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小姐也真是的,塞了个烫手山芋给我。」
将刚刚读完的纸卷随意甩到桌面,丝梅拉按摩眉心。
目睹上司遇上棘手问题时便会显露的反应,贝拉在旁皱著眉头微笑。
「能够用这样的构想引发电击……的确是颠覆常识的高手。」
「一点也没错。」
即便是对魔术知识未有太多涉猎的帕索斯也大致能明白那几张纸片所写的东西有多重要的价值。对付魔术师的时候应该如何进攻、如何防守?欲得解答,专家的意见总是最值得参考。而长年与贝拉互通有无的结果,让帕索斯也对魔术这档事越来越有认知。
丝梅拉从贝拉口中得知凛指点出的引发电击之方法,亦下令贝拉准备一份「详细」的解说内容。
「听闻此法时相当惊讶,演练之后还是惊讶。最让我讶异的就是实际测试之后真的产生了电击。」
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谁能怪罪贝拉只能说出这样的感想呢。
毕竟能使用那种电击魔术的人在这个世界可是史无前例。
况且据凛表示,她还有更多原创的魔术。这点小把戏恐怕还只是开胃菜。
「这资料公开之后不晓得会变成怎样喔。」
帕索斯提出答案心照不宣的疑问。
「当然是乱成一团啊。能锁在国内还算好的,很难阻止外人流传。」
「肯定会被要求交出想到这玩意的当事人吧。」
「就是啊……」
贝拉已针对该道魔术下达禁口令。除了亲信之外,普通士兵应该都不晓得贝拉施放了电击魔术的事实。这也是贝拉为什么要找凛与太一,选在离军队较远的地方演练魔术的缘故。
总不好随便让人亲眼见证尽管需要附加多种属性,但实际产生电击并不困难的这个事实。
「我暂且建议她替换更适当的装备,不过……」
「你绕的这个弯还真远啊。关于装备,她应该正在皇女殿下那边选武器了吧。」
「说实话,我还在犹豫……是否应该直接向她点明,一旦泄漏出去将有性命危险……」
「草率行事难保只是徒增忧虑。」
「再者,万一反过来导致一行人对我等产生怀疑就麻烦了。」
虽有自信已建立起相当的信赖关系,依然不想徒生枝节也是真心话。
太一与凛并不像性格别扭之人,但要是有个万一,总不希望他们产生艾利斯廷王国这方有人意图利用凛具备之知识的疑虑。
难保届时不得不承诺某些没必要承诺的事情,就只为了化解误会。
不过太一百分之百会跟凛站在同一阵线的事实也让此猜测显得白费工夫。
既知倾尽全国资源与力量也打不过太一一个人的事实,再怎么样也得避免与他意见相左。
唯一庆幸的是太一并非难以沟通之人。从亲眼目睹太一能力的立场来看,贝拉很确定太一确实是真心想与我方交好。
「总之,此事最好仅限于我们几个知道。」
「说得也是。」
「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虽然明白当事人无意隐瞒,反过来恣意让这种情报扩散出去亦非妥当的做法。最终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事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不晓得的情况下,军方三巨头为此事如此暗自烦恼著。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对了,帕索斯。」
「在。想问上次那件事吗?」
丝梅拉点头示意。
「对方似有相当的准备,我方侦查兵难以深入。」
「唔……」
「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与多名骑士交手啊,现在已经躲去避风头了。」
「就你看,对方目的何在?」
「八成是那对少年与少女。」
「那是当然啊。换做我是杜托耶海姆,既然有这一招,管它有没有用,总想尝试一次。」
丝梅拉的论点令贝拉与帕索斯双双表示认同。
理所当然的,做为愿意体贴两个年轻人的普通人,以及想方设法为求胜利的军人,两种出发点不能相提并论。
在场的三人都没那么容易上当,毕竟他们都站在一有状况时总要提防诡计或者执行诡计的立场。对这方面的戒备之强绝非太一等人可以比拟。
反观太一与凛又是如何?
在与斗争无缘的环境下成长的异世界年轻男女会是如何?
真有办法抱持如自己这种程度的警戒心吗?
坐视以国宾名义请来的贵客遭人蹂躏,那可是国家的奇耻大辱。
更多的是不忍心见到两人年纪轻轻就失去剩余大半辈子的生涯,近似父母心的心境。
另一方面也觉得他们身边还有蕾米亚这位贤者作陪,照理不需担心这么多才是。
决战之日将近,三人都认为若有动静必在今晚发生。
◇◆◇◆◇◆◇◆
「话说回来。奥鲁多。」
摇晃著手里装有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杜托耶海姆问向身旁那位堪称战友的管家。
「老爷请您直说无妨。」
后者一如往常地恭敬行礼。
「你觉得那两位年轻人有可能从我派出的刺客手下存活吗?」
「老爷,此等无谓议论还请适可而止。明日便是一决胜负之时。老爷年事已高,请您别再贪杯,尽早就寝才是。」
批判言论接二连三。
说呛也确实够呛。
管家尖锐的发言引来杜托耶海姆的呵呵乾笑。
杜托耶海姆的身边从来不缺盲目赞同他所言的应声虫。
像奥鲁多这般总是乾脆俐落、一针见血的人,才是杜托耶海姆想要的谈话对象。
「应该不成问题才是,那两人本来就不是区区刺客就能解决的对手。」
「正是如此。更何况他们的身边尚有『落叶魔术师』从旁献计。相信这是很有说服力的失败原因。」
没错。单论太一等人本身的实力,再如何低估也有A级冒险者的程度,远远胜过骑士或宫廷魔术师。
相对于此,虽然刺客也算是本领高强,最多只到B级前段的程度。
且诚如奥鲁多所言,还有蕾米亚这位才学兼备的人物陪在身边。怕是早已预期会遇上刺客,现已进入戒备态势。
抱著失败的心理准备,选在可能警戒等级最大化的决战前一天孤注一掷。
根本不敢妄想能够成功。
只想做一点小动作,聊胜于无。
在杜托耶海姆的观感里,本次行动的意义仅止于此。
「也罢。不过是戏言。更重要的是,人你帮我找来了吧?」
奥鲁多有所察觉将要进入正题,同时回应「是」。
「待老爷欲重斟杯中酒时,人应该就到了。」
「这样啊。」
结果全如奥鲁多预测。
杜托耶海姆执著酒瓶,正要朝手里空杯注酒的当头。
有两个人影来到他的办公室。
顺带一提,杜托耶海姆在享用烈酒时偏爱自己斟酒。
不假他人之手,依著自己的节奏,享受自己想喝的份量。基于身处之立场,平日事事交由他人代理,偶尔也想自己动手。
这种时候,就连获得他全方位信赖的奥鲁多也不能插手,而奥鲁多也很识相地没有主动协助。
闲话到此为止。
咚咚,门板发出敲击声。
「进来。」
杜托耶海姆将酒杯举到油灯前观赏,一边邀请来客入室。
「……打扰了。」
「奉命前来啰。杜托耶海姆公爵大人。」
来者是一位刚步入中年,身穿蓝色长袍的男人。另一位是仅以毛皮做成的衣物遮蔽胸部与下体,裸露度颇高的年轻女人。
「嗯。来得好。密斯托佛斯、苏索拉。」
「我都听说了。明天要参与内战,尽量减少国王派的士兵人数就行了吧?」
「可是人家被吩咐说最好别杀人耶。人家会努力啦,只是人家用的武器怎么可能不杀人啊。先说好,别抱太大期望唷。」
「这不勉强。尽力就好。太过坚持导致失去你们两位的战力,我可亏大了。」
「呵嘻嘻。真感谢你的看重喔。」
名为苏索拉的女人得意地轻笑。
男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看来他也觉得自己被看重算是合情合理。
「两位都是A级冒险者,我也希望能得到符合酬劳的效益。」
「你可以放一百个心。自会拿出成果。」
从两人从容不迫的态度,可以想见他们在登上A级冒险者之位前闯过多少生死关头。想必就是那些经历构成现在的自信。
对自身实力的认知以及长久以来累积之经验与锻炼酝酿而成的强者光环。
不像生来继承了贵族血脉的杜托耶海姆。
所谓的冒险者,严格说来算是相对野蛮的一群人。然而杜托耶海姆相当欣赏冒险者。
尤其是正在与他进行交易的这类高等冒险者。
公爵的头衔仅授予兼具血脉与才略之人,也是贵族当中地位最高的。
冒险者的A等级则是才华洋溢且能坚持超越常轨之努力者始可到达之非凡领域。几乎可以说是超凡入圣的人才有办法达到。
路线不同,类型也不同。然而总有同样居处高位者才能互相理解的意念。
跟这样的人谈话果然很有意思──
「我还想另外拜托你们一件事。」
杜托耶海姆悠然道。
「什么事呢?」
苏索拉代表回应杜托耶海姆。
「你们应该晓得国王派那边也有四个高手吧?」
形式上为问句,实质上仅为确认。
言外之意便是「这点程度的情报,你们应该有所掌握」。
不意外地,密斯托佛斯与苏索拉也都注意到此事。
收集情报的能力亦不失为担任冒险者的必备条件。
至今大部分的情况都没拿来当作王牌手段因而未曾开诚布公地亮相,实际上所有个案都免不了一番事前调查。而所谓的情报通常要靠自己奔波寻访而来,不过身为A级冒险者的两人,八成光窝在据点里面也有办法接收到必要资讯。
「当然晓得呀。谣传出现了召唤术师嘛,简直胡说八道。」
「嗯。我这边也接收到同样的情报。」
「这样啊。那就省得我多说。」
杜托耶海姆心满意足似地连点两次头。
事情谈得快,委托自能顺利进行。
假如部下个个都这么优秀,恐怕工作会轻松到欠缺成就感。反过来说,这类人才太少则会造成工作进度停滞不前。
此等分寸并不容易拿捏。
总而言之,这次前景乐观。
「我打算请你们个别阻挠四人其中的两人。据传为召唤术师的少年能力异于常人,身边两位少女也有与A级冒险者匹敌的能力。最后一个落叶魔术师就更不用提了。」
杜托耶海姆的形容具有强大的说服力,令跟前两位A级冒险者收起了游刃有余的态度,转而生起热切的斗志。
「那又如何?……反正人家拿钱办事。要解决谁就解决谁啰。」
「好。落叶魔术师就交给我来处理。苏索拉,这次我可不会让给你。」
「知道啦。随便大叔想怎样啰。听起来,我们大概动不了召唤术师小弟,人家就负责对付那两个女的其中一人啰?」
密斯托佛斯对落叶魔术师燃起执著,苏索拉则不计较以谁为对象。没莽撞到想挑战强到吓人的太一,只把目标放在被评为能力堪比A级冒险者的凛或缪菈身上。
密斯托佛斯身为魔术师以及苏索拉身为战斗狂的竞争心各自被点燃。
不愧是一路爬到A级的能人,总有某处非常人可及。
「除了你们两位,我另外安排一名自小培养到大,能力与你们不相上下的骑士担任游击手。虽说他可能没法对付召唤术师,总该能够妨碍落叶魔术师为首的另外三人。」
语毕,杜托耶海姆露出笑容。
若说心底话,绝对不敢说这样的安排绰绰有余。
只是身为召唤术师的少年在各种方面均超脱了常轨,就杜托耶海姆力量可及范围,用尽所有资源也阻挡不了他的行动。
既然如此,果断放弃将心血投注在难以估算的对手身上,在勉强可及的范围内倾注全力才是上策。
「……话说回来,公爵打算怎么应付最关键的那位召唤术师小弟?」
不晓得是内心早有答案抑或纯属好奇。
密斯托佛斯的提问直捣核心。
「嗯。我打算不管他,有什么意见吗?」
面对此等质问,杜托耶海姆带著有些豁出去的态度,大方回答。
反而让人感觉果断英明。
「不管他喔?就是说随便他乱搞啰?」
「结果是那样没错。怎样?假如你们有办法,我也愿意委托你们处理。」
「别开玩笑,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呵嘻嘻,这点人家跟大叔的意见相同。」
「也只能随他去了,短期决战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杜托耶海姆如是说,中止关于太一的讨论。
毕竟这话题谈得越多,只会令人更加萎靡。
杜托耶海姆的如此判断其实非常正确。
「……公爵大人不是辛苦准备很久了吗?」
苏索拉没来由地如此询问杜托耶海姆。
「嗯,是没错。那又如何?」
「在多年耕耘即将收成的节骨眼,却因为一名少年而可能未开战便前功尽弃。人家只是好奇,公爵大人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呵呵呵,你问得还真直接。」
杜托耶海姆的笑声像在调侃,正常而言此话应该很难问出口才是。
确实是个毫无顾忌与体贴的问法。
不过密斯托佛斯也没发表任何言论,只当个听众。奥鲁多则是从稍早便同样板著一张脸站在一旁,没有动静。
「没有想法、一切势在必行。事已至此,结果概括承受。确实为这一天准备很久,假使被来自异世界的少年一举捣毁,或许别有乐趣。说不定可以在史书被记录成衬托少年功绩的角色,名留青史呢。」
「真看得开呢。还以为这是你一辈子的夙愿。」
「是我为求实现不惜付出所有的夙愿没错啊。只不过,纵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仍可能被无从抵抗的更强大力量无理压迫,败得体无完肤。这样的例子在人类历史上重演过好多次。明天或许我也会重蹈覆辙……那也不过如此。」
「……明白。意思就是说你不是自暴自弃啰。」
「得知召唤术师小弟的情报之后一直很介意。假如雇主有自取灭亡的倾向,人家就得考虑退出了。」
「至今私下收集多方情报,我判断自己有足够的胜算。你们想必也有同感才没有说要退出吧。」
充满信心的表情让人感觉他是衷心这么认为。
而密斯托佛斯与苏索拉也同样有信心。以冒险者为职也得顾性命,自然不打没胜算的仗。这两人也是在仔细审视并分析自己收集而来的情报之后,认定有充足胜算才留在这里。
「一切全看明天。当我们收下胜利之时,将另外准备丰厚报酬感谢你们。敬请期待。」
「那就期待公爵大人不是个太小气的人啰。」
「别忘了多准备一些,我会交出相当的成果。」
直到最后依然大放厥词的两人随后离开办公室。
「果然还是要跟那种等级的人来往才刺激。只会拍马屁的点头娃娃多无趣。你不觉得吗?奥鲁多。」
「是。硬要说的话,仪态能够再优雅些就堪称完美。」
「别要求冒险者要有多优雅啊。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蒙如此美言,小的惶恐。」
奥鲁多这等百般正经应对调侃发言的态度,还有与冒险者来往的体验同样让杜托耶海姆难以抗拒。
决战前夜。杜托耶海姆怀抱如此愉快的心思,战意在体内逐渐高涨。
◇◆◇◆◇◆◇◆
正当杜托耶海姆面对即将来临的决战满怀期许之时。
某个男人跪在祭坛前,上半身微微前倾。
祭坛的最上层坐著某个人物。从勉强能观察到的腿部可以判断是为身材纤瘦的女性。
抬起头就能将她的容貌收入眼底。
然而男人却办不到。
如此失敬的举止不被允许。
「用来测试少年的最佳场面明天就要开始了呢,呵呵呵。」
男人没有回答。因为那不是问句而是自言自语。
除了回答问题,不可多言。
「也是多亏你大力煽动才让开战时间提前呢。你确实表现得不错。」
总算等到被女性搭话。现场没有其他人,仅自己与她独处。
此乃允许自己照实回答的意思。
内心为此荣誉而澎湃的男人开口回应。
开口的同时努力集中心绪,以免自己显露出连声调都在颤抖的丢脸模样。
「承蒙美言,小的惶恐。」
「嗯,前几天交给你的东西怎么样了?」
「是。现已分析完毕,也学会了其中奥妙。」
「那好。真是名不虚传,应该不简单吧?」
「确实费了些许工夫,但不是问题。」
男人嘴上如是说,实情是那工夫花得可不少。一度还因此吐血,甚至差点走火入魔。
不过男人并不打算说清楚细节,那样做也没意义。像她那样的人,不必说到那个份上也能轻易揣测到。毕竟男人不过是她无数手下的其中一人。
「这样啊。你应该清楚做了之后会怎样吧?」
女性提问。
「一切依您所愿。」
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其实根本不需要问。经历解析并转化为自有能力的过程,男人已掌握被授予之资料为何物。
无论实行过程会是怎样的状况。
可能造成多大的牺牲。
以及最后自己将有怎样的结果。
这些对男人而言都无关紧要。
「我会耐心看著在你执行之后,那位少年会怎么应对。」
咚的一声,女性离开了祭坛。纤细双腿就在男人的眼前。
脚下踩著响亮敲击声的女性在男人周遭绕行。
「将少年逼入绝境,那孩子肯定会展现真实的面貌。而少年就会获得至今无法比拟的惊人力量。就现状而言还没有可能,若能善用所得的力量,即便不达理想,好歹有高机率获得良好的结果。究竟他会如何利用那股力量呢?」
女性安静了一会并呵呵一笑。
「根据他的期望与实际的结局,之后我的决定也将有所改变。」
女性满怀期待地笑。
男人也跟著露出笑容。同样的笑容却蕴含著不同的心思。男人纯为自己有幸与女性所谓『今后的决定』扯上关联而感到喜悦。
「那孩子显露真面目之后,能力至少可与你匹敌。说不定还会超过你唷。」
而且届时势必将有一番龙争虎斗,女性补充道。
这对男人来说不成问题。一切早有心理准备。
「无须担忧。我很清楚自己担任何种角色。」
「这样啊……说得也是。你刚才也讲了类似的话。」
「是的。衷心期盼那位少年有能力阻止小的的行动。私以为,这也是您的期望。」
「呵呵呵,确实如此。」
女人继续说道。
「假使能在此时获得那份力量,之于我,以及我们的计画都是最有效益的进展。」
「那就祈祷少年能不负您的期望。小的将竭尽全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如此回应的男人依然微微前倾著上半身。
「好,那就麻烦你豁尽全力达成身为一个弃子的使命。」
「遵命。愿赌上小命,务必让您见到少年成长的模样。」
「呵呵呵,你办事一向不含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遵命。」
「蒙你至今的优异表现,我不会忘记你的忠诚。」
「感谢您的美言……」
随后,女性的声音与气息瞬间消失。
男人茫然地滞留原地。
生命结束之前堪获此等美誉乃是无上的喜悦。
成为她的助力,甚至为她献上性命。
对男人而言,这已是自身生命最具意义的付出。
◇◆◇◆◇◆◇◆
「那些家伙也差不多该有行动了吧。」
在用过晚餐至就寝前的这段休憩时段说出这句话的蕾米亚,语调平和得像在邀人明天去采购般。
太一与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显见两人仍缺乏危机感。接著被蕾米亚训诫「不是说过要小心刺客吗?」后,两人不禁语塞。即便心里有底,一旦事到临头又迟迟没有现实感,足见两人难免有些事不关己的心态。
均做好出战准备的太一与凛目前待在同一个房间。有句俗话说,送到嘴边的肉不吃乃是男人之耻,然眼下实在没那个心情。
毕竟两人处在随时可能丧命的风险之下。且根据蕾米亚的见解,比起太一,凛更有可能成为目标。
因为蕾米亚断言,换做她是刺客的话,绝不会浪费力气找上自己应付不了的对象。太一与凛,攻击哪一方的成功机率较高可是不言自明。
「……」
「……」
月光透过房间敞开的窗户射进室内,想必有云雾遮蔽,室内随之变得昏暗。
明日便是战争之时。
单是让人受伤便会陷入忧郁的性情,如今却要上场与人厮杀。
不仅自己可能取人性命,还得越过不分敌我的众多尸体前进。而现在更变成被刺杀的目标。两个人没有粗神经到在这种状况下还睡得著。
「唉,叫我睡,我也睡不著啊。」
「嗯……」
凛对太一的自言自语表示同感。
「不过至少躺著比较好吧。」
「嗯……」
凛坐在床上陪伴躺著的太一。彼此之间的距离最多一个拳头,可以说是相当近的距离。半夜在男性寝室,紧贴著男性而坐的凛。如此举止直接显现这两人之间有难以言喻的感情与亲近感。
「还是应该躺著休息比较恰当吧。」
「嗯。」
稍早太一「实在没那个心情」的心境所言不假。倘使场景换成太一在日本的寝室,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抑制住冲动。
太一尚未长成可随时保持理性的成熟大人。
即便如此。
思及凛至方才为止提心吊胆的模样,便怎么也不愿放任自己的欲望。正因为对象是凛,才不想做出如此趁虚而入的行为。
「好啦,你赶快睡。」
「太一呢?」
「我睡椅子就行了。」
「不行。那我也要在椅子上睡。」
「那才更不行吧。」
双方的主张没有交集。
认为不可放纵自己与凛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太一。
认为不可睡椅子导致无法休养备战的凛。
两方意见均属正当而难以轻易推翻,只能大眼瞪小眼。
具备强大能力也抹不去忧虑的凛想要待在太一身边。明白这是任性的要求,只是认为与太一盖同一条被子也没关系。
既形成僵持,只待其中一方说服另一方,始得解决。
而比较擅长此类论战的一向是凛。
「你打算以睡不饱的状态上战场?」
「……」
「睡眠不足难道不会影响判断力吗?太一可能不用担心受伤,但是会害别人受伤啊。」
「……」
无从反驳。凛并不是责难制造受害者本身,而是提醒太一可能因为脑筋不清楚而导致无谓的伤亡。
「可是……那也不能盖同一条棉被吧。」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老套形容恰恰能够表示两人的关系。
「……」
「只是觉得应该维持符合礼仪规范的清白交往……」
要让开始长篇大论的太一乖乖闭嘴,对凛而言可是轻而易举。
「身为男方应该主动替对方著想……」
「太一不喜欢跟我睡?」
「当然喜欢…………啊。」
眼见凛已满脸通红却仍直视著自己的模样,太一不禁怨恨起自己老实的嘴巴。
于此,太一觉悟自己敌不过。
「幸好你没说不喜欢。」
「……」
「太一不是要遵循男人该有的礼仪规范吗?」
被人用自己说过的话反过来训诫,太一也只能默默承受。
「那不就没问题了?」
找不到理由反驳。依然想做最后挣扎的太一再度发言抵制。
「呃……这是单人床,有点挤耶。」
凛肯定明白太一的用意。即便脸上红晕进一步加深,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做法,已经下不了台。
「那、那又怎样……睡的时候靠近一点就好啦。」
「……」
结果太一挣扎不成,反而一脚踩中一个大地雷。
就结论而言,两人还是保住了贞操。太一靠著数质数的方法安全过关。至于他数的其实是奇数而不是质数的事情就暂且不问罪。毕竟当下根本没有多余心思注意到错误,冷静的自己早已远走天涯不知处。
没有足够毅力与人面对面入睡的少年选择背对著凛,侧躺在床上。
一边听著心中恶魔在耳边的嗫语,一边认真思考怎么搞成这种地步。想到最终还是被凛牵著鼻子走,为时已晚仍羞愧至脸红。
忍不住为与女孩子同床共枕的状况而感到兴奋的太一,感觉背上的衣物被凛轻轻揪住。
霎那间心跳漏拍,但在察觉到那只手传来的战栗之后,太一汹涌的思绪立刻冷却。
自己正受到性命的威胁。
脑中浮现蕾米亚认真思考该怎么应付如此没真实感之状况的模样。没有一丝嘲弄之意,认真审视该怎么抓到刺客的方法。
第一时间就开始考量要如何捕捉对方,这已间接显示不需要多操心,但这也只是太一的主观判定。
太一不清楚凛如何看待此事,但身为当事人却难以进入状况。这是太一的感受。
话又说回来,即便晓得有人准备刺杀太一,假设对方是人类,那太一也不需要害怕。从实力乃至更基础的侦测能力方面来看,只要有心便能准确察觉到敌人所在位置,亦可抢在受到袭击之前出手压制。就算对方成功发动攻击,太一也百分之百来得及展开反击。
然而这些事情对凛来说都很难达成……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很困难。所以太一不会任意猜测,武断认为自己可以理解凛的心境。
那么,怎样的情况会让自己产生恐惧?
得知自己成为暗杀目标?
不对。
受到袭击,反抗即可。
其实不必想得太远,答案显而易见。
那就是暗杀行动成功。
也就是失去凛。
下意识转过身的太一与凛面对面。
或许是翻身动作太大,凛愣愣眨眼回望。
太一将手放到凛的头上。
「快睡吧。」
「……」
传入耳里的语调僵硬得几乎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太一深感诧异。
凛似乎也有同感,随之定格。
「好。」
几秒后凛微微一笑并点头回应,接著她便闭上双眼。
拥有如此不寻常本领却能维持理性至今,理由不言而喻。全因为凛平安待在自己身边。
倘使今后身边不再有凛的陪伴。
万一某天必须面对失去凛的事实。
太一肯定无法再看重任何事情。
或许将不惜威胁整个国家只为查出主谋者所在之处,且只身闯入敌阵并大肆破坏。威胁整个国家还算简单,仅需扬言不给答案就扫荡整个王国并随便摧毁一个地方示威就能达成目的。反正这个国家里也没人挡得住太一。
倘使事态发展成那样,连太一都无法保证能秉持理性行动。
真没想到自己内心还藏著如此残暴的一面。太一搔头苦笑。原来无论怎么解释,他仍具备部分暴戾性情。反正也从没打算当个圣人,只是想想应该无所谓吧。
再者他相信只要凛平安无事,方才那番预想的状况便没机会发生。有凛陪伴带来的稳定心神之效果甚至超越了太一现有的超群本事。只愿自己在凛心中也有同样的地位。
(插图)
◇◆◇◆◇◆◇◆
屏气凝神躲藏在城堡天花板上方已有七个钟头。
根据自己训练有素的体感时间判断,目前应是凌晨三点左右。
完美的躲藏亦需要让自己的气息消失以躲过魔术的侦测,这需要相当的训练才能办到。锻炼的严格程度不劣于骑士或宫廷魔术师,不过达标之后自能完美达成任务──无论任务的内容有多么不人道抑或需要冒著生命危险。不过就这方面而言,骑士与宫廷魔术师也得面对同等的考验。
悄悄将视线投向右方。
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十分钟,伙伴尚未现身。
八成是被敌方的情资单位给逮捕。可以想见伙伴正遭受亟需情报之军方高层下令刑求折磨。
或许可以说,艾利斯廷在这方面亦不负世界三大国之一的名声。纵然在士兵人数方面略逊于另外两国,王国军队平均水准与实力之高强便是艾利斯廷仍可排进世界前三的理由之一。缺乏计画性的攻打只会触发激烈反击,自取灭亡。
面对军事能力如此高强之国家养出来的情报员,光是甩开他们就得费上一番工夫,想救出被他们逮捕的伙伴更是难如登天。明知可能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殃,但是男人丝毫不介意。
本次的任务仅在于让来自异世界的少年少女吃上一刀。
能够伤到其中任何一人即可。
伙伴失足遭到逮捕的事情没让男人感到慨叹。自己同样走错一步就会被抓,也会不留情地抨击伙伴行事不谨慎。
更何况,早在初次打照面时便有过共识,必要时可能由其中一方担任牺牲品,做为争取时间执行任务的最后手段。其后两人多次为交换情资而私会,亦有了决定。约定好的凌晨三点过后十分钟仍未现身者,即刻视为已阵亡。
十分钟的时间无情流逝,在男人心中,伙伴已经死了。
隐藏脚步声与所有行踪,前往目标所在的房间上方。
本次的目标选定为相对容易应付的异世界双人组的少女。
虽说相对容易应付,实力仍堪比首席宫廷魔术师,想来还是太过勉强。但总比与强大到有如怪物般的对象交手来得有胜算。
事前准备期间已经调查出目标房间的位置。男人一路到达目的地上方,用小刀在天花板开出一个小洞。透过施加强化的视力,迅速锁定床铺上膨起的棉被。
侦测到的魔力特性也与自己亲自体验过的印象相同。
男人从腰侧取出约有四十公分长的短刀、刀刃上还涂满大量的绿色液体。
刀伤加上猛毒的两段式攻击。即便无法一刀刺中要害也能靠著流入目标体内的毒性,成功取其性命。
接下来只需要防范有人出来碍事。男人仔细观察周遭是否有人。
◇◆◇◆◇◆◇◆
(太一、刺客出现。)
(知道。)
伙伴提醒的话语直接传进脑内,太一亦透过同样途径回应。
关于太一侦测敌人的方法。
首先请出艾莉提供协助,由她感应空气流动。无论对方如何隐藏踪迹、抑制魔力流动甚至努力不发出脚步声也没用。
随著身体移动产生的空气波动绝对无法掩盖。
而对掌管风的上级精灵艾莉来说,获得这点程度的资讯有如家常便饭。
侦测范围广达方圆一百公尺。此等侦测能力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无论来者使用何种方法隐身,只要一有动作便难逃法眼。
蕾米亚与缪菈已在与凛的房间相邻的另一侧房间内待命。蕾米亚设下有效范围十公尺左右,有人踏入特定范围内便于脑中产生警报的结界魔法。且魔法本身具备优异的隐蔽性能,闯入者很难察觉。虽无主动侦测效果,用做埋伏非常有利。
已经向莉莎报备过可能会把房间墙壁弄出一个大洞。太一可没打算像电视演的警探剧那样老实地开门进入案发现场。他打算捣毁左右两边的墙壁,趁刺客来不及反应而当场逮个正著。
此时,一声闷响从隔壁房间传入太一耳中。确定状况之后他便悄悄溜出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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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中目标的感受传到手里,刀刃已完全捅进去。
就算没刺中要害,光是这么深的伤口已足以致命。
男人试图拔出刀子,他期待见到刀刃上的毒液已经换成血液。
「很遗憾,那玩意是假饵。」
左边的墙壁随著年轻男子的说话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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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拿著短刀、做著全身黑色打扮的人望著这头。
墙面爆开而产生巨响的同时便转头的反应速度之快值得称许。诚如蕾米亚与丝梅拉所预测,对方派出的刺客本领确实不错。
只见刺客瞠目结舌。以为已经亲手解决掉的凛,眼下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太一身后。
来者拔出短刀并翻开棉被,躺在床上的是胸前被刺伤的土制人偶。
「那具人偶很不错吧?」
语带嘲弄仍不失风情的美声传入现场三人耳里,紧接著右手边的墙面亦告碎裂。手持魔杖的蕾米亚与拿短剑摆好架式的缪菈现身。
「你应该高兴,表示你是个优秀的刺客才会被那玩意骗到。」
因为人偶至今仍微微散发出与凛同调的魔力。刺客也是因此而认定人偶就是他要找的目标。
正因刺客具备侦测且辨识目标魔力特徵的能力才会上当。
男人缓缓退了半步。八成是想趁隙逃跑。
「别想逃。」
蕾米亚施展魔术的速度快得惊人,没有定睛观察恐怕无法察觉。也可以说只有太一等人才有可能察觉。
几乎连太一等人都只能勉强察觉的速度,一眨眼效果已然产生。
锵的一声。
「!?」
男人手里的短刀被弹飞。
紧接著男人弯低双脚。他一度将手伸向右小腿一带,但很快中止动作、转而瞪向太一等人。只见地上流著一滩以男人的右脚为中心,缓缓向外扩张的血。
蕾米亚接连出招,夺走男人的行动力。
连续两次高速施展魔术,加上足以箝制优于应变之刺客的高超技巧。蕾米亚不愧为太一等人的师父。
「乖乖束手就擒,你已经没办法逃了。」
蕾米亚边说著边缓缓放下高举的手。
刺客一度懊悔似地咋舌,接著叹口气。
放弃挣扎了吗?蕾米亚如此判断,打算从缪菈手中接过绳子,视线离开刺客的那一瞬间。
刺客突然抬头且起脚蹬地。
或许可以说是垂死挣扎。
也或许他根本没奢望能成功。
男人的眼光盯著凛。
事已至此仍想贯彻最初的使命,态度非常敬业。虽然太一无法体谅更不可能赞同男人的职业与工作内容,但他的意志仍然出众。
不知觉间,男人手里多了一把用来防身还嫌不够力,刃长近十公分的小刀。这比较像不得已之时才会用来扔掷的备用武器。
就算武器偏弱势,搭配刺客的高强本领,平凡的小刀也能产生足够的杀伤力。
「啧!」
想必也察觉到男人的动向,蕾米亚不悦地弹了一下舌头并立刻转身朝男人伸长手。这种情况早在她预想范围内,只是忍不住埋怨刺客不肯及早就范。
带有十分把握能阻挡才将视线抽离刺客。实际上也抢在刺客逼近凛之前便做好攻击的准备。然而蕾米亚没有机会施展魔术。
因为太一早一步揪住刺客的手腕,抵住他的攻击。
仅仅两步之遥。
再多踏两步,男人手里的小刀就会刺进凛的胸口。
先不论对象是人类抑或魔物,像这样正面迎击怀有明显杀意的对象并非第一次。
然而这次情况较为特殊。
脑中无预警闪现床铺上的光景。
短刀深深刺进人偶的胸口。
假使被刺中的是凛,恐怕非死即伤。假使没有照著蕾米亚的策略备战,凛现在八成已经没命了。
若非有蕾米亚,或许阻止不了悲剧发生。
太一这才意识到,所谓的万一随处都在。
至今总有能够预防以及得救的明确构图,不曾想像过凛遭暗杀而丧命的画面。
但这次不同。
躺在床上,胸口插著刀的替身让太一联想到凛受刺倒下的景况。
思及此,太一反手将刺客摔向地面。男人的躯体弹高几公分,受到冲击的肺部挤出空气,形成微弱的哀号。
太一是用双手抓住刺客的手臂并使出过肩摔。这是用远胜过普通人类耐受度的强劲力道使出的攻击,让男人的腕骨碎裂、肩膀也跟著脱臼。
刺客倒在双肩随著急促呼吸而大幅度晃动的太一脚边,身下地板出现类似蛛网模样的大片裂缝。
凛、缪菈与蕾米亚只能愕然地呆立于原地。并非不愿阻止,而是来不及阻止。
太一方才这一招的出手速度远远胜过她们能够察觉的极限。不夸张,发现的时候,刺客已经倒在地上。
「呃……唔……」
被那等力道摔掷,想必连脊椎骨都裂了。还没断气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
太一拾起稍早脱离男人手心的短刀,并往空中一挥。
「太一!」
「别做傻事!」
凛抱住太一,缪菈也扯著太一的手臂。
「……凛?缪菈?怎么了?」
太一停住动作,望著扑向自己的两位伙伴。
「你别冲动啊!」
「太一,冷静点。」
太一看向脚边。这才明白是自己搞出来的。
「啊,喔……」
他这才放下高举的短刀。
确定太一没打算追击,凛与缪菈这才肯放开手。
此时,听闻巨响而来的数名骑士涌入房内。带队的帕索斯紧紧皱眉。
刺客倒在地上,状似是由手持短刀的太一所制伏。
这回军方没能派人守在一行人身边。原本提议安排护卫,只是蕾米亚表示有把握自己抓住刺客,因此刻意降低守备程度。
基于职责所在,不能就此放任不管。因此帕索斯带著手下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不过赶到现场后还是发现状况早已解除。
「我还是来晚了。」
「不,承蒙关照。」
蕾米亚摇头反驳帕索斯的发言。
「那位贼人就交给我们处理吧。立刻替各位安排其他房间,请稍候。」
「多谢你的体贴。」
「来人,把他带走。」
随帕索斯出动的骑士们把刺客五花大绑并将他带离现场。
转头对上呆站著的太一以及担忧似地凝望他的凛与缪菈,跟蕾米亚不一样,帕索斯看得出来两人的眼神代表什么意思。
「天亮之后就会举行出征的仪式。」
「嗯、有听说。」
「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也这么想。」
帕索斯望著太一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孙子。
「大半夜还来打扰,失礼了。明天早上见。」
「祝好梦。」
帕索斯敬礼示意,随后转身离去。
蕾米亚目送帕索斯的背影走远,接著回头继续观察太一的状况。
时间从不会为谁停止流动。
太一对自己无意识做出的行为感到相当震惊且迟迟无法平复。
但已没有选择余地,上战场的时刻已然悄悄逼近。
不知不觉间,月光已被厚重的云雾给彻底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