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020)
1
丢脸难看也没关系。
他并不是想做一个潇洒帅气又无所不能的最强存在。
磅!只听到一声闷响。
在玩具之梦35,多所学校林立的R区巨大陆桥之一。
从一般的召唤仪式常规来想,绝不会有人做出这种选择。失控的「非法集团」召唤师「怪诞魔物」早已叫出了「神格级」音域低音cost8,以n开头的北欧恶龙。相比之下,从「规定级」cost1开始挑战实在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岂料……
谁也料不到……
「什……?」
身穿牛、蛇、鳄鱼以及其他一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革缝合而成的黑夹克,男子惊愕地叫了一声,但城山恭介并未认真回应。
大概是用同类相食的方式狠心牺牲自己人而叫出了高cost的被召物吧。人工灵场的立方体早已展开,但只须消耗三颗初期的「白棘」就能强行闯入内部。
毫不迟疑。
肩上扛著仿生矽胞制鲜血印记的少年带领著凭依体,就这样踏进了由神格级称王的场地。
那股明确的杀气,强烈到像是逼退了四周喧嚣的蝉声齐鸣。
手握用违禁品象牙削成、以玳瑁做装饰的鲜血印记,「怪诞魔物」硬是逼迫自己大声吼叫:
「你想被辗成肉酱吗!」
「少鬼叫了,菜鸟。」
藉由多余的斗嘴,能争取到十秒时间就够了。
「白棘」多补充了一颗。
咚!呼啸而出的鲜血印记前端重新打中白色光球「白棘」,与飘浮于空中的红光「花瓣」相撞。两者各自将对方撞飞,多枚「花瓣」落进直接在空间当中开出的spot。
大概是用来代替自我警惕的戒具吧。
银发巫女随随便便就把手塞进巫女装束的怀中,用漂白的布条把胸部勒紧,一边扯开嗓门一边变身为「始祖系列」的彩色黏液。
「哈~哈哈!让你见识见识人类最古老净琉璃方式的身手!」
当然,「怪诞魔物」那边没有义务等他们。
黑夹克男子弹个响指之后,嘶!巨龙往前踏出了一步。光是这样就造成整个人工灵场围出的空间逐渐受到压迫。毕竟是「规定级」对「神格级」,差距可说显而易见。只消用前脚爪子一抓就能让祂上西天。
不,应该说照理来讲是这样。
磅!铿啷,铿啷……
金属声在城山恭介的脚边连续响起。「明明已经丢过了激发手榴弹,金属声却照样响个不停」?心生疑问的黑夹克男子发现到一件事,然后大叫:
「提高戒备,阿李!混帐东西,是想动摇被召物吗……!」
紧接著,某种状况发生了。
爆炸声接连响起。但是既没出现闪光也没掀起爆炸波。用的纯粹只是激发手榴弹。在召唤仪式战斗已经开打的状态下,这么做毫无意义。
但是,必须注意。
并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并不是不会散播任何物质。
一旦正常战斗当中绝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实际发生了,被召物会有何反应?
而且站立位置刚好在被召物前面的城山恭介,巧妙地运用保护自己的防护圆充当cost1被召物的屏障。
作为核心的凭依体姑且不论,被叫出的外壳「神格级」当下产生了一个念头:
「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很可怕」。
这或许跟将棋或西洋棋的AI棋赛中偶尔发生的,电脑对应不来人类不合理的举动而当机的状况有些相近。
吼啊!「怪诞魔物」那边的巨龙吼叫了。
那是出于畏惧的威吓。
明明实际上来说恭介他们只是「规定级」cost1,最最弱小的「始祖系列」。
作为前提,除非是辛西尔莉亚或奥莉维亚那种特例中的特例,否则凭依体基本上都无法完全控制住被召物。充其量只能介入这个好战巨物的思维,配合疯狂乱跳的游标调整攻击方向。
假如作为主体的巨龙本身陷入了不寻常的恐慌状态,会怎么样?
凭依体根本没有办法安抚祂。
「啧!阿李,快取回对尼德霍格的控……!」
「太迟了。」
冷静透彻的一句话岔进来。
简直像在开玩笑。
早已夺得无数「花瓣」的恭介那边,被召物已经丢掉了最弱的王冠。
出现在那里的,是宛如在镜屋中弥漫反射的大量红色雷射光束。
「你要是即刻召唤其他『神格级』重新来过,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偏偏「神格级」这个压倒性的战力,让他一时不敢放手。
混乱给了恭介三十秒的时间。
只不过是这样,就追上了。城山恭介发展成了具体的威胁。
黑夹克男子心里产生某些想法时,已经太迟了。
那是一只八头巨蛇。
「神格级」音域中音cost14,内藏神剑、以y开头的倭国巨龙。
论三者抗衡、音域或cost,都是这边为上。
「呜……」
无计可施。
「怪诞魔物」急忙试著重新举起以象牙与玳瑁制成的鲜血印记,然而……
「呜哦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予理会。
来自正上方。
在存心打烂目标的一击之下,北欧巨龙被打得原形尽失,旋即烟消云散。遭到「自己信奉的神在眼前惨遭杀害的冲击」重创心脏的召唤师与凭依体,当场像是坏掉的人偶般全身虚脱倒地。
〈同样使用龙族还以颜色,是吧?不过你出手还真阔绰啊!老身还以为按照战场上的常规,激发手榴弹基本上都得省著用呢。〉
「如果是在外地远征的话。这里是我家,当然多少有点储备了。」
〈那这会儿怎么办?好不容易召唤出「神格级」了,「连锁」对应时间只有九十秒喔,老身手痒得很哩!〉
「……别这样跟我央求,太不庄重了。简直像个打上瘾了的战斗狂。」
少年傻眼般地说,但身体却也在正确地展开行动。冥乃河葵说得对,整体算起来只有九十秒的延缓时间。这时,城山恭介已经以撑竿跳的技巧,用鲜血印记从附近栏杆跳到了旁边的另一座巨大陆桥上。
陷入失控状态──逐步破坏大家心中描绘的玩具之梦35日常风景──的「非法集团」系召唤师可不是只有一组。
「非法集团」恩赏等级900,「创作死亡」。
「非法集团」恩赏等级887,「杀人特技」。
「非法集团」恩赏等级910,「破戒僧」。
〈……像这样清一色全是菁英,感觉会挨情色中华妹的骂哪。〉
「晚点我再跟她道歉。」
恭介一跳下去,让鞋底踩在新一个立足处的瞬间,人工灵场就把战场经验丰富的强者们纳入其中。一对三。「神格级」的优势也并非无可撼动,这点恭介方才已经亲自示范过了。
但无所谓。
无论如何……
可以说不惜排除万难。纵然只是徒劳无功的努力,少年仍然不能让那些试著记起他的学校同学无故遭殃。
这里才不是一时的寄居之处。
是他必须死守的第一线。
城山恭介把仿生矽胞制鲜血印记扛在肩上,用空著的手指往自己勾了勾,然后做出宣告:
「我一次对付你们所有人吧。如果你们的本事配得上那个头衔,就来跟我过招。」
像是受压爆裂一样。
有几个人就有几种方式,被「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的压力压垮的失控召唤师们一齐付诸行动。
他们在这狂乱之中只说了一句话:
「「「逼女王退位!」」」
「肤浅。」
但恭介直接驳回,说:
「那是我的职责。」
2
『哇呀~……』
在稍远的另一处,坐在白狮虎背上的三头身爱歌妹妹人偶不禁发出了怪里怪气的语音。
站在旁边的特制旗袍美女绿娘蓝发出傻眼般的声音:
「你用摄影机又看不到人工灵场里的状况。」
『就算看不到也知道。』
语气听起来如痴如醉。
『我知道,是哥哥回来了。』
「……对啦。」
就好像是理所当然。
那个少年在负起某些责任时,会蕴藏著无人能敌的力量。
敌人的恩赏等级在800后半到900前半。恭介同时对付三人,展开猛攻。过程中绝不夹带对自己的立场──「神格级」被召物的优越感,有时故意打坏立足处重新来过,有时甚至用上保护自己的防护圆当屏障,把失控的召唤师彻底痛打到体无完肤。
此时此刻正被打得满地找牙的,本来个个都是「非法集团」的秘藏战力。丧失这么大的战力对特制旗袍美女来说可不好玩,然而绿娘蓝在这种状况下却露出一丝笑意。
她怎么说得出口?
一辈子始终活在「白之女王」的威胁之下,害怕失去而总是与他人保持界线的少年,如今勇于露出獠牙紧咬敌人不放。现在他终于能够承认,愿意为了守护自己生活的城市而战。面对这样专心一意地战斗的召唤师,她怎么能叫他住手?
「……欢迎你回来,恭介。」
然而下个瞬间,她就跟白狮虎一同转向背后。
这次不是召唤师或凭依体,而是全身覆盖纯白装甲的仿生矽胞操兵。这种最新装备在属于地下组织的「非法集团」这边还不是十分普及。二十,三十,四十……人数还在增加当中。
如果想得单纯一点的话……
「『政府机关』也不例外?」
『……对……』
毕竟混乱状况扩及了全世界。有多少人来参战都不奇怪。
「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
两者间的摩擦,催生出如同「人类末日」的无形狂骚,以及一种类似奇异电波的狂乱。它们轻易就能冲垮个人的善恶观念,像是某种流行趋势般不断散播破坏力道。
在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逐渐发狂、发疯与失控。
即使如此,绿娘蓝与白狮虎他们,仍然不放弃战斗。
逼女王退位。
那才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知道,有个世界需要他们来保护。
3
也许……
或许,那是一种呼应。
在现世或异界,有个轻轻低喃般的声音。
〈……兄长大人……〉
4
砰!只听见一声闷响。
那是最后的一人,「非法集团」恩赏等级910「破戒僧」不支倒地的声音。
「哎,目前就这样了吧。」
「是了──」
从被召物变回银发巫女的冥乃河葵慢悠悠地说。她一边任由蝉声撞击全身上下,一边用纤纤玉手替眼睛挡阳光,仰望著开阔的蓝天与太阳说:
「呀──一变回原样就全身喷汗哪。而且缠胸布也有些勒太紧了。呜呜,胸口好难受……」
「嗯?对了,你说的缠胸布是……???」
「就是作为凭依体的戒具啦。况且老身又不是暴露狂,哪能够晃动著丰满胸部在外头乱跑啊。就算是老太婆也会在意胸部走光的。」
解除掉葵的战斗状态并不成问题。就算想继续维持「连锁」,周围也早就尸横遍野了。根本没剩半个还能打的「敌人」。恭介听著葵边跟漂白缠胸布搏斗边说话,同时环顾四周确认状况,发现……
「嗨~你们那边也告一段落了?」
「绿姊。」
『……还有我……』
当恭介与葵跟特殊召唤师连续战斗时,绿娘蓝与爱歌似乎都在帮忙压制一般战力。哪边比较费事无法一概而论。不具防护圆、被打中一枪就完蛋的枪战同样属于极大威胁。城山恭介即使能够运用特殊战力,也不会忘记这项事实。
「请问一下,那只白猫为什么一直在白狮虎身上磨蹭?还把抓来的蝉一个劲地往它身上按。」
『……竟然使出送礼作战,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它变成狮虎的小弟了。此刻我就这样,见证了真实后宫的诞生……』
「?」
反抗俱乐部的问题解决了。
也没让敌人伤害到高中校园分毫。
但最根本的问题是,世界的混乱还没收场。「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的摩擦,以及从中产生的庞大压力,再加上众人高喊著逼女王退位。谁也不知道何时何地会有谁「敌不过」而化为暴徒。其中根本不分职业或业余。
这次只是打击来自外界的敌人。
可是,假如图书委员或帘堂明也他们之间,从内部出现暴徒的话呢?
「……我得想想办法。」
城山恭介低声说道。
而且,现在正是时代的转换期。「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他要帮哪一边不言自明。
「我要彻底打击『白之女王』,完全切换到另一条轨道。将整个世界从第三更新到第四,然后加以固定。我不会再让祂为所欲为了。整件事是不是出于那家伙的意愿已经无关紧要。我要让『茧』停下来,以阻止跟著失控的『无色女童』。这是最优先事项,为此所需的一切我都会去试。」
「老身会帮忙,但是……」
被绿娘蓝与白狮虎他们有意无意地盯著,葵傻眼地叹了口气。看来她总算是稍微把裹胸布拉松了一点。
「老实讲,小子你现在是处于安定还是失控状态有点难评断。看得老身直捏冷汗哪。老身是觉得这种时候,建议你去看看学校的情形会是最好的解药。」
城山恭介略微眯起了眼睛。
但他没有转身。他把鲜血印记扛在肩上,背对著柔和的光线果断地回答:
「还不行。」
「为何?」
「现在要是放下心来,会有某种感情席卷我的内心。温柔过量也是会致人于死的。我现在还不能崩溃。」
「……内心深处果然还是藏著修罗。啊──好啦!明白了,老身会彻彻底底地照顾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可不允许你都走到这一步了再来误入歧途!」
这时,坐在白狮虎背上的三头身布偶对他出声说:
『……可是具体来说接著要怎么办……?』
「眼下只能追著『白之女王』跑了。」
「怎么追?你连祂在现世还是异界都不知道吧。」
看到绿娘蓝皱起眉头,恭介悄悄叹了口气。
然后说了:
「问问我自己就知道了。我跟女王就是这种关系。」
5
盛夏的强烈阳光加上积雨云。
在这所学校的顶楼,有著圆筒形的储水槽。
而在储水槽的顶端,坐著一名平时不太引人注目的文静少女。
「哼哼──哼──哼哼──☆」
海惠祥子。
「只要历史稍有改变」,她就会变成怪谈「雨中少女」的登场人物。但她现在即使个头娇小却很有女人味,健康地长大到了上高中的年纪。
「喂~~姊姊──」
「?」
听到下面有人在叫自己,穿著学校规定泳装的少女往那边望去,看到一双手战战兢兢地抓住生锈铁梯爬上来──是个绑著一条麻花辫的戴眼镜女生。这个从头到脚都像个图书委员的女孩是海惠祥子的妹妹。
不过,今天是暑假期间。跟出于好奇心(穿著泳装)爬上储水槽看看的祥子一样,妹妹似乎也稍微不守规矩了一下。
「哎呀哎呀,凉子,你就穿这样在校舍里到处走来走去?你的泳装都湿了,应该很多地方都滴滴答答的吧?你这个滴水小女鬼~」
「说是发生了某种骚动,活动停办了!好啦好啦回家了姊姊,我好歹也是打工监视员,要是漏掉了哪个人就糟糕了!」
「哎呀是这样啊,真遗憾。不过姊姊觉得已经不用担心了喔。」
「是说你特地爬到这么高的地方,都在看什么?还把野鸟研究会的望远镜都拿来了。」
「哼哼哼──其实无论是谁,一定都很想这么做吧。」
对于妹妹的疑问,(个头比妹妹矮胸部却很大的)姊姊心情愉快地哼歌。
「所以到底什么意思?」
「看我的骑士对抗全世界的悲剧啊☆」
「???」
6
当晚发生了一件事。
F国国君辛西尔莉亚•海兰德搭乘的专机正准备降落在玩具之梦35──A区的国际机场。
这里虽是城山恭介以游艇作为据点的活动中心地,但这次辛西尔莉亚不是来见他的。可能是从音乐APP或是网路影片听来的,她似乎很快就学会了目的地国家的流行歌曲。她边哼歌边处理一点小事情。
「哼哼──哼──哼哼──☆」
「妈妈你在干嘛?」
金发双麻花辫搭配学校泳装与装饰领子的奥莉维亚,在宽广的座椅上坐到她身边来,但不至于坐到她的大腿上。尽管身为母亲感到有些寂寞,穿蓝色礼服的辛西尔莉亚只是把用钢笔做了注记的记事本拿给女儿。
「你看──这是你母亲调查来的,恭介大人的女生交友资历。妈妈试著把他至今作为兔子先生拯救过的凭依体整理出来了──☆」
「……………………………………………………………………………………………………………………………………………………………………………………………………………………………………………………………………………………………………………………………………」
「作为大前提,余无论如何都得拯救暴露在『茧』威胁之下的F国。不管手段有多卑鄙或小人,余都不介意。为此余认为最快的途径,就是将恭介大人编入我方的战力!因此余等该做的就是全力支援恭介大人,优秀的律师或训练员都会深入了解顾客的内心,吸收好坏两面的条件再根据这些资讯提供建议……维亚你好像吃醋到嘴巴都不禁变成小三角形了,不过你的位置可是在金字塔的顶点喔。」
「那为什么妈妈也被算作『女生』列在清单上?」
「讨厌啦。因为我在那场内战当中,也跟维亚一样受过他的帮助呀☆」
「你说『我』!你这句话是用『女人的面貌』说的吗!」
几乎可以说是含泪控诉了,不过先不管这个。
这份清单在分析城山恭介的人物形象根源上,或许有其必要性。关于询问本人也只会被岔开话题,或是连本人都没有自觉的「某些部分」,询问长久以来陪伴在身边的凭依体们也许能得到不同的解释。
一头轻柔金发的辛西尔莉亚本身也是一位优秀的凭依体。
这方面的推测比起道理,经验法则更能发挥作用。
「……不过话说回来,从倾向来说,好像大多还是集中在日本国内呢。」
「真爱是不分国境的!」
「是呀,这是当然。只要让恭介大人入赘,以王室来说就没问题了。呵呵,只是闲得发慌的母亲可能会去逗逗他就是了。」
骑士瑞秋在一旁开始浑身发抖,辛西尔莉亚觉得很好玩所以没理她。
不过,她必须说。日本既然是恭介的主要活动地点,就表示应该常常有人目击到「白之女王」的踪影。不知道这个国家在地理环境上有何特色?科技列强之一;拥有开放的宗教观;即使地处亚洲远东地区,国民性格却深受美国影响而在思想上有著明显的西方资本主义色彩。还有,也不能忘了「女王的箱庭」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记得这个国家分明与诺斯特拉达穆斯没有渊源,却经验过一九九九年七月预言动摇人心所引发的狂骚状态。)
就在身穿蓝色礼服的辛西尔莉亚想到此事之后,状况发生了。
匡当!专机重重地摇晃了一下。虽然这在乱流当中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现在正进入降落过程。在这种逼近飞机跑道的高度要是动作被打乱,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坠机导致爆炸起火。
在这阵激烈晃动中仍然维持立正姿势不受动摇的瑞秋,对著戴在耳朵里的小型无线电大声质问:
「什么状况!」
『似乎有暴徒入侵!有部分暴徒摆脱机场警卫的制止,闯进了飞机跑道!』
飞离预定航道采取紧急闪避动作,原来是因为这种状况。
但是由于高度降低太多的关系,现在也不能紧急升空了。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在拉起机首时害专机的机尾擦到地面。巨大轮胎以毫厘之差飞过暴徒们的身边,脱离直线跑道勉强著陆。伴随著飞航管制员的惨叫般声音,飞机冲过油罐车旁边,擦过正在另一条跑道上移动的民航机鼻尖。即使如此还是停不下来。玩具之梦35原本就是在海上建造一幢幢大楼,以无数巨大陆桥互相联系的半空中海上都市。国际机场也是在正方形的人造地面竖立一百根以上的柱子支撑其结构,所以没多少多余空间。一旦冲出跑道就有可能直接倒栽葱落海。正可谓千钧一发。大型专机撞破好几面有总比没有好的安全网,在正方形的边缘地带平安停住。
将恩赏等级控制在100以下的机师接著说:
『实在万分抱歉。对于F国王室的各位人士……』
「繁文缛节可以免了。国君这边由我这个随扈负责人赔罪就好。状况怎么样了?」
『就感测器等装置看来,没有异常高温或起火的危险。只是由于飞机逼近边缘的关系,下飞机时请走后方出入口。周围满地都是安全网的碎片,叫客梯车得花上不少时间。建议使用逃生滑梯。』
「哇,好棒喔。我早就想用用看那个溜滑梯了。」
「吾王。」
戴眼镜的老古板骑士傻眼地叹气。
「重视荣誉的各位王室成员一旦用上紧急手段,有可能会被视为国际机场的过失而牵扯到当地负责人的去留问题。非常抱歉,请吾王顾及平民百姓的颜面,等客梯车过来……」
「嗯──但余等F国已经从表层历史上消失,应该不会演变成太大的『舆论事件』才对。」
有著长耳朵的辛西尔莉亚用食指抵著自己的纤细下巴,说:
「还有瑞秋妹妹,现在可能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喔?作为统领骑士团的君王,余命你做好战斗准备。」
「?」
「那些暴徒似乎杀向这边来了。从窗外看起来,摆脱机场警卫制止的人数约为五十到一百名。但是受情况影响的终究只是一般民众。因此禁止使用召唤仪式,只用战斗钩枪应付得来吗?」
「只要这是吾王的命令。」
回答得毫无犹疑。身穿银铠与窄裙的瑞秋露出了明确的战士神情。她弹个响指召集同乘专机的随扈们,开始讨论具体的布阵事宜。
「余把话说清楚。假如担心机场人员会被集体开除,余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过假如维亚受伤,『做母亲的、我与余会一起发飙』。」
「无论身处何地都一样。我等骑士团决不会让高尚可敬的王室成员受到任何伤害。」
「那就好,我赞赏瑞秋妹妹的决心。」
F国骑士团不会躲在暗处偷偷摸摸行事。当受到自己心中兴奋状态摆布的暴徒们接近时,他们反而敞开专机的机门准备迎击。
「维亚,不好意思喔。」
「哇呀!」
F国王室,来访。
虽然约有两三层楼的高度,但辛西尔莉亚并不需要临时的溜滑梯。她就像一根羽毛或什么似的,抱著小女儿轻盈地降落在柏油跑道上。
「呀──这里的夏天果然很闷热呢。」
「所以泳装才会这么发达啊。谁都可以自由去海边,好羡慕喔。」
周围簇拥著身经百战的骑士们,身穿礼服的国君简直是威风凛凛地踏上机场跑道;而比起眼前的暴徒们,她定睛注视的是其他事物。
她悄悄叹一口气,然后心中暗自低喃:
(……不过话说回来,真令我意外。玩具之梦35……本以为不过就是恭介大人的寄居之处,没想到如此邻近他的根源。)
F国爆发内战时,她曾从城山恭介那边耳闻到一点片段。
他说他不记得母亲与「妹妹」的事。
「白之女王」削除了世界的资讯……听起来非常夸张,但最起码不是蓄意而为的隐蔽情报。事情留存于脑海角落,并留下了几个线索。
暴徒们离她们还有点距离。
然而其中有几人在头顶上甩动某种东西。看起来像是毛巾或腰带,但想必不会是正常的使用方式。辛西尔莉亚本身由于需要运用激发手榴弹的关系,有很多机会看到「那种东西」,更何况别看她这样,她可是经历过惨烈的内战。毛巾或腰带包著的是砖块,还是燃烧瓶?虽不知道对方是否打算藉由离心力把某种东西扔过来,总之已经确认到战意了。
为了保护女儿而不是自己的安全,辛西尔莉亚低垂著眼眸下达命令:
「开始镇压。」
正可说是一瞬间。
宛如一阵暴风吹袭,身穿银铠的猎犬们出笼了。
7
同样在玩具之梦35,A区国际机场。事情发生在与F国王室专机互相摩擦机鼻而险些相撞的一般客机上。
〈不妙不妙。差点就跟意想不到的人撞上了。〉
马尾研究者信乐真沙美在商务舱座位上,一边超乎必要地把身体压低以免被人从窗户看见一边喃喃自语。既然她在这里,就表示还有两名不能忘记的重要人物也跟她同乘这架班机。
「呜恶,为什么信乐酒味这么重……?」
「败因出在机内服务提供无限畅饮。滨崎十二年加上白图十八年,失落的日本威士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懂了,她是用这种方式在消除液体不能带上飞机的沮丧感吧。」
比安黛妲•城山。
然后是「白之女王」。
大举涌进机场跑道的暴徒们终究只是一般民众,但她们不认为这些人会来得毫无意义。就算不了解召唤仪式的世界,也会在不自觉当中被「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之间的摩擦(压力)压垮。有这么多暴徒蜂拥而至,也许是凭著他们拙劣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女王的接近。
与「茧」呼应累积力量的「无色女童」一旦崩裂,世界末日就要真正降临了。感受性较强的一些人提前崩溃也并不奇怪。
「……逼女王退位,是吧。」
银发双马尾少女望著窗外,磨蹭著从休闲连身短裙衣襬底下跑出来的大腿,如此轻声低喃。
没错,如果是为了逃离压力而不顾一切地想尽早解决问题,他们这些普通暴徒试图杀向──将两个极大存在摆在一起看,还算比较弱势的──「白之女王」也就有其合理的理由。就好像瓦斯管从较为脆弱的部分开始破裂一样。当然,这只是他们毫无自觉的鲁莽行动。
恐龙再怎么虚弱还是恐龙。
看到庞然巨躯躺卧在地就以为机会到来的愚人,会有何下场不言自明。
比安黛妲连这种时候都穿著强调胸口的女服务生制服,为难地皱眉说:
「老实讲管他是暴徒还是骑士团我都没在怕,但是攻击他们搞不好会连带著被恭介弟弟察觉到。毕竟这里是玩具之梦35,已经是那家伙的窝了。」
〈在这个时间点跟恭介同学起冲突不是很好。而且还是攻击他以前亲自保护过的两名凭依体。他很可能会误以为又是「白之女王」在发挥祂奇怪又没品的兴趣了。〉
信乐真沙美吃吃地笑,但一旁听见的「白之女王」露出的细瘦肩膀却抖动了一下。竟然会被恭介以外的人说话挑起负面情绪──换言之就是做出受伤的反应──比安黛妲发自内心感到稀奇。只是以这个女王来说,有点危险的是真有可能一句话说成异常气象就往四面降下红雨。
〈怎么办?〉
「采用和平手段,开溜吧。」
这方面显现了比安黛妲跟清廉正直的F国骑士团思维上的差异。她是「恶魔」,为了实现他人心愿,要作假、耍小花招还是绕道而行都没问题。
所幸就机内广播听起来,这架飞机似乎不打算把将近三百名乘客继续留在机上,而是已经做出结论要让乘客尽速逃到跑道上了。逃到有著一群暴徒的机舱外?也许有人会心生这种疑问,但是以轻量化为首要条件的飞机不同于庞大机身给人的印象,外壳并不是很坚固。大型客机更是让引擎暴露在外,燃料槽则是设置在轻薄的主翼处。大概是担心一旦被暴徒们包围而失去行动自由,可能会演变成最糟的状况吧。爆炸起火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这边。」
然而比安黛妲摇晃著从迷你裙底下伸出的尾巴领著两人,并没有跟随乘客人潮前往用塑胶气垫做成的溜滑梯型逃生滑梯,而是趁乱溜进了禁止进入的货舱。理由之一单纯是为了拿回(竟然没抓出能当成真枪使用的器具,太疏忽了!)银色鲜血印记以及被算做宠物的动物型凭依体。第二个理由是……
「让我看看有没有~哦,找到机轮舱了!」
就是好莱坞电影成天被人拿出来讨论的「可以从这里上下飞机」「不不从这里进去会被齿轮辗死」「才怪一定进得去」「你再给我说一遍看看!」「想打就来啊!」的那个问题。目前处于收起机轮停在机场的状态,因此收纳用舱门自然也是开著的。比安黛妲、信乐真沙美以及「白之女王」三人顺著支柱滑下,跟一般乘客用不同的方式降到跑道上。
〈女王请小心。〉
「?哪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我……」
〈不是,是请祢注意休闲连身裙的裙襬,大腿根快走光了!〉
从这里都能听见唧唧嘒嘒的蝉声。但别的地方不说,这里实在不是悠闲欣赏夏日风情的好地点。蝉在机场有可能直接造成异物混入引擎的风险。
而且她们特地暂时远离乘客,当然是因为……
「……恐惧或混乱是会传染的喔。刚才还有客机的外壳将两边区隔开来,但等到站在同一个地方分享了相同气氛,乘客的意识也有可能『受到毒害』而摇身一变成为暴徒。」
〈谢谢你的解说。不过如果你能再多注意一下周围情形就更好了──〉
「来了呢。」
就在穿著白色休闲连身裙裸露双腿的「白之女王」说出最像样的话之后,事情发生了。
慢吞吞地……
有人影现身了。不是一人。为了支撑大型客机,飞机轮胎比人的个头还高。而每一个轮胎后方,都有人影像是掀开盖子般一个个冒出来。
分别都是两人一组。
而且其中总是有一人手拿一百五十到两百公分左右的细长棍棒。
套装外面披著白袍的信乐真沙美缓缓叹气,说:
〈你觉得呢?〉
「除了其中一组之外都是虚张声势。大概是随便给点小钱找来的临时演员吧。哎,实验室里的白老鼠从来就不会知道其中的危险性。」
恩赏达到一定等级以上的召唤师以及凭依体一离开视线范围,就会从一般人的记忆与认知中消失,但反过来说只要一直待在视线范围就可以保持联系。而实际上从战斗开始到名符其实地遭到秒杀,他们都不会明白自己被带进了什么样的世界。比安黛妲自己也曾利用小工具「少女操手(Girl's Backdoor)」扰乱过恭介的战术。
由于是一齐行动,无法分辨谁才是真正的召唤师。
既然是用这种奇袭方式,可见对手是第一步就要决胜负的速攻型召唤师。就算只是最低阶的规定级互殴,胜负分晓了就是分晓了。而这类机关并不适合运用在长期战当中。
比安黛妲晃动著女服务生制服的迷你裙,一边打开从货舱捡回来的折叠式鲜血印记一边说:
「玩具之梦35的话,记得『非法集团』当中有人跟这里很熟喔。同势力恩赏等级891,『人偶†剧场型犯罪†装置』。」
逼女王退位。
看来又是一组明明熟悉鲜血印记式的理论,却仍无法自我克制而被压力击垮的召唤师与凭依体。
败给无形压力而失控的召唤师,恰似那种声称自己的大脑被外太空电波操纵的狂人。
「白之女王」一边用食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说:
「……不过话说回来,竟然连操线的傀儡师都陷入了恐慌状态。真让我同情那些见钱眼开却没被告知任何风险的人士。」
「女王,祢与信奉者散播的事件基本上也都跟这差不多喔。」
每个人都用同一种动作握著圆球形的物体。不用说也知道是激发手榴弹。比安黛妲见状啧了一声,「白之女王」微微蹙额颦眉。在这里开打是无妨,问题是大动作地展开人工灵场叫出被召物,会引来在另一边跑道战斗的F国骑士团的注意。那样之后状况就不可收拾了。
「白之女王」叹一口气。
同时还不忘把比想像中更短的休闲连身裙衣襬用一只手往下拉。
有种紧密挤压的感觉。明明束状肌肉的数量并没有增加,散发的压力却明显上升,给人一种纤瘦身躯足足大上一圈的错觉。与其说女王微恙还是女王,不如说「正因为如此才更无法控制力道」。祂应该证明这项简单明确的事实,还是不应该?眼看「白之女王」微微偏头有些迟疑不决,用大肠圈绑起头发的信乐真沙美从旁伸手挡在祂的面前,请祂收手。
〈别担心!〉
她笑容可掬。
紧接著状况发生了。
嘶啪──!!!
怎么回事?
先是听见惊天动地的巨响,接著就有那么一个人,从一群废物当中往正后方弹飞了出去。
不是比安黛妲的枪弹。
把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的白袍研究者用拇指弹出了「某种东西」之后,以枪击般高速获得释放的「某种东西」准确地打中目标的额头引发了脑震荡。可能是这时候才看出事情的危险性,临时演员们反应迟钝地一哄而散。看样子是打中「正确答案」了,然而就连擅长走偏门的比安黛妲都完全不懂她是如何抓出真正的召唤师。
看到掉在跑道上的东西,她才勉强掌握到状况的蛛丝马迹。
是向日葵的种子。
连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都算不上。不过抢在棘手的被召物降临之前先收拾掉对手的想法本身,或许也能说是恭介或比安黛妲的思想母体,或者是原形。
〈……「非法集团」恩赏等级891。好吧,我也觉得在这和平的时代已经算是力争上游了,不过……〉
信乐真沙美一边拿小瓶饲料喂从白袍脖子后方爬出来、外观像是松鼠的小动物,一边阖起一眼大言不惭地说了:
〈但是很抱歉,我是「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想跟我用召唤仪式开打,最起码位数得跟我一样吧☆〉
8
东欧F国,国境。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一种彷佛厚实物体弯折的恐怖声响不绝于耳。假如有机会亲眼目睹大陆板块歪扭变形的场面,也许就会被这种声响撞击全身。
「这样实际上一看,还真是惊人耶……」
白袍眼镜研究者坐在缓慢盘旋于「茧」现场周围的运输用大型直升机上,低喃了这一句话。
玛莉亚•哈特欧森。
她基本上算是隶属于「政府机关」的召唤师,但真要说的话比较擅长「锦匣」等大规模设备的开发工作。当然,她被叫来这里只有一个理由。
「目前……粗估直径大概七公里吧。」
已经无法飞到「茧」的正上方了。
七公里。这个直径正在慢慢超越运输直升机的最大升限。
东欧F国本身处于四面环山的天然要塞地形。像这样从空中观察,看起来就像是把中世纪欧洲的街景设置在巨大陨石坑中。但它的一个角落,如今正受到这个「茧」一点一点地压溃。再这样下去整个陨石坑迟早会消灭,况且……
(……真要说的话,大概也不用等到那时候。)
「茧」就算是「白之女王」的战装,也一定有它的极限在。现在看起来之所以状况稳定,是由于战装的极高防御力,让内部累积的庞大能量不至于外泄。假如水坝出现裂痕会怎么样?最糟的情况下,光是这玩意儿就能让太阳系被黑洞吞没。
「要从哪里下手?」
(我看盯紧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才是我被派来的真正原因吧。)
看到其他工作人员在奇怪的正义感驱使下急于行事,玛莉亚丝毫不隐藏傻眼的表情。
说到底,能做的事终究有限。
她这个外人能做的,顶多只是尽量延长有限的时间。再来就是制止一些心灵脆弱的家伙。这些想冲动行事的家伙,只不过是承受不住按兵不动的压力罢了。反正都会失败,他们宁可自己做错然后接受现实,观望世界的毁灭。这些自以为英勇的当事人绝不会承认,但真相也不过如此罢了。
立于中心的人物,当然无须赘言。
玛莉亚悄悄叹一口气,心想:
(……不过嘛,我如果说出那个名字,全世界的警察可能会全员出动实行逮捕作战就是了。毕竟他不久之前才刚刚在这里跟「政府机关」大打出手嘛。)
9
可以感觉得到匡啷碰咚的规律性摇晃。
像是要毁掉白天悠闲停滞的气氛,身穿巫女装束的冥乃河葵大声说:
「呼哈──总算是开始有动作啦。」
原本窝在游艇里的恭介,此时把大量的某些资料贴满了船舱的整面墙壁。他把每一张资料都用彩带与大头钉固定住,一遍又一遍地观察整体布局,看在葵的眼里就像是发了疯想抓住某些事物。正可谓不眠不休。这个少年一旦引擎点火就会勇往直前无人能挡,天性如此。
最后的结论似乎就是「这个」。
大概是设计成可依尖峰离峰时段让座位旋转移动吧,现在是类似新干线那样,让双人座排成左右两排。占据窗边位置的葵稚气地摆动两只脚,一点也不像是个用漂白布条缠胸的巫女。
「讲到铁道之旅就是要吃便当!而在这个场合吃面包或三明治就错了。反~正~哪~讲到铁道旅行的便当就是要吃米饭啦──!」
「……实在没想到人类最古老的净琉璃方式会是对火车热血沸腾的类型。」
「嗯欸?老身只要是新奇的玩意儿一律照单全收喔???」
葵没规矩地衔著筷子前端,表情愣愣地回答。也许不是「只限」火车,只要是无人靠近的洞窟里没有的东西,不管是哪种类型她都觉得新奇好玩。大概是吞咽了食物才觉得不太舒服,她这时才把手伸进胸前稍微拉松缠胸布。
「要讲到情调的话,这个,这扇窗户是不是开著比较好?」
「有冷气就够了。」
「情调!」
比起葵的故乡褒美村必须转搭好几班速度超越磁浮列车的极回路列车以及地方铁道,这次的目的地近多了。搭一班快速列车就能抵达。葵当个宝似的享用的便当,也不过就是玩具之梦35大车站的商品。虽然就只是用炸白肉鱼以及竹轮天麸罗替感觉不到什么地方特色的海苔便当增添点色彩,但葵似乎只要能享受气氛就满意了。也许比起便当本身,能有个伴一起吃才是重点。
「不过不是老身要说,答案居然是『过去』啊。」
「『白之女王』只执著于我一人。那家伙随时可以跑来杀掉这两个多星期来憔悴不堪的我,却把我丢著不管。这样看来,祂似乎没空搭理现在这个我。」
「所以,就是过去了?」
「若是没有未来那条线索的话。」
恭介不屑地低语,接著说:
「假如信任『政府机关』的爱歌以及『非法集团』的绿姊提供的情报,『女王的箱庭』遗址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样一来,可以推测祂打算深入与城山恭介的根源相关之处。也就是女王祂以前大闹一场,以至于削除了世界部分资讯的那段过去时光。」
讲到这里,恭介暂时停顿了一下。
自身的根源。
然而片刻之后,他低声如此说道:
「……看来祂也没回到那里去。当然也没理由这么做就是了。」
「……」
恭介没有家乡。不,是不需要。
这话听在即使不胜其烦仍然作为神体,被人长久安置在褒美村冥乃河神社最深最深之处的葵耳里,不知做何感想。
列车直接驶过中途车站。
类似体育场欢呼声的「哇啊啊!」集团怒吼或吶喊,在都卜勒效应下歪扭地从前方往后方流去。
「『逼女王退位』是吧?到哪都一样吵。他们把一年一度的暑假当成什么了?」
「因为是站前区域嘛。」
恭介对那方面的趋势似乎不感兴趣。
「想阻止『无色女童』得先阻止『茧』的膨胀,为此必须打倒『白之女王』这个根本问题。既然这样就简单了,我们只要返回初衷即可。」
因为那些人只是受到传言所摆布,看起来一点也没接触到本质。就像现在与「白之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冥乃河葵坐在窗边吃便当,暴徒们却没有要杀过来的迹象。他们满口女王女王,却不知道女王是谁、人在哪里。
同一个车厢的车门附近,有三个女高中生挤在一块。她们一起看著一支智慧手机,似乎是在看影片分享网站。从他们这里都听得见什么《逼女王退位音头》这种奇妙结合了暑假气氛的谜样歌曲。
冥乃河葵一脸傻眼地东张西望,拿起小型宝特瓶喝一口茶,说:
「话说小子,你的根源指的是什么?」
「就我所知的部分……」
恭介承认自己的不完备,同时说:
「S博士。你在褒美村应该也见过他。毕竟他先袭击的应该是你。」
「……你说那个没品的氧气面罩研究者?」
看到她露出另一种厌烦的神情,恭介也不禁苦笑了起来。
来自外界的看法总是太过中肯。
「他以前在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的领域,应该算是个知名的研究者。从阶级来说,大概与『作为学者的』信乐真沙美同等或是略高一筹吧?他是在一九九九年七月,全世界首次成功召唤并实数观测到『白之女王』的研究团队其中一人。换言之要不是那家伙,现在这世上也不会充满以『白之女王』为中心的被召物相关事物。异界的东西应该会好好待在异界才对。」
「咱们不知不觉就过了他那关,原来是这么可怕的怪物?」
「说穿了不过就是中途站。没必要打倒了再来惊讶吧。」
数百年前出于人手的冥乃河葵,被设计成「白之女王」的塑像。
相较之下,S博士是在一九九九年「全世界首次」与女王接触。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数字兜不拢,不过有两个假说可以弥补之间的空白。其一、在人类明确地撬开「门」与女王接触之前,可能已经有人出于某种预感或通灵等方式从异界获得灵感。其二、S博士与「白之女王」一产生接触的瞬间,过去的一切可能瞬即如同F国那样遭到了改写。
无论哪种说法才对,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客观地找出答案。
能够从外界观望历史的,除了「白之女王」这种临界奇异点,就只有已经被剔除于历史之外的存在。
例如脱离了「雨中少女」的某某人。
「S博士虽与『白之女王』成功进行了部分接触,但没能明确地控制祂。而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已经有了确定的一套公式,可以想像那时候再来做任何调整都只会越弄越糟……所以那家伙以什么为目标?很简单,就是试著强化运用召唤仪式的人。」
「……」
「就跟明知这架飞机因为设计出错而不能飞,却硬是替它换个引擎强行升空。只能说有勇无谋。所以实际上时至今日,还是没有召唤师能控制得了『白之女王』。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这样,S博士才会无法放弃看得到却碰不到的白色吧。」
世界是如此的不安定。
是个勉强让它起飞,却没想过如何著陆的世界。
一个发了疯让它继续飞,却终究无法阻止它露出破绽的世界。
「讲到这个,你瘫在游艇上的时候,曾经对过去的事情讲过一些老身听不太懂的话。好像说他试图在平凡无奇的住宅区塑造出菁英召唤师什么的。」
「……那方面的事情,毕竟我连应该一起生活过的家人长相都想不起来,所以也不敢确定。」
「呼。」恭介沉重地叹一口气,说:
「我想一开始,那里应该就像『女王的箱庭』一样,是个完全无菌状态的研究所。」
这是他的看法。
「我不知道第一号研究对象在实力上算不算成功。但至少没能进入实用化的阶段。因为无菌状态的研究所实在太过畸形,我不认为在那种地方长大的怪物能承受得了平凡的外界……现实世界的种种压力。召唤仪式讲究的是专注力。噪音、杂音、恶臭、体臭、视线、侮辱……不管怎么做都会被这些压垮。虽说保护召唤师的防护圆能够让本人远离一切死因所以或许能隔离细菌或是空气污染物,但反过来说对于『不会直接导致死亡』的压力则毫无防备。我猜最后大概是以『自灭』收场吧。因为即使没有中弹,炮击造成的压力就能破坏心脏或肠胃了。」
「然后呢……?」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当中还是建立起了某种方法论。接下来S博士必须跨越的步骤,是替白老鼠加上耐受性以提升至实用等级。换言之问题变成不是在什么都不缺的理想无菌状态下,而是刻意置身于恶劣环境下,能否做出跟研究所同等级的成果。打个比方,就像是变成原本在军事研究所组装的突击步枪,能不能拿到各地工厂的生产线进行制造吧。」
平凡无奇的住宅区。
随处可见的家庭用品。
在一般家庭重现研究所等级的作业。讲起来很简单,但简言之就跟替果汁机或食物处理机中间插入特殊程式改造成离心机,偏激地拿来做浓缩铀没两样。由于真的只使用随处可见的物品,这种方法论一旦「成功」并散布至全世界,想必谁都无法监测它的扩散状况。面对这种威胁,「政府机关」「非法集团」「自由势力」三大势力简直不堪一击。要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就让世界上同时出现多名900多级──恭介这种水准的召唤师,不用想也知道会有何后果。
更何况S博士恐怕对世界的均衡根本不感兴趣。
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是他们的作品。
所以要怎么运用是他们的事。蹈袭他人技术却自称为管理者的三大势力,没资格来要求他该怎么做。
葵虽然正在实践优美的执筷姿势,但似乎已经没胃口了。她一边犹豫不决地让筷子在配菜上乱转,一边说:
「可是就结果来说,世界并没有『崩坏』。」
「……事情很简单。」
他在谈论任何事情时,都不会夹带天真的乐观看法。
之所以失败或战败比较多,或许还是因为从头到尾都被「白之女王」缠身的关系。
与一个常胜存在长久处于对立的关系,会被迫走上何种道路?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即使如此城山恭介仍然不肯放弃,所以始终走在无人能效法的路上。这个最强的存在,并不是一个只要无人能敌就心满意足的大少爷。
「S博士终究无法完全驾驭祂。他低估了女王的实验,结果自寻毁灭。就像是暴露在自己浓缩的核物质辐射中一样。或者我这么说吧?我们这些普及化研究用受验者作为安全装置,并没有达到S博士的期许。」
「也不用这么自卑吧……」
葵反射性地想否定,但这时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她皱起眉头,问道:
「你说我『们』?」
「是啊。」
城山恭介回答得乾脆。
「或许那段时期由于无菌状态的研究所彻底失败,使得他难以运用公家预算或是资源。也或者是他认为断绝一切公家补助让实验成功才算得上是普及化研究。总之S博士打算在那场实验当中,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一次性材料。所以才会用上我们。我应该没有说过那家伙只有我一个孩子吧?」
「这……是这样没错,不,可是……」
「刚才我已经说过,我想不起来几个人的长相。不是单纯失忆,很可能是『白之女王』对世界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停顿一拍之后……
接著是一句断言:
「我曾经有个『妹妹』。」
10
她分明是个人造物品,却差点感到呼吸不过来。
冥乃河葵好歹也是「白之女王」的塑像。依照从外型著手的道理,能够推断出「白之女王」的部分思维或逻辑。
基于这点,必须说……
「白之女王」都是怎么呼唤恭介的?
「哥哥大人」。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个莫名其妙的称呼。感觉以往似乎都认为是「白之女王」特立独行,当成超越存在的特权而未经深思。可是,可是还是得说。就这层意义而论,恭介刚才说的那句话岂不是带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
「那个,小子啊……」
语气简直就像处理哑弹一样谨慎。
相较之下,面色凝重地陷入沉默的恭介往别处望了一眼。
紧接著状况来了。
紧紧地。
他就像抱一只布偶那样,抱住了坐在身旁座位的冥乃河葵。
「唔啊……?」
超出理解范围的状况,让冥乃河葵的思维被空白填满。
大脑中心一点一滴慢慢升温,然后一口气把整张脸染成樱花色。
缠胸布勒得再紧都不可能抑止心跳加速!
「呼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差点没把便当掉在地上。
【好消息】老奶奶原来还是有著一颗少女心。
「等一下小子老身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啦怎么啦犯思乡病啦不是你找老身搭火车旅游的吗!啊啊不对冷静想想光是这样就不对劲了错得离谱。竟然愣头愣脑地跟个男人来场年轻(?)男女双人旅游老身的防线根本没在运作嘛──!」
然而……
相较于羞红了脸惊慌失措的葵,恭介缩紧又放松双臂的力道像是在确认什么,心跳数完全正常。
就只是紧抱住对方。
他用一种像是检查试管内容物的口气如此喃喃自语:
「……是我多心了吗?」
11
然后……
在恭介与葵的座位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
有个人影既没有叫出巨龙也没有用血肉之躯跟匿踪战机开打,就只是乖乖地坐在座位上。
休闲连身短裙配上赤裸双腿,以及银发双马尾。
「……………………………………………………………………………………………………………………………………………………………………………………………………………………………………………………………………………………………………………………………………」
〈女王祢冷静点!不可以中了他的挑衅!〉
「现在不是正在进行『了解人类之旅』吗!一时冲动来劲把人类毁灭掉就没戏唱了啦。」
马尾研究者信乐真沙美以及穿女服务生制服的恶魔比安黛妲急忙从左右两边座位阻止祂。巧的是她们也陷入了类似恭介抱住葵的状态,把女王挤得个乱七八糟。
或许也正因为这样吧。
不知怎地被超乎必要地摇晃压挤的少女「白之女王」娇柔的嘴唇发出没完没了的嗟怨之声。可能是无暇他顾了,裙襬外的大腿已经暴露到教人直捏冷汗。
按照死鱼眼歪脑袋的女王陛下所说:
「(……不是这样很奇怪啊绝对很奇怪光是跟别的女人黏在一起就够该死了而且冥乃河葵不是那个吗就是仿造我设计的御神体不是吗换句话说不就是跟我长得完全一样吗可是哥哥大人明明一直不肯接受我为什么却跟那种人造仿冒品……)」
〈惨了!原来本性的缠人精部分没那么容易根治……!〉
话虽如此,除了银发双马尾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之外,本人依然安分得很。这要是换成平时的「白之女王」早就叫出巨龙或是凭藉血肉之躯追著匿踪战机跑了。
女王一反常态,在按捺著脾气。
光是这样,就已经是值得大书特书的状况了。
〈不过这下伤脑筋了。也就是说「大家的想法都一样」?〉
「毕竟是哥哥大人嘛。」
〈毕竟是恭介同学嘛……〉
恭介也不落于人后,不可能没察觉到「茧」与「无色女童」的状况。
但是基于这点,他一定会这么想:
既然「茧」是战装,那么只要杀死作为核心部分的「白之女王」本人,战装想必也会随之消失。
恭介与女王。
究竟谁才能够拯救世界?
……别看穿套装披白袍的信乐真沙美在这种状况下还优哉游哉,其实这对祂来说也是个异常状况。祂并非完全知悉S博士的研究内容。将年幼的城山恭介成功改造成精准导引飞弹的恶梦般实验本身已经是一大谜团,现在却又丢下了一个震撼弹。
妹妹。
用大肠圈把头发绑成马尾的研究者,针对自己从旁抱住的少女想了一下。
所有未踏级都是用来遏阻「白之女王」的制止者。虽然到头来并未派上用场,但祂们之所以全是女性型,一般认为是对抗「白之女王」的策略之一,也就是藉此追求相同内涵的强大力量。
那么,归根结柢……
一切的起点「白之女王」为何会具有近似人类的外形?
〈……〉
要基于这点来考量。信乐真沙美的个人特质,使得祂即使事情往预定之外的状况发展,仍然不会因此导致思考停摆。「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这个召唤师彻底追求自由而独自行动,最后获得了一切,因此不会执著于前定和谐。唯有能够将无法预测的状况视作自由的一部分乐在其中,才能将自己提升到这个境界。
「……该做的事并没有改变。」
「白之女王」让人从旁抱住祂,呢喃著说了。
「总之我如果不接受祢的存在与意见,『茧』就会继续肥大,超出十公里的底线并引发超新星爆炸。不只如此,假如『无色女童』为了对应这个状况而发挥力量,那就不是一个行星的问题,而是现世与异界两个世界的全面危机。信乐真沙美的插手,就结果而论将会为我与哥哥大人带来最好的未来。为了得到这个结论,我有必要直捣哥哥大人的根源。不管怎样这个部分都不会改变。」
〈那么……〉
「是的,当然了。」
在这种时候,女王终究还是「白之女王」。
凭藉著不同于「自由势力」的理论,祂容许风险存在。
「就这样踏上不即不离、游走危险边缘的旅程吧?只是万一双方不期而遇,恐怕一切就会当场告吹,全面丧失设法遏止『茧』的失控连锁引发『无色女童』行为出错的机会,走上世界灭亡的不归路就是。」
〈……〉
「到头来……」
「白之女王」缓缓叹一口气,让身子沉入座位。
祂有些落寞地磨蹭两条大腿,呢喃著说:
「……也许不管走到哪一步,我对哥哥大人而言都只会是个威胁。就算只是这样待著也一样。」
辛西尔莉亚报告03
附带一提,辛西尔莉亚与奥莉维亚等人倒还不至于也搭乘同一班列车。F国王室各位成员在玩具之梦35有点事要办。
「……你说城山恭介吗?」
「是的。」
身穿蓝色礼服面带笑容回答的辛西尔莉亚,眼前有著一位留银色短发的褐肤少女。显得有些过瘦的裸体,只包裹著最低限度的绷带与金饰。不同于以蓝色礼服以及王冠加身的辛西尔莉亚,她属于另一种「顶点」的形式。
塞克蒂蒂。
这位「护陵女祭司」统领著一群与埃及神话关系密不可分的「守墓人」。
话虽如此,他们并没有在满是奇妙陷阱的金字塔里闭关自守,似乎是以玩具之梦35随处可见、直接建造在海上的高楼大厦之一,像是结合了公寓与办公室的一个楼层作为据点。这里有商用空调,也有固定的饮水机提供饮用水。而且每个人都持有一般或智慧手机。
把金发绑成两条麻花辫,用装饰布以及围裹裙等配件点缀学校泳装的奥莉维亚在主人的邀请下,好奇心旺盛地到处参观。她看著举办埃及神话展的博物馆小册子,或是电脑萤幕上逐渐绘制成VR地图的3D金字塔,心里不知有何感想。
视君王长眠之地为「守墓人」栖处的塞克蒂蒂等人,不会执著于特定的保存形式。首先著重的,是不让自己的文化与文明断绝。就这层意味而论,与世界级娱乐企业玩具之梦公司建立关系可说意义重大。
因此,褐肤指导者皱起了优美的眉毛。
神情显得很为难。
「心情是有点复杂。是因为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确认与我们有交情的玩具之梦会长长期保护的『创立者的艺廊』位置在哪里,也因此得到机会了解他的真实心意。但是同时,后来发生的事件也导致玩具之梦会长失势。我不清楚城山恭介跟那事有多大『直接』关系,但若不是他出手,事情想必也不会演变到那种地步……只是对于遭到单方面侵略的F国人士来说,这点感伤或许只会让各位笑破肚皮吧。」
玩具之梦公司散播战争赞同影片「谜片」支持全世界最大的军队,企图消灭F国的事情经过,塞克蒂蒂也已有所掌握。那件事情非得阻止不可。但即使理性上明白,所谓的人心有时就是很难把事情看淡。
塞克蒂蒂与城山恭介之间,有著个人的情分。
但玩具之梦前会长曾尽力协助「王」的木乃伊与遗迹群等等的保存工作,牵扯到的是塞克蒂蒂等「守墓人」整体的大义。
「……就这层意味来说……」
她稍微思索一下。
然后绷带少女塞克蒂蒂如此回答了:
「我认为城山恭介这个召唤师的行为动机在于个人情感,而非世界命运或人类未来。但先不论这点,我认为将他评为『个性坚强而敢作敢为』或许不为过。虽然重视个人情感,但不会因此而纵容别人。就算熟人出现与他为敌,在战斗上也绝对不会放水。」
「嗯……」
的确,城山恭介至今已经与「老友」敌对过多次。像是「女王的箱庭」时代的比安黛妲、同个时代的克劳德,就连辛西尔莉亚的女儿奥莉维亚也是。
辛西尔莉亚希望恭介能拿出真本事与「白之女王」对决,而且毫无后顾之忧。优秀的律师或训练员都会了解顾客的好坏两面再提供建议。辛西尔莉亚希望能扮演这样的角色。
这么一来,就有了一项疑虑。
就是那个把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窄裙套装外面披著白袍的女性。她是「女王的箱庭」的研究者,同时假如女儿的证词正确,也是「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的怪物级异常召唤师。
「假设……」
「?」
「就算恭介大人的恩师,堪称他再造父母的人与他为敌,你的看法还是一样?」
「这应该是想反了吧。」
塞克蒂蒂如此反驳。
她的意见不同于长耳朵辛西尔莉亚的预测。
「我与城山恭介接触的时间,恐怕不比你们多。但我认为我也历经从艾莎莉雅开始,以艾尔瓦斯托作结的那场事件,得到了深厚的经验。正因为如此,你们才会来拜访我以寻求这份经验。恕我高高在上地这样说,城山恭介的根由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像剥洋葱那样,从外层一片片小心翼翼地剥开就能窥视美丽的事物。我想那种敌对意识的本质,反而是位于中心主轴或核心。」
「你的意思是?」
「对方与他的关系越亲密,遭到背叛时的憎恶或斗争心就燃烧得更旺。我想他应该是那种心性的人吧?」
「……近亲,憎恶……?」
穿蓝色礼服的辛西尔莉亚不禁呻吟般地说道。
如果说他并不具有这方面的特质,那就是睁眼说瞎话。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城山恭介恨透了把自己改造成杀人武器──精准导引飞弹的S博士。最起码不会有好感。她听女儿奥莉维亚说过,他在褒美村的战斗中从来不曾心软。
塞克蒂蒂轻轻点头,说:
「城山恭介偏向将与自己的过去直接相关之人视为强敌,反过来说,与过去关系较浅之人则不予重视。例如他并未把女王的信奉者艾莎莉雅或『圣徒』等人当一回事,但对于可能与他共度过一段时光的比安黛妲、绿娘蓝以及克劳德等人则多少有点另眼相看。至少他是将那些人认作是以某个存在为主轴,能够沟通的对象。」
那么,什么才是城山恭介过去经历的核心?
作为核心或轴心的存在……
「『白之女王』。」
并不是S博士。
褐肤少女塞克蒂蒂毫无迷惘,始终认定答案是高于父亲以上的存在。
「……比起我或你们,他跟超越存在共度的时间一定更长。先不论他本人乐不乐意,祂才是让城山恭介成为城山恭介的存在。一个召唤师或凭依体与祂相处越久,城山恭介就越会将那人视为威胁加以对应。例如被认为一○○•○%第一步就能确实召唤『白之女王』的『政府机关』恩赏等级1000,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就是个好例子。以他的情况来说,他跟城山恭介的过去几乎没有重叠之处,但似乎作为与『白之女王』关系最密切的召唤师,被视为最大级的威胁性对象。」
当然。
只要「白之女王」本人出现在台面上,城山恭介会以什么为最优先毋庸赘言。
正因为有太多共通之处,才更不能原谅。
正因为关系匪浅,才更不能放著不管。
(……那个叫信乐真沙美的……)
辛西尔莉亚喉咙发出咕嘟一声,用手指把玩胸前的相片坠炼作为让心灵平静的仪式,在脑中整理想法。
之所以没有明确写在脸上,是因为辛西尔莉亚有著跟塞克蒂蒂同样身为一国之君的自觉。否则可能早已吓得脸孔僵硬了。
「茧」那一边的「白之女王」与「无色女童」那一边的城山恭介。
当这两个顶点「真的只为了破坏」而爆发激烈冲突,谁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状况。至今城山恭介行事总是遵守「解决某种事件」的框架。那想必是他个人对全世界人类做的妥协吧。然而走到这一步不只「白之女王」,竟连长久以来最信任的信乐真沙美都变成了敌人。一旦超出常规的恭介不再做任何「顾虑」,这场冲突所带来的灾厄恐怕不会像「茧」那样尽管令人绝望但至少容易预测灾害规模。
眼下,最危险的是「无色女童」。
但城山恭介只要有需要,想必会寻求女童作为对抗手段。
假设对「白之女王」伸手求援的只是个陌生人,恭介也只会把对方当成平常那些信奉者。
但这次情况不同了。
信乐真沙美的存在,就某种意味来说从不同于「白之女王」或S博士的角度伤了恭介的心。
到最后,「并发症」会导致何种后果……
(祢似乎自认为是解决问题的主角,但祢真的明白这个状况吗?祢想打开的也许是潘朵拉盒子的盖子喔。)
(插图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