进百分之百纯棉的运动服里,然后让寒气传遍全身。
“唉。”
黄蔷薇学姊边走边将头发塞到耳后,然后大叹了一口气。
“请问”
然而,黄蔷薇学姊散发出的感觉--好象似曾相识,佑巳想起这种感觉好象在伺时也出现过。
“如果您哪里不舒服的话,我陪您去保健室吧。”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啊!”
黄蔷薇学姊忽然间笑了出来。
“小佑,你是想起我长智齿的事吗?”
“啊”
没错,就是在黄蔷薇革命那时。
“真令人怀念,那时被怀疑是否怀孕了呢,还挺有趣的。”
那时或许很有趣没错,但是目前的黄蔷薇学姊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感觉。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要去教室。”
黄蔷薇学姊来到校舍出入口,换上室内鞋。佑巳偷偷看着三年级学生专用鞋柜的区域,结果发现她鞋子还没穿好就又杵在原地发呆。
“黄蔷薇学姊?”
“仔细想想,并不是只有升学这一条路而已。”
从室外鞋换成室内鞋的短短几分钟内,有什么事情跃人她的脑海喔呢?彷佛刮伤的CD跳针一般,黄蔷薇学姊也忽然扯开话题。
“嗯”
无论如何,佑巳先给了回应,这种时候也只能做好聆听者的角色。
黄蔷薇学姊才刚表示把智齿误会成怀孕的意外很有趣,然后打算前往教室,现在却又说不是只有升学这条路完全令人摸不着头绪。
“不继续升学的话是否打算工作呢?”
“啊,也有这个选项。”
黄蔷薇好象现在才想到似地自言自语着,也就是说佑巳猜错了。
“那么您的想法呢?”
佑巳问完,黄蔷薇学姊又自言自语地给予回复。
“好想结婚喔。”
“咦--!?”
佑巳站在木头栈板上,不自觉地向后倒退好几步。
“可、可是,您之前说过您没有对象吧。”
一说完,佑巳就心想不妙,制服口袋里的照片上那好几名被拍到的男性面貌,此时在她的脑中逐渐复苏。
“我大概有说过吧。”
黄蔷薇学姊边说边关上置鞋柜的门。
佑巳忍不住想问她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每天约会的对象中是不是出现了真命天子?
“可是结婚”
“啊啊,好想成为制伞浪人的妻子喔!”
不行了,黄蔷薇学姊的思绪已经飘得大老远,明明两个人都在讲日文,为什么彼此的对话就是搭不起来呢?
烦恼到最后,佑巳还是先把黄蔷薇学姊送到三年菊班的教室里,接下来就交由她的同学们去处理,随便就让她回家的话,说不定会发生交通事故。
接着,佑巳前往更衣室将运动服换回制服,然后回到教室拿便当前往蔷薇馆。
这个午休还真是让人忙得晕头转向。
3
制伞浪人。
这个关键字代表什么意思?
是指常在时代剧里看到的,浪人为了过活所以兼职作油纸伞的情形吗?
“嗯嗯。”
制伞浪人。
三奈子再度将这个字打进文字处理机。
打字时不用找字就会自动呈现这个字样的词,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武士早就已经消失了,虽然还是有被称作浪人的人存在,不过那是指大学浪人或就业浪人(注:日文的浪人在现代的意思是指,应征工作未录取或入学考试落榜,正在准备找下一份工作的人或重考生),并非指失去工作的落魄武士
究竟要和谁结婚?
三奈子独自苦闷地待在社办里头,虽然偶然幸运地于校舍出入口听见福泽佑巳和黄蔷薇学姊的对话,然而只捡到散落拼图的其中两、三片,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样貌。
既然如此,只好抱着会被发现的觉悟去跟踪她们了,可是最近连那位迟钝的福泽佑巳也开始有所警戒--
“啊~~真是的。”
刚听到黄蔷薇学姊的绋闻时,她认为这么有趣的话题实在太罕见了,于是马上就被吸引住,但是不知为何,虽然A社员、B社员和C社员身为最初的情报提供者,之后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问题在于她们目击黄蔷薇学姊的证词并非靠着站岗或跟踪等方式努力得来的,她们三人只不过是在偶然间看到而已。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却让三奈子有了“就算保持沉默,情报还是会自动送上门”的错觉,就这方面而言,这三位社员还真是罪孽深重。
尽管只要锁定黄蔷薇学姊就好,然而面对目前可以自由决定要不要来学校的三年级学生,一年级或二年级的学生也不可能一直跟着她们,就算是为了学校的刊物,也不可能将白天该上的课丢在一旁。
放学后,社员们为了搜集相关情报纷纷去到外头,不过今天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虽然嘴巴上不说,然而不管是三奈子本身或者为她劳碌奔波的一年级社员,都已经呈现半放弃的状态了。
今天是第几天正好过了一星期啊。
三奈子将文字处理机萤幕上浮现的“制伞浪人”字眼删掉,又输入了可“告诉我们!OO老师”几个字。
这篇很快就能完成的报导,不过就是当初采访完就束之高阁未刊登的采访笔记,访问对象是帮请产假的教师代课的代理老师:看来下周发行的“莉莉安校报”,又只能用些无聊的报导充版面了。
(没把武嶋茑子拉进来这点,也很令人心痛。)
三奈子由于过于懊恼,遂而粗鲁地敲着键盘。
就算只有三名社员的证词,还是可以登在“莉莉安校报”上,不过三奈于自己也相当清楚这样的报导届时会受到多少质疑。
说穿了,只是有三个新闻社社员在偶然的情况下,分别在不同场所看到黄蔷薇学姊;就连三奈子一开始也不当一回事而含笑带过。
所以她才希望能仰赖摄影社武嶋茑子的拍照功力,她不但拍照技术优秀,而且还具备本能性地捕捉到按快门最佳时机的能力;带着她一起去采访的话,必定可以准确地嗅到黄蔷薇学姊的气息,就算只有一张也好,只要有照片就毫无疑问可以增加报导的可信度。
(可恶的相机御宅族!)
她说这几天放学之后都很忙,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嚏,睦、嚏、嚏。
(她的兴趣是看夜间棒球比赛转播,该不会每天晚上都要来杯啤酒吧?)
实在太可悲了,为何非得写这种无聊的报导不可呢?三奈子的焦虑感节节上升,如果这是关于蔷薇馆的报导,稿子打起来多少可以更愉快一点。
嚏、嚏哔--
“啊!”
仿佛在抗议她的粗鲁对待般,萤幕发出声音之后画面随即消失,眼前的画面顿时变得和莉莉安校报的前途一样黑暗。
“什么嘛,连文字处理机都欺负我。”
仔细一看,原来是电线的插头脱落了,不过倘若因而懦弱地反省起自己的动作太粗鲁,就称不上是新闻社社长筑山三奈子了。
“敬请拭目以待,蔷薇家族!”
三奈子一个人在社办里兀自握紧拳头。
回想起来,或许在文字处理机断电同时,恰巧也启发三奈子心中某种想法。
看来非得凭臆测来撰写报导了。
如果是这样,来个逆向操作或许也不错--这样正可谓“从头来过”。
“好!”
三奈子重新插好文字处理机的插头,打开电源。
幸亏刚刚的东西没有备份,三奈子毫不犹豫地将夜间棒球比赛和夜间啤酒抛诸脑后。
“呼呼呼;”
伴随着诡异的笑声,新闻社的社办内传出轻快地敲打键盘的喀嚏喀畦声。
4
隔天,照片又增加了。
“你不是收手了吗?”
早祷开始前,茑子同学对着佑巳招手并唤她过去,佑巳于是来到楼梯的转角处并无奈地小声问道。
“是收手没错,不过又有新面孔的男人出现了。”
笃子同学手中又出现类似照片的东西,因为是反面对着佑巳,就好象要别人和她玩抽鬼牌一样,因为是最后一张,所以终究是一张鬼牌吗?不过--
“事到如今”
佑巳心想,就算再多出一、两个男人也不足以大惊小怪了。
她挫败地想着,自己口袋里还有好几张照片,仿佛只要敲几下数量就会继续增加。
“这次的和目前为止拍到的不太一样,类型差很多唷,老大。”
茑子同学就像警探影集里专门提供情报的线民一样,把嘴巴靠近佑巳耳边小声地报告,正当佑巳伸手想向她拿照片的时候--
“这是什么?”
下一瞬间,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照片抢走,佑巳和蔫子同学顺着那只手往上一看,两人当场吓得僵直身体。
“口(RO)(注:ロサ.キネンツス(Rosa.Chinensis),红蔷薇学姊)!”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正是红蔷薇学姊,佑巳由于太过震惊话才出口就停住了。
“口(RO)?那么,口バ(Roba驴子)。”
红蔷薇学姊打趣地接着;所以现在是要玩文字接龙吗?
“バ(Ba)バナナ(Banana香蕉)。”
没想到佑巳的嘴巴居然没出息地跟着玩起来,不知不觉间便加入红蔷薇学姊起头的文字接龙。
“ナツ(Nashi梨子)”
红蔷薇学姊继续接下去。
“シ(Shi)シルェ卜(Shiruetto轮廓)。”
“卜(To)トリィェリコ(ToriiEriko鸟居江利子)这上面拍到的是江利子吧。
红蔷薇学姊真是的,擅自开始文字接龙又擅自结束;一般来说,直到有人讲出语尾是“ん(N)”(注:日文中没有以ん(N)开头的单字,所以如果接出ん(N)结尾的单字,便无法再继续接下去而结束游戏)的字词之前都得继续玩下去才对。
“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
红蔷薇学姊将照片拿到佑巳面前询问,这次被拍到的确实和先前那几位男士不同,如果要形容的话,是一名装扮朴素的中年男子,而照片中的背景看起来好象是某处的动物园。
“不、不清楚。”
这个满脸胡子像熊一样的男人,佑巳当然不知道他是谁。
“怎么会不清楚呢,快点从实招来吧。”
可是就算再怎么逼问,佑巳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无论胁迫还是严刑拷打,她也没有东西可以招供。
“这样啊,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
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结束,没想到红蔷薇学姊又接着问:“是茑子学妹拍到的?”
茑子同学原先正想蹑手蹑脚地离开现场,但是红蔷薇学姊微笑着一把揪住她的水手领。
“贵、贵安,能拜见您高雅的尊容”
看来就连平日冷静的骂子同学,似乎也敌不过红蔷薇学姊美丽的魄力,甚至还在混乱之中脱口说出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莫名台词。
“茑子学妹,这不是该隐瞒的事喔。”
好可怕,红蔷薇学姊只是微笑却看起来更加可怕。
“我是偶然遇到黄蔷薇学姊的,要问我那是谁”
茑子同学一脸狼狈。
“嗯,没关系。那么刚才听你们说“这次的”,所以应该还有其他的啰,请你将剩下的都拿出来。”
红蔷薇学姊边说“请交给我”边伸出手,散发出一股无可忤逆的强势。
“没有,其他的”
茑子同学浑身颤抖地摆动着手和头,她并没有说谎,因为现在她手中并没有其他照片,那些照片是在--
(阿门。)
佑巳将手伸进口袋仰望着天上,不知不觉中背脊已经渗出冷汗。
结果,红蔷薇学姊就像背后也有长眼睛一样再度转向佑巳。
“小佑,来检查你口袋里的随身物品吧。”
“咦--?”
“不得有异议,好了,拿出来、拿出来。”
都被命令要交出来了,哪有办法抵抗?红蔷薇学姊可不只是“温柔的祖母”而已。她可是有办法将祥子学姊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佑巳岂有可能与之对抗?
真是悲惨,堪称武嶋茑子小姊卖力之作的那几张照片,就这样从佑巳的口袋中被交至红蔷薇学姊手上;尽管对红蔷薇学姊来说,这是二对一的不利情势,结果终究还是一年级学生惨败。
“原来如此。”
红蔷薇学姊一张又接着一张地看着照片,她喃喃自语道:“看来刚好刺中她的罩门。”
“什么?”
“江利子对这种异类完全没辄。”
红蔷薇学姊一针见血地道出好友的弱点。
“对异类没辄?”
佑巳和骂子不禁面面相觑。
“是啊,异类。两年前,当我们在选妹妹的时候,明明光就外貌来挑选的话,能成为江利子妹妹的可爱学妹多到数不完,不过江利子从一年级学妹选中的,是个像少年一样、身材高挑的学妹。你猜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对异类没辄?”
“没错,一年级学生里除了令最耐人寻味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能够在往后的学校生活里为自己带来多少乐趣呢?这才是黄蔷薇学姊挑选妹妹时的唯一条件。
“所以,只需要去注意目前为止还没在她身边出现过的类型就好。”
白蔷薇学姊不知何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黄蔷薇学姊无所谓过得顺不顺利,但是由于人生无趣,所以倘若眼前有好几个选择的话,她会选择具有意外性的选项。
“纵使放任其他几个有钱人不管,她也能自行收拾的。”
红蔷薇学姊看着照片,兀自嘟嘟囔嚷地念着。
“就只有这位男性非常令人在意呢。”
红蔷薇学姊认真地思考对方究竟是谁,至于其他几位,她则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江利子如果只在某个限度里对一件事感兴趣的话,就可以用相当冷静的态度去判断,不过一旦那件事超过她能理解的范围,她就会看不清楚周遭的情势,相当麻烦;只希望不要演变成无法应付的情形就好了。”
红蔷薇学姊的意思是,那些有钱的男士还不至于让黄蔷薇学姊的有趣指数探测器破表啰?可是,佑巳倒认为和那些富有的男性在一起还比较危险。
然而,红蔷薇学姊不愧是学姊物,即便见到好朋友和各种男性约会的照片,神色也丝毫不显慌张。
“您信任她对吧。”
看来红蔷薇学姊并没有联想到祥子学姊厌恶的那四个字,所谓的好朋友或许就是这样,虽然佑巳和由乃同学、志摩子同学之间的感情还不及那种程度,然而今天如果是由乃同学或志摩子同学发生像黄蔷薇学姊这种情形,佑巳认为自己也会相信她们,这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就是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对方。
不过,红蔷薇学姊旋即笑着回答佑巳:“我可没有相信她喔。”
“什么?”
讲得还真是直接啊。
“因为这很难让人信任,不是吗?其实我很担心,因为我昨天看见她又变成那个神情恍惚的江利子了。l红蔷薇学姊毫不留情地表示,这真是污辱了黄蔷薇这个名号;然而,却还是可以从她的话中感受到关心之情,这种感觉应该不是佑巳自以为是的认定。
“神情恍惚吗?”
茑子同学兴致勃勃地反问,红蔷薇学姊对她造成的压力似乎已经渐趋缓和,如今她总算笑得出来了。
“是自黄蔷薇革命以来再度变成那副模样?短短半年内就有两次变得如此消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关于这点,她们三人中没有人知道答案。
这时,上课预备钟响。
红蔷薇学姊的教室在其他栋校舍,她说了声“再见”后便走下楼梯,但是在途中又好象想起什么似地转身回来将那几张照片还给佑巳。
“先前只是中耳炎又长智齿就那副模样,然而这次的病可以说满严重的,无法预测何时会康复。”
“可是黄蔷薇学姊说她并没有身体不适耶。”
之前佑巳在操场上遇到黄蔷薇学姊时,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小佑,所谓生病,并不是只有身体而已唷。”
“黄蔷薇学姊是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吗?”
红蔷薇学姊先低语着或许可以这么说,接着又凑到佑巳耳边小声地说句话后,迅速地走下楼梯离开了。
佑巳再度重复一遍她刚才所说的话。
“我认为是谈恋爱了?”
点与点之间逐渐连起形成一条线。
YellowRose风暴
新闻社“又来了”。
她们做了什么?
就是在大家熟悉的“莉莉安校报”最新一期上,刊载筑山三奈子学姊所写的小说,尽管女主角的名字稍微做了变更,但是很明显是以黄蔷薇学姊为范本所写的。
小说名为“YellowRose”,那不就是在指黄蔷薇吗?真是的!
而且女主角明明就是自小在东京长大,却以关西腔说着嘲讽人的话,作者还真的是随性乱写。
小说中的主角名为“岛居利江子”,猛一看根本就是鸟居江利子。至于防范读者抗议而注明的“小说”与“纯属虚构”声明则摆在毫不起眼的位置。这篇堪称是“游走法律边缘”的文章,就算引发读者好奇是影射谁也没什么好奇怪。
佑巳想起过去白蔷薇学姊曾在黄蔷薇革命时说过的话。
白蔷薇学姊如是说--比起当记者,筑山三奈子更应该去当小说家。
或许真是如此,佑巳不清楚她是打从哪里采访来的,不过既然表明是“小说”,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凭空想象而来。据蔫子同学所言,新闻社自从那之后就没有掌握到其他新情报,当然也没有得手任何照片。
“这个模拟想象图是怎么一回事啊!”
祥子学姊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直接表达出怒意了。
“应该是模仿八卦节目的模拟影片吧,好了祥子,先坐下。”
红蔷薇学姊轻啜着热茶,并沉静地提醒祥子学姊。
“就像是讨论青少年犯罪之类的新闻里,不时会穿插其中的那种说明影片对吧?”
白蔷薇学姊坐在椅子上这么说道,然后又交叠起双脚继续补充:“去拍当事人或本人念的学校,并于电视上播放并不妥当,所以用资料画面或模拟画面的片段来取代,播一些和事件无关的年轻人来重现事件,但为了避免纠纷,通常是拍背影或者打上马赛克。”
住院期间看了不少这类节目的由乃同学也加入讨论之列,并且向大家解释何谓模拟想象画面。令学姊、志摩子同学,还有佑巳都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唯有祥子学姊
“我不是在说那种事。”
祥子学姊敲敲桌面说道。桌面放着每个人带来的最新一期,莉莉安校报”,总共有七份校刊就这样摊在桌上。
“像这一个,就算是从斜后方拍的,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是三奈子同学啊,还特地用发带将浏海往上束拢,我们为什么要放任她做这种事?话说回来,就算她刊登了这种状似黄蔷薇学姊的照片,若认为读者会因而误认为那是黄蔷薇学姊的话,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佑巳闻言忍不住低下头,她真的觉得很羞愧,因为她不但没有发现照片上的是三奈子学姊,还真的误以为是黄蔷薇学姊本人。由此看来,拿到这一期“莉莉安校报”的学生,应该有一半以上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因为就连佑巳都没能看出来。
尽管发生这样的事,但是三年级学生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齐聚蔷薇馆了;大家都是在放学后自动带着“莉莉安校报”聚集在此的。
不过,最重要的黄蔷薇学姊没有出现;佑巳刚刚去偷看过她的鞋柜,至少可以确定黄蔷薇学姊现在已经不在校舍里了。
“真是太大意了。”
红蔷薇学姊望着天花板喃喃低语?
“完全没想到新闻社会采取行动。”
祥子学姊听见这句话,随即不悦地问道:“姊姊,您早就知道了吗!?”
“唉,只是每晚和不同男性约会罢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叽叽叽的声音,原本还以为是谁在磨牙,没想到竟然是祥子学姊用力拧着手帕的声音。
(不妙)
看来祥子学姊正在强忍怒意。
(接下来可有得瞧了。)
等到蓄积已久的不满爆发出来,反而会更恐怖吧。
“既然您知道,为何”
叽叽叽。
“我是在观察,因为不想引发骚动,如果像你这么容易就生气的话,只会让问题更加复杂而已。”
不知红蔷薇学姊是否有注意到那条被扭紧的手帕?她作出几近挑衅祥子学姊的发言。
“正是如此。”
白蔷薇学姊还犹如火上加油般不负责任地表示赞同。
叽叽。
“对不起,我也”
佑巳再也按捺不住地举起手,决定自行招供;既然面前的定时炸弹已经无法拆除,她实在无法闷着头等到炸弹爆炸,因此她决定干脆自行拨快计时器。
“连你也--”
祥子学姊的矛头一转,脸上带着愤怒与不解望着佑巳。
“对不起,姊姊,我原先想找您商量,可是姊姊”
“我怎么了?”
“该怎么说呢,因为男女恋爱的相关话题好象会让您不高兴。”
叽叽啪!
“不高兴?你认为我会不高兴?”
祥子学姊用力将那条几乎快被她拧破的白色手帕扔至桌上。
“难道你不知道事后才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这件事,会让人更加不高兴好几百倍吗?”
“嘎”
终于爆炸了,佑巳相当地慌乱,另外两位三年级学生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起哄。
“所以呢?你是认为我讨厌男人才瞒着我?”
祥子学姊将原本扔掉的手帕捡起来,然后又再度拧着;虽然佑巳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过至少有一句话她能清楚地讲出来--手帕是无辜的。
“原来大家都这么小看我”
佑巳正想说没这回事时,志摩子同学举起手。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由乃同学也接着说道。
“难道佑巳先前讲援助交际什么的,是在指黄蔷薇学姊?”
“援助交际?别说了。”
令学姊忽然全身一震。
“不过,如果只看过“YellowRose”那篇小说的话,会这样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晓得白蔷薇学姊是在强颜欢笑还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总之,她似乎觉得这样的情形很有趣。
“嗯”
结果除了红蔷薇家族以外,其他成员全都举手表示事先并不知情,这才让祥子学姊的情绪稍梢缓和;她的自尊应该不允许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样的事发生吧。
“话说回来,如果这篇小说真的是以姊姊为范本的话”
令学姊难过地低下头,周遭的气氛也随之沉重起来。就某方面而言,或许黄蔷薇学姊的妹妹令学姊才是打击最大的人。
“不要紧的,那只是杜撰的创作作品而已。”
红蔷薇学姊越过桌子拍拍令学姊的肩膀。
“可是又没有什么证据”
令学姊宛如膜拜圣母像般,以同样的期盼仰望着红蔷薇学姊。
“我想我可以举出几个‘YellowRose’里的错误。”
红蔷薇学姊自信满满的模样看来是如此值得信赖,于是众人同时望向“莉莉安校报.YellowRose大纲”。
高中毕业在即,内心突然感觉空虚的“YellowRose”岛居利江子,开始在约会俱乐部打工,并且学习适应这个社会上各种事务。她约会的对象全是成年人,因而将利江子带入一个她未知的世界。
她和棒球选手A先生开车兜风了一整晚;和外科医生B先生去美术馆;热爱美食的模特儿C先生则带她去行家才知道的餐厅。
可是,每晚如同换衣服般不停换着男伴,让利江子日渐觉得空洞无意义。
就在这时,她高中新上任的D老师出现在利江子面前,他保护迷失在深夜街头的利江子并温柔地规劝她回家。他的话让利江子得以醒悟并重返过去的生活;而利江子同时也发现,自己总是下意识地追逐着他的身影。
利江子因而决定,要在毕业典礼那天向D先生求婚
“--大致来说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意会过来的学生,一边想象影射的人一边读这篇小说,应该可以读得很高兴吧。”
红蔷薇学姊露出十分讽刺的笑容。
“那是什么地方出错呢?您不是要全部告诉我们吗?”
祥子学姊不满地绷着脸追问。
“嗯,你先冷静一点。小佑,你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还放在你的口袋里吧?”
“咦?”
要说口袋里随身携带的东西,当然是手帕一定不是指这个吧,那果然就是
“请拿出来。”
“是。”
佑巳乖乖交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些照片,红蔷薇学姊收下之后,将那些照片陈列在桌上。
“这几张照片是小佑班上的武嶋茑子同学拍到的。”
“小相机做得好--”
白蔷薇学姊吹了声口哨。
“圣,正经一点。”
“抱歉,请继续。”
白蔷薇学姊随即道歉,红蔷薇学姊则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继续说着:“这里拍到五名男性对不对?按照他们的特征,依序套人那些化名的话会怎么样呢”
红蔷薇学姊按照A先生、B先生和C先生的顺序排放照片,有趣的是,那些都和“YellowRose”里的角色完全吻合。
“那D老师呢?”
剩下的是一个头发稀疏、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以及一位熊男。
“起码我知道这两位都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毕竟几年来,我都没有看过任何新来的男老师。”
所有人皆点头表示赞同。
“这样看来,要说是什么情形的话”
“就是后半段是捏造的。”
“那么,前半段都是真的啰?”
令学姊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了。
“不是的,应该是揣测。对了,白蔷薇学姊。”
红蔷薇学姊仅将熊男的照片栘开,径自向白蔷薇学姊询问:“请看看这四张照片,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这四张?啊!”
“对吧?”
“原~~来~~”
正当白蔷薇学姊看着红蔷薇学姊点头之际--
“三年菊班鸟居江利子同学,请尽速至生活辅导室报到。”
穿插着轻快音乐的校内广播响起。
“再重复一次,三年菊班--”
噢!会是“荆棘之森”再度上演吗?这回轮到黄蔷薇学姊被叫去生活辅导室。
“难道辅导老师误信报导了吗?”
“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蔷薇馆内响起一阵干笑声。
然而,她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认为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该怎么做?”
“那我们就出面吧。”
这七位姓名并非鸟居江利子的少女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模样宛若七武士(注:七武士为日本导演黑泽明1954年的电影作品《七人の侍》)一般。
“佑巳,别忘了带照片。”
祥子学姊在离开房间前这么叮咛道,佑巳随即用力点头并竖起大拇指。
她明白了。
2
筑山三奈于化身为忍者,埋伏在生活辅导室门外的走廊。
“社长,结果如何?”
有人从她背后出声询问。
“非常好,不对,是很不得了的状况。”
三奈子将耳朵贴在听不到半点声响的墙上,头也不回地答道。她半认真地想,任何事都得从表面开始模仿才学得快,这么做的话,或许马上就可以透过忍术听到里面的声音了;当然,她也明白这里的墙壁和门都有隔音功能。
“很不得了是什么意思?”
“疑似关系人的那四名男性来了,难道是被叫来当证人吗?”
三奈子依然一副忍者模样答话。
当那群人从教师办公室转移阵地到生活辅导室谈话时,三奈子才见到那几名传闻中的男性。在走廊上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高举拳头,那群男性彷佛是从自己所写的小说里跳出来的一样齐聚一堂--真是太完美了。
“那四个人应该就是A先生、B先生、C先生和D先生啰。”
“D先生应该是不存在的。”
没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四位男性中混入了一个小说没有提到的类型;不过,未来再让他以江利子的分身--利江子的客人身分,于“YellowRose”的续集中登场就好了。
“为何没有D先生呢?”
她耳边的声音继续询问。
“因为”
三奈子回答到一半忽然打起冷颤,不知何时,一股不祥的空气包围住她。
“那是”
她心惊胆颤地转过头看。
“那是因为D先生是你创造出来的人物,对吗?三奈子学妹。”
“哇!”
三奈子惊叫出声,没想到在背后等着她的居然是红蔷薇学姊。她完全没有发现刚才与她说话的的声音并不是来自任何一位社员,看来专注力太好反而害了她。
“你该如何为这场骚动负责呢?”
“负责是什么意思?讨厌,红蔷薇学姊别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嘛!我只不过是”
三奈子一面找借口一面企图想逃跑,然而她前后都被蔷薇家族的人包围住,万事休矣。
“你想说只下过是发表了一篇小说而已吗?难下成你想这样就结束?”
“您的意思是?”
“你的作品“YellowRose”中所塑造的女主角,是在约会俱乐部打工对吧?”
“嗯嗯。”
“或许你顾虑到学校刊物的尺度,所以没有描写关于限制级的情节,这点很令人感动。”
“嗯,我自己多少也有节制。”
其实三奈子原本有写,但是顾虑到可能会因而有其他方面的求偿问题,只好作罢;能够在受限的情况下写小说,让三奈子觉得十分兴奋,感觉好象自己真的变成了职业作家。
“不过--”
红蔷蔷薇学姊不快地继续说:“或许你认为只是提供读者一份有趣的刊物而已,但你知道在小说里采用那种容易令读者产生混淆的说法,会对一个人的名誉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嗯。”
噗通--
“约会俱乐部明显就是指性交易,你应该知道过去曾有学生一被发现从事这样的行为,当天就被退学吧?”
三奈子的心跳越来越快,但是并非站在她身后的白蔷薇学姊抓住她的肩膀之故,而是因为她直到现在才惊觉自己做了一件有多可怕的事。
她的确是为了让“莉莉安校报”更有话题,才试图去炒作有趣又不寻常的新闻。她当然不是与黄蔷薇学姊有什么仇恨,如果因为这件事而书她被退学就糟了。
“我、我该怎么做?”
三奈子瞬间全身失去力量,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到地板上之际,白蔷薇学姊边对她说“振作一点”然后边将她扶起来。
“请你向全校同学发表鸟居江利子与“YellowRose”完全无关,如有必要,还须向相关人士道歉才行。”
红蔷薇学姊对三奈子提出严苛的要求。
“可是那全都是虚构的。”
即便三奈子向大家证明内容只是虚构,可是若校方深入追查,发现事实就像小说写得那样的话--
“当然是虚构的,如果不是的话,就是你弄错了或是采访疏失。”
“采访疏失?”
三奈子无法忽视这句话,正当她想提出抗议时,红蔷薇学姊弹了下手指。
“你人在这里刚好,请你也一起过来吧。”
于是一行人准备进入生活辅导室。
当然,她们先规炬地敲敲门。
3
叩、叩。
红蔷薇学姊敲了敲生活辅导室的门。
约过了十秒后,有人从另一头将门打开了。
“唉呀,你们几个在吵什么呢?”
负责生活辅导工作的修女睁大眼睛问着。
“针对鸟居江利子同学的事情,我们想前来表达一点意见。”
一般而言,光是要和平时不熟悉的老师讲话就够紧张了,然而前来生活辅导室,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表达原由的红蔷薇学姊实在太了不起了。佑巳站在队伍最后方这么想着,并用尊敬的眼神望着红蔷薇学姊。
“意见?”
“或者应该说是辩护,我们也有带证人过来。”
“证人?”
修女纳闷反问的瞬间,白蔷薇学姊拍了下三奈子学姊的背,将“证人”推到前面。
“我、我是筑山三奈子。”
看来三奈子学姊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脸不知所措地自我介绍。
“筑山三奈子同学啊,你是新闻社社长嘛,才正好想要叫你过来呢。”
修女吩咐三奈子学姊进去,红蔷薇学姊赶紧问:“请问我们也可以一起进去吗?”
“我们是指?”
修女环视站在生活辅导室门外的一行人问道:“难道这里所有的人都要进去?”
“是的。”
红蔷薇学姊一派认真地回答。
“还挺多的呢。”
一、二、三、四红蔷薇学姊背后总共有六名学生。
“拜托您了,我们都是好朋友。”
如果只有两位蔷薇学姊的话,或许可以轻易获准进入,然而红蔷薇学姊却没有让步。面对如此值得信赖的红蔷薇学姊,让佑已崇拜到几乎要出神了。
“请各位梢待片刻。”
修女表示要退回办公室询问其他老师的意见,不过红蔷薇学姊立即靠近三奈子学姊身边牵起她的手,修女原本想顺便将三奈子学姊带进去,看到红蔷薇学姊这样的动作不禁苦笑。
“你还真坏哪~~”
白蔷薇学姊靠近红蔷薇学姊耳边窃窃私语。
“哪有手上都握着王牌了,还会吃闭门羹的笨蛋呢?”
“没错,您所言正是。”
呼呼呼--两位蔷薇学姊忽然模仿起古装剧里贪官和奸商的对话,然后狡猞地奸笑出声。随便她们爱怎样都行,不过现在讲这些话真是太乱来了。
“好,你们全部进来吧!”
修女进去和其他老师商量完后回来将门整个大开。
“不过,除了被点名到的人以外请不要发言,了解吗?”
于是贪官与奸商还有手下们,全都变身为好学生楷模乖乖回答“是”。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行人逐次进入辅导室,首先当然要先确认里面有哪些人;佑巳站在由乃同学旁边,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里面的人。
生活辅导室的空间虽然不算狭窄,但是也称不上宽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于沙发上接待客人的学园长与三年菊班的导师;坐在她们对面的,则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与黄蔷薇学姊,或许是座位不够的关系,另外比较年轻的三名男性则站在沙发后面。
“江利子,你在学校啊?”
白蔷薇学姊忘记不能发言的约定,擅自先对黄蔷薇学姊说话。
“是啊,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今天的黄蔷薇学姊没有恍神,不过却一脸不满。
“我原本要准备回家了,快要走到后门的时候却听见广播声,托这些人的福,只好又折回校舍。”
黄蔷薇学姊挪挪下巴指向那四名男性,表示他们就是“这些人”
佑巳依序确认过他们的容貌之后,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他们就是现在还躺在佑巳制服口袋里的照片上所拍到的那几个人。
坐在游泳池畔的躺椅上,那位身材健壮的男性。
持有白金贵宾券、带着黄蔷薇学姊去听音乐会,看起来很正经的男性。
在高级名牌店里陪黄蔷薇学姊挑套装,身材秾纤合度的男性。
光从外貌与体格来判断,可以断定他们就是照片上的人没错,同时他们也和“YdbwRos”里的A先生、B先生与C先生的特征相当接近。
“他们四个人跑到教师办公室里吵闹,真受不了。”
黄蔷薇学姊耸着肩的同时,她身旁的男性居然浑身发颤,这位既不是A先生也不是B先生,更不是C先生,而是出现在高级日本料理店里的中年男性。
“受不了的是我们才对!”
男子似乎已经无法再忍耐,他一股作气站起身--话才说完,正好站在他旁边的红蔷薇学姊伸出右手说:“好久不见,伯父。”
(咦?)
“您好,今天您也穿得很休闲呢。”
白蔷薇学姊也跟着打招呼,“伯父”一听,笑着抓了抓他那毛发稀疏的头。
“喔喔,这不是蓉子和圣吗?”
(咦、咦?)
佑巳觉得脑袋一片混乱,看来红蔷薇学姊和白蔷薇学姊也认识这位男士。
“唉呀,真是糟糕,商店街的会议开到一半电话忽然就来了,我也没时间去换件象样的时髦衣服。”
男子身上套了件粗针毛衣和牛仔裤,外面还披了件工作外套,上头印有“**商店街”的标记,看起来还挺帅气的。
“那这几位兄长也是吗?”
“没办法啊,老爸在工作途中打电话来召集大家,说是‘关于小利的大事’。”
A先生穿的是美式足球的制服,而不是棒球的。
“和右边的原因一样。”
穿著白色医师袍登场的B先生,并非外科医生而是牙医真遗憾哪,三奈子学姊。
“一样。”
至于被称为C先生的男性就这样穿著拍片用的高价服装赶来了,他无奈地表示“只好买下来啰”。仔细一看,原来他曾经出现在电视上。
“他们是鸟居同学的父亲以及哥哥们。”
红蔷薇学姊如此介绍。
“咦--?”
三奈子学姊、祥子学姊、令学姊、志摩子同学、由乃同学,加上佑巳一共六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原来是父亲和哥哥,也就是说,就算黄蔷薇学姊和好几名男性出去玩,但是由于对方都是自己的家人,所以根本不成问题,倒不如说那些全部是有监护人陪伴的正当出游。
“看吧,果然让人误会了,长得不像的哥哥们为妹妹争风吃醋,而且居然连作父亲的也来插一脚,我们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黄蔷薇学姊不耐烦地发完牢骚,她的父亲和三位哥哥马上开始辩解。
“小利啊,为什么非得讲得这么刻薄呢?”
伯父一说完,身为A先生的大哥也跟着叹气:“以前你明明就不是这么无情的孩子。”
“你可是我们家的偶像哪。”
“也是我们心中的明灯,拜托你不要熄灭!”
身为B先生的二哥,以及身为C先生的三哥部恳求地说道。
虽然他们的外型不尽相同,但是鸟居家的男性全都很宠爱黄蔷薇学姊这点似乎是共通的,而且全都一副崇拜到不能自己的模样。
佑巳看着这样的状况,心想这个家或许真的有点问题,会为自己的女儿或妹妹准备豪华的约会,身为中等阶级平民的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
黄蔷薇学姊开始说明。
距今十八年前,鸟居家的第一个女儿诞生了。鸟居家在连续生了三个儿子后终于盼到了一个女儿,江利子于是在全家人的悉心呵护下长大。和她的年龄有一大段差距的哥哥们出社会工作之后,开始拥有某种程度的径济基础,于是便纷纷买给妹妹她想要的东西,或是带她去一些特别的地方。如果一开始大家和睦地一起出去玩就好了,但是哥哥们为了各自独占妹妹,开始用尽各种手段邀约;一方面也是出于竞争意识,让他们不惜花费大把钞票,只为了讨妹妹欢心。
“有一天,母亲终于看不下去而爆发了。”
于是家里规划出一个月可以和妹妹相处的时间限制,以及允许花费的金额上限。就这样,小利得以回归过去平稳的日子,不过好景不常。
“自从入冬以来,我就以要准备考试为借口拒绝他们的邀约,但是当确定考上大学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连串媲美偶像明星的密集行程。”
这段时间以来,哥哥们可累积了不少时间和金钱,而且连父亲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我母亲会对小佑说谎是因为她觉得太丢脸了,所以她说不出口。我们家的男性年纪都不小了,还带着女儿或妹妹跑来跑去,甚至还为了要独占妹妹而带到饭店去。所以我才会每天都睡眠不足地来学校。”
“可是,我希望能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一起看影片嘛。”
“和妹妹一起在饭店最高的套房内,欣赏最棒的夜景有什么不对?”
“如果想要放轻松尽情享受深夜兜风的乐趣,才不会考虑回家去呢。”
“想通宵玩大富翁”
无论谁发言,说的内容都差不多,鸟居家的四名男性就这样同声吵闹了起来。
“哥哥,你们就是恋妹才会交不到女朋友。”
黄蔷薇学姊忽然作出结论。
恋妹,是指恋妹情结吗?
“何必说得这么过分!”
“我们只是认为在小利嫁人之前,好好保护你是哥哥们的职责罢了。”
“不对,不嫁人也没关系,永远快乐地住在我们家吧。”
结果三位哥哥竟然开始痛哭流涕。
“请各位先停一下好吗?”
这时学园长突然插话进来,看来她认为再任凭这家人无理取闹下去,太阳就要下山了。
“有好几人向学校反应江利子同学晚上和男性走在街上,不过既然已经确认对方是家人的话,我们也不打算特别去深究这件事。当然,伴随着这些谣言的流传,导致学校的刊物做出这样有些过度的报导,这点我们深表遗憾,学校方面或许还有监督不周之处。”
听到“莉莉安校报”被指责,身为新闻社社长的三奈子于是低下头表示“非常抱歉”。
“这么一来,新闻社也认错了,那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学园长询问大家,照这种情况来看,并非学校把黄蔷薇学姊的父亲和兄长叫来,而是鸟居一家人自行跑来的。
“那么学园长,您的意思是这份报纸上所写的全部是假的啰?把我们当成约会俱乐部的顾客确实相当离谱,但是居然能掌握到这么细微的特征。”
鸟居伯父将捏皱的纸张放在桌上,然后拍了几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今天发行的最新一期“莉莉安校报”,不对,再更仔细一看,那并非实际发行的刊物,而是影印或是传真得来的复本。
“起码可以研判后半部是捏造的,本学国并没有符合D教师条件的男性教职员。”
听到学园长这么说,三奈子学姊也点了好几次头,看来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让她无法做任何表示。
“应该不是大家想联合掩护谁吧?”
黄蔷薇学姊的父亲以询问的眼神环视在场的教师与学生们。
在拥有圣母玛莉亚庭院这个别名的莉莉安女子学园内,想要揪住里面的人指控其说谎,确实需要一点胆量,更何况这间办公室里还有两位修女。
“对身为家长会副会长的伯父说谎也是没用的。”
红蔷薇学姊举起手笑着说道。
“若您还有疑虑的话,不只是高中部,要不要也去国中部的教职员办公室确认看看?小学部和幼稚园离这里的校舍有一段距离,不过倘若您有意愿的话,就由我为您带路吧。”
白蔷薇学姊也跟着举起手,她这个动作似乎在表示“虽然没有点到我,不过我要发言啰,可以吧?”因为进办公室前修女提醒过没被点到名的人不要发言,她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遵守规炬,不对,她早在被点名前就说过话了,所以也不算有遵守这个规炬。
“唔”
鸟居伯父看来有些畏缩,对方都表明欢迎来搜我家或做什么都可以,很少有人还会真的不识相地去搜吧?就算真的要搜,要逐一到学园里的所有数职员办公室确认,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根本没有这个人。”
“可是江利子”
“反正这应该是那位在事务处工作的爸爸的表姊的女儿?反正就是远亲伯母多管闲事传真给你的吧。”
(嗯?事务处?)
真的呢,再更仔细一看,纸张角落有行小字注明了传真单位是“莉莉安女子学园?事务处。”
“这么说来,这里写得全都下是事实啊。”
“事实是指?”
“不是那个,该怎么说,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喜欢的人啰?”
鸟居伯父含糊其辞地说着,毕竟身为一个父亲很难从口中问出这种问题;就算从女儿的立场来看,应该也不会想被父亲问这样的问题吧;佑巳一面想一面竖起耳朵听,就算是换成兄长来问应该也同样尴尬。
“有喔。”
如同要截断父亲结结巴巴的问话般,黄蔷薇学姊明快地作出回答。
“算是有喜欢的人吧。”
“咦!”
叫声并非来自鸟居伯父,也不是她的哥哥们,而是除了红蔷薇学姊、佑巳与三奈子学姊之外的所有学生。
鸟居家的几名男性,则因为打击太大全部说不出话来,俨然一副快晕倒的模样。至于老师们--佑巳实在没有余力观察她们了。
“谁、是谁?”
令学姊没有举手请求发言权,便紧抓着黄蔷薇学姊追问。
此时,佑巳心中浮出制伞浪人这几个字,那是黄蔷薇学姊想结婚的对象,如果说喜欢的人,应该就只有那位男性了。
“小佑,照片借一下。”
白蔷薇学姊忽然飞快地将手伸进佑巳的裙子口袋里。
“哇!”
“Sorry~~”
白蔷薇学姊将那叠照片拿出来,用大拇指翻过每一张确认,找到她要的那一张后递至黄蔷薇学姊面前。
“是这个人吗?”
佑巳也是想起这张照片,上面拍到的是一位在动物园里咀嚼着烤地瓜、像熊一样的男性,还有看着他的黄蔷薇学姊。
“唉呀,拍得真是不错呢,送我。”
黄蔷薇学姊伸手拿起照片欣赏了一下之后,这么望向白蔷薇学姊说道。白蔷薇学姊则犹豫地看着佑巳,佑巳只好略带为难地表示“会去告知茑子同学。”因为茑子同学说过将那些照片全部丢掉也没关系,因此照片应该是已经属于佑巳的东西了,不过还是征得摄影者同意会比较好。
--总之,现在已经完全偏离原本的主题。
“江利子,告诉我们,就是这个男的欺骗你的感情吗?”
感觉黄蔷薇学姊的父亲血压上升了不少,让人有些担心他要不要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你把我们当笨蛋吗?”鸟居伯父怒骂的同时站了起来,结果在他身后的三位兄长又立刻强行将他压回座位,或许是发福的中年人挡在面前多少会妨碍到他们吧。
“我是喜欢这个人没错,不过并没有被他欺骗。”
“啊~~”
四位鸟居先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抱头的举动,四人的模样看起来就像现场出现了一群孟克名画“呐喊”(注:挪威画家爱德华.孟克的著名画作,画中人物全身震颤,双手抱头、嘴巴大张,仿佛受到惊吓般面色惨黄;透过色彩与线条所产生的动感透露出不安的情绪)里的人;而刚才黄蔷薇学姊讲的“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对他们的冲击反倒没这么大。
“鸟居同学,你是怎么和这位先生认识的?”
学园长问道。
“几天前偶然在动物园里遇到,他是个认识我所不知道的世界的人。”
“几天前?”
兄长们的声音完全定调,学园长只得赶紧安抚他们。
“那这个男的究竟是什么来历?”
大哥代替失去战斗力的父亲,试图平心静气地追问,然而他身上的美式足球制服,还是让他散发出一股浓浓战意。
“如果你要问他是从事什么工作,他是花寺的科任老师,不过正职是浪漫主义者。”
“浪漫主义者是做什么的?”
三哥似乎误以为那是一种新兴行业,就像是造型师或美发美容师那一种。
“难不成是做伞的?”
三奈子学姊忽然插嘴询问,看来她似乎对于第四名男性是老师这件事有些兴奋。
“我怎么想都没办法解开“制伞浪人”这个关键字,但是黄蔷薇学姊的确曾对佑巳同学提过“好想当制伞浪人的妻子”,对吧?”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招出自己曾经偷听别人对话,不过三奈子学姊却完全没注意到。
“妻子?”
二哥此时惊叫出声,在漫不经心的情况下还能抓到重要的关键字,真不亏是平日有在进行精密作工之人。
尽管如此,制作油纸伞的浪漫主义浪人究竟是佑巳那天真的脑袋里,只有浮现出一个腰间插着刀、熊似模样的男子,然后做出将球放在油纸伞上转圈圈的要杂耍姿态。
“小利,你和那个兼职做洋伞的重考生,已、已经订下婚约了吗?”
哥哥们的脑袋已经一团混乱,明明就说对方是花寺的科任老师,他们究竟听成什么了?
“制伞浪人只是比喻啦。”
黄蔷薇学姊耸耸肩,摊着手说。
“你说的制伞浪人之妻,应该是希望能一起同甘共苦的意思吧?”
红蔷薇学姊也不再举手就发言了,结果大家都无法遵守修女的叮嘱。
“同甘共苦?嗯,没错,应该就是那种感觉吧。”
“共苦?”
因为颓丧而暂时休兵的鸟居伯父,忽然一个激动又挺起身子,就好象原本泄了气的充气玩偶又被打了点气进去一样。
“不可原谅!”
当他身体的各个角落都充饱气之后,鸟居伯父伸出食指用力指着黄蔷薇学姊。
“为了让你远离吃苦两个字,我们可是用尽心力呵护你这个女儿长大哪!你把父母亲的努力当成什么了!”
“爸爸的努力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宠我而已吧?”
“请老师们说说我女儿吧,像是再不和男人分手就要退学之类的。”
受到波及的修女们,也因为这场父女争吵倍感困扰。
“那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是啊。”
黄蔷薇学姊并没有在约会俱乐部工作,只不过是和男性交往而已,光凭这种理由,别说要她退学,就连停学都不可能。
即便这所学校创设于明治时代,历史相当悠久,可是现在来上学的学生是平成时代的女孩,做出这种荒谬的决定会引发抗议的。
“鸟居先生,校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处分您的女儿。”
看吧。
连学园长都深感困扰,正是因为鸟居伯父和兄长在学校有所行动之前就先气急败坏地赶来才会引起这场骚动。
“没关系,不这么做我女儿不会觉醒,得让她知道不把父母的好意放在眼里,就这样和男人跑掉会有什么结果。不但高中无法毕业,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也没办法去念,就算之后才后悔哭泣也已经太迟了,零用钱当然也不会再给了。”
哇!鸟居伯父居然语出威胁,不过他的话也算是身为父亲所使出的最后杀手锏了,对儿女而言,父母停止经济支援确实会相当难受。
“你觉得如何?”
红蔷薇学姊偷偷问白蔷薇学姊。
“情况不妙,看来伯父不清楚江利子的个性。”
两个人有同感地互相点点头。
“越有人反对,就越会激起她的斗志。”
“父母亲施加压力也是造成小孩子反抗心增强的因素呢。”
也就是说,依照相当了解黄蔷薇学姊的好朋友所言,黄蔷薇学姊的性格正是太过度干涉她的话,反而会造成反效果的类型。
“总之,你先去把那个男人带来,你爸爸我要好好念他一顿,不准那个人再来欺骗我们家女儿了。”
“你别再乱说了。”
面对企图全力拆散两人的父亲,做女儿的也不可能和颜悦色地将自己的恋人介绍给他。
“花寺学院在哪里?”
黄蔷薇学姊的父亲奋力站起身,如同要惩治坏人的水户黄门学姊般走出去,紧接着,三兄弟也化为助手阿助与阿格跟着父亲定向门口。
“真是的,不要再扩大事端了!”
黄蔷薇学姊连忙追上准备去抓恶徒的诸位学姊,倘若就这样让他们闯进花寺学院的话,恐怕会演变成波及两校的大事件。
就在这时--
“嗯我来此拜访。”
没想到门一打开,那位熊男居然就出现在门外。
“你、你、你”
鸟居伯父和哥哥们没想到敌人会自动送上门,纷纷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然而--
“为什么?”
最吃惊的其实是黄蔷薇学姊本人。
“其实我现在也不清楚”
熊男回头望向武嶋茑子同学。
“我要离开学校时,发现照片上那五个人中有四个人来到学校,因为觉得少了一个人很可惜,就”
茑子同学并不知道熊男的真实身份是在花寺教书的老师,所以才会前往当初拍到照片的动物园找找看,而在顺利发现熊男之后,就立刻将他带过来;茑子同学告诉他“鸟居江利子学姊发生了一件大事”。
“啊,迟迟未向各位介绍,我在邻近的花寺学院高中部担任自然科学老师,敝姓山边。”
山边老师对办公室内的所有人深深一鞠躬,满是胡子的脸,看不出他的年龄,不过本人比照片上清爽多了,看起来很诚实,让人颇具好感。
“你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对江利子--”
鸟居大哥想要冲上前殴打对方,这是二哥、三哥加上鸟居伯父连忙上前拼命拉住他。尽管眼前这个男人让他们厌恶到想要杀了他,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家人犯下伤害罪;美式足球选手一旦认真冲撞过去会导致什么结果呢?普通人应该会一下子就粉身碎骨吧。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边老师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即便快要受到攻击,他依旧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黄蔷薇学姊往前跨出一步对他说:“山边先生,请和我结婚。”
4
不用说,整问办公室顿时恢复寂静。
这种状况还真是前所未闻,过去曾有女学生在莉莉安女于学园的生活辅导室里向男性求婚的事情吗?
没有。
不,或许曾经有,可是起码这一代都没有听说过。
“一罐咖啡牛奶赌山边先生输。”
“根本就不用赌,就连我无论怎么看都可以预见山边先生必定惨败。”
“嗯嗯”
白蔷薇学姊和红蔷薇学姊又开始窃窃私语。
至于其他人--
“”
大家对于山边老师的回答都屏息以待。
锵啷、锵啷
佑巳脑中响起猜谜节目里被点到的来宾要回答时会播放的背景音乐。
接着,来自东京的山边先生会选择的答案是--
“恕我拒绝。”
“啊”
女高中生们全都发出沮丧的叹息。
“好耶!”
同一时间,鸟居家的男性们则全摆出叫好的姿势,鸟居伯父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握住山边老师的手向他道谢,只不过现在要高兴还太早了。
“为什么?”
摇身一变成为悲剧女主角的黄蔷薇学姊,要求王子殿下说出理由。
“为什么啊”
身为王子的山边老师为之语塞,黄蔷薇学姊紧接着说:“是因为年龄差了十岁吗?还是忘不了过世的夫人?存款不足?抑或是赚来的钱全都花在挖掘恐龙化石上?还是认为一个人出国比较方便?”
黄蔷薇学姊举出一大堆她可以想到的理由,而佑巳也因此对山边老师这个人多少有些认识了。
譬如,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不过年纪大约是三十出头。
还有,他是个妻子已经过世的可怜人。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不过浪漫主义者应该是指他在挖掘化石这件事。佑巳不晓得两者是否有关联,但是他似乎经常出国,而且好象不是很有钱。
在全员紧张地等待之下,山边先生挺直背脊回答:“你说得全部都对,不过最大的理由是我并不爱你。”
铛!咻~~如果这是搞笑片的话,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会向左右弹飞出去才对。
“不,让我换个说法好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恋爱对象,一次也没有,就是这样。”
山边老师做了个深呼吸。
“连同今天这次在内,我们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三次面不是吗?真要算的话,连三小时都还不到吧。”
啪啦啪啦--咚!铛!
如果是喜剧片的话,现在飞出去的人一定会把布景墙撞破,为这个搞笑桥段画下句点。
“不好意思,应该已经有三小时半才对,或许是因为你一直盯着大象看,所以才会觉得时间短暂。”
黄蔷薇学姊,在意三小时或三小时半,不就跟五十步笑百步差不多吗?
“有江利子在身边还只顾着看大象?你也太奇怪了吧!”
(喂喂,伯父,您刚不是还感谢山边老师拒绝求婚吗?您有点弄错方向了。)
没有立场发言的佑巳,只能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还忙着挖苦对方。
“江利子好可怜喔。”
“看来只有家人的温暖可以治愈你的伤痛了。”
“我们会帮你劝爸爸,让你可以领到零用钱的。”
三位哥哥团团围住垂头丧气的黄蔷薇学姊,拼命地安慰她,看来这一整家兄妹果然有点问题吧。
“我明白了。”
黄蔷薇学姊抬起头。
“你能够明白吗?太好了。”
山边老师露出打从心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尽管小女儿尚未成形的恋情以失恋收场,但是在家人亲情的支持下,她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以现在这种情形来看,任谁也不会认为接下来就是直接迎向团圆大结局。
“但是我无法接受。”
“咦!?”
山边老师的语气骤变。
“你说你不爱我,其实是你不太认识我对吧?”
“什么?”
“既然如此,请你多多认识我。我因为想要了解你而问了你很多问题,但今天我明白这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从今以后请你来认识我,一点一点慢慢来也可以,如果我们因此而相爱的话,届时我们就结婚吧。”
仔细想想,黄蔷薇学姊岂有可能因为这么一点打击就退缩?受到阻挠时反而会越挫越勇,就算遭到拒绝,也会努力到对方说喜欢为止。
“这样不错,我也赞成。”
默默看完这出家庭短剧的学园长稍微举起手表示。
“一点也不好!”
鸟居家伯父和兄长们齐声反对。
“如果净说这些心胸狭窄的话,不久之后,您的女儿可能会瞒着你们偷偷和别人交往喔,这样好吗?”
“不,那样我们可就伤脑筋了。”
“倘若是山边老师的话,相信两人可以保持适当的来往。”
真不愧足学园长,即便面对难以启齿的部分也能用圆滑的方式来表达。
“呜可是,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怎么说?”
黄蔷薇学姊的父亲吞吞吐吐地偷看了“那个人”一眼;此时,办公室里的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山边老师。
“山边老师?”
白蔷薇学姊悄悄靠近山边老师,并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着:“劝您现在暂且先同意比较好喔,因为她可是那种你越逃她越要追的女生,所以才会有个难缠江利子的别名。”
难缠江利子?听都没听过。
白蔷薇学姊才应该改名叫胡说八道圣吧。
“我、我明白了,如果当朋友可以的话”
山边老师一边说着老套的台词,一边撕下一张便条纸写上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后交给黄蔷薇学姊的父亲,并向他表示“请您多多指教”;看来学园长的眼光十分准确,他是个很正经的人。
总而言之,尽管从“朋友”开始到结婚之前会是一条漫长的道路,然而黄蔷薇学姊终于可以与山边老师光明正大地来往了。
“可是,如果等到山边老师回心转意,而黄蔷薇学姊却已经厌烦的话”
佑巳忽然不安地问着。
红蔷薇学姊于是要她不用担心。
“这么有趣的玩具,你想江利子有可能轻易就放手吗?”
山边老师在一一打过招呼后,总算得以全身而退,可是他不但同时伸出右手、踏出右脚,上演了一段可笑的同手同脚,甚至还因为穿不惯访客用的拖鞋,于是踩到自己的脚跟而跌倒,表现出与浪漫主义者这个比喻完全不符的脱线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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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黄蔷薇学姊的恋情目前处于现在进行式,我们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学校报纸“莉莉安校报”将在这份号外中,详细记述上期刊载的小说“YellowRose”所引起的骚动之来龙去脉。”
“那不是很好吗?”黄蔷薇学姊笑着说道。三奈子学姊在午休时间将初稿送到蔷薇馆,然后佑巳再将其送到三年菊班;刚那句话是黄蔷薇学姊看完后的感想。
她将喝完的苹果汁纸盒扔进教室后方的垃圾桶里,然后邀佑巳到走廊外头的中庭。今天的天气很好,是个可以让人感觉到春天气息的日子。
“如果黄蔷薇学姊觉得OK的话,她们似乎就会直接把这份稿印刷发行。”
自云隙间射下的光芒,让佑巳不禁眯起眼睛。
“OK、OK,那其他人的意见呢?”
“我的姊姊有点不可置信地表示,道歉并加以更正后却反而变成纪实小说了。”
自始至终都像局外人的祥子学姊,不说句抱怨的话是不会罢休的;然而,她也是最认真阅读这篇报导的人。
“果然是了不起的新闻社。不过,这篇报导应该不是三奈子学妹写的吧?”
“哦,您知道啊,这是她的妹妹--真美同学写的。”
三奈子学姊为表自我约束和反省之意,完全没有经手这份号外。看来这次的事件让她学到了教训;话是这么说,然而三奈子学姊应该还是会马上复活吧。
“她应该会是明年的新闻社社长吧。”
“那位三奈子社长会这么干脆地卸任吗?”
“说的也是。”
这时,有个东西穿过黄蔷薇学姊脚边,原来是午餐。
“啊,五论太。”
“黄蔷薇学姊也叫它五论太?”
佑巳怎么样都听不习惯,毕竟佑巳已经叫那只猫为午餐很久了。
“可是,圣不是都这么叫它的吗?五论太,过来。”
黄蔷薇学姊一伸手招它,午餐立刻停下来改往两人的这方向走,不过仅仅“喵”了一声打完招呼后,又继续直直向前跑走了。
“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吧。”
望着猫咪消失在栅栏后方,黄蔷薇学姊微微一笑。
“我知道一定是的。”
她喃喃自语的模样有点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