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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上旬,放学后照进视听教室的夕阳摈落了热度,注入的尽是寒光。
「不对。那边不能那样喔,伦理同学。」
「咦?」
……话虽如此,沉浸在那般冰冷空气的教室一角,却有饱含热度的话语和气息交错。
「即使你那么性急地索求,也只会让女生害怕而已……步调慢一点,要花下足够的时间,让她为你心荡神驰。」
「可、可是……场面撑不下去耶。」
「不要紧,照我说的试试看。」
「唔,好……不好意思,诗羽学姊。原本这明明是非得由我来做才可以的。」
如此这般,连细语间都近得要将热度传来脸上且注视着我的,是留着乌艳长发的那位美女。
从沉郁面容探出的冰冷舌锋。
忽而转为从女神面容吐露的慈爱福音。
忽而转为从刁女面容道出的沉重哑谜。
脸孔实在太多样,这阵子已经让我穷于招架的不协调美女。
她就是在轻小说业界以才华洋溢年轻女作家身分聚人耳目的霞诗子,亦即霞之丘诗羽学姊。
「没关系,毕竟伦理同学,你是第一次对吧……?」
「那、那个嘛……也对啦。」
而且从刚才开始,诗羽学姊那魅力十足的嗓音、话语及态度,好像已经让我全身的血液都聚到了脸上,连耳垂都怦通怦通地搏动着。
如此这般,唯有现在简直像个后宫男主角,反应却又青涩得彻底像是被动型处男的我,名叫安艺伦也。
将本身的三次元生命献给二次元内容的我,心迷于荧幕或者投影机放出来的虚拟美少女,到最后便打算亲手创造终极的虚构女主角,成立了同人游戏社团「blessing software」,即使说得含蓄点仍是个无可救药的御宅族。
「不过即使表面上装得从容,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是第一次喔。」
「学、学姊也是?」
「怎么?难不成你在怀疑?」
「没、没有,没那回事……」
没错,我是被二次元勾了魂的男人。
「……要开始啰。」
「……嗯。」
……所以我不可能会被三次元发生的剧情事件迷住喔?
大概。一定是的。
「那么,首先呢……你试着轻轻地摸一摸头发吧?」
「这、这样吗?」
「不必那么用力。会让头发微微摇曳就够了。」
「感觉像这样……对吗?」
即使如此,我仍顺着诗羽学姊的引导,让她的秀发微微摇曳。
于是,她明明只是被碰到头发而已,全身却吃惊似的抖动了一下。
「对,没错……那样子女生就会放心,表情也会慢慢变得柔和。」
「表情……变得柔和。」
的确,直到刚才都红着脸且略显紧张的她,现在眼角和嘴角都已经放松,换上了一副心满意足的脸。
「同时,你还得说出让女生放心的台词,这也要慢慢地、像说悄悄话那样。」
所以,随着勇气提振了一些些,我放出略偏「进攻」性质的台词。
『虽然看起来也很漂亮,不过这么一摸,你的头发真是超乎想像呢。』
『听完你的形容,我完全没有被称赞的感觉耶。』
『呃,抱歉。我是指滑顺得超乎想像,应该说,手感或舒服度超乎想像。』
『嗯~~还是有点微妙……吧?』
从她的语句和口吻,流露了先前看不见的喜悦,以及戏弄人的成分。
如诗羽学姊所说,那些话语,好像确实让她安了心。
既然如此,我又试着更进一步。
『我可不可以多摸一会儿?』
『你问的,只有头发吗?』
『咦……』
然而我却没想到对方同时也跨了一步……
猛然一看,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闭上眼睛了。
那表示她安心过头所以睡着了……事情当然不会是这样。
「来吧,伦理同学,接下来全看你怎么决断了喔。」
「学、学姊……」
「眼前有个闭上眼睛的女生,嘴唇嫣红润泽,就等待着男生鼓起那一丝勇气。来吧。」
而且猛然一看,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个闭上眼睛的女性。
乌黑长发流泻在桌面,与我之间贴到只剩几公分距离。
「来吧!」
「诗、诗羽学姊……?」
诗羽学姊的气息扑面而来,当她用来呼气的部位也即将拉近到可以触及的距离时……
「闭嘴啦~~~~!」
仿佛于拉满弓弦后放出的锐利音箭,从旁射穿了我的耳膜。
「我、我的耳、耳朵……!」
瞬时间,我体内的所有仪表似乎都失灵了,三半规管正「匡啷啷」地摇晃着。
……明明这一边同样近得可以感受到吐息吹在耳边的热度,为什么效果会差这么多?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如此这般,在这年头罕见地用样板化的傲娇外表,将样板化傲娇言行重现出来的,是个感觉几近虚构的金发双马尾日英混血美少女。
从火爆态度表露的口舌刁难。
忽而转为从窝囊反应散发的败犬嗟叹。
忽而转为泪眼仰望下魅力难挡的撒娇嗓音。
虽然她有许多种脸孔,不过每一张都会在剥去表面后就本性毕露,要出手拆穿反而让人过意不去,属于纵有落差也枉然的美少女。
她就是在同人界精于顺应潮流,身为墙际社团作家且坐拥傲人本子销售量的柏木英理,亦即泽村·史宾瑟·英梨梨。
「当别人拚死赶稿的时候,你们居然在旁边调情,还讲得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如果只听我刚才和诗羽学姊的对话内容,倒不是不能理解英梨梨为何要秀一手发飙绝活……我是指生气。
之前那两个角色的互动,从头到尾确实都甜蜜得就算被旁观者喊着「炸掉吧」而引爆也怨不得人,这我有自觉。
不过那些其实是……
「到了今天的今天,你似乎还是陷在意义不明的妄想而看不见周围呢,泽村。难道你以为,我和伦理同学会待在你旁边,一有机会就相互确认对彼此的爱吗?」
「霞、霞……霞之丘诗羽!」
「我们只是针对游戏最后一幕的演出方式在进行激烈讨论罢了,你可真会妄想呢,原画家小姐。」
对!就是那样!
我和诗羽学姊确实是隔了一张桌子,距离十分靠近地坐着面对面互望。
但是桌面还摆了摊开的笔记型电脑,而且在荧幕上,我们制作出的电玩游戏女主角叶巡璃,正在和身为主角的安昙诚司打情骂俏,场景出现得十分凑巧……我是指不巧。
换句话说,我们只是忙着替一个月后要赶在冬COMI推出的游戏做最终调校,这在轻小说算常见的煽情乌龙剧情事件,真相大白后难免让人觉得无力。
然而……
「你刚才闭了眼睛对不对!我看你是一有机会就要假戏真做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懂意思耶。」
……嗯,没错。
若要问在此瞬间,诗羽学姊那不知道认真到什么地步的色诱梗有没有钓到人,我也无法明确予以否认……
「我只是想让剧情中最后这一段无忧无虑,而且由衷幸福快乐的场景,尽可能地将品质提升到尽善尽美,才会跟伦理同学付出这么多努力。有的人就是肤浅得只能从表面解读那种心灵上的崇高联系,我实在无法认同其思维呢。」
「那你干嘛把自己的腿钻到男人的两腿之间!」
「啊!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难怪我从刚才就觉得小腿肚一带怪温暖的……
「你想嘛,不是有句话叫『促膝长谈』吗?」
「你又没有促膝,而是整个往里头钻!根本都插进去了嘛!」
「唔……咦~~」
不愧是情色同人作家,关于那方面的妄想无人能比肩。
「基本上演出是由伦也来操刀,你只负责剧本吧。况且你今天也不用特地到社团露脸出意见啊。毕竟推荐的大学都敲定了,你明明连学校都可以不用来!」
「要我说几次你才懂呢,泽村?我只是为了让我们社团的作品更尽善尽美……」
「你看起来只像个职责结束又不肯承认自己被男人甩掉,明明没人拜托却还管东管西拚命想靠着多费心来维系关系的悲情女耶。」
「…………有关那部分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谈?我想想,就到厕所后面或楼顶上怎么样?」
……呃~~由此可知,凭我之力已经无法收拾这个场面了,请容我用社团到目前为止的进度总结来带过这一段。
在上个月底(第五集结束时),我们创作的同人游戏终于将剧本杀青,堂堂迈入母片压制前的最后阶段。
目前音乐及演出都进行顺利,依状况来看,两边应该都能在下星期就有着落。
因此,我所负责的程式码乃至演出方面的呈现,才能像这样为了提升品质而延期……我是指来到细部调校的阶段。
不过……
「话说回来了,泽村,明明只有你的原画进度延宕又延宕,难道你还有空特地对别人的感情事置喙吗?」
在看似顺遂无比的进度中,只要有一项不稳定要素存在……
不,假如那唯一的不稳定要素,足以造成让其他亮点彻底被盖过的阴霾,状况究竟会变得如何呢?
……要问是哪一层因素吗?
「我的进度慢还不是你们剧本迟交害的!而且剧情线还突然增加,多了整整五张原画耶!」
「万分抱歉!」
于是,当下我身为不安要素的起因,只好用时下流行的跪地嗑头来向赶稿中的英梨梨赔罪。
毕竟说出要追加剧情线就真的加了内容上去,还额外指定要多五张原画的,毋庸置疑就是担任总监兼制作人的我。
「结果结果……你却一点都不了解我不惜牺牲睡眠也想努力将你落后至今的进度抢救回来有多么辛苦,还被霞之丘诗羽迷得晕头转向……你根本毫无准备就在今年突然说要做游戏,又硬逼我奉陪那种愚蠢的计划,况且我们七年间几乎都是断绝往来的,你却只在顾及自己方便的时候来求我,再说当年我们会闹翻,追根究柢还不是因为你……喂,总该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了吧!」
「啊~~嗯,抱歉。」
英梨梨总算发觉自己讲的内容开始变得妖精打架……呃,我是指捶心捶肺,才用自助式吐槽来回避之后可能会引发的不和谐。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今天的社团活动和平时有微妙差别耶。
坦白讲,眼前这两个人平时也会把气氛搞砸,不过闹来闹去还是有办法尽快生出收尾的笑点以绝后患。
对喔,我明白了。
今天就是缺了收尾的笑点……没有啦,我是指那家伙不在。
「欸,我说加藤怎么到现在还……」
「对不起,我来晚了。」
于是,当我总算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应该说,当我总算发现对方「不在」时,视听教室的门随即被打开……
一如往常被遗忘的她,在异于往常的情况下露脸了。
「话说天气变冷了耶~~这种时候到外面还真难受。」
「对、对啊。」
对方呼出的白气远远看去也能感受到寒意。完全不靠近我们,看都不看这里就随便挑了位子坐下来的,正是每次都被我用印象薄弱梗来加深印象的那个人。
从淡定表情显现的淡定言行;从淡定表情吐出的微呛挖苦词;从淡定表情表露的些许贴心。
「那我今天做什么好呢?程式除错的进度到哪里了?」
「呃,那个……还算顺利啦。」
只有一张脸孔——让人印象薄弱的脸孔,因此才激起了我想令其在二次元发光发热的欲望,却依旧普普通通的美少女。
她在我们的游戏里,身兼第一女主角叶巡璃和病娇女主角丙琉璃。
然而到了现实生活中,她单纯是我的同学,亦即在班上造成不了多大话题的空气女主角——加藤惠。
「……怎么了吗?」
「没、没事……」
……理应是如此。
然而加藤那张平时好比氮气的脸,在今天,却被所有人怀着一股难以拿捏距离感的微妙情绪盯住不放。
不对,与其说「今天」,其实我们这几天一直都是这种调调。
毕竟和以往最大的差异,在于她的发型。
春天初次见面时的鲍伯短发。
于夏天忽然转型的短马尾。
单纯留长到秋天的马尾。
在以往,明明她的发型变来变去,身上散发的气质却仍然淡定得数十年如一日。
可是到了现在……
「奇怪,为什么你们的手都停下来了?离母片压制不到几天了吧?」
「是、是啊,你说得没错……」
「唔……嗯,对不起,惠。」
「…………」
加藤提醒众人的举止跟平时看起来有微妙差异,大概就是因为她每次转头时,那头乌亮长发都会主张其存在的关系吧。
第一次在后夜祭看到时,我没有像平常那样做出「属性会跟诗羽学姊重覆啦!」或者「啊,不过你有削齐的前发做区别,勉强OK吧?」诸如此类的评语,就导致了现在这种心里有疙瘩的状况。
「既然你们到齐了,来开个会吧?」
唉,一直搬弄这些像是后宫完全被动型处男主角会讲的词也没用,就在我打算一如往常地将事情淡定带过去的时候……
「……发生过什么状况对吧?加藤学妹。」
「咦……?」
「诗羽学姊?」
不知道对方明不明白我带开话题的用意,突然打乱现场的发言,是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你来到这里以后,感觉一直都心不在焉喔。肯定是碰上了某种以前没有体验过的个别剧情事件吧?」
从加藤到了以后,始终一声不吭地观察其表情的诗羽学姊,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举堵到加藤的座位前,面对面地几乎要呼气到脸上似的盯着她。
而且这次学姊用的并非霞诗子模式,而是「攻心阿诗」模式。
「照你的样子……敢情是跟男人有关吧?」
「咦?」
「咦?」
「咦?」
唔哇,三道声音漂亮地重叠了。
「我似乎说中了呢。既然如此,我猜是学校里传出了某个女生忽然变漂亮的风声,到现在才有男生来向你告白,是不是这样的套路呢?」
「哪有啊,我并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事啦。」
「话虽如此,你今天的态度和行为有太多不自然的地方了。」
「呃,这个……」
「……英梨梨,你刚才有感觉到加藤的模样哪里不对劲吗?」
「我哪有可能看得出那种事情。」
「也对啦……」
毕竟这家伙和经常靠小说探究男女细密心思的诗羽学姊不一样,只会靠情色同人来探究成人间(自称)奥妙的快感。
唉,说归说,我自己也属于无法参透那种细微变化的消费型猪猡啦。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也常常受到老调重弹的故事惊吓或感动,可以说是既经济又实惠的御宅族。
「首先,平常根本不会迟到的加藤学妹,头一次大幅迟到。」
「我说过那是因为有点事要忙啊。」
「哦,你忙了什么?不碍事的话是否能告诉我呢?」
「那、那个……」
不过,现在被诗羽学姊逼问的加藤,确实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还有,你的发言提到自己之前是待在外头,再加上有畏寒的模样可以佐证。」
「是、是没错啦,我刚才确实待在校舍的外面。」
「所以说,你是去了哪里?为了什么才去的?」
「霞之丘学姊……」
加藤不能像平时那样从容处之。
也无法用比想像中要毒的吐槽来应对。
最重要的是……她不够淡定。
「再说个题外话,我刚才从窗口看向中庭,就目击了你和男同学在树下单独相会的画面。」
「呃,那段题外话才是你推理的关键吧?其他全都是穿凿附会吧!」
之前对当红恋爱小说家的洞察力感到五体投地的我真像傻瓜。
倒不如说,这个人运用的好像是悬疑作家的狡狯度才对。
「如何?加藤学妹,你有没有什么要反驳?」
于是,在诗羽学姊的攻心手法下,被逼得退无可退的加藤就……
「呃,是的,就像学姊说的那样。我被告白了。」
「咦……咦……咦~~……!」
加藤在干干脆脆地招认后,终于取回了一些以往的淡定本色。
……同一时间,我却忘了自己以前用来吐槽她的轻松口吻。
「…………」
「…………」
可是,当时紧盯着加藤那副直率表情的,好像只有我而已。
话说你们两个别看我这里啦。
「顺带一提,伦理同学,我进了这所高中以后,也有过三四次对象包含学长、学弟、同年级同学的告白喔。」
「唔……啊!虽然我不太会去数,可是我大概已经有到三位数以上了!」
还有,你们别特地趁现在揭露那些我听都不想听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