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人在动物园的大象栅栏前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真美同学?」
「咦?啊!由乃同学!」
两队人马惊讶地仰了个身,真美同学和她妹妹日出实同学,居然在这里吃着冰淇淋。难道天不冷吗?
由乃架起手臂质问:
「我想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也挺不识相的吧。」
真美同学是「莉莉安快讯」的主编。→她知道今天是约会的日子。→所以跑来记录大家约会的样子。
要是今天有两名新闻社社员在这条街上闲晃,那肯定就是这样吧?可是……
「不,你听我说、听我说!」
真美同学挥了挥她没拿冰淇淋的左手,示意要两人过来。
「我们这只是单纯的约会啦。」
「啊?」
「跟取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真的。」
「咦?」
「我一开始本来觉得跟我姐姐去年一样疯狂地追新闻也是不错,但想一想之后又觉得那样有点空虚,毕竟就算我不知道大家人在哪里、做些什么,但寻宝大会的优胜者们今天肯定会过得很快乐吧?」
听到这番话,由乃和千里同学彼此互看一眼,没有回答「是啊」或是「才没这回事」,只是暧昧地微笑。
「与之相比,要是我们只是追着大家开心的样子也挺蠢的吧?今天可是难得的礼拜天呢,我们又不是侦探,还要跟踪朋友取材也太好笑了,再说这么做又没有工资可拿。」
这么一想,真美同学之前挺消沉的,那似乎是上个礼拜五的事。
「但我姐姐可不会没事决定自己出来约会的。」
日出实同学气喘吁吁地从旁插话。
「说是本来要拿来写蔷薇花蕾们约会风景的篇幅,要用我们自己的约会报导来填补。」
「啊……」
两人不知她究竟在讲些什么,「嗯嗯啊啊」地应付回去之后,这回换真美同学来解释了:
「也就是说,要实际体验一下四千圆可以做些什么。由记者亲自体验,然后拿寻宝大会副奖的三组人马约会资料相比较,让读者也能看得开心。当然,我们的约会是自费的。」
听真美同学说,其实不只是她们,也有不少姐妹自费去约会。
「有两种模式啊。」
真美同学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和平手势。
首先,有些人猜想下任蔷薇花蕾们可能是在上个礼拜天或今天约会,所以也跟着挑在今天出门约会去了,由于约会的详细内容没有公开,所以不少人应该是以去年的三千圆预算为基准行动。
接下来,有些人则打算等「莉莉安快讯」情人节特别号发行之后,采取同样的路线去约会,真美同学预测下个礼拜日左右,东京周边的三个地点大概会出现一堆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学生。
「所以说,我们就别干涉彼此,就此道别吧。」
新闻社的两人开朗地挥着手,朝猴子山的方向离去。
「哎呀,还真的只是单纯的约会呀。」
留在原地的两人像是被狐狸拉走魂魄似地,呆呆地目送她们离开。
可惜狐狸的展示笼在反方向就是了。
2
「您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直到刚才志摩子一直称为「亚实同学」的那位少女,用一种快要消失到空气里的声音问道,而她身旁同样坐着一位弓着身子,低下目光的少女。
「我从之前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是直到刚才我才确信两人对调身分。」
「刚才?」
志摩子说「是啊」,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刚才在厕所前像是吵起架了吧?当我捡起你弄掉的室内鞋时,偶然看到了写在鞋底下的文字。」
应该是用油性麦克笔写的吧?虽然看起来有些糊掉,但清楚可见用片假名写的「江守」两字。
「啊……」
不知是哪一位,不,也许两人都是,眼前的少女像是终于了解似地发出声音。
「要是井川同学穿着江守同学的室内鞋也就太奇怪了,与其说两人是因为穿错室内鞋而吵架,穿着那双室内鞋的人就是江守同学这个推论比较合理吧。在那之后,把至今发生的事情全部回想一遍,一切都说得通了。」
仔细想想,至今为止,志摩子认定「亚实同学」就是井川亚实的根据,也就只有在把一年桃班的学生找出来的时候,还有她拿着写有那名字的学生手册时罢了。
假设帮忙进教室找同学的人才是真的井川亚实,而她把她自己的学生手册交给别人的话——也就是说,虽然这样讲不好听,但两人是同一挂的,就因为她们是同伙,才有办法轻易地交换身分。
所以「亚实同学」必须极力避免被别人看到才行,要是她跟志摩子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叫住她,那马上就会穿帮了。就算不用这样,只要「亚实同学」是寻宝大会的优胜者一事传开,那两人的「颠倒物语」就得以失败告终了。毕竟知道「亚实同学」不是井川亚实同学的人可多了。
「所以说……你是江守同学。」
志摩子先看了一眼阳才称为「亚实同学」的人,然后又马上看向「亚实同学的同班同学」。
「而你就是井川亚实同学吧?」
两人像是认命了,点了点头。
「难怪乃梨子看到井川亚实同学之后,会觉得跟我所描述的印象不太一样。」
两个人看到的是不同的人,那这就是理所当然了。
可是为什么江守同学要假装成井川同学呢?志摩子始终搞不懂这点,为了知道个中缘由,志摩子想要两人同时在场。
「你们会跟我说理由吧?」
志摩子问完后,真正的井川亚实同学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我和千……江守同学因为座号连号,所以刚进学校不久马上就要好了起来。三位蔷薇学姐里,我们两个都喜欢白蔷薇学姐您,会一起买白蔷薇的笔盒,或是模仿您留长头发,总之就是常常一起行动。」
志摩子一边听着,一边想起鞋柜上的白蔷薇贴纸。
「加上我们两个声音也有点像,所以偶尔会在老师点名时恶作剧,故意回答对方的名字,有时也会交换便当吃,应该说我们两个在学校时,两人之间的境界变得越来越暧昧模糊吧……」
「可是情人节那天的寻宝大会上,我们两个难得分头行动了。」
之后换「亚实同学」,也就是江守同学继续接话下去:
「井川同学参加缺席者投票,而我实际参加了活动,当然我们两个的目标都是白色卡片。」
而结果就是大家所知道的——当天没有半个人找到白色卡片,所以获得卡片的权利就落到参加缺席者投票的人身上了。
「隔天我到学校之后,井川同学一脸苍白,说是白色卡片的权利可能会落到她身上,由于那天一早,大家都知道白色卡片藏在哪里,而她知道她所写的答案相当接近正确地点。」
她写在缺席者机会投票表上的文字是「教职员专用停车场的汽车底下」,用真美同学的计分方法的话,那大概可以拿到九十分吧。
「然后她不知该怎么办,就跑来找我商量了,我本来说也不怎么办,只要跟学姐您约会就好啦,可是她——井川同学说她办不到,说她不敢一个人单独和白蔷薇学姐您聊天,更别说是约会了。」
亚实同学呢喃说着:「因为……」
「我曾想过要是能亲近白蔷薇学姐您,要一起干些什么事、聊哪些话题、去哪里约会等等,光是想像是很开心,但等实际获得这个机会之后,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虽然志摩子本人觉得用不着想得这么夸张,但或许山百合会干部这个头衔让她成了难以亲近的人也说不定。
「然后井川同学惶恐起来,说要辞退这个资格,我想天底下哪有这种傻事,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大家想要却还无法得到的机会,怎么能这样轻易放手呢?所以我就跟她说了——要是她不要这机会,就请她让给我。」
江守同学垂头丧气起来,看来她一直很后悔说出这种话。
「我本来只是开玩笑的,想说要是这样就能让她打消念头也行,结果亚实同学却同意了,说是要像平常一样交换身分。即使如此,一开始我也不是认真的,心想等时间过去,她可能也会改变心意,再说我也心存怀疑,无法确定白色卡片是否真的成了亚实同学的东西,可是那天放学后……」
「我去你们的教室拜访了。」
志摩子说了。她就是在那天去一年桃班,把「井川亚实同学」找了出来。
「是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因缘巧合,是由亚实同学本人跟您交涉的,她当时应该直接说她就是井川亚实,可是她却跑来找我了,还跟我说两人约好了,要我代替她过去,接着又把她的学生手册交到我手上。」
而志摩子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也因此完完全全地相信对方就是井川亚实同学。
「好几次我都想跟您坦白,可是我还是会心想机会难得,而且事到如今我也说不出口等等,让我烦恼了好久。不,也许我真的一开始就只想跟白蔷薇学姐您约会……」
江守同学的眼眶含着泪水。志摩子本来并没有责难她们的意思,而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然后呢?」
志摩子起身打开窗户,她觉得室内的空气有些凝重,今天天气好,开个窗让风吹拂窗帘,通通风一下也绝对不会太冷。
「这约会路线是亚实同学想的吗?」
志摩子回头问道。这回亚实同学说了:「是的。」
「我看了去年的约会报导,觉得好像很有趣,所以就想照同样的路线约会,虽然实际约会的人是江守同学,不过只要进了蔷薇馆里,也不用怕被其他人撞见,所以这个路线正好。」
两人就算调换了身分,还是一如既往戚情要好地拟定约会计划。原来如此,难怪至今每当志摩子问「亚实同学」问题时,她都不马上回答,而说「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您答覆」,不然就是「我回家拟定好详细的计划之后再跟您说」,会搞得像是回家作业,原来就是因为这样啊.所有事情都是她跟真正的亚实同学讨论过后才决定的。
「我觉得还是该由亚实同学本人跟您约会才对,所以直到正式约会那天之前,只要她想的话,都还能交换身分回去,我也说了,只要跟白蔷薇学姐您老实坦白,请求您的谅解就行了,今天在集合时间的一个钟头前我们两人也见面谈过,但亚实同学抵死就是不答应。」
「毕竟都到现在了,你要我拿什么脸去见白蔷薇学姐呢?我骗了白蔷薇学姐您,是个奸诈狡猾的人,我没有资格和您约会,跟您坦白说我才是真正的井川亚实,然后一起快乐地出门约会,这是不可能的。」
志摩子认为先不管对方骗了自己这回事,也没有必要卑躬屈膝地说什么奸诈狡猾或没有资格之类的话,再说因为害怕而逃避也不等于「奸诈狡猾」,至少她写的答案是所有缺席者投票券里最接近正确解答的,她有那份权利。
亚实同学继续说下去:
「既然如此,只要干脆地退开就好了,可是我却心有留恋,远远地看着两人购物的样子,然后又被江守同学说服,一起搭了去学校的公车。」
「然后你跟江守同学在厕所里谈话之后,接着开始吵起来该不该一起来蔷薇馆吧?」
「就是这样。」
终于弄清楚一切的真相了。志摩子开口说道:「这些都没有关系了。」但亚实同学却说:「可是……」
「其实还不只这些,有一件事是我必须对您坦白的。」
「是说你事前就已经知道白色卡片藏在哪里吗?」
志摩子说完之后,亚实同学瞪大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
「……您是怎么……」
志摩子坐回座位上,笔直面对亚实同学说道:
「这个嘛……虽说你没有写到『青田老师』,但你的答案还是未免过于具体了,而且那可是缺席者投票,新闻社社员藏卡片的时候你也看不到吧。」
活动结束后的隔天,午休时在蔷薇馆里开票的众人也讨论过这个话题,可是没有任何一位活动相关人员把消息泄漏出去,所以她是怎么知道的也还是个谜团。真美同学跟志摩子提过,要是有机会的话,就请她向亚实同学本人问清楚这件事,可是至今她都没有能问这件事的机会。
「白蔷薇学姐您和三位花蕾们一起去停车场的时候被我偶然撞见了,然后我就猜想该不会是在那里……」
「果然就是那个时候啊,你完全不用介意这些呀,那是我不小心犯的错,你完全没有违反规则呀。」
「咦?是这样吗?」
亚实同学突然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她直到刚才都以为自己写下了提前知道的答案,而一直为此戚到有种罪恶戚,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该不会你当天没有参加活动就是因为……」
江守同学似乎是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逼近亚实同学问道。亚实同学接着吐了吐舌头说:
「嗯,就是因为这样,因为我觉得愧疚,不过我同时也想如果当天没有人找到卡片,那由我收下卡片或许也未尝不可。」
「咦~~!你骗人~~!」
「真的啦~~!」
两人开口大笑,就跟之前某天志摩子在中庭看到的表情一样,这就是志摩子想要在她们俩脸上看到的表情啊。
亚实同学就称做亚实同学,然后——
「江守同学,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志摩子问道。而本来是「亚实同学」的那个人,一边用手擦掉因为大笑而留下的泪水,一边回答:
「千保,我叫江守千保。」
千保同学终于取回她「千保同学」的称呼了,事情也就到此告一段落了吧。
「那么亚实同学和千保同学,虽然有点晚了,我们用午餐吧?」
不小心买多的食材,刚刚好是三人份。
现在还只是约会的中盘战。
得尽情享受才行,不然就太可惜了。
3
一人三百圆的午餐,意外地好吃。
抵达小瞳的爷爷开的医院之后,像是要赶紧填饱肚子似地,小瞳率先带佑巳去的地方就是食堂。
虽说里头没有经营餐厅,不过听说事前先预约好的话,就能用午餐三百圆、晚餐五百圆的价格吃饭,毕竟这里在山脚边,周边没有什么店面,如果不这么做,那么陪看病和探病的人就无法吃到饭了。附带一提,今天的午餐菜色是蛋包饭、蔬菜沙拉和类似鱼肉清汤的东西。
「喔喔!瞳子!」
两人用餐到一半时,有个看起来很像山羊的老爷爷走进食堂里,紧紧抱了小瞳一下。
「我有听说你要来,不过我刚才去别人家看诊了,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怎么了?我还听说你之前离家出走给爸爸和妈妈添麻烦了啊,真是不得了的家伙啊。」
他磨蹭了一下小瞳的脸颊笑着。
「爷爷您在说什么时候的事呀?那都是去年的事了,消息真不灵通~~」
「这样啊、这样啊。」
他笑咪咪地点了好几次头,旁人一看就知道他疼小瞳疼得不得了。
他身上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着一件像是长版开襟衬衫的白衣,看来这个人就是传闻中再过三年就要退休——小瞳的爷爷,不过他看起来相当健朗,继续当医生也没问题。
「这是我爷爷,这位是我学校的学姐——福泽佑巳学姐。」
祖孙俩叙叙旧之后,小瞳便介绍两人认识。
「佑巳……她该不会是祥子的……?」
「您知道吗?」
「哪有什么知不知道的,彩子常常跟我提起啊。」
彩子是祥子学姐去年去世的的外婆,听说祥子学姐在她外婆住院的那段时间,每次来医院探病的时候都会聊到她妹妹佑巳的事,而她外婆也把佑巳当做她自己的朋友似的。
「这样啊,原来你就是佑巳,真的要麻烦你多多关照瞳子啰,还请你对她严厉一点哪。」
「咦……那个……嗯……」
严厉一点……?那究竟是要她做什么呀?——当佑巳整个人戚到相当无所适从时,小瞳直白地说了:
「请您不用在意,他只不过是热血体育派的。」
「啊,这、这样啊。」
她爷爷的话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佑巳本来还以为她爷爷的意思是,要是认了瞳子当妹妹,就得对她实行斯巴达教育才行,害佑巳紧张起来。
「你可以在这里待多久?」
爷爷问道。
「我带佑巳学姐在这附近参观参观之后就要回去了,要是弄到太晚,爸爸和妈妈都会担心我的。」
小瞳回答道。
「这样啊,那下次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来玩吧。」
「我们会一起过来住的。」
「就这么办吧,我会等你们的。」
小瞳的爷爷留下这句话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食堂,他之后还要去一间间病房视察。
光听两人的对话,实在不觉得他们曾经为了这间医院的未来而争吵过。
「说到头来,我还是太弱小了。」
小瞳拿着用过的餐盘说道。因为她也拿起了佑巳的餐盘,佑巳赶紧追了上去。
「什么意思?」
「就像孙悟空最终还是无法逃离释迦牟尼手掌心的感觉,不管我自己怎么撒娇、耍赖、叫唤,还是无法逃离……不过,无论何时,捧着我的都是大人们张开的、安全的手心。」
「嗯?」
佑巳总觉得有点懂又不是很懂。
「乃梨子曾经对我说过,就因为我待在狭隘的地方,才会看不见更重要的事物。」
「谢谢招待。」小瞳对食堂的阿姨说着,一边把餐盘递还回去,接着直接出了食堂,所以佑巳也赶紧点头打招呼,跟着出去。
这间医院的建筑是木造的,给人一种会在电影或广告里看到的「老旧的小学」的戚觉,只不过地板是木材原来的颜色,墙壁和柱子上则涂了白色、带有黄色的水蓝色和樱花色的油漆,给人一种明亮的戚觉。
两人走在走廊上,不时有人出声喊「瞳子小姐」、「大小姐」,每次有人叫住她,她便停下脚步向他们打招呼或挥手,他们都是这间医院的员工,不然就是病患。而这是小瞳时常来此拜访,和许多人接触的证明。
「哇啊~~呜呜~~」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哭声,佑巳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看,在采光良好的候诊室,有位住院的老奶奶正安抚着一个约莫半岁大的小婴儿,她身旁站着看起来像是婴儿双亲的年轻夫妻,微笑地看着他们。大概是为了祝老奶奶早日康复,才抱着孙子来这里探病的吧?不,也有可能是曾孙。
小瞳也跟着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两人在那里待了一阵子。那是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腻的幸福光景。
「我们走吧。」
小瞳催促佑巳,两人走了出去,走出医院,穿过树木之间的道路。小瞳刚才说要带她在这附近参观参观,但也不像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小瞳走路的步伐就像是有明确目的地的样子,佑巳虽猜想是不是这附近有风景名胜,但也只是默默跟着走。
不知走了多久,距离两人出发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十五或二十分钟了,这时小瞳忽然止住脚步。
「十六年前,发生了一场车祸。」
「车祸?」
佑巳看了周围一圈。虽说这里是乡村道路,但也还是柏油路,不知道是不是靠山,道路呈现缓缓的曲线,视野其实也不是太差。
「应该是延展到道路上的树枝都已经被剪整齐了吧?我不知道确切的地点,但我想肯定是在这附近。」
当年车祸发生的时候,这里的树林更茂密,似乎就是因为发生了车祸,所以才重整了道路。
「那是一场小轿车和卡车相撞的事故,坐在小轿车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的夫妻俩双双死亡,后座有个刚出生的小婴儿睡在婴儿专用座上,只有那个孩子毫发无伤地生还了。」
这番话最终会接到哪里去呢?——佑巳戚到很紧张,很害怕继续再听下去,却又无法阻止小瞳继续说下去。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小瞳看起来才是比较痛苦的,她用右手按着胸口,而重叠在上头的左手则隐隐颤抖着,这是她不惜感到痛苦也必须说的事,所以佑巳也必须听下去才行。
「跟刚才的小婴儿差不多……不,因为是刚出生一个月左右,我当时应该更小才是。」
「咦?」
「唯一生还的小婴儿,就是我。」
——啊~~
佑巳握住小瞳的手,然后将她拉过来,紧紧抱住她,虽然佑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却忍不住这么做。
虽然直到刚才小瞳的身子都还僵硬着,但佑巳抱得更紧之后,她便松开手臂,抓住了佑巳。
有人从对侧打开了门扉——佑巳陷入这种错觉之中。
不知道小瞳是不是在哭,因为佑巳紧紧地抱着她,所以看不到她现在究竟露出怎样的表情,小瞳只是在对空说话似地说:
「我曾失去我的父母……」
「可以不用再说了。」
佑巳说道,既然小瞳说这些话会感到痛苦,那就用不着再说下去了,可是小瞳却摇了摇头:
「不,请听我说。」
还不够,就像还有许多没说出口的话似地——
「我失去了父母,近亲也就只有我爸爸那边的,年事已高的奶奶一个人,而那位奶奶当年正好住在这家医院。」
她从佑巳身边抽开身子,转过头去,眼前就是山脚下的松平医院。
「因为她没办法照顾我,所以决定将我送去孤儿院,但松平家的双亲在那之前便决定收养我,虽然我妈妈怀孕了很多次,却总是无法顺利生下小孩,而她那时也因为流产大受打击,患了精神病,便在爷爷的医院里疗养,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失去肚子里孩子的母亲,因为车祸而失去父母的孩子,构成了互相弥补彼此遗憾的家庭,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而我松平家的妈妈就是这边这个人。」
小瞳拿出刚才的照片,再次放到佑巳眼前,是那位和小瞳留着同样发型的少女,虽说刚才佑巳觉得她给人的戚觉跟小瞳很像,但原来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而这边这个人……」
小瞳指着照片上另一位微笑着的少女,她站在和小瞳刚才唤作「松平家的母亲」相隔两个人的位置上。
「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咦……那也就是说——」
「真的是很巧吧,这两个人是高中同班同学。」
小瞳的亲生母亲留着短发、身材纤瘦,和小瞳看起来不太像,但是从眉毛附近也不是不能找到共通点,不过那照片挺小张的,没办法说清楚到底像不像就是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不是松平家的孩子,虽说我的双亲对这件事都很小心谨慎,但一些粗神经的大人以为小孩听不懂,就在我的面前讲我的身世,不知道这些事的人也都说我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的双亲之类的话,这些事累积下来,虽然我当时还小,不过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只要懂事一点之后,看一眼户籍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虽说任谁都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但一旦发现是真的,那么受到的冲击肯定非同小可。
「听说生下我的母亲以前也待在小剧团里演戏,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曾经想过要放弃演戏,不过要是我突然放弃,我爸妈有可能会很在意吧。」
佑巳认为太过在意的人,其实是小瞳。
「我很爱我现在的父母,由于他们一直没有生小孩,所以我也一直想要成为能够代替他们孩子的人,不过我最终还是伤害了他们。关于继承医院的事,因为我爸妈支持我爷爷的看法,我就认为他们不要我了,直到我离家出走之前,我爸妈部不晓得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我妈妈最近才会又精神不安,一直作小婴儿消失不见的梦,在半夜里呻吟。」
「这样啊……」
这就是柏木学长所谓的「小瞳的秘密」,就是当时柏木学长说可以告诉佑巳,但佑巳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的事。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因为我想让佑巳学姐您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所以我就说了。」
就因为这样,小瞳才希望佑巳能晚一点再给她答案,她想要等完全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后,再由佑巳来做决定。
(你有接受一切真相的觉悟吗?)
柏木学长的那番话再次涌现在佑巳的脑海里,佑巳呼呼呼地吹气,将那个幻想挥去。
既然小瞳都主动选了佑巳,也不用谈什么觉悟不觉悟了,不好好接受这些怎么行呢?
不,早就已经过了那阶段,佑巳已经认到她的妹妹了。
小瞳只要保持她现在的样子就行了。
在这份决心面前,谈论是否接受这些事实,都是毫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