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接收到来自眼皮另一边光线的照射,意识缓缓醒觉。
太一慢慢睁开眼,愣愣静待模糊的视野恢复清晰。
紧接着见到天花板的模样。思考能力似有似无的状态下,太一直接说出内心所想之事。
「不认识的天花板……?」
「好不容易醒过来,第一句竟然是那个。」
老早想尝试一次的装傻,成功获得毫不留情的吐槽。
「蕾米亚小姐。」
太一撑起上半身,一边将脸转向声音来源。早在睁开双眼的瞬间便感觉到身旁有人在。心想蕾米亚不是会吐槽,就是华丽无视,九成是这两种择一的反应。看来这回是前者。
不过那种事在眼下显得一点都不重要。太一得先掌握现况。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实际上,太一没可能认不得顶头的天花板。
这里是蕾米亚的家,眼下所在房间更是太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暂住了一个月的地方。
向蕾米亚发问的同时,太一思索者。
自己的记忆似乎止于为杜绝梅莉拉盗采事件而与卡西姆与葛拉米决斗并成功击退对方。
这么一来的话。
想是脸上表情泄漏了心思,蕾米亚直接肯定。
「没错。她们认为应该把你带回我家。」
击退暗红元素怪后,太一即刻感受到招式猛烈反动导致的强烈痛楚,在意识消失之前,瞄准试图在最终关头逃跑的卡西姆等人释放风压。
记忆就停在这儿,没有再更新。
「连待在旅店也不成啊……」
这回确实受了不小的伤,不过太一总不忘随身携带特定数量的回复剂以防万一。认为只要带够回复剂,所受伤害均不消多久即可痊愈。
「你的疑问确实有理。你是伤得蛮重的,不过全用回复剂治好啰。」
蕾米亚代为解释。
「问题在于疗伤之后,你好一段时间没醒来……。不过先前打得那么激烈,或许损失太多体力,有需要休养一阵子。当下他们好像是这样想。」
太一默默等蕾米亚说完。
「起初对你的沉睡没觉得奇怪,只是保险起见请医生看了一下。」
诊断结果为受伤及过度疲劳导致暂时性昏迷,生命迹象与健康常人无异。医生只表示过段时间就会醒来,未有特别措置便离去。
听说医生检查了脉搏、呼吸、体温等等。这部分的诊察方式似乎与现代日本的状况差异不大。太一一边思索这等新发现,继续倾听。
「之后经过一天、两天都没醒。等到第三天实在是耐不住,只好把睡不醒的你带到我这儿。」
听起来着实让人家操烦了一阵。
丧失意识期间的状况实在是不可抗力。这么想的话其实就无需多作解释。不过太一认为还是该表达歉意与谢意。
同时得知两名伙伴对自己的状况这般关注,难免感到开心。
「那两个人那么狼狈的样子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现在已经去镇上调查异常状况,短时间内恐怕还见不到面,但是下次见到一定要跟她们道谢喔。」
「嗯嗯。不必你提醒我也明白。」
「是喔。」
蕾米亚轻笑一声。想必她也怀着某种程度的担忧吧,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且太一于此昏睡的期间持续在旁看顾。
「蕾米亚小姐。」
「干嘛?」
「谢谢你。」
蕾米亚随意甩甩手掌应道「没什么。
「说正经的。」
蕾米亚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严肃的表情对上太一的脸。
为求配合她的态度,太一也挺直身子——虽然待在床上有其限度——面向蕾米亚。
「关于你睡很久都不醒的理由——」
咕呜呜呜呜呜呜呜。
蕾米亚才说到这儿,搞不清楚状况的声响扫兴大作。
蕾米亚满脸愕然。从近一个月以来摸清她为人的太一角度来看,仍属稀罕的表情。并且随后很快消失。
每次要切入正题,讨论严肃内容的时候,自己KY的肚子总爱抢戏。顺带一提,这时说的KY指的并非「不会看场合」,而是「不肯看场合」。
「——讨论那个之前,还是先准备吃饭吧。我弄些简单的东西,你就去冲一下凉吧。」
往窗外望去发现日正当中,差不多是正午时间了。蕾米亚说着时刻正好,一边起身离开房间。太一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后才不疾不徐地换衣服,走向后门,前往清洗。
桌面上的餐盘全被扫得一干二净。
「喔喔,吃真饱。」眼见太一如是喊着一边抚肚皮,蕾米亚不禁佩服。
其一考虑到太一睡了那么久肯定很饿,其二则企图证明某道假设,于是蕾米亚准备了三人份的餐食供太一大快朵颐。
估计假设验证的话,这点分量理应难不倒。不过见证太一将其一扫而空,蕾米亚不免讶异中等身材的他究竟是把食物塞到哪儿去了。
「吃了真不少啊。」
「是啊。正常绝对吃不了这么多。今天莫名好胃口。」
今天莫名好胃口。十分随意的解释。推测太一多少有些疑问,仍不认为有何大不了。
太一本身食量就不小,偶尔视情况甚至能处理掉两人份的餐点。或许从当事人角度来看并不值得挂心。然而蕾米亚仍感觉与太一平时的状况颇有落差。太一在吃完两人份的餐点后时常显露痛苦的样子。大抵纯为贪吃作祟。
然而眼前已吞下三人份食物的太一一派满足貌,没有一点委屈的样子。甚至给人感觉有心的话还能再吃一人份。
这状况几乎验证了蕾米亚暗自的假设。蕾米亚准备好餐后库啡,坐回座位,双手抱胸盯着太一。
「我懂了。吃得比平常多很多的理由,也跟你昏睡的原因有关。」
「咦?」
没料到蕾米亚会从这角度切入正题,太一发出傻愣的疑问声。
「就从结论说起吧。你长睡不醒的原因是魔力匮乏。」
「魔力匮乏?」
「没错。耗尽魔力,人就会昏倒。这我有教过吧?」
「啊。对喔……」
太一亿起修行最初阶段里,蕾米亚确实曾如是指导过。
毕竟以自己的魔力份量来说,根本难以想象何谓「魔力消耗殆尽」的状态。更觉得没必要留意,早把这条忘得一干二净。
「唉,就你原本的魔力,也难怪啦。连我也第一时间觉得不会有这种事。不过这回就是那个『万一』应验的结果。」
「原来如此……」
另外再加上身受重伤以及逼近极限状态的战斗,几个因素重叠在一起,才让太一一睡迟迟不起。蕾米亚如是说明。
「因为这样,所以就把魔力耗光、直接昏迷。身体自然急需补充能量。」
「喔~是这样啊。」
「一般来说,魔力没耗到底的话,只需一晚就能恢复。利用剩余的魔力补足缺失部分,对身体没多大负担。但是据传当魔力彻底耗尽,身体必须从零开始制造并补充,便需要极大的能量。这是目前最有力假说。」
既然用了『假说』的遗词,可见这方面的论点尚未获得证实。
另一方面来说,亲身体验过后,感觉这道假说十分有说服力。
「凛跟缪菈一听到昏睡只是因为魔力匮乏及过劳,显得放心很多。住了一晚,隔天就说还有事要办,一起回去阿兹拜亚了。虽然她们有说要留下,还是被我赶走了。」
「这样啊。」
就让你继续留在旅店是无所谓,不过就结论上来说,考虑到对凛与缪菈精神上的影响,回到蕾米亚家休息乃是正确抉择。
「嗯。那些不重要。先说你在北方森林是怎么搞成魔力匮乏的?」
「咦?那是没问题。但凛跟缪菈都没讲到吗?」
「当然有啊。但是她们俩好像忙着对抗女战士,没怎么注意到太一的状况。此外,两人有亲眼目击你突然开始操纵风,还是完全不明白你是怎么会用的。」
既然如此,直接问当事人才是根本的解惑方法。
「喔喔,这样啊。也是。」
「看来你有答案了。」
「有是有啦。不晓得你会不会信就是了。」
太一如此切入正题。
自三人出入阿兹拜亚一带活动起,太一便开始做一个特定的梦。场景各式各样,整体来说都像是位于广大自然原野的正中央之感。梦里五感并具,所以太一认为那应该不是梦中梦。梦里的太一孤独伫立。记忆里的梦一向始于这等场景。梦境里感觉不到危险性;没有魔物,也没有危险地形。而且梦里同样能使用魔力强化,纵然过上魔物,亦不构成威胁。太一欣赏大自然美景一段时间,接着就会听到说话声;宛如轻摇铃铛般的少女声线,惹人怜爱。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然而其存在感依旧明确,且反复说着「我等你」,有时说「就快了」。而且还知道太一的名号。不晓得对方是如何得知,太一也没特别想追究。仿佛少女认识太一乃是件极其自然的事实。在梦里莫名有此感受。
那个梦境不定期显现。有时连续梦两晚,有时又好几天见不到。
由于缺乏规则,有没有梦到,太一都不会特别介怀。
些许时日之后,北方森林里的战斗场面。
一对男女现身于一行人眼前。
凛与缪菈对付葛拉米,太一则与卡西姆召换出的冻结元素怪战斗。
冻结元素怪不具实体,纯物理攻击型的太一束手无策,陷入苦战。太一必须尽力抵御魔物的攻击。反观魔物,别说闪避了,根本不需要防御。眼见战局一面倒,太一宛如被逼进死角。纵然身怀这等强大力道,那一秒,太一衷心渴望更多力量。同一时间,卡西姆挑衅太一,让冻结元素怪吞下红珠。冻结元素怪的躯体逐步转红,战斗力猛烈上升。纵然已将能力强化到六〇,太一仍旧吃下一记快到无法目视的冲撞攻击,就此陷入无法战斗的窘境。
这样下去,凛跟缪菈就危险了……。
力不从心的感受不断苛责着自己。意识越来越远。于此当头,太一再度听到那个声音。至今只在睡梦中听闻的声音。虽然接近失神,终究还是初次于清醒状态下听到那名少女说话。她询问太一。
『你想要力量吗?』
她是这么问的。
太一没有一丝的犹疑。依循感情,顺从欲望,渴求更多力量。声音主人表示将赋予太一力量。
『但是反作用力很大唷?』
发出忠告的声线听来仿佛在测试太一的决心,又像有些保守谨慎之意。一会儿后,察觉原本失去作为的身体内部开始凝聚力量:其劲道之凌厉,恐怕需要押上所有意识才能避免其暴动。宛如一场大暴风雨席卷全身。回过神来,又发现魔力降低了不少。难保连两成都不到。与冻结元素怪对峙时为强化六〇之状态。照方才的战况,不只一半,理应还剩七成以上的魔力才是。
不过这桩事实对当下的太一来说无关紧要。只求能打倒红色的冻结元素怪——不,现在得称它为暗红元素怪了。即便要太一失去一只手臂亦无妨。
靠着谜样人物赋予的新能力,太一势如破竹,轻松打败暗红元素怪,击退卡西姆与葛拉米
明白眼底下的危机已过,太一缓缓放松意识。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
蕾米亚维持翘脚手抱胸的姿势,没有插嘴让太一一举说完。随后慢慢张开合起的眼皮,啜了口凉掉的库啡,待液体一点一点滑进喉咙。
「受不了。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啊。」
想必这是蕾米亚的真心话,有她那张笑脸为证。对此,太一苦笑回答。
「喂。我很惨耶。差点就没命了。」
「我明白当时的状况几乎使人绝望。你运气不错。」
没错,真是太绝望了。能在那个时机获得足以抗衡的力量,除了归功于幸运以外无它。
太一慢半拍地庆贺自己苟活的事实。不仅如此,还顺利平安救出凛与缪菈两位重要伙伴。理由是运气或别的实际上都无所谓。只要一想到假使让那些家伙们得逞,太一一定良心不安,难以自处。
太一并没有乐观到相信这等强运有机会持续。
现在让我享受一下胜利滋味应该无所谓吧……。
「说得也是……确实运气很好。」
「嗯嗯。本想告诫你,幸运不会三天两头降临。看你那样子,应该不用我念了。」
蕾米亚加深笑意,畅饮库啡。太一跟随她的举动,滋润微干渴的喉咙。
「那么,太一啊。」
听出声调里的认真用意,太一不禁调整姿势。
「你说你听到一个声音。」
「对啊。」
「然后就能操纵风了。」
「嗯。」
「说话的人自称『艾莉安尔』?」
「没错。」
「……」
艾莉安尔。太一听见的说话声。风。……还有让太一强化六〇也无法伤其一根汗毛的魔物转瞬间灰飞烟灭的强悍能力。
从中导出的答案。可能情况中最为离谱,跳脱常识的结论。也是蕾米亚不愿相信的结论。然而她优秀的头脑已半自动化似地自行堆栈出解答。
「竟然这么一回事……难以置信。」
蕾米亚的脸孔染满惊愕之情。另一头,感觉被排挤的太一也没隐瞒他的诧异情绪。
「且慢,蕾米亚小姐。别顾着自己弄懂,也跟我说一下啦。」
看人为着与自己息息相关之事如此惊吓,情不情愿依旧会介意,这也是人之常情。蕾米亚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唐突回过神,摇了两次头。
接着凝视太一。她目光之强劲逼得太一差点忍不住后仰上身。
「太一,听好了。我总算明白,你的特有属魔术师的资质是哪个方向了。」
「……咦?」
这话彻底超出太一的预期。
蕾米亚扬言已掌握太一的特有属魔术师能力特质。
一般来说,觉醒期是十五岁至二十岁之间。有人一满十五岁便获得能力,也有人即将成年之十,能力才觉醒。随人或早或晚,总之能力觉醒势必会发生。
认识蕾米亚的第一天,她便对太一如是说明过。太一总算等到自己的觉醒时刻了。
「哼。以前你还老说『不需要力量』呢。祈求力量而获得新的能力。现在心情如何啊?」
「嗯。……希望新得手的能力可以让我变强。」
前次会被逼入绝境,主因在于太一的能力与敌人特性彻底错开;只具备物理攻击手段的太一,碰上对物理攻击毫无感觉的敌手。
单以眼下这一秒的所持能力而论,太一已然坐拥足以与一个国家相抗衡的战斗力。
于此背景之下追加获得的能力,倘若无法弥补原有的缺陷,大概拿再多也不觉得开心。因为太一对力量的期望全是为了保护阿兹拜亚的居民们,保护蕾米亚,当然还要保护凛与缪菈。
获得任谁都忍不住钦羡忌妒的特有属魔术师能力,还说得如此事不关己,世上的魔术师们听到恐将不禁流下悔恨的血泪吧。
「呵呵呵……。嗯,就猜你会这么说。」
「……」
「别放心上苏。不用担心~你的特有属魔术师能力足够抵销你无法对付不怕物理攻击敌人的弱点喔。」
「……这样啊。」
真让人安心。太一衷心感慨。如此一来,就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那就别再卖关子了,多跟我解释些吧。我的特有属魔术师能力是怎么运作的?」
都听了一半会想完整了解,此乃人之常情。太一也没那种等得越不耐烦得到时越开心的奇妙癖好。自然想掌握更多。
「嗯。那当然。太一,你的特有属魔术师能力就是——」
「——召唤术师……」
太一接获冒险者公会的联络,如今来到指定会合地点咖啡厅的露台区座位,呆望着剩下半杯的库啡,低声自言自语。
人类将魔力交给妖精作为代价,交换妖精允诺替人类发动术式。
整个流程算起来便为魔术,有能力达成完整流程的人称之为魔术师。
例如不擅长释放系魔术,几乎只使用强化魔术的战士,同样将以能够操纵魔术之标准,称之为一名「魔术师」。
据估计,异世界阿尔帝亚的人口数约为五亿。其中有能力使用魔术的大致是两成,也就是一亿人左右。每五人只会有一名魔术师,自然容易受到看重。
其中不乏有魔术师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进而对无法使用魔术的人抱持轻蔑态度的歧视心态。从某个角度来说不出人性的体现。
暂且不论那类人的是或非,总之太一、凛、缪菈与蕾米亚都没有那种心态。
特有属魔术师往下细分,还有一种妖精魔术师的类型。
妖精魔术师使用妖精魔法的方式与魔术师相同。支付魔力作为费用,换得妖精给予术者相应的力量。
施展术式的流程基本一致。那么差别何在呢?
差异点十分明确。那就是妖精魔术师支付代价的交易对象是固定的。妖精魔术师身边常时跟着一名妖精。妖精基于自身的意志,不会离开术者。
换句话说,就是契约的有无。
妖精魔术师与特定的妖精缔结契约。基于「契约」形式的羁绊,获得自由操使更强力术式的权利。因此即便魔力相等的魔术师与妖精魔术师,彼此术式的力道仍可能天差地远。
那么,妖精魔术师与太一始觉醒之召唤术师又有何异同?
召唤术师基本上接近妖精魔术师。
在付出自身魔力换得力量这点上与魔术师、妖精魔术师一模一样。
至于如何区别召唤术师与妖精魔术师。
「有没有听见声音,有没有看见样子。」
低声说完,举杯喝口库啡。感觉凉掉的库啡伴着苦味滑过喉咙。
召唤术师与妖精魔术师决定性的相异点。
在于能否听得见其声音,以及能否看得见其姿态。
除外还有——能否召唤妖精。能否让一般无法辨识其形体的妖精显现出当世可见之形态。
一般相信妖精的地位比世上其他生物高上约两个阶层。顺带一提,普通生物上一阶层包括龙与吸血鬼,它们都是比普通生物更高阶的生命体。
闲谈到此。
妖精的阶层较高,人类基本上无法以肉眼看见她们的模样。
妖精也有分等级,从最下级的妖精到创造传说的上级妖精都有。就算是最低等的妖精,据信其能力已足够击退人类定义的上级魔术师。人类,以及与人类同等的生物,均无法见到妖精们的活动。
传说最高等妖精之强力足以导致天摇地动般的剧变。
传承内容颇为浮夸,着实让人难以采信。不过身为半个妖精的师傅也说,最上级的妖精,确实可能达到那种程度。
太一明白妖精确实存在于世。甚至可以说,她们无所不在。
若主张阿兹拜亚某处住了一名最上级妖精,没人会质疑。听说妖精各有各的属性,喜好的居住环境亦随之不同。但是她们不受物理准则影响,自然不会像一般生物一般,待在水里会死、跳进熔岩里会烧成灰,打击、斩击、魔术等手段同样伤不了她们。这与等级无关,而是妖精族的共通基础条件。
「如果听得到妖精的声音就算确定啰……」
妖精魔术师能与缔结契约的妖精互通有无。但不代表能够自由沟通。
妖精可以清楚理解妖精魔术师的话语或念头。反观人类这头只能勉强接收妖精发出的讯息,凭感觉判断「对方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吧」之流。想听到妖精的说话声根本是妄想。
不可讳言,单是能与妖精互通有无已经很值得赞叹,只是召唤术师能够办到更多。
照蕾米亚所言,时至今日,召唤术师几乎仅存于传说,极为稀罕。
召唤术师能召唤出妖精并使其显像。妖精现身之后,不只术者,附近没有一点魔力的普通老百姓也能肉眼见证到妖精的样貌。
理应不具实体的妖精,姿态就此浮现于人类视野内。
除此之外,此状态下能以物理意义碰触到妖精的也只有使其显像的召唤术师本人。术者以外的人,无论挥剑还是发动魔术,都将直接穿透妖精,不具任何效果。
召唤术师将自身魔力献给妖精,妖精接收后提供援助。至此步骤为止跟魔术师与妖精魔术师无异。不同之处在于之后,妖精收取魔力之后,将代替召唤术师,直接发动术式。省去通过施术者这个桥梁的步骤,避开威力衰减的问题,妖精愿意分出的力量能如实释放。
「……这不会太犯规了点吗?」
也难怪太一听到这段说明时全程无意识地张着嘴。其后回想自己得到这等能力的瞬间更不禁苦笑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同时——太一也无法否认自己有些兴奋雀跃。
自己有机会到手的强大力量。足够守护想保护之事物的能力。认为无需更多力量的不知天高地厚心态不再。毕竟太一已尝过差一点就落败的滋味。
问题在于自己能否掌控住这股力量。等不及能力彻底觉醒的那一刻。太一万分不愿再度经历眼睁睁看坏事发生的无力感。
「不好意思,麻烦放手好吗?我跟人约好了。」
「唉唷~别这么冷淡嘛。陪我们一下又没关系。」
「嗯?」
不寻常的对话唐突飘进耳里,太一将意识放回身边的现实状况。
紧接着抬头环视四周。阿兹拜亚
很快发现三个大男人挡住一名打扮略为暴露的美女,绿色发丝与钴蓝色瞳孔十分特殊。其中一个男人攫住那名美女的手臂。
「又有人在捣乱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的搭讪。嗯,还是「极善意解释的」搭讪。阿兹拜亚的治安绝对称不上混乱,只是仍远不及日本的状况;酒馆来客尖峰时段的斗殴事件,每天少说可以见到一次,扒手小偷作案率频繁。对居民来说几乎习以为常,地方警卫队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案件。
纵然如此,照蕾米亚所言,这个城镇算是比较和平。生活越是剑拔弩张,人命也越是不值钱。
太一无意批判搭讪行为。那是个人的自由,假使对方恰巧也有那个意思,之后就各自带开随意无妨。不过眼下这般仗着人多势众强要,怎么看都很难帮他们说话。
男子们的视线像舔过女性全身般梭巡。看起来不像会乖乖退开的样子。旁边有这么多旁观者,要说胆识可能真是有一点,不过八成是没考虑过这么做的风险吧。
于是太一决定插手。
一口气喝干库啡,在杯旁留下饮料钱,推开椅子站直身。
没考虑风险,表示随时可能采许意外的大胆举动。
该抢在事态发生前救走那个女生,防患于未然。
总之先揪住控制女性手臂的那条粗壮臂膀……行动预定表才刚起头就失效了。太一踏进当事人视野里的瞬间。
「啊~!找到你了!」
女子甩开男子的箝制,扑向太一,巴在他的手臂上。
「呜喔!?」
「不好意思耶~!等很久了喔?」
状况发展出乎意料,太一不禁全身僵直。手臂外侧传来的柔软感触对太一来说仍属未知的秘密花园。无预警贴到太一身上,轻松似地逃离男子控制的流畅动作—艾子的行动让太一感受到诸多疑点。
总而言之一椿一桩来。
「喔,没等多久啦。」
太一判断,应该先配合她的说词。
「这样啊?那就好!那,这次可以待到明天早上了吧?
性感声线提问得暧昧,太一不禁心跳漏拍。承蒙天天对着凛、缪菈、蕾米亚的脸,已很习惯见到美女。不过太一还没有熟手到让人紧贴着说这种话可以无动于衷的程度。即便如此,太一仍尽力保持住平常心。
「啊,嗯。今天有把事情都排开了。」
【插图】
「太好了!要像上次那样,激烈一点喔?」
太一拼死忍住不喷笑出来。可惜现场没人能称许他的优异表现。
「喂,死小鬼。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少碍事。」
正当太一慌乱地找不出话回应女子的说词,男子操着低而沉的声音如是说。太一暗自感谢着男人非本意的搭救,抬眼对上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人视线,若无其事地叨念。
「可是明明就我先约好的。」
「就是说嘛!」
「你说啥!?」
面对男子抖声怒吼也无动于衷。毕竟太一早对峙过更具压迫感的敌手。
「抱歉。实在没时间跟你们瞎扯。去找别人吧。」
说完立刻引着女子背过身子。照理出乎意料的举止,女子却未有迟疑地自然跟上。
依旧引人疑宝。
不过眼下首要之务是脱离这几个男人。
他们有没有可能老实放我们走呢?
「喂!给我站住!」
(想太美啦~)
果然没那么好瞒混过去:如是想着却未停住步伐。太一最近已越来越能掌握这个世界的无形规范。例如在日本,基本概念是「先出手的就输了」。不过在阿兹拜亚就没这回事了。
「谁准你走了!?」
听见准备出招的猛烈脚步声,以及无意隐瞒的满满杀气。
想用拳头揍我?还是手里举着东西?有听到路人的尖叫声。所以应是拿了某种武器准备攻击吧。
嗯,不管有没有武器,其实都无所谓。太一不着痕迹地松开女子的手,以左脚为轴心原地回转。顺着回身态势,举脚踹上男子的头侧。
「噗啊!」
纵然对方身材比太一魁梧许多,仍霎时侧旋飞了出去,坠地不再动弹。看来成功仅靠一招就让他失神了。
周围至前一秒的喧闹瞬间转为鸦雀无声。小刀敲到地面空荡声响显得十足清晰。
太一方才使出的侧踢,依人观感不同,或许感觉颇有架势却称不上训练有素,论格斗技术恐怕拿不到好评价。但是若说实战应用,照理是无可挑剔。技术称不上纯熟高超,好歹算有天分。加上太一本身堪足截长补短、甚至绰绰有余的惊异体能。而太一一派悠然的样子,足见方才那招甚未使出全力。既有实力准确踢昏比自己还高大的对手,其强悍自然不在话下。
生存于这个魔物在荒野嚣张肆虐的世界,任谁都对战斗谈不感陌生。实际上,城镇里的普通百姓们极少亲眼目睹战事。碰上吵架现场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他们看到的全是无技术可言,胡乱互殴的情景。
想必没几个居民曾经近距离目睹这等无情击倒敌人的扎实技术吧。
这部分暂且搁置。
「你、你这人是怎样啊!?」
另两人一边放话,一边奔向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男子。
而太一早已顺着旋转惯性恢复背对姿势,搭上身旁女子的肩头,作态似地搂紧后说道。
「我不过是个D级冒险者而已啊。」
太一在阿兹拜亚也算是小有名气。
以冒险者身分正式开始活动没有多少时日,便以最快速度爬到阿兹拜亚冒险者公会认定之D级,实力之坚强无可置喙。不仅如此,也是让一向独自行动的『黄金剑士』首次破例组队的冒险者。而且目前更拜师于『黄金剑士』门下。
总是与『黄金剑士』及一位马尾美少女连袂现身也是太一的知名特点之一。一名带着两名稀世美女的少年。被嘲讽为享齐人之福实在也怪不了人。
总而言之,基于两位少女美艳的锋头,加上太一容貌平庸,独自行动时几乎不曾被人认出来。然而眼下凑齐D级冒险者、黑发、黑眼几个要素,虽然慢了几拍,众人终究猜到眼前的人就是那位气势磅砖的新进冒险者。
理所当然地,与当事人对峙的两个男人业已察觉。
在阿兹拜亚,不乏对性事观念开放之人。性交易在日本虽属违法,在这儿可有风俗旅馆大方营业。但也没有在干道旁挂着明显招牌做生意,多数窝在大路转个弯的小巷里营业。
而娼妓通常偏好有气魄的男人。纵然气魄的标准因人而异;有时代表财富,偶尔代表权力,有时也代表明快的战斗力。
既然拥有创下最短时间升到D级纪录的实力,也难免在某些娼妓眼中成了『中意』的对象。
幸好这个女人恰好作着类似娼妓的打扮,就让路人自行作出结论是最为简便的。
「想打我也可以作陪。不过你们可能得先打发一下地方自卫队再来喔?」
「啥?……呃咦!?」
听太一这么一说,两个男人环视四周……接着发现三名地方警卫队员正急急忙忙往这头冲过来。
「惨了!快闪!」
「可恶!这家伙有够重的!」
两个家伙虽然慌了手脚,依然没有抛下同伴不管,太一默默嘉许。只不过抬着人实在走不快,一行人的跑路戏码很快落幕,全被地方警卫队给拘捕。
「那我们也走吧。」
再待下去就得浪费时间录口供了。太一如此担忧并出言催促,女子未表异议,即刻首肯。
趁着民众们正为警匪攻防戏码而情绪沸腾,两人低调穿越人墙离去。待观众回过神时,太一与疑似娼妓的女性老早不见踪影。
男女两人并肩漫步街头。
可能是恋人,可能是夫妻:有机会是一同旅游的搭档,抑或共同组队冒险的伙伴。也或许只是普通朋友。
两人的关系有太多可能性,单就一男一女同行的状态来说,并无任何稀奇之处。
太一领着女子走了一段路,一边观察确认自己已彻底脱离旁人的注意。
紧接着才想开口质问时——
「喂。你应该有事想问我吧?」
就被抢先了。
「怎会这样想?」
太一的表情没变过。她如何猜到的?
「正常来说应该要担心一下我的状况吧?但你一声『没事吧?』都没问过。根本一副我不需要关照的样子。」
「……看得真仔细。」
「别看我这样,我对自己的观察力挺有自信的喔。其他算是顺势而行吧。」
原来如此。挺能接受的说词。再者太一也当真有事想问她。
「嗯嗯。我只是觉得挺矛盾的。」
「哪里矛盾了?」
女子疑惑着微微偏头。虽为明显比太一年长的小姐姐,整体氛围仍让这个举止显得颇为可爱。
「你不是靠蛮力甩开那男人的手,只是很灵巧地抽回手而已。然后抱着我手臂的时候,我应该是毫无预兆一百八十度转身,你却跟得很自然。最后,看到我侧踢那男人的动作也一点都不惊讶。」
明眼人从那动作即可看出太一的战斗力足以轻松解决三个男人。太一老实把心里的悬念全数道出,总结一句「所以我想你不是普通人。」
太一回望女子,静待她的反应与解释。后者首先露出满意的笑容。
「呵呵呵。果然是骗不了你。」
「所以当真是在测试我啰。」
从她的回答明白未有特殊企图,纯为个人意志,太一不禁松懈地叹气。太一真正介意的也只有这一点。
「抱歉呀。也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就是想考你一下。」
「考我?」
「嗯嗯。记得我跟你见过一次面吗?」
「……有吗?」
我见过这女孩子?
太一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也没听过这个声音。对方却主张得如此肯定。无论如何搜寻记忆,依旧一头雾水。
面对太一的困惑反应,女子将手搭在脸颊上微笑。太一还觉得她脸有点红,但应该是错觉吧。
「上次真是超激烈的,连续三次呢……。我头一次遇到那么激烈的。激烈到我没多久就昏过去了哩。」
「你在说什么!?」
女子的说词听来莫名煽情。根本就很情色。
太一本人自然没有一丝那种记忆。从不曾喝酒醉到不省人事,就算来到这个世界,当然也未曾与任何女性同床共枕。
万一她所言属实,那可就不得了了。假如是自己的记忆出错的话。
难不成自己睡到一半梦游,途中遇到她,就胡里胡涂地霸王硬上弓吗?果真如此的话,别说霸王硬上弓,光是睡着之后无意识乱晃这个状况的问题就够大了。
「第一次脚踹肚子,第二次整个背用力撞上地面,躺成大字型之后,肚脐一带又吃了一拳。我马上就没意识了。」
果然又被耍了。原来是指这种的三次。明白对方的嘲弄之意,同时使太一提高警觉。先前当然也对她有戒心,只是基于直觉而加倍戒备。
毕竟,假如她说的状况真的发生过……
「我叫安娜塔西亚。就是那天夜里在小巷底被你抓到的前刺客唷。」
这个女人——安娜塔西亚就是那天太一与凛联手击败并逮捕的那位刺客。
◇◆◇◆◇◆◇◆
「幸好有去找蕾米亚小姐帮忙呢。」
凛转向缪菈说话的表情非常爽朗,毫无牵挂的样子。
「是啊。我们两个根本搞不懂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只知道太一沉睡不醒。
昂贵的回复剂都让他喝下去了。也请医生诊疗过。状况仍迟迟不见好转。
两人束手无策,最后只剩下师傅那边可以求助
除了对于魔术的渊博知识之外,还有她已半妖精血统度过将近一个世纪时日而培养出的胆识,都很值得仰赖。
蕾米亚一见到太一,立刻判断「不必担心。看这样子应该是魔力匮乏吧。」还说需要一点时间,不过终究会醒来的。
那天凛与缪菈留宿蕾米亚家。基于安心感,久违度过一夜好眠。
眼下两人刚回到冒险者公会。距离预定行动时刻还有一阵子,打算在此稍事休息之后再出发。只是没想到公会大厅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喂!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接!?」
三个男人围在公会职员跟前作势大喊。
「诚如方才给您解释过的,这次委托是针对C级以上的冒险者……」
玛莉叶努力试图安抚对方情绪。对三个大男人坚守立场,诚恳仔细地反复说明。
不愧对天天应付性情多暴躁之冒险者的长久经验,玛莉叶胆识惊人。内心无法肯定,至少外表看来毫无怯懦的样子,说话也铿锵有力。
「你说啥?我们有实力接不就得了吗?别把我们当作一般的E级家伙喔!闯进大本营、把里面的家伙都杀光光不就得了吗!?这点程度的委托有必要设等级限制吗!?」
凛与缪菈暂且不理会那几个男人,一路走到柜台点了些简单饮食,找位置坐下。
「真不知道在吵啥。」
凛一脸嫌恶似地问向缪菈。貌似被几个男人的大音量给弄得很烦的样子。
「最近不是有个入侵敌人藏身处的委托吗?依我猜,可能是在抱怨那个委托等级限制的问题。」
缪菈态度事不关己地答完,喝了两口自助装来的水。
「不管您几位有多强,规定就是规定!」
对方似乎不太讲理,感觉玛莉叶的口气比平时强硬许多。
大家都是人,一个不留心,禁不住泄漏情绪,这也怪不了她。
只是依然产生负面的效果。
「……这家伙,一个女人家还敢这么嚣张。现在是在违逆我们就对了喔!?」
男子貌似没啥修养。额头浮着青筋,加上一道卑劣的咧嘴笑。
无论多么有胆,玛莉叶终究是个女孩子。像是基于本能为男子那个笑容感到恐惧,只见她不住缩了身子。
公会大厅内的气氛越来越紧绷。玛莉叶身为公会柜台小姐,一向善尽职守,堪称公会的活招牌。
许多单身冒险者没有特定交往对象,与女性的接触机会大抵限于红灯区。对那些人来说,来公会看到玛莉叶亲切笑容堪具治愈效果。让这样的她心生恐惧,已等于和其他众多冒险者为敌。现场多名冒险者反射性站起身子,其中甚至有人下意识将手搭到剑柄上,亦有同行者在旁慌忙阻止。依据规定,在冒险者公会内不可随意亮出武器。
于此当中,一名冒险者基于与他人不同理由而感到不悦,不留情地出言攻击三人组。
「你们几个实在很吵耶。」
音量绝对不算大。
然而声音却在大厅内清晰回荡。
宛如具备要人强制倾听的神秘力量。
「啥!?是谁不要命啦!?」
男人被这话给刺激到,愤怒转身看向声音来源。
「是我唷。」
正在喝水的缪菈,冷静放下水杯同时应答。
深谙缪菈性情的凛则在旁一脸「哎呀不妙」的表情。手捧着额无奈低头。
男子一瞬间受妖精血统营造的惊人美貌而屏息,紧接着露出猥亵的笑容。
「啊?小丫头。有胆再说一次看看啊?」
「我说你们很吵。耳朵有毛病是吗?」
「……哼。很有胆量嘛。知道惹火我们会有什么后果吗?」
缪菈脸上浮现令人陶醉的微笑,优雅起身。
那道貌似倾城倾国的笑容,只有凛最明白背后的意义,因而禁不住对三人组投以怜悯的目光。
「你们晓得为什么越小的狗越会叫吗?」
「啥?」
「因为自己很小只,不想被对方瞧不起,所以才拼命吼喔。嘎嘎嘎地叫。」
仿佛有道深冬寒风吹进公会大厅的感受。缪菈的严峻话语冷冷回荡。
男子们傻眼了一会儿,随后满脸通红,全身颤抖了起来。嘴巴因深刻屈辱而无声开合。想是气到说不出话了吧。
何必挑衅至此呢?
缪菈点燃火苗之前,凛听见她低声如是说。
「最看不惯人以为女生就好欺负。」
那票男人恰恰踩中了缪菈的地雷。
不过凛颇能体会缪菈的心情。同为女人,凛自己也不情愿输给「因为是女人」就看人不起的家伙。
凛在日本时,也曾与瞧不起女孩子的同龄男生二军选手比赛,认真较劲之后痛快取胜。其实凛的好胜心颇强。
「你这小鬼!要我是吗!?」
男子看似怒意沸腾,目标已然从玛莉叶转到缪菈这头,甚至拔出长剑。
缪菈凝视对方,略牵起嘴角宣告。
「……我是C级的冒险者唷。」
前阵子在北方森林解决盗采梅莉拉事件后获得晋升。刚出炉的热腾腾C级冒险者。纵然真正实力简直无法用英文字母分级。
对真相毫无概念的男子高声叫嚣。
「那又怎样!?」
「打赢我,说不定你们就有机会接那个委托啰?」
缪菈口出狂言,同时将挂在腰间的剑连同剑鞘整组取下。
「凛,麻烦帮我保管一下。」
语毕,看都不看凛一眼,动作极其灵巧地将剑扔出。怎么说也是全金属打造,肯定有其重量的整组武器,凛也同样轻松似地单手接住。
缪菈接着悠然压低姿势。右手在头前轻轻握拳,左手自然凑在右手旁。摆出打拳的架式。
她以行动示意放弃使用惯用刃器,打算两手空空应战。
面对手持武器的冒险者,可谓强烈的贬抑态度。
对方因怒气而嚷嚷一堆难听话,缪菈充耳不闻,将视线投往玛莉叶的方向;正确来说是在看站在玛莉叶身旁,担任公会柜台事务管理职的男性。
那头一脸无奈,也只能没辙地左右晃头。
缪菈主动挑衅固然有错,但以眼下的状况来说,男人违反公会内不可拔刀之规定,罪行比缪菈严重许多。
另一方面,现场的冒险者们的反应大致分成两派。
一派胆战心惊地担忧事态的变化。
另一派则怀着「这下有好戏看了」之心境观望。这一派大抵是打算承接突击根据地之委托的人,也就是C级的冒险者。这派的人大多知晓凛与缪菈的身分,明白她们俩实力坚强。只是对于其实力程度的了解仅限于口传,未曾目睹。这场纷争正好替这些人制造了亲眼见证的机会。
「小鬼!你摆着两只手是想干嘛?」
「如你所见呀。」
「…………啥?」
「很不巧地,我手边没有适合对付你们的低等武器。想放水就只能空手打了。不好意思啰。」
男子霎时愣住。想是一时无法理解缪菈的意思,忘了自己握着剑,瞬间放松了戒备。
他肯定也没搞懂,自己已在此刻被烙上失去资格的印记了。
「等下哭着求饶也没用啦!」
男子举步前进。相对距离约十公尺。对冒险者来说,这点距离毫无作用。男子再度举高武器,瞬间就来到缪菈跟前。
男子发出斩击。根本不给人哭或道歉的机会,仿佛一心想一招取人性命的气势。
以他气到失去冷静的前提来说,架式还不差;缪菈如此评价。这一招大概能解决城镇附近大部分的魔物。单以这道斩击来看,感觉确实有C级冒险者的强度。
只不过那些都是以魔物为对手之前提的评价。
「太慢了。」
别说是缪菈了,连货真价实的C级冒险者都伤不了。
面对迅速逼近的刀刃,缪菈没有闪躲,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同时将身体往左偏,脱离长剑的攻击轨道。
紧接着用右手指轻推划过身旁的粗壮手臂,顺势旋转躯体,回身以左手使出手刀,用力击打男子的手肘。后者失去平衡,还来不及反应之时。
「喝!」
宛如电光火石一般。缪菈的身体顺着惯性再转一圈,线条诱人的左腿以猛烈速度高挥,脚趾深深嵌入男子的延髓处。
「咕嘎!」
一招失神。男子晃了两、三步,全身脱力似地瘫倒在地,没再有动静。
有『黄金剑士』之誉称的缪菈,一连串精准且华丽的动作。
缪菈的左脚维持使出回旋踢的姿势,几秒后才默默让脚踏回地面。
「……果然没必要用上剑。」
缪菈身为剑士,依然不忘为万一武器损坏之时做准备。锻炼时以剑术与魔术为主,其外亦考虑到失去武器的状况而持续累积修行。无法配剑就只能仰赖魔术这等消极态势,这位上进心爆表的妖精女孩儿可不愿意屈就。
「看你干的好事!」
「死丫头!纳命来!」
三人组眼下只剩两个人。眼见伙伴被打倒,杀气腾腾地试图扑向缪菈。
纵然还不及武术专家,缪菈的格斗技术仍震慑住现埸所有旁观者。于此停滞的气氛之下还能迅速反应,或许该给这两个人一点赞美吧。然而同时也颇为愚蠢。目睹缪菈那般轻巧利落的动作,却没能理解彼此的实力差距。
「胡闹就到此为止啰。」
叽——
精巧魔力霎时练成,震荡令人不禁耳鸣。透过缜密的术式,化为一道魔术。
「呜喔!」
「咿呀!」
两名男子往前倾倒,其中一人勉强用手撑住,另一个则反应不及,整张脸撞上地面。
「好、好痛……」
「怎、怎么,我的脚……冻结了!?」
亲吻地板的男人哀号,另一个则发现失去平衡的主因而大感惊愕。
这是谁造成的?男子环顾周围,发现大厅深处吧台边有个绑马尾的少女,手里的魔杖正指着这头。
两个男人的脚从膝盖以下被冻住了。
想动动不了,抽刀敲击也不见任何效果。
摆明来自实力远胜两名男子的魔术师的魔术。
「这是,冷冻魔术……?」
大感诧异的不只是亲身承受魔术的男子们。
冰魔术被归类为水属性,但并不容易施展。很多优秀的魔术师花上一辈子都无法顺利施展。
在战斗时,魔术师很少负责辅助近战,而是扮演炮台的角色为多。特别是操使水属性的魔术师,实战运用上的难度堪称异常。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因此众人亲眼目睹这类魔术,难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冷冻魔术『冻冰术』。一般认为是非常困难的魔术,对凛来说却是得心应手。缪菈甚至看得出凛这回施术的力道极小。要是凛有那个意思,瞬间就能让整座大厅冻到产生冰晶的慑人低温。足以让对手冻到骨子里。
而对方到底明不明白这个事实呢?
不必与地板亲热的男子朝着凛发出怒吼。顺带一提,另一个人正捂着鼻头闷喊。看来他撞得挺使劲的。
「喂!那边的女人!马上解除掉!」
「…………为何?」
凛停顿了好几秒才回问。
仿佛当真不明白对方话语的意思一般。
「哪需要为什么!?用魔术整人,死兔崽子!」
凛的目光暂时离开,微微偏头之后,看回男子。
「……在解除那道冰的拘束之前,你们对我来说就只是个靶子。你有想过这点吗?」
凛的善意提醒宛如晴天霹雳般劈下,男子连表情都冻结了。脑中沸腾的怒意瞬间消逝,逐渐取回冷静心境。此时总算能看清周围状况。
全身感受到其他冒险者投掷的尖锐目光,以及公会职员描绘严厉刑罚之未来的视线。
再看看自己面对的敌手;缪菈从极近距离冷眼俯视,不需武器便瞬间夺走自己一名伙伴的意识:轻松施展出冷冻魔术的凛,脸上写满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男子总算发现自己处于四面楚歌的状态。
「我说你啊。」
「怎、怎样!?」
强力的语调听来只像在虚张声势。凛叹气站起身子,鞋跟踩着响亮声音靠近。停在距离三公话尺处。
「劝你还是别再无谓抵抗,乖乖听从公会处置比较明智喔。」
「……」
这话扎实戳中男子正在担忧的心思。
若继续顽强抗争,恐怕会被其他冒险者视为眼中钉。受罚可能也无法改变周围的评价,但是持反省态度乖乖伏法多少能催化人们改观。
眼下全看自己决定如何。
「……知道了啦。我不会再抵抗。所以快点解除吧。」
「……」
凛凝视男子一阵子,判断他所言不假,一个弹指。
束缚住下肢的冰块瞬间融解,男子们的双脚重获自由。
一度怀疑他们会趁次机会发动攻势,不过男子们老实地任由冒险者们压制。眼下羞耻低头的男子们,能否取回世间的信任,端看他们今后的表现。
嘴上说得再好听仍不具任何意义。嘴里吐出的话语不全代表内心意念。没错,认真思索的事情,通常会直接显现于行动上。
「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缪菈对公会职员如是招呼,接着坐回自己的座位。
「缪菈,来用餐吧。东西正好上来了。」
「哎呀。那就吃吧。」
「嗯。」
少女两人享用稍早点的丸子,愉快地聊天。
冒险者们目睹此景,重新体认到两人的称号绝不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