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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Stage 01 耽溺于毁灭乱象的世界

1

逼女王退位。

只听这一句话,地球表面上的很多人可能不懂是什么意思吧。即使如此,这个单一词句仍然开始令人毛骨悚然地独立发展。例如用在某某人想在影音分享网站吸引注意力时,或是社群网站的标签、知名艺人的新歌或巡回演唱会的主题、用喷漆画成的街头涂鸦,甚至是高举标语牌或大型布条淹没整条马路的示威游行。

但是……

理所当然地……

「……哇──闹得跟真的一样……」

玩具之梦35。在这里的一栋超高级公寓最高楼层,毫不爱护地球的泳装少女爱歌在这盛夏的艳阳天把冷气调到十九度,一边将五公尺长的猛兽白狮虎当成沙发靠一边如此低喃。最近这场骚动,比蝉贴在窗户上发出的叫声更具存在感。

与手上平板电脑同步的投影机,在宽阔的整面天花板上显示出影像。不,低沉的「轰隆……!」震动声,绝不可能只靠网路新闻的声音与影像就能表现出来。

这不只是发生在萤幕另一头。

拉开窗帘就会立刻知道。在这玩具之梦35也发生了几千几万人的示威游行……不,已经可以称之为「暴动」了。

在视讯聊天室,穿特制旗袍的美女绿娘蓝也傻眼般地说:

『明明听到女王二字也想不到是谁,竟然把好好的暑假浪费在这种事上。对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一无所知的一般老百姓,到底以为他们在对谁发脾气啊?』

「……这世上就是有种无处宣泄的愤怒,或是原因不明的不安……」

『所以就可以袭击当铺或奖品交换所吗?是说我有几间「非法集团」的掩护店铺被抢了耶!找麻烦嘛!』

「……看不见的不安导致弱势族群第一个被攻击,最后演变成趁火打劫,形成一种负面因果关系。如同猎巫时都会没收牺牲者的财产一样……」

身穿白绿条纹比基尼的少女,遇到这种情况时总是理性处事。否则就当不了称职的「政府机关」仲介人。

虽然日本容易被当成科学主义、现实主义与无神论横行的国家,其实文化当中处处留有根深蒂固的「痕迹」。过路魔或是送行狼等词语原本是妖怪的名称,而在当今时代,过去瞪著水晶球用冷读法套出顾客不安因素的占卜师早已被替换成了智慧音箱或巨量资料变得人人家中各有一台。明明事事都抱持怀疑论调,不过是稍微换个「容器」就变成这样了。俗话说弄假成真,反之亦然。这个国家的黑暗面还没被照亮到能让神秘现象无处发挥。

神话以及宗教,会从比想像中更深入的地方,在当事人毫无自觉的状态下动摇其内心。「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的对立结构,一般人根本无从知晓。但茫然的不安或恐惧仍然在群众之中扩散。而正因为原因不明却只有内部压力超过临界点,心灵的防卫机制才会化为莫名其妙的行动。就像常常有人当成一种流行偷偷讨论的「人类末日」一样。

那么,了解鲜血印记式的真正召唤师或凭依体又是如何?

是否会因为对「真相」更为了解而能够沉著冷静地行动?

答案是NO。

「甚至还更糟」。

「就像证明了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一样」。

『可是现在是让你隔岸观火的时候吗?我倒觉得身为负责维持治安的「政府机关」现在应该更头痛才是。』

「……坦白讲,『政府机关』是保护与惩罚人类的组织。一旦事情『直接』关系到『白之女王』或『无色女童』,我们几乎完全无法插手。」

『所以中心点还是那孩子喽?』

「是的。」

爱歌一边重新系好一不注意就会松掉的腰侧绑带,一边点头。

只要窝在自己那艘游艇里耍废的城山恭介不肯行动,事情就是无解。

只不过,还有一点。

『现在的恭介,就算有人跟他说「救我」也不见得会听吧。不如说他至今都没有屈服才真正教我惊讶。这世界太依赖那孩子的善意了。』

「……呵,有如受潮炸药的老太婆耍美人计也就这点本事了。看来要投下震撼弹激励他,还是得靠青春美丽的妹妹出动才行。」

『我懒得跟你吐槽了,但你一个全年无休的茧居族要怎么出门?』

「哼!」

这时,泳装少女拿出了一个大约三头身的奇怪布偶。那是个把左右两条麻花辫盘成圈状的变化型双马尾人偶,肤色布料套上了条纹比基尼,而且还是个能跟平板电脑连线、用双脚稳稳步行的技术结晶。

「……命名为俏丽爱歌妹妹人偶大作战。还可以换装喔。这样就可以窝在家里解决外出限制问题了,哥哥的寂寞夜晚也即刻得到解决……」

『要是恭介会被这种东西打动,大姊姊才要严重担心他的将来呢。』

2

一开始的心情,是不敢置信。

如果索性开骂「你背叛我」或许是太不懂得考虑对方的心情。毕竟本来就没人能保证信乐真沙美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

「……」

玩具之梦35最下层,小港口。

在停泊中的游艇上,城山恭介继续躺在自己的双人床上,全身无法动弹。

可能是靠近海面的关系,这附近海鸟的叫声比蝉声大合唱更有存在感。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或许还不如来个吵得人心烦的巨大噪音比较好。

他阴沉地陷入低潮。

(连那种等级的人,都……)

关于信乐真沙美的人性与部分实力,他应该已经在「女王的箱庭」有所了解。「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假如日后重新透过「黄鳃」体验的他人经验属实,就表示她的层次远在同势力恩赏等级903的城山恭介之上。

即使如此……

没错,即使如此,还是一样。

(就连那个等级的召唤师,也照样会被扭曲?「白之女王」……那家伙怀藏的庞大引力,有厉害到可以这样忽视人心吗!)

如果不会有更多人牺牲,那不是很好吗?如果可以和解,活用这个机会不是比较有生产性吗?世间一切讲求爱与和平,能够避免纷争当然最好,来吧来吧恭介同学你们俩快点和好由你独占最强又可爱的「白之女王」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真的吗?

那个研究者,是发自内心真的这么认为吗?

「错了……」

无路可走的恭介,只能呻吟般地喃喃自语。

一闭起眼睛,那些画面就彷佛历历在目。

「女王的箱庭」发生的惨剧算什么?东欧F国的内战呢?这已经不是记恨的问题了。甚至不用提及冥乃河莲华与彼岸,「白之女王」的问题从以前到现在不知道殃及了多少人。

「这绝对是错的……」

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他才不要接受那种几块钱就能买一堆的美好结局。发生过那么严重的事,他们做出了那种无法挽回的事情。就算信乐真沙美这个理应已经死在「女王的箱庭」的被害者本人犯规冒出来跟他说「我没放在心上」,难道他就能点头说那OK吗?他必须维持自我,不能被牵著鼻子走。全世界的悲剧有一半起因自「白之女王」,另一半则跟城山恭介脱不了关系。绝不能忘记这点,不管谁来原谅他们都一样。

「茧」与「无色女童」都是其次。只要杀死一切的元凶「白之女王」,世界上的问题就会圆满收场。绝对不可以转移目光忽视这个答案。

「绝不能只有他们俩获得幸福」。

「绝不能让事情虎头蛇尾胎死腹中,就这么不了了之地收场」。

「老身要说……」

这时,一名有著银色长发的少女,来到了几乎像是电池耗尽的恭介身边。她的五官与「白之女王」极其神似,但仔细看看应该就能发现不同之处。那个白东西绝对不会穿什么黑色比基尼。

冥乃河葵。

这人是冥乃河神社的御神体,也是完全仿造「白之女王」制作的净琉璃方式凭依体。她像个孩子般噘起嘴唇,说话嗓门比周遭蝉声还大:

「……老身还是觉得鱼饵不对。呜喔喔可是老身这个山地人只敢用小虾或是切片香肠,不敢碰会扭来扭去的沙蚕或岩虫啦──!小子,帮老身给鱼钩装鱼饵──!」

「……」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才刚听到有人在鬼叫,接著就看到双人床的脚边棉被隆起了一座山。看来是比基尼胸前有荷叶边布料装饰的葵把整颗脑袋塞进了隧道。霎时之间,被窝里充满了无法只用恭介一人的体温解释的暖意。大概即使外观如此,内在仍然是个「老奶奶」吧,她跟年轻男生这么贴近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唔──好浓厚。吸吸,有股男孩子的体味呢。」

葵钻啊钻的往上爬,也就是往恭介的脸部方向一路进攻,从被窝霍地露出脸来。她让视线跟恭介齐高,喊著:

「噗哈!总之给老身鱼饵!不装上新饵就钓不成鱼。小子你快给老身想想办法──!」

(……就连信乐真沙美那个等级,都无法抗拒。)

即使是这个等级的刺激,恭介一样毫无反应。

他的思维反而更往内部下沉,到了能够给对方一副灿烂笑脸的地步。

恭介用指尖滑动放在边桌上的智慧手机看现在几点,但只看到萤幕显示无来电。获得一定以上恩赏等级的召唤师或凭依体一旦离开一般人的视野,就会从他们的记忆以及认知中消失。这虽然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但终究只是一种规则。难道只要有鲜血印记的规则就无可奈何了?人心也不过如此?

那个「白之女王」就处于召唤仪式的顶点。

他要再说一次,难道人心也不过如此?

(那么,其他人呢?我一直以来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有人说「救我」我当然就去救。但是假如幸福的价值本身已经被白色引力所扭曲,那这句「救我」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

「哇呀?」

错就错在不该发呆。

恭介一边想事情,身体一边半习惯性地做出了动作。具体来说就是把手掌放在钻进同一个被窝里的冥乃河葵的银发脑袋上,像哄小孩一样摸摸她。

(插图015)

「喂……这跟老身要求的不一样!鱼饵!老身只是想叫你帮忙在海钓钓钩上挂鱼饵……哈呼──对对就是那里用双手手指慢慢按摩头皮──……啊!喔喔喔不好不好快被哄骗过去了!」

由于葵还是不肯安静,恭介把她抱起来带进了浴室。

被他用洗发精粗鲁地弄得满头泡沫,吓得差点翻白眼的人类最古老净琉璃方式这才终于有点跟上状况。

「给老身等一下!老身慢慢看出来啦,你根本是把老身当成了别人在照顾吧!快清醒过来,老身跟『白之女王』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并不是祂!你~这~小~子~真的是爱恨交杂耶麻烦死了啦──!」

「……」

不管怎么说,服装是有点搞怪的黑色比基尼或许值得庆幸。否则恭介可能已经完全按照「箱庭」时代的模式,把葵扒光帮她洗澡了。结果恭介直到最后都没看著葵。他目光飘远地用莲蓬头调成温水冲掉泡沫,然后就这样一个人走出淋浴间,倒回双人床上。动作已经流畅到跟组装输送带送过来的箱子没两样了。

搞半天没得到润丝与护发的净琉璃方式一面满脸的不痛快,一面拿浴巾盖在头上。

她低头看著变得有如行尸走肉的召唤师,傻眼地叹气。

「这还真是病得不轻哪。」

要你管。

3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盲点。

「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学校打工……」

绑麻花辫戴眼镜的图书委员,低喃了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话语。

高远澄澈的蓝天,布满无边无际地膨胀的巨大积雨云。

可能是操场那边有很多植栽与行道树的关系,鸣鸣蝉声与滋滋嘒嘒的叫声统统到齐。

八月已近尾声,但离暑假结束还早得很。而现在的学校在放学后,有时会向校外人士开放作为学习以外的社交场地。再来就是进一步延伸的活动了。夏日学校最受欢迎的活动非那个莫属。

就是开放游泳池。

「好了好了那边,就是你们,请不要做出危险行为──哔哔哔哔──!摆再多浮板也不能在水面上奔跑啦给我停下来!」

绑著一条麻花辫外加眼镜的图书委员明明不太擅长游泳,却坐在瞭望台上衔著口哨学救生员做事,只因为她是图书委员。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穿著非学校规定泳装的男生女生手上都拿著厚厚的塑胶防水书套。就是泡澡时用来看书的那个。

(怎么会办这种盛夏提升阅读习惯的活动……纸张跟水的组合让人超不安……)

穿著深蓝泳装的图书委员心里非常郁闷。也就是说这本来其实是图书室主导的活动而非游泳池。暑假的图书室除了安静又有冷气之外没有任何优点,而办什么活动都需要噱头。真是个艰辛的时代。

就在这时……

「哦!怎么啦,图书委员?你怎么连这种时候都穿学校规定款啊,真是个老古板耶,有够可怕的。」

「呜哇──讨厌死了,竟然在打工地点碰上同班同学!根本地狱!」

「你不知道客人是老大吗?还不快来招呼我你这家伙。」

原来是同个班级的帘堂明也(♂)。毕竟就是在学校办活动,比起一般打工地点是比较容易遇到没错。但她还是想抱怨一句。这个在后脑杓束起栗色头发的同班同学,原本就是个拿女生制服玩时尚穿搭还很好看的家伙,但今天更是穿起了亮黄色的两件式泳装,用荷叶边布料悄悄隐藏胸口与下身的凹凸起伏。应该说这不是渨特&史密斯最近主打的新款吗?

「是说啊,学泳应该是只适合平坦贫乳或是让巨乳撑爆的单品吧?都穿起学泳了竟然还当不了怪咖,我看你是没药医了。」

「听到这种讲话方式就觉得这家伙真的是个男生……」

「你看那个学生会长!红小道枫希那几个字,胸前姓名布标角落的缝线都快迸开了对吧?那才叫高中生的学校泳装!呼呼──!」

「是说那种藏不住的丰满身材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会选择学校规定款啦!名牌还是平假名!反而有种邪恶的味道!」

对了,说到姓名布标……

「我说图书委员啊,黏在你泳装上的这个姓名布标是啥?你的绰号???」

「本名啦──!谁会在这种地方写上图书委员啊!」

面对这个即使露出身材线条依然十分自然的家伙,图书委员在瞭望台上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懒得吐槽了,不过你用的是哪个更衣室?」

「你这平凡女生少瞧不起人了,我只是想扩展穿搭的变化性而已,才不会仗著这副长相光明正大地满足偷窥欲咧。」

……那也就是说这家伙是用这副娇滴滴的外貌(虽然很不甘心但必须承认,这臭男生的女子力比她强!)迈著大步走进男更衣室一派自然地干了些脱衣换装之类的事才过来的?这样做难道不会引发另一种混乱场面吗?穿著学校规定泳装对抗严苛现实的图书委员开始有点不安了。既然正在打工当监视员,自己现在就是捍卫世界和平的一方。

「要进泳池必须借书,你看的是什么?」

「《用松饼粉做一○○种简单点心》。」

「……」

整个女子力爆发就对了。

数值高到已经轻微踏进年轻贵妇的领域就对了。

还不是迫于需要的便当,而是多余又奢侈的点心。手作点心这码子事就连认真当女生(?)的图书委员都不干。现在这时代随便去一家超商就能买到道地的咖啡与甜甜圈,人类还有什么必要跟松饼粉搏斗?……数值被这种观念狠狠扣分的麻花辫眼镜,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情况有多严重。

「那你就慢慢看吧。希望你的点心制作可以出师。然后用你这种提升到最高境界的女子力结晶──砂糖、面粉与其他一堆材料做出来的蓬松口感去粉碎各地女生的尊严算了唔哇哈哈哈!」

「对了,我跟你国中也是念同一所,想问你该不会有个姊姊吧?我今年夏天好像认识了一个跟你这姓名布标同姓的人耶。」

「啊啊!给我等一下我怎么没听说你现在学做点心该不会是想泡我姊吧?开什么玩笑啊家人跟同班臭男生变成亲密关系的可能性光是if中的if浮现在脑海里就让我尴尬到不行了!」

玩笑话渐渐变得不只是玩笑话了。

身穿学校泳装的图书委员急切地从瞭望台上探身向前,但没能问出事情的详细真相。

隆隆!

因为就在附近不远处,传来了平常校园生活不会有机会见识到的低沉震动感。

4

玩具之梦35,是一座以海上无数高楼大厦与之间相连的巨大陆桥所组成的城市。而这个广大的空中花园,占地面积甚至可与站前广场或中等规模的公园相比。

八月的毒辣阳光。

纯白的积雨云。

不同于这些明亮活泼的景观,地上的世界郁闷到了极点。

『……骚动的状况怎么样……?』

「就在R区的反抗俱乐部附近。烦死了啦,那里是『非法集团』的地盘耶!」

接到茧居族少女爱歌的通讯,穿特制旗袍的美女绿娘蓝忿忿地大叫。从她竟然与敌对的「政府机关」分享情报就知道,她打算从发生骚动导致地点曝光的设施搬出器材,迅速撤离现场。犯罪组织「非法集团」必须潜藏于暗处才有荣耀可言。

当初的用意是在这个学校林立的区块设置「通往夜世界的入口(Gateway Club)」,利用放学后的游荡感让优等生尝到甜头促使他们脱离社会,算是一个猎才设施。黑社会可不是只要有一群剃莫霍克发型的肌肉壮汉就能让组织运作。那种人什么都不用做就会自己加入黑社会。任何业界想要的都是成绩优秀的天才少年少女。

但以这次的情况来说,有另一层更重要的意义在。

「反抗俱乐部特别注重透过网路播放的数位现场表演……当然这是藉口,目的是采购特大型号的通讯设备。『一离开一般民众的视野就会被遗忘』的召唤师以及凭依体,在网路上是相当特殊的族群对吧?我们无论发什么文都不会得到回应,而且如果只是线上租片那种机械性的资料往来还好,但是需要经由人手捆包的网路购物就会被忘得一乾二净。所以那个设施的另一个用途就是让恩赏等级100以下的一些人做转传,以补救这方面的冲突。」

『……呜唔……身为经验老到的茧居族,我懂。你们与我虽然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仍然值得同情。要是从我们手上夺走网路,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被视为无法监视(暗网)的『非法集团』通讯据点虽然好用,但自然而然地也会赋予它流量庞大的资料库地位。就算只是暂时性的档案汇集地,数量一多也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作为召唤仪式以及被召物等相关情报的来源。」

『你的意思是说……』

「这也是混乱时代产生的弊害之一。大概是要他们吐出关于『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所有知道的情报吧,喝!」

她暂时就讲到这里,让特制旗袍的裙襬随之翻飞,伸手撑住巨大陆桥的栏杆毫不犹豫地跳向空中。距离海面粗估约有一百五十公尺高,但不用计算那么多。代替陆地铺设的巨大陆桥并不全在同一个高度。她只不过是在复杂交错的立体结构当中,跳到了低一层的桥上罢了。

这里离反抗俱乐部已经不远了。

她可没悠哉地想著什么降落地面,摆出架式,然后攻击敌人。

全部是一个动作。她直接把脚放在目标男子的双肩上,扣住对方的脖子顺势纵向转个半圈,用类似风车的动作将敌人的头顶砸向柏油地面。

叽叽!这阵震动使得附近的行道树飞出了几只蝉。

「啊!」

在用以降低体感温度的水雾下方……

面对召唤师冷不防被击溃而手足无措的凭依体少女,她可不会特地做自我介绍。

只要不能使用召唤仪式,对方不过就是个凡人。

这是她看到凭依体急忙从腰际拔出「本来就该有」的手枪,抱持的感想。

特制旗袍美女继续以手掌贴地,用类似霹雳舞的动作转了一大圈。这次是横向旋转。尽管凭依体勉强往后跳开保持距离以免被细长双腿缠住,同时扣下扳机,但就在这时「砰!」的一下,一阵钝重冲击撞向她的头部侧面。

人工喷雾长达好几公尺,被一口气横扫而过。

锁龙吒。

这原本是一种在铁链前端加装船锚形金属工具的捕具。绿娘蓝的使用方式不是用手挥动来勾住逃亡者的衣服,而是用来延长回旋踢的攻击距离。

只能说就一击。

来自侧面的打击造成手枪打偏,在绿娘蓝身边的水雾送水管开出一个洞。

伴随著「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的低沉水声,地上的积水慢慢扩大。

凭依体少女一声惨叫都没有,就像根棍棒一样往侧面倒下。浑身湿透的绿娘蓝让铁链像一条活蛇那样收回特制旗袍裙襬内,悄悄呼一口气。

『……喂,你这猥亵物……』

「大姊姊我的身材曲线光艳照人,可不会羞于展现喔。」

『……连藏在衣服里的秘密玩具都浮现出来了,无所谓吗?』

「哎呀太不庄重了。真是有负『瘦身暗器(Perfect Dragon)』之名。」

美女在身上藏著一堆主要会违反枪炮刀械管制法的东西,用指尖拈起特制旗袍的布料拉一拉,这才终于开始注意起自己的身体轮廓。只要中间含有空气,藏在内侧的武器就能藏得够好。她一边努力做处理,一边用长腿轻轻踢开凭依体的脸改变面朝的方向,以免她被水滩淹死。

她只有把对手打昏。

之所以没有当场夺命自然有其理由。

特制旗袍美女一手撩起被水淋湿而更显亮丽的浏海,说:

「才在觉得奇怪,无法监视的通讯设施怎么会走漏消息,原来根本没什么。就只是本来应该保护反抗俱乐部的『非法集团』自己人失控了。」

(插图016)

『……这群臭家伙怎么会盯上附近的高中……?』

「……本来是怕耗电量会让大型伺服器的存在曝光,所以就拿附近的公共机构当跳板了。真是失策啊。」

敌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目的应该只在「资料」,却没聪明到懂得从外界进行网路攻击,也不是偷溜进去把秘密ROM掉包。他们只会直接炸掉墙壁闯进设施,直接把大型伺服器的片状基板或记忆体拔掉抢走。搞半天甚至还被跳板的线路误导,连没有资料的学校都成了袭击的锁定目标。

这下子看起来,反而像是故意要扩大灾害与伤亡。

「「「逼女王退位……」」」

伴随著布满血丝的眼睛,听得见这种声音。

说不上来是谁的声音。因为是好几个召唤师同时叫喊。

「「「把女王……交出来────────────────────────────────────────────────────────────────────────────────────────────────────────────────────────────────────────────────────────────────────────────────────────────────────────────────────────────────────!!!」」」

「政府机关」「非法集团」「自由势力」三大势力已经失去区别。他们一心只想逃离「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的摩擦造成的莫名压力。所以,他们想杀了其中一方。就像在说为了逃离重压,只能破坏掉从左右两边逼近的其中一堵墙壁。为此,破坏是有必要的正当行为。就跟只不过是雾里看花的神秘现象、毫无根据的「人类末日」压迫人心导致世人做出自暴自弃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同。

这种状况,连三方势力的战争都算不上。

甚至无法遵守战争应有的秩序。

在哈雷彗星的彗尾会夺走地球所有氧气的迷信爆发性扩散时,据说有些人甚至出手打人以抢夺轮胎的橡胶管,就只为了得到一点点空气。民众在石油危机时期相信再过不久石油就会枯竭,造成市面上不只汽油或灯油,就连商品架上的卫生纸都被抢购一空。

不同于路上熙来攘往的一般民众,召唤师以及凭依体知道「白之女王」是什么。但是,正因为如此,油然而生的不安与恐惧也就更大。正因为略知皮毛,才会更害怕。胡思乱想总是来自于不够充足的资讯。

在这个星球上,究竟有多少人真正明白「白之女王」的内涵?

有人能比城山恭介这个制作者更了解「无色女童」吗?

由此可见,最危险的其实是「不懂装懂」的专业召唤师以及凭依体。如同一个愚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他们的心灵一步步被压垮。也像是一个狂人以为自己的大脑被来自外太空的隐形电波所玩弄。

化为一个巨大个体的暴徒们,驱散一切事物进逼而来。他们破坏大水桶、玻璃窗、脚踏车与花盆,吓得附近一只白猫竖起全身的毛,但他们恐怕连生物都会照打不误。

然而……

『吵死了。』

砰!一声。

某种巨大的白色物体,从侧面把召唤师整个人掳走。

不是被召物。

体长将近五公尺的猛兽,原来是一头具有动物型凭依体能力的白狮虎。大概是有在接收「指示」吧,背上坐著三头身的爱歌妹妹人偶。四脚巨兽用不至于夺命的轻咬压制住猎物的胴体,转动脖子把猎物甩动个几下之后,就把可怜的召唤师直接扔到了巨大陆桥外面。

喵呜。只听见白猫叫了一声。

拥有长达五公尺傲人巨躯的白狮虎只瞥了它一眼,就转移阵地了。

一个心智正常的专家,是靠努力来维持正常水准,因此绝不会去同情没两下就放弃努力跟著别人瞎闹的召唤师或凭依体。这些人没能藉由正确知识去除恐惧。一般民众还另当别论,但既然同样都是专家,可以直接断定对方不够努力。哈雷彗星、石油危机、诺斯特拉达穆斯或是玛雅历也好,AI失控也罢;外行人也就算了,专家不应该跟著起哄。

因为一个人的头衔,会改变造成的影响与灾害等规模。

『……隶属「政府机关」的我老实讲并不在乎「非法集团」的设备或人员会怎样,但这里怎么说也是多所学校聚集的R区。要是让他们叫出被召物没必要地活蹦乱跳,我这个爱与正义的「政府机关」人士就伤脑筋了。』

「不带拉绳与项圈就把五公尺猛兽放到通学路上的马戏团混帐还真好意思讲。」

黑发美人频频在意身上被水雾与破裂送水管淋湿黏住肌肤的旗袍,同时烦不胜烦地喃喃自语。大概就是因为能把这种事一句话说成为了大家好,「政府机关」才会是「政府机关」吧。

「是说以暑假来说,小孩子会不会太多了?」

『……那所高中被指定为广域避难所。当发生严重骚动时,附近居民反而会按照规定聚集到这里来……』

特制旗袍美女忍不住用一只手扶住额头。

「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好心到去十字路口挥动小旗子照顾小朋友喔。」

『……最好是,不良少女哪个不是对雨天小猫与迷路小孩最没辙……』

虽说正在放暑假,但不代表附近学校就一定没人。

就算是被视为最弱的cost1「始祖系列」,一闹起来也不是民间人士能对付得了的。无论是铅制子弹还是铁制大门都保护不了他们。

「基本上必须在叛乱失控的召唤师与凭依体叫出被召物之前,将他们各个击破。」

『……假如来不及的话呢?一旦人工灵场展开,我的摄影机镜头就看不见目标了……』

这时,钢筋水泥的巨大陆桥发出一连串轧轧的挤压声。并不是因为暴徒人数太多,超出了限重。

在数十公尺外,另一座立体交叉的陆桥……

那里的世界已被切割出一块立方体空间;全身覆盖鳞片、不属于人世间的存在用四肢踏稳人造大地,张开了祂的巨颚。

被召物本体基本上无法离开人工灵场。但如果是雷电或龙族吐息等附属物件或是远程武器则不在此限。

(「非法集团」恩赏等级908,「怪诞魔物」……!)

「现在立刻关闭指示,交给小狮虎凭野生直觉因应。」

『?』

「然后由我们尽量引开对方注意,让他们远离人口密集地带!就这样!」

没那闲工夫去慢慢搭理「没看见」的爱歌了。

注意力只放在射击线上。

特制旗袍美女一面引开对方的注意以免殃及附近的白猫或孩子们,一面凭著临场判断跟白狮虎同时采取了闪避动作。说时迟那时快,焚烧玩具之梦35天空的直线闪光就这样砍断了一整座巨大陆桥。

5

「哦……哦哦?」

在最下层漂浮于海上的游艇内,板著脸往鱼饵小盒子里东戳西戳的冥乃河葵发出了怪叫。

某种巨大的物体,掉进了就在她身旁的海面。

哗的一下,游艇遭到了剧烈摇晃。纵使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老奶奶碰上这种状况也没辙了。连想找个东西抓住的多余精神都没有。银发比基尼少女滚倒在甲板上,用近似匍匐在地的姿势支撑身体,然后猛然想到一件事。装鱼饵的小盒子到哪去了?才刚想到这点,一整团扭来扭去的东西连同翻倒的盒子盖到了她头上。

有点像蚯蚓但又不是。

沙蚕与岩虫的祭典,正式开锣。

「呀啊──!??」

尖叫声把周围飞翔的海鸟都赶跑了。

海生小蠕虫的破坏力不同凡响,滑溜溜的触感爬满全身上下。一开始葵还想用拍打衣服上尘埃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实在来不及驱赶,察觉到滑溜触感甚至钻进了胸口与腰际等部位,终于让她忍无可忍了。葵做出结论,认为是胸前的多余荷叶边在扯后腿。还有地方可供藏身,会让她永远拋不开疑心,既然如此索性来个放火烧山。她明明人在室外却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抓背上的蝴蝶结,又用拇指勾住腰侧的松紧带,怀著拔掉手榴弹插销的心态痛快地一拉。伴随著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用地毯式轰炸的精神把自己的一切暴露在外。

一道奇怪的光芒照向了她。

「……啊,啊哈……老身自由啦,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笼罩著老身……」

八月的蓝天下,她让全身上下沐浴著滚烫的太阳光,一种莫名其妙的解脱感令她打了个哆嗦陷入轻微恍惚状态,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头顶上方仍然有一堆比游艇还大的钢筋水泥块掉下来,况且虽然好不容易把身上乱爬的生物赶走了,但事实上它们还在甲板上到处蜿蜒爬行。老实讲要她光脚踩在上面都害怕。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从童心未泯的的老奶奶冥乃河葵的手脚前端侵蚀她全身,让她决定放弃收拾残局速速逃进船舱。

「呜哇──小子~!老身一个人会害怕,你陪老身一起检查鱼饵有没有跑进头发里──!」

真是个一点都没学乖的老奶奶。

还在恍神的恭介一看到脱光光的葵就二话不说把她抱进浴室,粗手粗脚地替银发少女抓头皮洗头发然后一个人扑到床上。做这些动作已经没在用脑了。就跟很多事要烦恼的主妇一边想事情一边煎荷包蛋一样,无关乎喜不喜欢。完全变成了固定的例行公事。

堪称中暑症状的极致表现。

「……不,这样是很好,老身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检查头发有没有黏到沙蚕或岩虫所以尽量洗没关系,可是啊……(念念有词)」

老奶奶或许毕竟就是老奶奶,似乎不太习惯跟年轻人相处。不,搞不好恭介根本就是把她当一条大狗在照顾。

轰……!一阵闷响再次响起。

八成是瓦砾掉在游艇附近了。

「喂~小子,外头好像出事了喔。」

「……」

「好~像~有~人~遇到麻烦了喔──!」

即使她伸手到背后,一边重新绑好总算确保安全无虞(?)的荷叶边黑色比基尼上身绑带一边靠到耳边这样大叫,趴在双人床上的城山恭介还是一动也不动。

因为……

他能怎么办?

他在褒美村应该已经杀死过「白之女王」一次了。可是「无色女童」却出现破损而成了新的威胁,世上人们则像是自寻毁灭般加深世局的混乱。

就连「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信乐真沙美那种层次的人都被「白之女王」的引力牵著鼻子走,「随波逐流」地认为能有美好结局不就好了吗?屈服于祂的美貌,掩盖真相,选择幸福的假象而不肯解决难题。那其他人呢?人类也就到此为止了吗?不用战斗,也不用搏命,只要「白之女王」盖个「你很幸福」的印章就能让大家露出笑容吗?

他的眼睛慢吞吞地望向无聊空虚的智慧手机。

无来电显示。

恩赏等级达到一定数字以上的召唤师以及凭依体,会从一般人的记忆与认知中消失。规则再单纯不过。可是人心、情谊与连结,结果竟是如此容易受到规则所左右?受制于「白之女王」主宰万物的鲜血印记式规则?

还「救我」咧。

还「不杀王」咧。

无论城山恭介一个人如何铁了心缩成一团死命忍耐,从满是锯齿铁片的暴风空隙之间伺机反击,周遭旁人照样可以轻易缴械,浪费少得可怜的储备,让努力化为泡影。因为这样比较轻松啊,挺身而战太傻了。整件事显得长久以来即使陷入孤独处境也努力苦撑的恭介反而像个傻子。反白为黑,反黑为白。开什么玩笑,在这种软趴趴没个中心思想或主轴的世界,还能怎么维持公理正义!

他听见有人从鼻子喷气的「哼」一声。

穿黑色比基尼的冥乃河葵两手扠在她那细腰上,用手指啪一声弹响泳装下身侧边的松紧细带,然后高高在上地望著恭介。

「好吧,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即使看在旁人眼里像是委靡不振,只要对你来说有意义,你就继续吧。」

「……」

「但你可别忘了。召唤师一个人成不了事。这跟最强或最弱无关,召唤师本来就是一种依赖他人的生物。就连被召物都得靠群体力量互补短处。除了你看了就讨厌的『白之女王』,没人能够真正凭藉个体发挥最大力量。小子你如果开始拒绝他人,以为只有自己最特别,到时候就真的要失去一切啦。」

大概是并不打算继续赖在这里吧。冥乃河葵晃动著银色长发,就这样走出了船舱。

即使如此,恭介还是一动也不动。

所以,变化仍然是来自外界。

他听见细微的嗡嗡振动声。声音来自边桌附近。恭介发现是设定为静音模式的智慧型手机响了,维持著趴在床上的姿势伸出手掌,在行动装置快要因为自己的振动往旁滑动而从边桌边缘掉下去的时候抓住它。就跟帮葵洗头发的时候一样。其实没有经过思考,是手指根据记忆资讯自己做出动作。

打开画面一看,似乎是社群网站的群发讯息。

大概因为发生「骚动」的地点在正上方……学校附近吧。只不过是系统自动对全校学生发送避免外出的制式讯息罢了。但现在是暑假,实际上根本就无法掌握每个人的行踪。

(这种东西……)

校园生活也是,并不能让他留下任何痕迹。

恩赏达到一定等级以上的召唤师,会从一般人的认知中消失。即使是每天正常打招呼、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同班同学,一离开视野就结束了。网路上的关系更是不值一提。现在因为是机械性的群发讯息所以才收得到,个别对象的一对一往来根本就办不到。不只是对方不可能传讯息给他,就算他来传送讯息,对方恐怕也只会一头雾水。因为对方会觉得是「邀请制群组里有个陌生人」忽然跑来跟他联络装熟。

全部都按照规则。

都照著把「白之女王」捧上天、无限美化的鲜血印记式规则走。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

人心不过是用一句没办法就能加以左右的渺小事物。

没错。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连弩//喂,点名到底点完了没啊?我想快点开溜了啦!』

这只不过是以群组单位登录,得不到任何人回应的班级社群罢了。可是其中似乎出现了奇妙的动静。

『不要叫我图书委员//等一下。再一遍就好。』

『连弩//是要数几遍啦!』

『不要叫我图书委员//该怎么说呢,有没有感觉漏掉了谁?』

『不要叫我图书委员//好像有人没被点到……』

(……什么?)

恭介皱起了眉头。

他初次从只有身体独立应对外界般的状态,变成内心有了反应。齿轮互相咬合,他凭著自己的意志从床上爬起来。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对话泡泡型的讯息仍然接连传来,画面不停卷动。

『中心我//好吧,是很让人在意。』

『卑弥呼//对啊,要是有人被卷入骚动就糟糕了。』

『未来吉他手//我用别的软体叫叫看。如果有重复就先说抱歉了。』

恭介原本以为他们在讲其他哪个存在感薄弱的同学。但是不对。结果全班同学都回应了点名,唯独少了一个人。换言之恭介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确认平安。没有其他事好做了,他们不可能发现异状。他们一般民众只要没看到城山恭介,应该就会忘了他的存在才对。现在应该会觉得满意,结束确认的工作才对。

可是……

可是,却出现了这种状况。

『不要叫我图书委员//再一遍,再一遍就好!』

『连弩//知道了啦,你很啰唆耶!就陪你点到全员到齐吧!』

「………………………………………………………………………………………………………………………………………………………………………………………………………………………………………………………………………………………………………………这是怎么回事?」

乍看之下,这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现象。

但是错了。

图书委员以及帘堂明也……不,班上的所有人都在试著抗拒「无法记得离开视野的召唤师或凭依体」这项绝对规则。当然,不可能办得到。规则就是规则,要是能打破就没意义了。而面对这种徒劳无功,他们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即使绝对得不到回报仍一次又一次努力尝试。

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场面。

一旦来不及逃生就完了。

而他们却只因为一种没有确切根据的模糊疑虑,就拚命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停下来找人,对抗吹捧「白之女王」的鲜血印记式规则。就像在说绝不愿意死心,不愿接受无可奈何的结论。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

因为他们在担心这唯一一个某某人──「他」的安危。

「……」

城山恭介的心中,响起了某种洪亮的警钟。

难道要放弃这些?

难道要断定这一切毫无价值?

放弃人心、情谊与连结……

放弃他们的坚强?

信乐真沙美感情用事……不,是她自以为这样,其实是被「白之女王」的引力牵著鼻子走。她不再选择战斗到底以结束这一切,想随随便便妥协于美好结局。但「那又怎样」?这样就能构成自己一口气放弃其他七十亿人的理由吗?就能给他理由责怪图书委员或帘堂明也吗?才怪。信乐真沙美的失败,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因果关系了?如果要评论他们每一个人,就必须分别审视每一个人。仔细想想不就知道了吗!

真正重要的事物,不见得只存在于少数人的手里。

不如说对「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的信乐真沙美这种天才另眼相看,演变到最后其实跟膜拜「白之女王」那种畸形顶点的思维有其共通点。不对吧,不该是这样吧?城山恭介最为憎恨的,应该是「特殊存在做出的任何恶行都能被接受」「只要能做出结果,怪人也成了天才」……这种不用为罪过负责的态度吧?

谁都拥有那种事物。

拥有不惜扭曲世界法则也要守护的事物。

而且……

班上同学既不是召唤师也不是凭依体,却让他明白到这点。而且是基于绝对办不到的前提之上。即使如此,他们仍然不会对同班的城山恭介弃之不顾,自己逃走。

让他知道他们不想忘记。

不想漠视他的存在。

最强算得了什么?

讲大道理又怎么样?

谁都不能把他们的作为,断定为徒劳无益的努力!!!

「错了……」

「不杀王」向来能够抢先预测常人五步甚至是十步之后的行动,凭著超乎常识的战斗力横扫众多强者。但聪明的头脑,也让他不会逃避做出这个判断。

人的坚强,并不只是某某人的专利。

而是所有人平等拥有的能力。

「我错了。」

食指在仅仅五吋的画面上下滑动。这时他才知道,这项作业需要一种不同于召唤仪式生死斗的「力量」。反正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就算发出讯息也只会被误会成陌生人擅闯进来。他明白,他都明白。即使明白他还是要说:那又怎样?

现在不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堕落的时候。

带著一股决心,少年用食指点击了画面。

发出讯息。

发出带有力量的一句话:

『兔子//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插图017)

然后……

蹲在游艇甲板上,心惊肉跳地用指尖捻起沙蚕放回原本的小盒子里,身穿荷叶边黑色比基尼的冥乃河葵转头看向某处。为了解决自己捅下的大漏子,试著克服心理障碍的凭依体一看到他的脸,随即咧嘴一笑。

「请你来监督我。」

「需要做个了断就是了?那老身就来为你见证吧。」

砰!只听见一声闷响。

原来是城山恭介握紧拳头,痛揍自己脸颊的声响。

「真是个被虐狂啊~?」

葵愉快地说完,又说:

「……不过老身喜欢。总算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啊,小子。」

葵的泳装时光到此结束。接下来该是作为凭依体扶持他的时候了。伴随著床单拍打空气般的啪沙一声,荷叶边黑色比基尼少女抓起巫女装束与漂白的缠胸布,大动作地转身。

「休息够了?」

「嗯。」

恭介抹抹咬破的嘴唇,将那手指伸向了葵。不用说,自然是召唤师与凭依体缔结契约的仪式。

他不会再犯错了。

而且,要他挑战「白色」的灾厄几次都行。

「抱歉拖了这么久。速战速决吧……!」

6

祂并没有叫出传说中的飞龙,也没有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翱翔高空。

「白之女王」就只是乖乖坐在国际机场大厅的长椅上。虽然好歹也是商务舱的优先登机门,但毕竟现在是暑假。只能说简直是人潮汹涌。在一字排开的长椅子上,祂身边甚至有对年幼兄妹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抢机器人玩具。

身上不是平常那件将婚纱镂空得更加华美,并重点覆盖银色装甲的战装。

祂只套著一件以轻薄布料剪裁而成的夏季休闲迷你连身裙。感觉就像是被水淋湿了所以姑且找件衣服换上而已。胸前、腋下以及令人目眩神迷的大腿,不管看哪个部位都让人担心走光。这只是暂时借穿一下,所以祂似乎不是很熟悉衣服的尺寸与裙襬的长度。附带一提,鞋子是细线条的逛街用凉鞋。每件单品都是白底,似乎还算有顾虑到女王的喜好。

头发用发圈绑著。

只有双马尾还留有昔日造型的一点痕迹。

祂悠闲自适地排队,等著搭上NAL901航班的商务舱。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银发双马尾的少女恢复了常理思维。最起码祂没有用血肉之躯突破成层圈或是直接划破维度当成移动方式。

但是整个主轴本身就有问题。

「来,来,来──」

把长发染成粉红色再戴上牛角形头饰、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恶魔吊儿郎当地跟祂们说话。正是比安黛妲。她在众目睽睽的国际机场大厅堂而皇之地摊开几本护照。

虽说是为了配合坐著的「白之女王」以及信乐真沙美的视线高度,但她过分煽情地弯腰,强调著丰满的胸脯说:

「来,这个给信乐真沙美,这个给『白之女王』。这东西在人类社会还算满重要的,请不要弄丢喔。」

〈旅客用的短期保险啊……〉

「祢们要有警觉性喔,这种小细节其实还满容易露出马脚的。」

事情就是这样,比安黛妲去替祂们代办了民航服务的手续,不过这在目前的场合来说不是重点。

比安黛妲•城山现在是把刚刚做好的护照交给祂们。而且用上了「搞不好比真货更精致的」印刷技术。

不同于鲜血印记式,只要不被人工灵场围住就能拍照。站在「白之女王」的角度来看,能看到自己的大头照仔细想想还真不可思议。

但是问题的核心不在这里……

「信乐真沙美。」

〈女王有何吩咐?〉

「……那个,这应该是违法的吧……???」

〈可是没有护照就去不了日本。〉

这个把玩著脖子上口哨的女人……这家伙果然只是假装成女强人,其实在一堆问题上都是马虎应付。只要想到自己竟然被这种人高高在上地说教到内心屈服,就觉得心里有够难受。假如被一个大白天就在定食屋喝得醉醺醺还一手拿著马经的醉鬼一本正经地纠正筷子的拿法,也许可以稍微体会这种心情。

〈哎呀~真的花了好长的时间喔。我不想白跑一趟所以查资料查了很久,但真没想到会花上超过两个星期……〉

「我说女王啊,信乐真沙美为什么明明是在讲自己的辛劳却这么开心?」

「斯美诺、绝地还有……你只要回想一下祂刚才还在拿著乱挥的伏特加酒瓶,应该就猜得到了。听说液体禁止带上飞机,祂刚才在那边呕气直接喝掉,大概是现在才开始醉了吧。」

当然,身为异界存在的「白之女王」没有任何能写在护照上的个人资讯。从国籍到年龄全是瞎掰。看看姓名栏位,发现似乎是以iu.nu.fb.a.wuh.ei.kx.eu.pl.vjz简单重组而成的易位构词。不知是不是顾虑到文字以及名字在鲜血印记式当中蕴藏的重要意涵。

比安黛妲也没闲著,一面轻轻挥动没忘记替自己准备的护照,一面说:

「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大家聚在一起,难免有点感触良深呢。」

「你都没有任何反感吗?」

问题听起来单纯,却有著深刻的意涵。

当然「白之女王」正是拆散了年幼恭介与比安黛妲等人的罪魁祸首。但是,那信乐真沙美呢?先不论内心深处真正怀著的是何种想法,她也隐瞒了自己的身分接近孩子们,但实际上却是以「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的身分主导整个「箱庭」计画的负责人。

「白之女王」与信乐真沙美心中都百感交集。

然而站在比安黛妲的立场想,她或许有资格纯粹地谴责这二人。

「我没感觉耶。」

然而比安黛妲却用食指抵著纤细下巴,这么说了。

就像个忘记何谓恐惧的孩子。

「『白之女王』很可恨。是的,毕竟我是『女王的憎恨』嘛。只是,在那场秘隐大战的最终阶段,我基本上就只是到处逃窜,没有与祢直接开打。在最后关头与祢爆发冲突的也是『帽客』阿尔贝特嘛……这么一来,实际上我『被认为』看到过的『白之女王』形象究竟有哪些部分是真实的,也就很有疑问了。」

只有这点……

比安黛妲明确地断言了。

「而且,祢没有杀了我的『弟弟』……恭介弟弟。明明恭介弟弟不像我,应该有与祢正面爆发激战才对。」

「……」

「这个可不是暧昧不清的虚像,而是明确的结果。所以我会重视这个结果。祢很别扭、愚蠢、笨拙又不聪明,但只要是为了恭介弟弟好,祢会贯彻始终。为此祢不惜扼杀自我,弄脏自己的双手。只有笨蛋白痴才会向祢许愿,期待得到回报更是蠢到极点。可是讲到关于恭介弟弟的事,祢比谁都不求回报,也不用别人催促。关于这点我想不用担心。」

现在的「白之女王」无法判断能不能接受这份好意。祂把露在休闲连身裙单薄裙襬底下的大腿并拢起来,互相磨蹭。

不只恭介,比安黛妲也很让人操心。

「……再说,我也想接触看看恭介弟弟的根源。」

穿女服务生制服的恶魔用指尖搔搔自己的脸颊,补充说道。

「因为我也跟恭介弟弟有过并肩作战的契约关系。关于恭介弟弟对『白之女王』的愤恨心态,我自认为有近距离接触过一段时间。那种敌意有点奇怪。从他那种只要有人说『救我』就忍不住要伸出援手的思维,乖离得实在太远……这样岂不是很可悲吗?假如那是恭介弟弟以外的某人依照自己的企图,对他灌输的思想的话……」

S博士。

精准导引飞弹。

「我认为有必要以某种形式,对这事做个了断。」

像是对不在场的某人表示唾弃,比安黛妲如此断言。

「但这应该在不经外人插手的状态下,由恭介弟弟与『白之女王』你们俩之间进行。不管背后有多夸张或了不起的思想啊计画的都不用理会。」

一个是无穷无尽地膨胀的「茧」,一个是受到触发而累积力量的「无色女童」。不阻止这两者,人类就没有未来。

而为达这个目的,「白之女王」只能自己做改变。方法就是透过「了解人类之旅」,再度试著理解城山恭介这个人,并且克服对信乐真沙美的心理障碍。

「白之女王」眼睛望向一整面的玻璃落地窗,但其实是定睛盯著只有祂了解的事物,同时轻声低喃:

「……『茧』再过不久,就会膨胀到直径六公里了吧。」

登──只听见一种轻柔的电子音效。

接著,难以区别是真人还是语音的柔和女性广播声传来:

『NAL901航班即将准时起飞。预计在一小时之后开始登机。请注意您的随身行李,并提前准备登机。搭乘头等舱以及商务舱的旅客请至优先登机门,经济舱的旅客请至一般登机门B门候机。』

战斗就此静静地拉开序幕。

「白之女王」游走尺度边缘地摇晃著休闲连身裙的短短裙襬,从长椅上慢慢站起来。右边是信乐真沙美,左边是比安黛妲。银发少女让同样经历过秘隐大战的两名强者随行,平静地紧盯前方。

祂过去的所作所为,削除了世界的部分资讯。

「了解人类之旅」。

这是探究城山恭介的母亲与「妹妹」核心的必经之路。

「我们走吧。前往起始之地。」

辛西尔莉亚报告02

Q、你们对城山恭介有何看法?

「嗯──?这个问题太笼统了我听不太懂,但我会跟哥哥结婚喔。」

「……就如您所看到的,吾命希望可以立刻斩杀这个迷惑公主心思的大罪人。」

这番对话发生在F国王室专机当中。

金发绑成两条麻花辫,穿著学校泳装搭配装饰领子与围裹裙等等,宣称「长大以后要做哥哥的新娘(认真)」的小女孩是奥莉维亚•海兰德。至于另一个好像随时准备要杀人的眼镜骑士则是瑞秋•瓦姆德。附带一提,奥莉维亚照理来讲与恭介的契约一中止应该就变回一般人了,但目前看来似乎能跟身为召唤师的瑞秋以及凭依体辛西尔莉亚正常对话。也就是说「只要待在视野当中」记忆与认知就会恢复正常,因此可以正常不中断地进行对话。

由于从一开始就是搭乘专机,因此没有什么近年来那些为了预防恐攻而古板地施行的随身物品禁令。这跟随便一架包机可不一样,只要想像把原本塞得下三百多人的大型客机重新设计成服侍十人以下就能理解了。身穿蓝色礼服的辛西尔莉亚坐在头等舱都没得比的宽敞沙发上,轻巧地转动让女侍为她斟入珊瑚酒庄1999(mo)──听起来很厉害,说穿了其实就是在法国购物网站很容易买到的亲民款气泡酒──的细长玻璃杯。

辛西尔莉亚在这方面很明理。不同于为了保安需求非得重金打造的王室专机,这个不过只是个人的奢侈品。连招待外宾的藉口都没有。既然如此,最低限度只要能够排除毒物混入的风险,哪一座农庄都行。

芳醇的滋味并非来自拍卖会场的高价。

真正懂得享受的人,也明白其实宝物就藏在随手可得的地方。而她也没傻到会不经大脑地到处宣传自己的秘密宝藏。要是变成投机或转卖的对象就糟透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问恭介大人那种实力的秘密。也可说是他那执著心的来源。」

辛西尔莉亚可不会因为有三分酒意就在女儿面前出丑。她至多只是拿来当成让自己更健谈的润滑油,将倒在细长玻璃杯里、白中带点金黄色泽的清澈液体含入口中。

奥莉维亚吵著要喝同一种饮料,周围精明能干的女侍们静静地替她倒一杯完全出自同一座农庄但不含酒精的气泡酒……换言之就是仔细去皮制作的葡萄汁汽水,但学泳麻花辫少女只注意到瓶身与标签等等的奢华感,没想到那么多。

「哥哥是我的英雄!谁跟他求救他都会帮喔!」

「虽说不经过我们骑士团直接掌握公主的心就已经万死不足惜了,不过嘛……哼,那家伙脱离常轨的个人信念,的确让人感觉到狂人特有的强悍。其实个人的情感根本就不可能推动国家或世界(念念有词),我是觉得他没必要那样什么都往身上扛吧……(念念有词)」

「我怎么还是觉得瑞秋对哥哥有好感?可以把你认定为情敌吗???」

成熟的奥莉维亚从下酒菜大盘子里吃气氛地拈起橄榄往嘴里丢,板起了脸孔;辛西尔莉亚对她笑著说:

「因为F国内战时瑞秋妹妹被他偷偷救了大概三次嘛。维亚你知道吗?别看她摆出那种态度,她大腿中箭倒地时恭介大人不但帮她把毒吸出来,还对她公主抱喔。吸吸抱抱~☆」

「吾王!」辛西尔莉亚遭到厉声斥责,但乳白色肌肤微微泛红的她只是像个小孩子般吐舌头做回应。这种时候无论如何口无遮拦都可以红著长耳朵拿喝醉了当藉口,真是占尽便宜。而这类恶作剧适合搭配的既不是红酒也不是白酒,就是要喝气泡酒才会显得最稚气而搭调。

(插图018)

她一面把加了葡萄乾与奶油起司的孩子气苏打饼乾放进口中,一面倾听召唤师的说法。

「不过嘛,那家伙同时也是个不爱提当年勇的人。城山恭介基本上很爱照顾人,而乐于说明也是其中的一个面向。他并不是不擅长与人谈话,毕竟即使是初次见面的凭依体,他一样能毫不客气地闯入对方的内心。他给我的印象并不是讨厌谈论自己,而是一提到过去的事情就会有所保留地打迷糊仗,或是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我方身上,对问题避而不谈。」

「会吗?不像跟瑞秋,哥哥跟我都没有秘密耶?像他就常常跟我说他最喜欢吃谷片了。」

「我得花个一小时跟公主您讲清楚,他那就是在岔开话题……咳哼!没有,公主,我什么都没说。请您不要用那种眼神瞪我,会让我很伤心……」

辛西尔莉亚微微转动著细长玻璃杯让细小气泡起舞,花了点时间思考一个问题。她开口时并没有什么特定对象,比较像是跟映照在透明杯子表面的自己对谈:

「……所以恭介大人果然是有心理障碍了?对他自己的过往。」

「?」

(假设是这样,那也不知道是哪个时间点的「过往」……)

这下还真的跟艾莎莉雅•麦赞塔连恩提出的假说「一切的关键全在城山恭介的根源」这句话相吻合了。以方向性而论或许是对的?美丽的F国国君将一脸纳闷的奥莉维亚与瑞秋撇在一边,陷入更深沉的思考。

此时此刻「茧」仍然在不停膨胀,压迫著F国的国境。一旦「无色女童」与之呼应般增强力量,甚至可能让事情演变成全球危机。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是为了预测「白之女王」的行动也好,她必须解读城山恭介的秘密。

这时,不知怎地两人开始讲起悄悄话了。

「(……我、我是觉得不至于,但情节不会高潮起伏到最后的情敌竟然是妈妈吧?什么──我才不要,我不可能赢过那个胸围的!是说不管谁赢最后根本都会导致王室关系超级紧张嘛,是要在东欧古老城堡上演密室推理剧场吗!)」

「(请不要再说了公主!小心乌鸦嘴!那种脑袋有病的谷片兔子要是有朝一日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戴起F国王冠吾命就要发动政变!)」

「(外部犯人说来了。虽然是闹剧中的闹剧,但这个可能性也得论述一遍否则营造不出紧张感。可是照这种看法的话我就算跟哥哥结婚好像也迟早会以下省略耶。哇~瑞秋你的人生真是充满大风大浪呢~什么时候要拍电影──?)」

「(唔呜喔母女俩都是疯子!F国还有发展健全未来的希望吗……!)」

(插图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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