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蔷薇花冠 背水之战

1

礼拜四的放学后。

莉莉安女子学园校内吹来一阵风。

因为是三月初,风里还带着一些寒气,不过风不强烈也不激烈。

花开报春之风、春风、东风、春初南风,虽然在春天吹拂的风有着各式各样的名称,如果不能确定风向,那也很难用那些名称称呼它们。

佑巳身上带着那些风,向前迈步,那个时候,也许佑巳本身就是风,她穿着室内鞋,飞奔越过一个个放学走回家的学生,目的地体育馆——近在咫尺。

佑巳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佑巳看着上头的文字。

『给佑巳:明天放学后,我等在体育馆后。祥子。』

收到这封信是昨天放学后的事,过了一天晚上,终于到了「明天」,然后现在终于到了放学后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二十四小时实在是太漫长了,

昨天在蔷薇馆里收到这个让人误以为是宣战书的信纸,佑巳一边回家一边深思这封信的意涵。不,这篇文章非常简洁,不用推敲也知道祥子学姐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样子学姐究竟是为了什么特地把佑巳叫到体育馆后呢?蔷薇馆、中庭或是教室外头不行吗?

记得是去年的事吧?由乃同学被鸟居江利子学姐找出去,两人最后厮杀了一番。

武藏,你来迟了。让你久等了,小次郎(日本史上传说中的剑术决斗,对战者为宫本武藏与佐佐木小次郎。)。

虽然最后那两人没能分出胜负,不过体育馆后是当时成为那两人决斗舞台,允满因缘的地点。

在任何方面都比佑巳还要厉害的祥子学姐,究竟会对佑巳提出什么样的挑战内容呢?就算佑巳回到家之后,她的脑子还是离不开这封信的内容,她一边吃晚餐,一边洗澡,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纳闷,该不会这封信只是看起来像是宣战书,其实是封密函?虽然佑巳也试着用瓦斯炉的火烫了烫信纸,结果当然是没有半个密文浮现出来。

虽然佑巳也想过干脆直接打电话问她好了,但如果是讲讲电话就能谈的事情,祥子学姐一开始也就不会留下信纸,就因为不方便在电话里讲,所以才会特意留下纸条要佑巳过去吧?

所以今天一早来学校之后,佑巳莫名地一整天都静不下心。

要是在放学之前就在某个地方碰到祥子学姐的话,那该怎么办呢?虽说两人教室所在的校舍不同,但当轮到两人就是会碰到面的日子时,一天也曾偶遇个两、二次。要是偶然在某个地方碰到她,究竟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呢?非得打个招呼然后说「那么等一下见」,接着赶紧离开现场才行吗?

不过这些担心都是杞人忧天,实际上,今天到这个时间点为止,佑巳都还没有碰到姐姐,她并没有刻意避开祥子学姐,只是今天佑巳的身旁到处都很喧嚣热闹,所以她也就无法悠哉地在走廊上散步了。

这是因为莉莉安快讯的号外出刊了。

隔了这么久又成为大红人,佑巳这下才回想起来这种情景,一到休息时间,就有从别的教室跑来看热闹的人,虽然现在跟以往大不相同,很少有人是为了看「福泽佑巳是谁?」而来的,但是一打开门就有人在外头挥手说「恭喜您」,越是被大家所认识,就越难行动,就连去个厕所也有一堆人跟着,让佑巳感到非常困扰,直到放学之后,佑巳才终于逃离出这个混乱的状况。

体育馆就建在操场后面。所以说,现在这个地点虽然也能叫做体育馆后,但既然说是「后面」了,那么从这里可以一览椭圆形跑道的地方也未免太过开放,这么开放又充满明亮气息的地方,虽说不是不可能,但—般把人叫出来不会约在这里。结论是,这里并非真正的「体育馆后」。

佑巳继续笔直前进,靠左边沿着穿过操场的人行道走着,走到体育馆的正门口,由于外门和里门都敞开着,佑巳经过门口时,看到了里头的模样。

篮球社的学生们搬出篮球,另一旁,舞蹈社的学生们正在做柔软操。当活动或是比赛大会将近时,就会有好几个社团划分区块,一起共用体育馆、讲堂或操场,记得等舞蹈社练习完之后,是换戏剧社用舞台。

想到这里,佑巳苦笑了出来。

根本没必要去记这些时间表,就已经牢牢地烙印在脑海里了,这该算是一种职业病吗?佑门已经完全是山百合会的人了。

佑巳一边听着篮球在地板上弹跳的声音,一边转过转角,就跟她所想的一样,祥子学姐就在这里,是和刚才走过来的步道反方向的一侧。

因为她写了「我等」,所以佑巳也猜到她应该早就先过来了,虽说佑巳觉得让姐姐等她很过意不去,但是跟不用做很多事情的三年级生不同,二年级生下课后还有班会、扫除等固定的事情要做。佑巳赶紧做完所有事情奔来这里,还是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在这里等待的样子学姐,全身上下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做好回家的准备了。

「这里不算体育馆的后面,应该算是旁边喔?」

祥子学姐从正在读的书本上抬起头来笑着。佑巳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这里才算是后面的样子喔。」

邻近体育馆旁的体育仓库的外墙就近在数公尺前,这里是被建筑物与建筑物夹着,类似通道的空间,来拿障碍跑的障碍栏、跳高的棒子和用来画线的白粉的学生会走这条捷径,不过一般不会有什么人跑来这里散步。毕竟这里是阳光所照不到的地方,就避开其他人的耳目这点来说,这里比平常算是体育馆后侧的地方更像后侧。

祥子学姐合上书本,把书本放问靠在体育馆外墙旁的书包里,至于放在佑巳送她的书套里的究竟是什么书,佑巳也搞不清楚。

「您怎么了吗?怎么会给我这个像宣战书的信叫我过来呢?」

佑巳拿出昨天收到的信。

「宣战书?」

样子学姐接过信纸,纳闷起来。

「因为您写了『我等在体育馆后面』呀。」

「啊,因为这样啊。」

祥子学姐像是想起这回事似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本来是想写『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过来』的。」

「咦?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这封信上的文面会变成「我等在」呢?

如果说「我在哪里等你」那就很稀松平常了,佑巳至今收过无数封这样的信。像是「我将召开限定女性参加的新年会」或是「我去一趟图书馆」等等,都是礼貌的说法。依照这个惯例,如果她写「明天放学后,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过来」的话,就算会对体育馆后面这个地点感到疑惑,也不至于像昨天那样虚惊一场了吧?

「我不小心先写了『等』字上去啊,如果写成『我等你过来在体育馆后面』的话很奇怪吧?所以我才改写成『我等在体育馆后面』。」

因为是用原子笔写的,才没办法用橡皮擦擦掉——祥子学姐如此说明,还真是让人虚惊一场啊。

「所有人看到您的这个文面,都异口同声说『这应该是宣战书吧?』,一时之间大家还吵吵嚷嚷的呢。」

佑巳故意讲得有些夸张,这时祥子学姐把信递还给佑巳,同时问:「那你呢?」

「我是不觉得这是宣战书啦,只是觉得说不定这信里藏有玄机、密码。」

「那最后你解开隐藏的密码了吗?」

「很可惜,没有。」

佑巳没有跟祥子学姐说她把信纸拿去烤的事情,不过祥子学姐早就发现报告用纸的角落有着淡淡的焦褐色,笑着说:「你还真的是很有趣呢。」确切来说,她是笑翻了,就像是看到搞笑艺人的经典笑料时的反应,她无法抑制地大笑起来。

祥子学姐笑够了之后,才满足似地说道:

「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笑成这样,有种隔了许久,身体终于放松了的感觉啊。」

也就是说,最近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笑,而且身体一直很僵硬紧张的意思吗?

「我放学之后,多数时候都待在蔷薇馆里喔。」

要是看到我这张脸就能放松的话,那请无论何时都来看我吧——佑已是带着这个意思邀请祥子学姐的。反正也没有隐退之后就不能去蔷薇馆这种规定,只要不依赖姐姐,就算她人在旁边也无妨。简单来说,这是佑已的心态问题。

不过祥子学姐的回击却吓了佑巳一大跳。

「在蔷薇馆就没办法和你单独相处了吧?」

「咦!?」

看到佑巳这过分夸张的反应……

「我开玩笑的啦。」

居然被她这么轻易地回避了。

「啊?」

「你的眼珠还真是转个不停呢。」

是看我的反应很有趣,才故意取笑我的吗?正当佑巳这么想的时候,祥子学姐说了:

「不过我是真心想静下心来看看你,我之前在找看看有哪里是比较没人出没的地方,就想到这个地方了,虽然我一开始想的地点是屋顶,不过那里放学后又都会上锁。」

「比起锁的问题,现在那里聚集了一堆参加『年级生欢送会』的社团与个人团体的学生喔。」

「啊!对喔。」

我真是忘记了啊——祥子学姐一边说着一边敲了一下手。不知道是脱离山百合会的工作太久,还是她就像传闻所说的最近都在专心念书的缘故,看来她掌握高中部校园内情报的接受器,现正处于关机的状态。

不管怎么说,她特地找佑巳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该不会是遗言!?佑巳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祥子学姐就像她刚才所说的,只是静静地盯着佑巳的脸庞瞧,什么也不说,而且也不像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要是她心里有想说的话,应该比较像是对她自己说的,佑巳不禁有这种感觉。面对佑巳,拿佑巳当做镜子,然后就能映照出她自己吧?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呢?还是为了下定决心呢?

「姐姐,您发生什么事了吗?」

佑巳问道。

「你觉得我像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的。」

「还真是瞒不过你呢。」

祥子学姐一边叹气一边笑着。不过被人读出心思的祥子学姐,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更像是感到开心的样子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没有。」

「那就是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应该就是这样吧,不过内容我还要保密喔。」

听到这话,之前那个「关于祥子学姐最近在准备考试的谣言」自然浮现在佑巳的脑海里,但既然姐姐都已经说要保密了,也就不能问了,虽然可能会被由乃同学骂「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呀?」,不过佑巳认为既然姐姐她不想说,那就没有必要硬是去问她。

「既然您说『还要』保密,就表示到时会跟我说吧?」

「是呀……到时会说的。」

不过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祥子学姐说道。究竟是几天之后,还是等一年之后呢?

「那就行了,没关系。」

佑巳相信祥子学姐到时绝对会跟她说,所以她决定慢慢等待就好。

「佑巳。」

突然,祥子学姐伸出手推了一下佑巳的肩膀。

「啊!」

这是偷袭!佑巳理所当然地摇摇晃晃丧失了平衡,为了支撑身体的重量而伸出去的右脚,不小心勾到慢了一拍的左脚,形成了更奇怪的姿势,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勾不到体育馆仓库的外墙,这样下去就要跌倒了!——就在佑巳这么想的一瞬间,造成这个事态的元凶的手出现在眼前,佑巳伸出两子拼死抓住那只手。

「您干什么呀!姐姐!」

佑巳撑起身子,严正抗议,她可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非遭受这种待遇不可的事情。

「对不起,不知不觉就推下去了。」

「不知不觉就推下去了!?」

世上有人会不知不觉就去推其他人还害人家摔倒(虽然是未遂)的吗?

「因为你实在很有分量,我才想说稍微推一下,看看你会不会动的,结果才这么想,手就已经伸出去了。」

「很有分量~~?」

我最近没有量体重所以也不清楚,不过从别人眼里看来,难道我最近变胖了吗?——正当佑巳想着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时,样子学姐露出像是在沉思的动作,接着往上用力吸了一口气,再深深地从肺部吐了出来,然后说着「嗯、嗯」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下下礼拜天有空吗?」

「啥?」

刚才你推我的那件事已经丢一旁了吗?——虽然她有些自我中心又不顾他人这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应该说,包含这些部分才能算是小笠原祥子这个人。

「下下礼拜是吗?」

大后天,也就是这个礼拜天的下个礼拜天,然后再下个礼拜——

「就是『三年级生欢送会』的隔天啦。」

祥子学姐说道。

「呃……有空是有空啦。」

佑巳考虑了一下之后点头,这回这个话题又会被带到什么方向去呢?佑巳完全无法预料,她心里警戒着,想说要是随便回答,恐怕这次会被踢脚?

「那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玩?」

「啊!?」

今天的祥子学姐还直是个惊奇箱啊。

「是要留下回忆吗?」

「留下回忆?」

她强势的眼神像是在诉说:「才不是那么温和的目的呢!」

「这可是要雪耻喔!」

「……」

秋天去游乐园玩的时候,祥子学姐玩到一半身体不适,于是大家就离开了,记得她那时确实说过总有一天要卷土重来,没想到会挑在毕业前夕来挑战。看来她有种强迫思想,认为高中时的借款—定要在高中时还清才行。

「我会陪您的啦。」

既然如此,无论到哪佑巳都会跟的,要好好见证不服输的姐姐克服游乐园的英姿才行。

「谢谢,不过我可不会搭云霄飞车喔。」

「咦?您不是要雪耻吗?」

「打从一开始云霄飞车就不算在里面呀。」

看来她只有这点不会退让半步。

祥子学姐提起书包,就要离开的样子。

「您要回去了吗?」

「是啊,今天有家教会来家里。」

祥子学姐一边看着手表一边推估到家的时间,佑巳站在她身旁,被她刚才听说的「家教」这两个字拉去注意力。

祥子学姐在高中一年级时辞退了所有补习,自从佑巳成为她的妹妹之后,佑巳也没听她提过家教之类的事情,看来她是最近又开始请家教的,这件事应该就是印证「样子学姐最近在准备考试」这个传闻的最佳证据吧?

「我今天本来只想看看你就回家的,一不小心就和你提了要去游乐园的事情。」

篮球社的人在体育馆里进行投篮的练习,两人并肩在体育馆旁漫步,祥子学姐对佑巳问:「你猜我为什么会提呢?」

佑巳想不出答案,只是追着她的身影走在后头,不久后,祥子学姐在分叉路上停下脚步,之后佑巳就要笔直走过图书馆旁的小径前往校舍,而祥子学姐则要转弯穿过银杏树人行道,穿出校门离去。

祥子学姐只回过头对佑巳说了:

「『Burn one’s bridges』」

「啊?」

她像是背出来的这个句子,应该是格言或是俚语吧?但第—次听说这句英文的佑巳,无法马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刚刚烧掉桥啰。」

祥子学姐丢下这句话后,接着转过转角。

***

回到家后,佑巳翻开英日辞典查阅。

——烧掉身后的桥。

也就是「背水一战」的意思。

2

和祥子学姐道别,进了蔷薇馆之后,佑巳才发现里头只剩志摩子同学和由乃同学。也就是说,只有二年级生。「咦?小梨她人呢?」佑巳一股脑地放下从教室里拿过来的书包杂物等东西,接着问道。

佑巳知道瞳子人在戏剧社进行舞台练习,虽然瞳子说过她练习完还有时间的话会过来,但佑巳跟她说过下用勉强。

「乃梨子去学校事务所拿城镇地图了。」

「城镇地图?」

「我们去年拜托的花店已经关店了,只好找别家送花。

志摩子同学问佑巳有没有在哪碰见小梨,但佑巳没有碰到她。佑巳点了个头坐到椅子上,桌上摆着好几种资料。

「比起那个,祥子学姐怎么样了呢?」

由乃同学把椅子拉到佑巳旁边。

既然现在是这个状况,工作也就只好暂时停止,进入休息闲聊模式了,志摩子同学也把手上的资料放到一旁,一副要侧耳倾听的模样。

「她怎么样了?没怎样呀?」

「哪会没怎样?她写了那种信要你过去耶!」

「啊……那个是……」

佑巳解释祥子学姐会写出那种文面的理由之后,由乃同学和志摩子同学都露出无力的样子,虽然佑巳也没资格说人家,但这两人到底期待事情会有怎样的发展呀?

「不过既然祥子学姐找你过去,就表示她有事情找你吧?」

「她说就是想看看我。」

听完这句话后,那两人互看一眼说了声:「哎呀~~」

「……祥子学姐也真是的。」

「所以你就去给她看看了啊。」

看来这个理由,是会让人很害臊的理由,就算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听的人也会不禁脸红。

「然后呢?」

由乃同学轻轻拍了拍佑巳的手臂,像是在催促她。

「她有说在为什么念书了吗?」

「抱歉,我没问她。」

「你又忘记了吗!?」

佑巳听着由乃同学那刻意凸显的无奈叹气声,摇了摇头否认。

「不是,我记得是记得,只是决定现在不要问她。」

「为什么?」

这回换志摩子同学提问了。

「因为她说总有一天会跟我说明,所以我决定在那之前就静静等待啰。」

「咦~~!」

「你难道不会在意吗?」

被好朋友们这样一问,佑巳苦思起来。

如果说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管祥子学姐在哪里做些什么,佑巳都不会担心——并非如此。要是事情严重到像去年梅雨季那时那样,会让两人闹僵,陷入不懂彼此「到底在想些什么」的窘态的话,那就算会被讨厌,佑巳也还是会逼问祥子学姐的。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那我想就算了。」

再说不管佑巳了解也好,不了解也罢,反正她觉得只要是她的姐姐,那就肯定不会乱来或是做些什么坏事。加上姐姐她说了「还要保密」,其中肯定有她的理由。

「反正当她需要我的时候,这是会像这样,好好地发出。『想见面』的讯号让我知道嘛。」

佑巳从口袋里拿出看似宣战书的纸张,挥了几下。

然后……

「……真是太棒了。」

志摩子同学呢喃说道。

「咦?」

「佑巳同学,你真是太棒了,这种有份量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又是「有份量」这个词!虽然志摩子同学没有像祥子学姐一样推佑巳的肩膀,不过她从椅子上半起身,面向佑巳,然后用双手像足在说「好乖好乖」似地摸了摸佑巳的左右手臂。

坐在一旁的由乃同学则把手指插进耳朵里头,歪起头来,简单来说就是故意做出「好无聊」的姿势。

「真的呢~~简直是大肚子型关取(关取,日本相扑里仅次于第一强的横纲的称号。)般的重量感呢~~原来一旦成为姐姐之后,就会变得这~~般稳重啊?」

虽然对由乃同学而言,那可能只是讽刺或是假夸赞真取笑的话,但这种攻击对于太熟悉她这种闹别扭法的佑巳可是没半点功效。比起那些,佑巳比较在意她所用的词汇。

紧跟在份量感之后,是关取加重量感。

「我……果然胖了吗!?」

佑巳抓住制服的腰身附近,扯扯一阵,因为是无腰身的洋装,肚子周围都没有被束紧的感觉,所以就算稍微胖了—点,也很难察觉。

「你这种痴呆的部分还是没怎么变就是了啊。」

「真的呢。」

由乃同学和志摩子同学对视笑了起来。佑巳知道她们只是在比喻,不过为什么会用「有份量」来表现她的稳重感呀?佑巳到现在还是不知所以然。

「啊,对了。」

由乃同学拍了一下手。

「刚好有事得趁一年级生们不在时才能谈,那个该怎么办呢?」

「那个?」

说「那个」谁知道是哪个呀?几乎世上所有东西部可以用这个代名词指称,「那个」就巳如此便利的词汇呀。

「说到那个就是那个呀!才艺表演、才艺表演啦!」

「啊……」

在这种时期提到才艺表演,那就是「那个」,在去年的「蔷薇学姐送别会」上,当时这三位都还是一年级生,为了让即将离开的学姐们开心,只好牺牲小我现宝表演。

「要是今年也要举行,那就得先若无其事地跟小梨她们提这件事才行。」

基本上没有什么高中生能在突然被人说「快表演什么」时,就即兴表演才艺出来,就算有隐藏的才艺或特技,要是身旁没有需要的道具,那也只会扫兴。

「可是……」

佑巳确认了一下。

「我们是被佐藤圣学姐骗才准备的耶,又不是每年都有这种活动吧?」

「也是呢。」

志摩子同学点了点头。

祥子学姐的一人芭蕾和令学姐单手捏碎苹果,应该……都只是圣学姐随口胡诌的谎话。

志摩子同学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致进行这个讨论。

二年级生现在只有两个人,光是要执行平均分担下来的工作,对她们来说负担就已经很重了吧?再加上小瞳还有戏剧社要顾,在这种忙得不可开交的时期还要她们准备才艺表演,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错了。」

「抱歉。」

还没有认妹妹的由乃同学,以及妹妹很忙碌的佑巳两人同时低头道歉,志摩子同学慌张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过志摩子同学说的确实有道理,去年佑巳努力过头,还在活动的前一天倒下,眼前的两人都刻意没有提及这件事,但她们应该都记得这个惨痛的教训。

房间里陷入—阵沉默。准备内部送别会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大,但在那之前还有「三年级生欢送会」,就算所有事情都以现在在场的三个人为中心进行规划,还是需要身为辅助者的一年级生成为她们的手脚,事情才得以顺利进行下去。由于这三个人去年才当过一年级生,因此十分了解做那些事情有多么折腾人。

说她们太宠一年级生也无妨,总之,才艺表演对一年级生来说太残忍了。

一股奇妙的空气在三人之间流动,大家都在观察自己以外的另外两个人,转动着眼珠。

「就算这么说,绝对不可能今年也要我们来做才艺表演喔。」

最后,无法忍受沉默的志摩子同学打破僵局说道,佑巳和由乃同学两人刻不容缓地点头同意。

「这是当然的啦!」

由于去年三人都是最底层的人,才只好接受,今年认到了妹妹,谁都不想表演什么魔术、即兴日本舞还是安来民谣(安来(岛根县东部的县市)地方的民谣配上捉泥鳅动作的一种表演。),应该说,要是被学妹们看到这副德行,恐怕到时连姐姐的威信都会不保。

「要是令学姐或祥子学姐突然提出这种要求该怎么办?」

就像去年的圣学姐一样,突然说「表演些什么吧」。

「很有可能,去年她们也笑得很开心呢。」

既然如此,不先跟一年级生们讲去年曾经发生过这种事,让她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会不会反而比较残忍呢?想来想去只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说到忙碌这三个人也一样忙碌,可为什么还得烦恼这些根本不算是工作的事情呀?

「总之,这个部分就等下次再谈吧。」

最后三人得不出结论,先把才艺表演这事扔到一旁了。

要说为什么?

因为一阵阵叽叽叽的倾轧声传到了二楼的这个房间里,表示有人踩楼梯上来了。

「我们回来了。」

小梨充满活力地打开饼干门,而在她的身后还有瞳子,不过那两人手上都没有拿黄色杂志(类似电话簿,可以查该区域店家的杂志,通常为黄色。)。

「我们从广告的内容和地址随便挑了几间,打电话去问过了,就我们的条件来说,我觉得其中两家还不错,而且价格也在我们的预算范围里,加上只要我们事前拜托的话,当天也能直接迗货过来。」

小梨一边看着写在学生手册里的笔记,一边报告,然后瞳子也接着说:

「不过他们的货都是鲜花,所以我们认为先看过他们的花种和店内的气氛之后再决定比较好,要是可以的话,今天回家的时候我和乃梨子会顺路去看看。」

才想说她们动作怎么这么慢……

看来办事有效率的妹妹们,早就已经先一步解决掉一件工作了。

3

礼拜五。

祥子学姐没有来学校。

4

礼拜六。

到了学校,只见祥子学姐站在二年松班的教室前。她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站在那里等的呢?她一看到佑巳,脸上就浮现别具深意的笑容靠了过来。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她省略掉「平安」这个招呼,直接进入正题。

「昨天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想来问问佑巳你的意见。」

是关于游乐园约会的事。

「这样啊……」

听到她的提议,佑巳一开始是感到吃惊,不过听完祥子学姐的说明之后,佑巳开始觉得这也可行。

「我了解了,我会问问她们的。」

光靠佑巳一个人的判断也无法答应祥子学姐,所以佑巳就先采取保留的态度,决定等礼拜一再回复祥子学姐。

「真的吗?就麻烦你了。」

「我是觉得应该没问题,应该说……我会想办法的。」

看到姐姐像是出门远足前的小学生一样,露出兴奋之情的样子,佑巳也萌生出要想尽办法帮她的念头了。

「不可以勉强人家喔。」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像在说「稍微有点强硬也无妨」。

「毕竟是复仇嘛。」

要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可能需要一些名目。

「也是呢。」

祥子学姐说完想说的话之后,心情很好地走回了走廊上。

「啊!我忘记问她昨天为什么请假了。」

看到祥子学姐带着像是在跳舞般的轻快脚步离去,佑巳目送她的背影一边想。

总不可能是请假,整天都在家里想去游乐园约会的计画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