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帝亚历四一三八年十月二十二日。
举凡史书、绘本乃至童谣均有提及的重要日子。父母转述给儿子,
儿子再转述给孙子,
历经数载不断传颂。
传说在那一天,
一位改变世界的大魔法师出现在历史上──
居高临下俯视万人规模的军队,景象著实壮观。
镶嵌在剑身或魔杖前端的宝石折射晨光,酝酿出难以言喻的奇幻光景。
战事最终还是得拉开序幕,这个国家的未来取决于此役。
阿兹托侯爵将手轻放在剑柄上,闭眼整顿昂扬的心绪。
自我精神状况的掌控能力之强,符合他做为高位贵族需肩负国家未来的自我期许。纵然年纪尚轻,不,或许正因为年轻,此等自制力更显得重要。
轻轻拔剑,随后收入鞘内制造出啪锵声响。阿兹托刻意藉此声响切换注意力。
「伊尼米库,报告现况。」
「目前已有八成准备完毕。」
「这样啊。国王军那边呢?」
「估计进度相去不远,规模亦符合早先情报所述。」
亲信所言内容不出阿兹托的预想。
铿锵的金属摩擦声以及紧锣密鼓准备的嘈杂声从外围八方传进阿兹托耳里。
同属亲王派的其他家族势力想必都还在急忙进行其他备战事项,或战前的最终检查。反观阿兹托的阵营却相当安静。多亏心腹随从伊尼米库的能力优秀,另外还有好几位受雇于阿兹托、同样善于应付战事的人才,作战准备进行得相当顺畅。
「……真令人亢奋。」
「请老爷务必谨慎行事。」
「我晓得。」
阿兹托手里似能呼风唤雨的权势不仅是克绍箕裘,更源于他在众侯爵之中剑术首屈一指的一面。
「万一战况陷入胶著,我还是会上阵。」
听闻阿兹托的宣言,伊尼米库深深叹息。
「……那就没辄了。届时便由我陪同。」
「何必?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世上有哪个随侍甘愿送主公单独赴死。」
这男人总是这么多话。衷心这么想的阿兹托,也将不悦的表情完全显露在脸上。如此交流展现了仅限于当事人之间的信赖默契。
从未曾有过希冀他人理解的念头。
「可别误会喔。不需要我上场的发展才符合我的预期。」
「我明白。纯为保险起见而言。」
「保险起见。哼,真好用的一句话。」
「承蒙美言。」
挂著笑容的阿兹托直视前方。
「伊尼米库,更重要的是……」
「老爷请说。」
「你说过你有办法对付那位少年。」
「是的,我确实说了。相当明白老爷感到难以置信的心情,只是同样的问题您已经问第五遍了。」
「不能怪我,要怪你讲话没信用。」
阿兹托的责难逼得伊尼米库恭敬地低头行礼。
「这我明白。我必须强调此法肯定有效,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百分之百胜利。这点还请您务必要有认知。」
「可以。有效就够了。你觉得可行,我自然放心交办。但不准失败。」
「遵命,老爷。」
「……很好。期待你的表现。」
「是。」
伊尼米库低头行礼,静待阿兹托的背影远去,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嘴角偷偷挂上一抹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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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您当真要去?」
不顾缇梅尔诚恳请求主君三思的表态,夏洛特坚定点头。
「当然。倘使就此把大家逼上绝路,将是我皇族之耻辱。」
「但是……」
缇梅尔没能说完后面的话。因为夏洛特娇嫩的雪白食指贴上她的唇瓣。
「没事的。我会选在不会受到攻击的地方。乱插手只会扯他们后腿,这点我很清楚。」
夏洛特果断驳回缇梅尔希望主君谨慎行事的心思。
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主君如此顽固的态度。
只见她舍弃惯常的礼服打扮,换上重量轻且魔法防御力高的长袍,外面再披上一件斗篷。
左耳挂著具魔力增强效果,用彩虹火鹤羽毛织成的耳罩。
夏洛特的战斗服装采适合上战场的轻装风格,同时不失高贵。
「别的不谈,我出现在战场上应该还能提升士气。」
这点毋庸置疑,缇梅尔也未反驳。
之于战争,士气乃关键要因之一。
无论率领如何熟练的军队,无论坐拥多少强悍部下。假使士兵们士气低落,自然很难打赢。
前半句的两个因素至关重要,而维持高涨士气其实也同样重要。
出自丝梅拉的名言锦句,没立场否定。
「父王忙著号令全军,皇姊加入医护队帮忙治疗受伤士兵。怎能就我一个完全不采取行动呢?」
爱芙缇雅乃是水属性的高位魔术师。魔力量及魔力强度方面与同为水属性的宫廷魔术师部队队长不相上下,资质优异。
基于护身作用学了几招战斗系魔术,然而却最擅长藉由操作液体进行的治疗术。
并不是所有掌控水属性者均能驱使此类魔术。
必须在医学知识层面上对人体具备相当程度的了解,否则不可能办到。
爱芙缇雅前往战场提供后勤支援算是合情合理。
反观夏洛特呢?
虽说她具备了强大时空魔术的操控能力,却与一般的魔术师大相径庭。
时空魔术属于扭转常世道理的领域。无论魔术的内容为何,原则上都能释放出难以想像的威力,只是发动过程相当费时。
部分魔术只要击中就能造成必杀效果。然而无论多么单纯的魔术,都存在需咏唱五分钟才能发动的瓶颈。对上只要拉弓便能击发的箭矢,或者一两句话的时间便能释放的「火球术」都无力招架。更不用提这次夏洛特还告诫大家在非必要场合均需极力避免杀害敌兵。
于此前提下等于毫无能力抵挡来自敌人攻势的夏洛特,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必杀等级的魔术。
完全没有察觉缇梅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主进入对方攻击范围内的心思,夏洛特拿下装饰于墙面,看似相当宝贵的一把法杖。
这是一把长度约与夏洛特的身高相仿,镶嵌著紫水晶、用白金打造的法杖。
身为时空魔术师的夏洛特专用的施法媒介。
「缇梅尔。」
温顺的笑容隐含著威严。
夏洛特不愧为继承贤君吉马尔血脉的皇女。
「我做好出发的准备啰。」
「……明白了。一切全依公主殿下的意思。」
受其威严所震摄,缇梅尔下意识跪地向主君垂头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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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起床。
以往经历这个步骤就能平静的心,如今仍骚动不已。
太一仰起头,遥望流过高空的云雾。
脑中挥不去的是昨夜发生在凛身上的暗杀未遂事件。
自己因此一度失控,对站在眼前的刺客产生强烈憎恨之情并出手攻击。
所谓怒火中烧八成就是这么一回事。
曾有一段时期,新闻节目经常播出以不同标题命名,探讨「暴躁的年轻人」的专题报导。
当时太一总是不当一回事,心想著「跟我有什么关系」。如今完全能够体会所谓「暴躁的年轻人」是何心境。
相信有些年轻人只因为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便随便抓狂,肯定另有一部分人始于自己宝贵事物惨遭蹂躏才情不自禁理智断线。
太一相信人的价值观可能彼此天差地远。否则就不会产生「一种米养百样人」这种成语。
在A眼中毫无价值的东西可能是B人生当中最珍贵的事物。这种例子比比皆是。而太一眼下最看重的便是凛。从太一昨晚忘我的莽撞行为亦能导出同样的答案。
被凛与缪菈挡下,才晓得自己是如何冷眼观望倒在地上的刺客与自己稍早的举动。
──你怎么不赶快去死──
如此意念推动自己捡起短刀并高高举起。
同时也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诧异。
嘴上说不愿伤害任何人,却有了不把对方搞死不甘愿的心态。第一次察觉自己竟有如此面貌。
即便如此。
一想到可能失去凛,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感觉一股寒意爬上后背。
怎么都无法原谅。
并非就此肯定伤害他人的行为。
只是为了守护宝贵事物,或许不得已这么做。
太一有了这样的想法。
幸亏在第一时间终结了刺客的行动能力,因此当晚没人受伤。
万一逮捕行动没有想像中顺利,导致刺客狗急跳墙而袭击某人──
重要的伙伴恐怕已经受伤。
说不定还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身怀压倒性力量的太一,能力高强到就连蕾米亚都敢断言国内没人打得过他。
最怕有此非凡能力仍保护不了谁。
国内最强的威风头衔恐怕只是浪得虚名。
假使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那么此等能力又有何意义?
凛、缪菈、蕾米亚都一样。
在自己视野之内竭尽全力维持欲守护对象的安危。
这是太一的真心话。
然而坚定的决心却可能沦为缺乏实质作为的空话。
所谓的守护或许本就如此困难。
无限的魔力量、超群的魔力强度。以及可借助高等精灵艾莉之力的召唤术师身分。
被誉为稀世的高手,受尽推崇。
或许因此而自以为是了起来。
自己真有本事熬过这场仗吗?
随时可能发生预料外的状况。
又不是照著剧本演的故事。
即便缪菈评判凛与太一在人类中属最强等级。
依然免不了万一。
更何况,骑士与宫廷魔术师尚无人能及凛与太一的程度。
八成将近距离目睹某人死亡。
不管守护的意志多么坚定,对于实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太一受托负责的战术也一样。
肯定是最具效率且有机会以最快速度结束战事的一手。正因影响力甚钜,太一挺身接下任务。
非常明白完美达成使命将带给我军莫大的帮助。太一也有权自行应变调整。只求务必成功。
默默纠结烦恼一阵子,太一果敢而慎重地站直身子。双手拍打两边脸颊。
不敢说已经想清楚了抑或彻底消化紊乱情绪,实际上在他胸口的愁云仍未散去。
终究不是能很快得出结论的议题,太一决定带著这份烦恼往前进。
想不通的不如暂且搁置。贸然忆起在日本听过的这句俗话。倘使花时间思考就能得出最好、最适当且最棒的结论,人早就不必这么辛苦。
而太一挣扎的过程也全被艾莉蕴满慈爱之情与某种决心的双眼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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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斯廷往南数公里处有个被称为「麦沃尔特」的平原。
丝梅拉现正站在盖好的木造瞭望塔上。眼下是多达一万人的军队。安静无声且整齐划一列队,代表士兵们有多么出类拔萃。
抬高视线,对上距离一公里处,同等规模的人群。
不用说,那便是亲王派军势。
规模如此庞大的对战绝非家常便饭。事态发展至此只有靠交战解决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近期少有战端,士兵们大多显得焦躁一事。
怎么说都是难逃一战。只是因为有太一与凛加入国王军的关系,比起丝梅拉一个月前预测的时间还早了许多。至少可以说幸好他们不是站在亲王派那边。
感觉好漫长。待这场战役结束,艾利斯廷还得走上重建之路。包括丝梅拉在内的高层干部势必面对数不清的任务,想到就头痛。
但那也是打赢这场战之后才需要烦恼的事。
打赢了才有机会重建。
连打都还没打自然用不著烦恼,丝梅拉将担忧收进心底的抽屉并上锁。
此时感觉背后有人靠近,是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陛下。有劳您了。」
丝梅拉跪地向已然站在她身后的吉马尔行礼。
「嗯。」
吉马尔拔出腰侧的剑并朝天高举,丝梅拉替国王施加扩音魔术。
「艾利斯廷魔法王国的诸位英雄!此刻你们已被赋予必需完成的使命!」
充满威严的声音以及有力的话语震荡士兵们的耳膜,更鼓舞他们的荣誉心。
「杜托耶海姆公爵为自己的私欲与仇恨,对他应该保护的人民痛下毒手!现在反问你们自己!各位精进武艺至此,是为了对付无辜民众吗!?」
听闻吉马尔的诘问,骑士们热切表达否定的答案。
为此深感满足的国王接著高喊。
「没错!自然不是!绝对不是!诸位磨利手里的剑,理当是为了站在人民前方,击退逼近的威胁!而对面的人们却命令骑士违背作为人民之盾的使命,反而对人民兵刃相向!令人鄙夷的叛国行为!可以肯定他们的勇气,但绝不可容许他们胡作非为!吾等王国的诸位英雄!为人民献上胜利!拿下胜利荣归王都委内菲克斯之地,让吾见识诸位的威风!这是命令!」
喝喔喔喔喔,欢呼声晃动大地,丝梅拉脚下的瞭望塔亦随之颤动。令人满怀信心的光景。
吉马尔连点两次头,动作俐落且精准地让高举的剑回到剑鞘里。
「丝梅拉将军。」
「在!」
吉马尔一个转身,看著依然单膝跪地的丝梅拉。
「你全权处理。」
「遵命。」
假如可以,吉马尔也想执掌所有指挥工作,亲手镇压这场内乱。
然而同时也很清楚最适任者并不是自己。
关于军事方面,吉马尔自认自己的程度还远远比不上丝梅拉。既然有人在目标领域能力优于自己,赋予对方最接近自己之权限,提供充分发挥所长的空间才是上策。
责任当然由吉马尔来承担。以胜败之责任由自己来扛为前提,任部下自由发挥。
吉马尔配置的内政执行部门亦全数维持此等型态。
「嗯。有劳了。」
「是!必不负您的期望。」
对可靠部下的回答点头表意后,吉马尔转身甩动奢华深红色斗篷,离开了瞭望塔。
确认君主远离,丝梅拉才站起身。
视线扫过一遍下方值得信赖的军队。
这场战役的结局全取决于它们。
「拔剑!」
同样施加了扩音魔术而高喊,声音远达最前方战线。
随丝梅拉的号令,一万名士兵一起拔出武器。
「前进!」
丝梅拉往前伸长右手。
迅速且队形准确地。
全军举步前进。
未有丝毫纷乱的万军攻势。丝梅拉知道光靠这一幕便足以让敌军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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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军开始进军之后的三百零八秒整。
配置在左翼且些微突出于步兵部队阵列的亲王军骑兵队,率先冲进以整齐步伐逼近的国王军最前线,战事就此展开。
彼此交错飞舞的魔术与铿锵震响的剑戟。以及两军士兵发出的怒吼与口号。所有现象混合而引发化学反应,战场瞬间被巨响包围。
「丝梅拉果然厉害。」
杜托耶海姆慨叹道。不得不承认就统率能力而言,亲王派落后王国军两步以上。
以密集阵形进军的国王军眼下正试图将对方突出于最前线的骑兵队诱导至一个半圆范围之中。先承受攻势再转为包围的战术应源自前线指挥官的号令,判断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再这样下去,国王军很快会取得第一回合的交战胜利。只不过亲王派这边并不是毫无道理地让骑兵队先行冲锋陷阵。
「要渐渐加强力道了喔,我看你们如何抵挡。」
两军短兵相接处再稍微后的地方,国王军骑士们的头顶降下大量魔术。毕竟只让优于突击战的骑兵队带头冲锋实在太过浪费了,亲王派这头当然也安排了能将两军祭出的第一波攻势打成平手的后援。这就是杜托耶海姆第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则须待稍后发挥。
此时,两军的最前线终于正面交锋。
战争这才要开始。丝梅拉与杜托耶海姆的智谋较劲随之开局。
目睹不出预想的激烈交战光景,杜托耶海姆紧握手里的杖。
「开始了。」
「是的,老爷。」
杜托耶海姆晓得站在他斜后方的能干管家正恭敬地鞠躬。并非能察知管家的动作,单纯藉由长年来往的经验,他很清楚奥鲁多肯定会这么做。
「这场战争……将改变这个国家,以及整个世界的未来。」
「是的,老爷。」
杜托耶海姆牵起嘴角,笑得惬意。
「虽然我可能会受到后世的史学家嘲笑。」
「没错。」
「可能会被讥为傻子。」
「没错。」
极其不敬的回答却让杜托耶海姆满意地豪爽大笑。
「就是如此。我将以史上最愚蠢的公爵之姿,传颂至后世。」
「老爷想得一点都没错。」
「但……这就是我要的。」
「是。」
「我从不期望有谁来理解。」
「老爷。」
「怎么样?」
至此才回过头的杜托耶海姆,看到的是奥鲁多依旧对主公充满敬意的模样。
「奥鲁多不才,只求陪伴老爷至沧海桑田、天涯海角,直到老爷满意为止。」
「……你也笨得可以了。」
「多谢老爷美言。」
被奥鲁多有些刻意的嘲弄所挖苦,这却反而让杜托耶海姆笑得更加愉悦。
◇◆◇◆◇◆◇◆
「不愧是公爵。果然没那么好欺负。」
战况持续对峙。开战后约过二十分钟。当对方出了一招就反将一军回去,反之亦然。彷佛只有两个人参加的鬼抓人游戏,不断轮回形成胶著战况。
无论从统率、指挥与状况判断等能力方面,丝梅拉均有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然而敌方的表现却也不见逊色。
不仅丝梅拉给自己如此评价,更是旁观者眼里的客观事实。
不论在哪一段历史中,丝梅拉都能排进有史以来前十大名将。不可讳言,不可能所有历史学家与军事研究家都给她同样超越常理的评价,自然免不了些许的批判,但却无人对丝梅拉被誉为名将一事表达异议。
二流者不被搭理,一流者饱受赞赏,超一流者则反而会受到批判。
根据这个理论,丝梅拉毋庸置疑归属于超一流。
如今杜托耶海姆与各方面能力如此超群的丝梅拉交手依旧打得难分高下,不得不赞叹棋逢敌手。
「左翼!阵形松散!谁准你们散漫了!」
丝梅拉的大声斥喝令前线指挥官发出近似哀号的声音。
严格说来,阵形尚未松散。只是丝梅拉藉由我军与敌军的动向,以及双方最近一次的攻击与防御状况来看,已经可以预见该处落后的状况。
这是丝梅拉以令人瞠目结舌的超高基准所执行的战术,但无人表达异议。
上自总司令官,下至前线指挥官、部队长乃至一介士兵,无论把丝梅拉放在哪个位置,她都能做到全国第一的水准。正因她有此实力,一切推算与指令的说服力不言而喻。
「哼、起步还算顺利。」
「确实如此。」
负责统管骑士的帕索斯目前暂且远离战场,来到丝梅拉坐镇的主帐内。
他当然不是擅离职守,而是有事特意前来向丝梅拉报告。
这一回合的作战任务仅需绊住敌军的推进。就结论而言,捣毁敌军指挥系统才是取胜的捷径,然就整体局面而言,只要不输就算赢了。
但如此消极的策略绝非丝梅拉所愿,更不会是刚烈如火的她会采取的做法。
「敌军已经凑到J跟Q了吗?」
「是。根据侦察兵的回报,对方已经打出同花大顺。」
听闻帕索斯的报告,丝梅拉点点头。
「很好。我们也是时候打出手中的王牌了。」
「收到。我立刻安排。」
敌军行动相当敏捷。
相对于乐见持久战的国王军,亲王军有必要想尽办法突破现状。
接连出招,祭出波状攻击的手法全在丝梅拉的预想之内。
等著见识对方下一步将如何调兵遣将。
丝梅拉在脑中迅速切换意识,专注锐利到彷佛适才态度和缓与帕索斯谈话的根本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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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上场了。」
确认伙伴们的气息淹没在大军中没多久,战局正式开启。
眼下也到了太一执行任务的时辰。
亲王军的主阵营设在何处?那儿便是太一的任务地点。
「从这边看不太清楚呢。」
太一的视力藉魔力强化而大幅提升,可惜目标地点坐落在大军后方,视野内的障碍物过多。
这个问题能怎么解决?
还是用飞的最方便。
借助艾莉的力量,太一一跃上天。
「嗯。果然视野宽阔,瞭望无碍。」
准确数字不敢肯定,起跳前预设高度约是离地两百公尺。
哪想得到自己有天能不藉任何道具飞上高空。
多想成为天上的鸟儿,不受束缚、无忧无虑地翱翔。
过去也不是完全没有过这种念头。
只是实际真如鸟儿般飞上高空之后,说来奢侈,很快便把翱翔高空视为理所当然,感动程度亦愈显微弱。
「人真是现实啊……喔!找到啦。」
亲王派军势的最后方存在三个有如帐篷般的穹顶状建筑。
第一眼看过去,不觉得有哪一座特别豪华。
不过大小仍有所区别。中间那座不仅规模较大,人员出入频率也高。
据传杜托耶海姆十分精明能干。考虑到情资交流的效率需求,他很有可能就待在中间。
太一思考至此。
「就算他不在那里也没差,反正全扫光就好了嘛。」
第一时间习惯性以现代基准考量,差点忘了这个世界不存在无线通讯技术。
所得的情报需要仰赖传令兵、传令鸽或者其他可替代手段始可形成联系网。换作在地球,借助无线电或卫星通讯即可于剎那间转达情资。未达窃听无线通讯违法标准的灰色地带,更是以许多普通百姓无法想像的高技术展开激烈的情报战。
一时以无线通讯技术存在的前提考量,实情是就算逐一捣毁三座帐篷,太一执行的速度依然无人能阻挡。
首先以最有可能为主帐的中央帐篷为目标。
「嘿咻。」
就当事人的观感可谓相当轻巧。
只是对当事人以外的人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随著落地的重击,沙尘漫天飞舞。肆无忌惮地大动作著地。
「什么状况!?」
「所、所有人注意!备战!」
太一悠哉地体会周遭士兵手足无措的慌乱气氛,一边想著「真辛苦呢」。
不仅是当事人更是造成混乱的元凶,不过此乃太一存心的。
就是为了尽量扩大混乱情况。这个区域是亲王军的主阵营,不必造成实际的破坏,单是暂时麻痹此处的机能,对敌军造成的损失已经不算小。
总算等到烟尘散去,视野转为清晰之后,映入太一眼帘的是被骑士装扮的士兵们以三百六十度团团包围住的自己。
看到这副光景后太一笑得更灿烂了,朝相对较大的那座穹顶方向缓缓踏出一步。
把指著自己的无数剑刃与长枪视若无睹的态度,让阅历丰富的骑士们都忍不住感到疑惑。
最终与架著武器的骑士正面对峙。
是将武器往站立不动的太一身上稍微一推就能刺中目标的近距离。
但却无人出手攻击。
或许该说没办法攻击。
因为他们早都听说过太一这号人物。
已经明白眼前的目标不属于常理。
太一用食指与中指夹住逼在眼前的刀锋,轻轻一转并从敌人手里夺下。举止相当缓慢却不容抵抗。
「杜托耶海姆在里面吗?啊,不用回答没关系。我自己确认。」
用手指把剑当笔一样转著玩的太一踏出一步。
「还不懂吗?借过。」
骑士们文风不动,也不敢动。
职责所在,不可能放任太一恣意行动。
「可、可恶!!」
其中一人从太一斜后方扑来并持剑挥砍。
太一灵活转身,架剑抵挡攻势的同时扭过上身,随后一把长枪以极近距离刺了过来。
骑士们展开就算伤到自己人也在所不惜的攻势,充满为阻挡太一不计后果的气魄。
如此下去势必形成混战。
太一可没有闲时间一一应付如此为数众多的敌人。
「……让开!!」
太一以自己为中心,制造出扫荡外围的风。
破坏力远超越正常自然现象的剧烈旋风。
首先有一股往周遭释放扩散的剧烈魔力。
紧接著发生一阵爆炸。
不让骑士们有机会站稳脚步,立刻弹飞他们。太一与骑士们之间出现了十公尺的距离。
众人全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凝视太一。
方才释放的魔力已超越宫廷魔术师的程度,更掌握了仅将骑士们弹飞的分寸、没有多大的杀伤力。骑士们遭弹飞的相对距离也不值得一提。然而…
终究是无法抵抗。
就算想抵抗也无能为力。
尽管是一股威猛无比的能量,却只用来让骑士们在毫无招架能力的情况下被弹飞。
倘使太一有意伤害他们,早就已经造成最坏的结果。
究竟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究竟还有谁能阻挡他?
自始至终辗压众生的太一,骑士们围成的人墙已经被一分为二。
其后再也无人上前包围,太一顺利到达帐篷前方。
刚步入老年的管家仪态严谨地站在帐篷前方。
◇◆◇◆◇◆◇◆
战争是一种随时可能致人于死地的非日常状态,至少在凛以往生活在日本社会的观念如此。
坐拥国际尖端科学技术,位居世界先进国前段的日本。生活自由且不虞匮乏,若与意外、重病甚至倒楣卷入社会事件无缘,寿终正寝乃是常态的和平社会。
相较于首都东京,太一与凛居住的城镇自然偏僻了些,日子还算舒适。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明白自己在故乡的生活多么丰饶富足。
前往远处的效率最高的交通方式是马车、渡海只能利用船只。虽有魔术的概念却尚未建构在空中移动的技术,耗费大量时间在移动。
医疗方面的差异更是显著。有能力站在医疗领域的前线使出有效魔术的魔术师供不应求。医疗更是不能打折的技术,成本高得吓人。
取而代之普及的是藉助于魔法药剂的治疗。虽在降低疾病致死率方面产生显著效果,就医所要支付的费用依然昂贵。
一旦爆发瘟疫,死亡人数往往以万为单位飙升。
就这个角度来看,日本的生活确实惬意。
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看来,先进国家日本的居民可谓十分安逸。倘使太一与凛在两手空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状态下闯进这个世界,恐怕早就没命了。
况且这份能力更强大到无从置喙。
所以才能如眼下这般,把战场当公园一般悠哉漫步。
稍早随兴与敌方骑士玩了两三下,确定无危险性而采取如此态度。
对凛而言不过像在跟小孩子打闹。
还没有人尝试攻击凛。
满怀离谱的自信在刀光剑影的沙场上漫步,实际发动攻击的骑士又在剎那间便告昏迷。目睹此等场面,任谁都能明白凛不是个好惹的敌人。
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战争取决于动员数、需要综观大局、后勤才是关键的各式论调反而显得愚蠢。
用超越常轨的力量,不耍心机、正面交锋并一举击溃防守。目睹此景者无一不丧失抵抗的意志。
束手无策。
亲王派手下的骑士们怎么也猜不到敌军竟会派出这等人物来对付只能在地上走的普通人。
凛终究停住了脚步。
「这儿就差不多了吧。」
语毕,凛环顾四周。
「在场的各位,你们知道海浪退去的力道其实很强吗?」
凛如是说著并让手里的杖缓缓站直。
既然提到海浪,预期会是水魔术。现场没人能猜到眼前这位把亮丽黑发扎成马尾的美丽少女究竟打算使出什么招式。
凛用右手手心对著敌方骑士众。
『解放咏唱。潮汐翻腾。』
咻乓的巨响,约达成人膝盖高度的浪潮袭向在场骑士。没有刻意朝全方位释放攻击,不过被波浪打中的几十名敌兵均无法站稳脚步。
「只是海浪而已!强化后站定就不用怕!稳住阵线!」
担任队长的男子大吼道。
正常人都会觉得连膝盖都没淹过的海浪何必大惊小怪。只不过眼前的波浪并非自然产生的现象而是凛所施放的魔术,浪头拍打与拉扯的劲道远超乎想像。
眼见骑士们面目狰狞地死命想撑住,凛噗哧一笑。
「我强调的是『海浪退去』的力道唷?」
浪潮的前进方向随后反转。受力方向改变,应对的姿势与施力方法自然也不同。拍打的力道无预警反转为拉扯,不少人就此失足被拉倒。
「接著下一招。」
凛这次换用左手朝前。
『解放咏唱。震动波。』
空气开始炸裂。已经倒坐在地还来不及撑起身子的人们又因此滚得老远,勉强撑住、没被海浪拉倒的人们也已是强弩之末,跟著被震飞。
原本看似密不透风的包围网,其中一角空出一个大洞。
欲达此等成果且不让任何人受重伤,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办得到的。
根据凛的实力,假使她有意攻击,恐怕会造成不少伤亡。由此可见凛在执行战术的同时依然刻意避免伤害敌兵。有那个意愿的话,例如遭受第一波『潮汐翻腾』攻击而失去平衡的众多士兵,凛随时能取他们性命。
拿捏过分寸出招仍有如此惊人的成果。
一般情况而言,在场士兵们八成顿失战意。
纵然如此,依旧未见有人退却。
宛如奇迹般的现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亦可谓必然的结果。
因为凛明显忌讳杀生。虽有必要时将不得已伤人的心理准备,仍不肯定夺取性命之行为。
既知没有性命危险,自然找不到理由撤退。只是今后还得经历多次嘲弄般的攻击,恐怕自尊心严重受创。
如此想来,如何不受挑衅,冷静维持住阵线将成亲王军的重要目标。务必谨慎行事,避免让她脱离部队的箝制。
确实是有些没面子的策略,但只要缠住少女并任由她耍弄,还是能在某种限度限制她行动。假使有此非比寻常的魔术师在战场上恣意妄为,恐怕得面临亲王派全军被打得分崩离析的结局。
输了打斗无妨,赢了战争即可。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一直待在这边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
凛定睛观察周遭。
敌军依然以一定程度的距离包围著自己。凛不觉得棘手,反而认为现况牵制住不少数量的士兵,如此效益还算令人满意。
凛使出的一连串攻击,说实话很难称为攻击。
单纯牵制敌军的效果是有,然而凛的任务内容并非如此。她心底依然挂念著尚未完成的使命。
据闻敌方阵营当中有个骑士与宫廷魔术师难以对付的敌手,这才正面闯进敌军阵线。然而深入至此仍未遇上目标。
难不成目标待在别处?
或者目标在遭遇凛之前变更了行军方向?
凛认真思索著。
假使凛不能在此堵到目标,事后恐将造成国王军不小的牺牲。
凛受命必须在目标造成损害前,阻止对方的行动。
如此一来该怎么办?
「只好亲手把人揪出来了。」
凛缓缓把右手往前伸。
骑士们见此动作而加强戒备,凛不屑一顾。
凛的目标不在那票人身上。
有样学样。凛决定试试之前太一施展过,以魔力来威吓敌人的方法。
以自己的躯体为核心,聚集并紧缩魔力。
凝聚至超越极限的程度。
能力远远超越普通骑士与宫廷魔术师的凛,因平时总有太一保护著而无须出手,但眼下凛所产生的气魄亦是非同小可。
从周遭士兵们大受震撼的反应可见一斑。
「……找到了。」
同理可证,不受此等威吓影响,凌驾于一般标准的高强能力,并且未做骑士或宫廷魔术师打扮的人,就是凛要找的目标。
不消多少力气,目标踪迹毕露。
「真没想到你能弄出这么强大的气场。不小心就使力对抗了。早该假装人家很怕才对。」
一道女性的声音传入耳里。
女性身上穿著以野兽毛皮制成的全套装甲,单手扛著尚在滴著鲜红液体的战斧。
脸上有一道从左耳一路画到右耳的红漆,不细看还以为是某种花纹。从某个角度而言,五官还算惹人喜爱,举止则背道而驰。
身高略矮于凛的女性态度悠哉地单手举起战斧并使出一记横扫,藉此彰显其怪力。
那把战斧早已尝过某人的血。绝不能任她继续恣意妄为,导致更多性命的牺牲。
只不过,在凛眼里,那女性……
凛很快甩开浮现于大脑一隅的负面情感。
往前踏出一步深呼吸,接著高声宣战。
「我来当你的对手。」
听闻凛的宣言,女性大方松了口气并笑答。
「呵嘻嘻,这样好吗?你跟人家打,退几百步看还是不适合吧。」
「我看得出来。总不可能天天都遇到擅长应付的对手。」
确实如此。不愧是A级冒险者。根据自己的战斗风格,对擅长应付的类型有相当程度的理解。
即便有此认知,亦无一丝怯懦之情。
凛的话语透露出对『某方面』有所理解的讯息则进一步引发女人的笑意。
「你挺有意思的嘛。年纪轻轻却这么有胆识。人家自动报上名号,以示对你那等气度的敬意。」
女性以将战斧平举,前端指著凛。
「人家叫做苏索拉。就像你看到的,是个重装战士。冒险者等级A。主要从事佣兵或保镳工作。」
「泄漏这么多个资,你不担心吗?」
「你这话真没道理,冒险者不是越出名越好吗?」
「好像也是喔。」
在日本众人斤斤计较的个资保护观念与这个世界的冒险者八竿子打不著。名气越大,委托越多,荷包满满。转念一想,这才是理所当然的情况。
「我的名字是凛。魔术师。冒险者等级C。」
既然对方报上姓名,凛也同样报上自己的名号。只见苏索拉瞠目结舌。
「真是太夸张了,都可以施展那么多厉害魔术了呢。」
言下之意,代表以凛的能力应该可以获得更高的等级评价才是。单就能力评价,自认不会只有C,但凛并不在意这些因而不觉遗憾。
「总是会有这种事嘛。」
「不对喔,人家觉得你是例外中的例外。」
「是喔。」
一丁点也不像随时可能开打的闲聊氛围于此无预警被截断。
「来打吧。」
「……」
苏索拉摆出将战斧扛在肩上、侧著身子迎战的架式。
凛也拿起左手里的秘银法杖摆出架式,右手也一并紧握。
说实话还是感到恐惧。
被那把沾满血的战斧当作目标,稍有分心就会禁不住脚软。
但凛绝不能临阵脱逃。
想起昨晚未遂的暗杀行动。太一得知凛的性命受到威胁,霎时理智断线。与太一认识那么久的凛,这是第二次见到他如此失控。就各种角度而言,太一基本上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凛很久没有见到他失去自我、无法抑制冲动的模样。足见此事对他有多重要。
太一为了凛而失控的事实多少让人感到开心,同时也感到震惊。得知自己在太一心中份量如此,理当乐于接受。
凛同时明白太一很有可能为了她而不惜弄脏自己的手。
甘愿为凛背负罪恶的意念著实令人感动,但也不愿让太一独自扛起这样的重担。
不介意受到太一的保护,不代表甘愿永远当个弱女子。
凛希望能与太一维持对等的关系。期待自己成为一个拥有坚定自我的女性。
为此,不可永远躲在太一背后。
幸亏凛还拥有高人蕾米亚都敢挂保证的魔术实力。
虽对自己的能力不抱太大信心,至少愿意相信蕾米亚的评价。
「没事的。我能赢。」
凛低声喃喃自语,没有让苏索拉听见。
重装战士跟魔术师的对战,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凛很快将绝大部分的思绪放在与苏索拉的决战上。
◇◆◇◆◇◆◇◆
缪菈心平气和地一步步引导敌人落入自己的陷阱。
短兵相接的同时精准判断敌人的视野的可见范围,并在自己的左后上方生出火球。
敌方骑士因注意力被火球拉走,同时在反方向产生些微的死角。
接著缪菈将对方左脚附近形成死角的地面转化为沙子。趁著骑士脚下不稳,身体随之倾斜的同时,用剑重击铠甲。充满力道的巨响之后,目标应声倒地。缪菈长年惯用的剑相当坚固,就算直接敲击金属铠甲也不用担心磨损。不用剑刃攻击则是因为刃部太过锐利,缪菈不想把对方连人带铠甲砍成两半。
稍早制造的火球对刚刚被打倒的这位骑士之作用仅限声东击西。实际上是为了从后方前来支援的另一位骑士而准备。缪菈刻意将『火球术』设定在常人足以应对的速度与威力,朝第二位骑士施放。
来者用盾牌弹开火球。毫不打算确认往后方高飞之火球落点的缪菈,抢先钻入骑士跟前。
「啧!混帐……」
「慢吞吞。」
缪菈只靠著膝盖的弹跳力跳到骑士后面,以慢一拍的形式闪过对方预期缪菈会正面攻击而采取的反击。在制住背后破绽的同时转身使力敲击骑士的后脑勺。刻意避开延髓则同样为了避免取人性命。确认目标倒地,即刻站稳脚步,转而观察周遭敌军。
缪菈仅以视线便成功牵制住眼前一票敌人。缪菈感觉得出来她那锐利而冷峻的视线甚至让其中几人当场失去战意。
一旦上了战场,缪菈从不犹豫要不要杀人。只不过这次上头吩咐尽力降低死亡人数,满足客户指定的条件也是冒险者的本分。
但是缪菈甘愿照办的理由不只这一个。其实也不想让某位少年见到自己身上染满敌人鲜血的模样。难以解释与面对内心复杂的情绪,只好用「委托内容就是如此」的名义说服自己。
缪菈不介意在可实现的范围内尽量贯彻不杀害敌人的做法。
剑术在不知不觉间有了长足进步,除了因此提升了不少自信,缪菈也开始向自己的师父看齐。
(插图)
坐镇现场便能酝酿出压制周遭的气场,甚至能藉此封锁敌人攻势的师父。
思及此,缪菈忍不住停下脚步望向那两名替她施加了魔力活性化效果的上级魔术师。
就缪菈所知,这是师父继阿兹拜亚防卫战后第一次全力以赴。也是第一次在与人类对打时用上这样的状态。
假使不计入太一那个例外中的例外,举凡人类、精灵、矮人,算上所有人型种族,蕾米亚的实力肯定还是首屈一指。
缪菈就近见证过蕾米亚与魔物的战斗情况,因此有相当程度的认知。这样的师父对上实力坚强的人类,又会怎么做呢?
缪菈对蕾米亚即将展开的战斗方式非常感兴趣。基于后学的立场,希望有机会就近见习乃是人之常情。
遗憾的是缪菈不能丢下手边的任务。只要自己在此周旋,国王军就能在这一区占有优势。倘使缪菈离开此地,不难想见亲王军将即刻反攻。她十分明白不该照自己的意志而任性妄为。
再者,还有另一个原因让缪菈绝对不愿放弃此地。
「久违啦。」
一道混在众多士兵之间却仍无法彻底隐藏的气息。
没有指名的一声招呼让那道气息的主人一时诧异。
「早就露馅了,不如尽快现身吧。」
缪菈身体依旧面向蕾米亚所在的方位,意识却集中在亲王军部队当中的某个点上。
方才一度产生动摇的气息已经转为平静,看来是没打算现身。
那也无妨。就随便我骂啰。
「原来不只性格低劣,还没胆面对现实喔。叛徒米格尔。」
「叛徒?讲话小心一点喔。况且我誓言报效的对象仅限于杜托耶海姆公爵一个人。就算国王陛下也收买不了我的忠诚。」
「真敢讲。公爵一被流放,你马上就背叛他了。」
「话不能这样说。」
一名骑士随著铿锵的金属摩擦声走上前来。
果然不假。
那道气息,还有体态都让缪菈不陌生。
「你有什么好反驳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随你怎么说,更重要的是……」
米格尔拔出挂在腰上的剑,看来有意打一场。或许他原本计画从缪菈背后偷袭。既然无法照计画实行,就只能正面交手了。
「真亏你能找出我来。」
缪菈爽朗地笑著。
「你那卑劣的气息,体会过一次就忘不了啦。」
不留情地批判。
就缪菈而言,等了好久就是为了这一刻。绝对要大骂特骂一番。倘使米格尔大为光火,表示他就那么一点程度。话说回来,缪菈从没期待过米格尔这么简单就被激怒。
「能让你这样的好女人放在心里,甚感光荣。不用谦虚,做为发泄用的人偶,你还算蛮有魅力的啦。」
「很遗憾,这辈子只遇过一个值得奉献纯情的对象。像你这么人渣的真的真的真的是比不上。」
「是喔是喔是喔。等你打输我这个人渣,就只能乖乖让我砍掉双手双脚,玩到你变成一条臭抹布啰。」
乍听骯脏下流的嘴上较劲其实是在试探彼此的破绽。一旦显露出一丝的愤恨情绪,立刻就会转化为任人攻击的弱点。
动嘴抬杠的同时更专注心神,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内心先产生动摇的一方注定落败。乍看不过是互相批判,有时候也会成为未战先决的诱因。一言一语之间均不可掉以轻心。
「呵呵,有本事就来啊。叛徒。」
缪菈压低身子,摆出斜著架剑的架式。紧盯著剑刃后面的米格尔身影。
「谁怕谁啊,臭丫头。」
双手持剑的米格尔摆出用剑尖指著地面的架式。
缪菈摆出攻守倶佳的态势,米格尔的动作则源自王国剑术的其中一种套路。
铿──
紧绷气氛蔓延。
宛如空气被划过的锐利风切声。
相距不过数公尺的两人一同散发出慑人的霸气。
「看我把你大卸八块!」
魔力开始剧烈却绵密地聚集。是强化魔术。
缪菈直觉感受到其技巧相当熟练。虽然米格尔当了叛徒,堪任直属皇室之职位所需的实力不假。
「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这等程度做为对手反而正中缪菈的下怀。这是因为普通的骑士遇到缪菈跟本无力招架,而缪菈也很好奇米格尔究竟有多少实力。
土属性强化魔术流窜全身。亲眼目睹这精准俐落得几乎完美无缺的强化术式,附近的士兵彻底理解到缪菈到刚刚为止放水得有多严重。
双方视线相交,迸出火光。缪菈与米格尔眼中除了自己的敌手,再无其他。
◇◆◇◆◇◆◇◆
凛、缪菈、蕾米亚等人被赋予两道使命。
其一是以游击方式支援全军。进军路线早就固定,不需要刻意寻找战力薄弱的地方。
凛、缪菈与与蕾米亚分别行动,各自从不同的位置进攻。
如果只是支援,著眼于趋于劣势的地方不是恰恰好吗?听闻凛以一般人概念提出的疑问,帕索斯表示否定。
关键在于第二道使命。
根据情报所示,亲王军似乎将在这场战役祭出王牌,而且据说是普通士兵难以对付、相当难缠的对手。假使帕索斯或贝拉出面或许最有把握压制住,但是两人基于指挥部队的职责所在,无法离开各自的岗位。
因此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国王派手里应变范围最广的强力手牌,也就是凛等人的头上。于此情况下,最重要的便是临机应变的能力。需要逆向搜索以求牵制敌方王牌,最终将其压制。这就是丝梅拉透过帕索斯转达的命令。
包含蕾米亚在内,所有人均无异议。
一行人本来就不是屈就于大部队之内的料,给予自由发挥的空间反而更有效益。
三人从坐镇后方监控前线的总司令部出发,凛从面对敌军偏右方前进,缪菈负责左路,蕾米亚则直冲中路。
三人沿路撂倒敌方士兵,维持稳定速度深入阵形的表现让敌军的动向逐渐集中。
可以想见敌方前线指挥官将面临高难度的应变考验。眼前的三名刺客可不是用平时对付普通骑士的办法就能有所影响的对手。但也不能反向操作,消耗整个部队的军力集中攻击一个点。谁都清楚干练的国王军不可能放过任何可趁之机。
耳里只听见靴子后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蕾米亚的周围一片寂静。
连魔杖都还没出场。只是像在夸耀自身优美体态般,仪态良好地走著台步。
「搞啥啊,原来大家都认得我喔。」
蕾米亚从附近随便选了一个骑士做为目标,毫无戒心地靠近。
稍微晃动手里长剑就能划伤那片细嫩肌肤的极近距离,但是受到青睐的骑士一动也不动。实在不怪他,连周围的其他人也没资格责备,因为他们也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小鬼。你说说看,我是什么人?」
「……落。」
「落什么?」
「落叶魔术师……蕾米亚……桑塔克鲁……」
蕾米亚满足地眯眼笑答。
「正确答案。今后请多多指教啰?」
纤细的指尖轻轻一挑青年从头盔外露的下巴。确认青年的冷汗已经从额头流到脸颊,蕾米亚才收回指头。
「那就给你个奖励吧,别忘了用心感受。」
语毕,她便张开手心贴到青年的肚皮上。
周遭响起爆裂声,青年应声飞远。下一秒,只见他在落地点压著腹部,一边呻吟一边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乾二净。
不过是凝聚空气并撞向目标的简单魔术。
由于术式相当单纯,可以高速发动,是风系魔术师普遍用做主力的一种攻击魔术。
正常情况下,这道魔术不具有在单次释放即可让目标失去战斗力的威力,纯粹因为今天的施术者不同凡响。就蕾米亚的情况而言,还是已经适度分散威力后才使出这招呢。
不顾被自己打飞的青年,蕾米亚的视线投射在面前的敌军小队。
「怎么了?不是万中选一的骑士吗?这么简单的束缚,还不赶快解除?」
这票人中的是广范围牵制魔术『梅杜莎的拥抱』。
选取复数对象,降低目标体感温度的魔术。有一说认为人类在偏低体温下的行动较为迟缓,但严格说来没有道理,纯粹是感觉上的问题。
这是懂得操纵水属性的上级魔术师均可施展的一种魔术。
一般而言,对魔术效果的期待仅止于降低目标的活动力。透过蕾米亚的手,效果自然更强。但终究无法彻底限制住行动。
关键在于蕾米亚施展『梅杜莎的拥抱』期间散发出的强大压力,她光是站在原地就能牵制敌方行动的理由也是如此。
所谓的骑士,能力与一般的冒险者不在同一个等级。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戒慎恐惧。他们更能体会蕾米亚超越常轨的程度。
「也罢。你们这么没干劲的话,我就自己逛过去啰。」
其实不是没有干劲,而是根本拿不出干劲。当然蕾米亚自己也很清楚,只是故意这么说。
挥舞魔杖,蕾米亚开始咏唱。目的在于实验普通人承受不住的强风有没有办法一举扫荡骑士团。骑士的实力不同于普通百姓,只是眼下受到『梅杜莎的拥抱』牵制,能力严重受限。
抵挡不住而被强风吹倒者,用电击魔术加以麻痹就能轻松解决。蕾米亚是这么打算的。施展范围大概会比上次狭窄一点,不过推估仍可一举麻痹二十至三十人。
此时,蕾米亚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魔力奔流。是大多数冒险者难以比拟的猛烈强度。
蕾米亚几乎是下意识地分配力道施加魔法防御,同时谨慎完成施展到一半的魔术。
而她所释放的魔术……
却在半途凭空消散。
「……喔喔。」
蕾米亚盯著自己被冻结的右手。
凝神感受还留在自己身上的魔力,准确地分析出是在锁定魔术释放的前一秒被加以拦截。
牵制住蕾米亚右手的冰并非源自单纯的『冻结术』。应是以中断魔术施放之阻碍魔术为主而构筑的术式。
藉由咏唱对应咒语以借助精灵之力产生效果乃是魔术的基础构造。
当施术者开始咏唱欲施展之魔术的对应咒语,附近的精灵自会现身。顺利获得精灵的允许,施术者就能以自身魔力的消耗换取魔术发动。
例如『火球术』就会由附近的某位火之精灵提供助力。再者如俗称镰鼬的『旋风斩』(注:日本传说中的一种妖怪,总是以旋风的状态现身),则是由风之精灵现身回应召唤。似乎只要付出相对应的魔力,没有精灵会拒绝帮助。满足相应的魔力与咒语咏唱就能确实发动魔术。
同时,也同样存在阻碍所有魔术的反制魔术。
蕾米亚对这方面也颇有心得,但不是大多数人都能学会。
火、水、土、风四种属性均能发动反制魔术,只是其难度之高,连蕾米亚也不得不另眼相看。道理非常简单,阻碍方必须具备远大于对手用在该魔术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强度始得顺利拦截。
倘使对手实力本在自己之下,当然可以顺利发动,但同时也没有多大意义。面对能力劣于自己的对手,直接正面攻击反而更快更确实。没必要费心阻碍对手施术。
与自己能力相近或者能力相当的对手交战的状况才是最适合施展阻碍魔术的场合。面对实力高下不明的对手才需要仰赖阻碍魔术来提高自己获胜的机率。于此情况下,施展难度自然随之提高。既然实力相近乃至不相上下,表示可控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强度亦相去不远。
首先必须准确分析并预测对手将以多少程度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强度来施放下一招,否则只是白白浪费自己的魔力。与实力相当的对手相对峙,总需要将自己手上所有资源最大化才有机会取胜。也就是说不能有一点闪失。于此前提之下,魔力的浪费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该避免的损失。
就蕾米亚的习惯,即便对手实力相近,非必要时刻不考虑使用阻碍魔术。而是加倍专注于抵挡对手释放的魔术,藉此分析对方的攻击模式并精准应对,这才是更有效率的办法。
总而言之,眼前的敌人是个胆敢对有『落叶魔术师』之称的蕾米亚施放阻碍魔术,甚至还顺利达成目的的强者。
「别躲著,出来。」
蕾米亚用鼻子哼笑,面向某群人。
一名男子随著溪流潺潺声般的纷纷细语,从人群之中走上前。
是个以蓝色长袍包裹全身的人物。兜帽之下的下半脸蓄著胡子,让蕾米亚可以判断来者为男性。
「你就是落叶魔术师?」
「竟然施展了阻碍魔术,还真有看头啊。」
低沉而嘶哑的声调传入蕾米亚耳里。刻意采取偏离提问的内容间接给予肯定的回答。
「吾名密斯托佛斯。即将取你性命之人。记清楚了。」
「很遗憾,像这种不重要的讯息,我总是听过就忘。」
「……就让你瞧瞧真正优秀的魔术师是什么样子吧。」
蕾米亚没有回应,脸上依然带著微笑。仅挑高造型优雅的眉毛示意。
「你的命我要了。」
「是喔?原来如此。承蒙您的赏识。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若有遗言,我可以代你转达。」
「自我懂事以来的八十年里,我可是用尽所有时间钻研魔术。」
蕾米亚将依然镶在冰块里的右手往前伸,周遭生起强大魔力奔流,劲道之强彷佛肉眼可见。随后魔力反向压缩,转化为一个漂浮半空的小光点。
啪锵一声,蕾米亚用冻结的手将光点握进拳头里。展现出凌驾于阻碍魔术之上的魔力强度。
紧接著构筑足以吞没一名成人的巨大水球,期间尚且持续泄出令人招架不住的猛烈压力。水球内含的水量绝不仅止于肉眼可见的容积,里面至少压缩了十倍以上的水量。一旦炸开,恐将造成难以想像的破坏。
理论上不可能未经咏唱生成,而蕾米亚却像是一瞬间就制造出这个巨大水球。在旁观战的宫廷魔术师们无一不对如此遥不可及的雄伟之力感到惊愕不已。
「那个叫做蜜丝佛陀还啥的家伙。可别省力,大方出招吧。既然胆敢跟我决斗,可别让我太失望。」
「……我会打到你说不出话来。」
「这样就对啦。」
双方泄漏出的魔力密度逐渐提高。
「快退开!」
「小心被扫到台风尾啊!」
国王军与亲王军,双阵营部队的队长发出语调近似哀号的号令,两方人马连忙远离两位高手。
◇◆◇◆◇◆◇◆
此时的太一正听闻一句「承蒙贵客莅临,蓬荜生辉」,话者是一位看似年龄刚步入老年的男人。
男人有何意图?
太一无法从男人的表情察觉出任何迹象。
只知道眼前的男人跟蕾米亚一样厉害。丰富的经历非太一可比拟。比武力可能有机会,要比心机,太一可是毫无胜算。
既然如此,别跟人家玩心机就行了。
采取毫无隐瞒的开放态度,彻头彻尾以直截了当的真心话对谈。
敌人难免想从太一的思绪中翻找出「可能存在的」某种念头。那么只要太一不保留任何念头,就不必担心人家试探。反正对方怎么翻找也不会有结果,自然不必多所介怀。
「杜托耶海姆公爵人呢?」
略过无谓的试探,直捣核心。
男人行礼后应答。
「老爷已在房内等候。请进。」
原本封锁住的帐篷入口已经敞开。
男人默默伫立在入口旁。
会是陷阱吗?此乃最基本的疑心。没有这点担忧的人才是脑袋有问题。
太一以魔力强化五感,做好临机应变的心理准备,却又在碰触帐篷入口帘幕之前止步。
「我不用交出武器吗?」
太一腰间插了一刀一剑,手里还拿著一把骑士团的制式长剑。
一般而言都该收走来客的武装才是。太一老实不客气地提问。
「对召唤术师而言,有无武器并没有差别,因此无须刻意没收。这是公爵的吩咐。」
「喔?无所谓,你们OK就好。」
没错。确实不需要介意,介意也没有任何作用。
对方会怎么想、怎么说,都不在太一的控制范围内。
太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如何看待事物、怎么想、作何发言乃至决定转化为怎样的行动而已。
自己采取的行动或许有机会诱使对方改变立场。假使无效,就只能逼迫对方改变,那就是得来硬的了。
说得好听,其实全是从蕾米亚那儿现学现卖而来……太一如是想著并踏进帐篷。
虽然是现学现卖的论调,太一个人也是相当信服。
但是。
那仅适用于双方处于对等立场的情况。
倘使像现在这样处于战场上的紧绷状态之下,认为有必要强迫敌对者接受自己的看法或主张应该还算合情合理。太一暗自思索。
这场战役中,杜托耶海姆乃是引发战端的一方。不清楚他基于何等主张或正义这么做,可以确定的是他愿意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运用暴力扭曲对手的主张或正义,就算得夺取他人性命亦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假使太一用自己的力量捣毁他所谓的主张或正义也没必要感到罪恶。又何必非得归纳出个道理或逻辑论调呢。
「你就是杜托耶海姆公爵?我是来逮捕你的。」
帐篷深处的圆桌旁坐著三名男子。三人均穿著高级的衣装。
太一以「适当」的礼节对著当中最具架势与威严的男人打招呼。
面对敌军将领也只算是适当的礼节,若考虑对方公爵的身分可就十分不恰当了。
杜托耶海姆眼前这位敌方士兵理所当然似地只身闯进重要干部聚集的阵营核心,没把安排在帐外担任侍卫之骑士们的妨碍看在眼里,更毫发无伤地踏进帐内。稍早感受到的魔力想必也源自于他。得知闯入者拥有那般强大的魔力,正常是该关心有否造成可怕伤亡,不过眼下感受不到任何血腥味,表示他没有让骑士们受到严重伤害。外头那么一大票人,无人流血势必源自他有心的操作。
此番作为恐怕连被誉为艾利斯廷最强单兵的丝梅拉也办不到。
太一判断为杜托耶海姆的男人显示出的存在感代言了他高了好几等的身分地位。比喻起来就类似从吉马尔身上感受到的氛围,也就是王者的风范。
假使以正常状态对峙恐怕会被其风范或霸气压制住,瞬时有此理解的太一对自己施加强化,利用压迫感对抗。
「想怎么抵抗随便你。反正不惜打伤还是打昏都一定要把你带走。要抵抗就别怪我闹大。」
太一不疾不徐地扔开手里的骑士长剑。
在空中旋转的剑描绘出银色的弧线,接著重重且深深地刺入圆桌中央。
这个举动并不是为了伤到任何人,纯粹示威作用。
一如太一所预期,另外两个男人大受惊吓。
「……哼。控制风力不让剑伤到人吗?有那么可怕的力量,还以为你喜欢玩得大一点。原来你也有细心的一面。」
会如此评价太一,八成是看过上一次能够撕裂大地之魔法的关系。
规模如此庞大的魔法势必需要付出相对的成本。常理而言是如此。
常时操控大规模的魔力,因此自然认为太一习性如此。杜托耶海姆这样的念头也不难理解。
假设以百分之一单位调整力道强弱。
能量为一百的人,可调整的最小单位就是一。而最大能量高达一万的人,以最小单位使力就有一百。
杜托耶海姆八成就是这个意思。也有道理啦,太一接著笑答。
「毕竟我的师父是『落叶魔术师』嘛。标准值超高的,很辛苦啊。不管学什么技术都被迫学到彻底呢。」
看来蕾米亚的名号确实够吓人。太一从现场气氛感受到自己发言的说服力有所提升。
不可讳言,刚才那话其实也有绕圈子表示「能熬过那么痛苦的训练,我也很强吧?」的自卖自夸意味。在蕾米亚手下经历的修行确实不轻松。
再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太一继续说。
「我只是藉此让你们理解我有在支付魔力。真正消耗魔力并使出风魔法的其实是风之精灵,艾莉安尔。落叶魔术师也说过,想跟精灵比魔法控制能力就是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根本没得谈。精灵可是比人类更高次元的生物。
凡有生命者,毫无例外低于精灵的次元。就连太一曾经击退的双头魔龙也是一样。
「呵呵呵。是吗?说得也是。对象是精灵的话就没得比了。」
「我也是这样想啊。不过如果你只想讲废话,那我就算要用拖的也要把你带走啰。」
语毕,太一往前踏出一步。
听来颇为粗暴的宣言,但就现况而言,理亏的是杜托耶海姆公爵这方。
眼下双方处于战时。若不愿就范就该抵抗,甚至毫不留情歼灭深入自方阵营的敌兵才合道理。
既然一样都没做到,自然无从抱怨。
太一没准备武器,态度凛然地缓缓逼进杜托耶海姆落坐的圆桌边。另外两个男人早在太一移动到半途时便吓得摔落椅子,并维持瘫坐在地的姿势往后退。太一仅仅瞥了他们一眼,随后继续盯著杜托耶海姆。
假使那两人也是高阶贵族,能一并捉拿自然最好。不过优先压制住杜托耶海姆才是上策。
事物总有优先顺序。擅自调动顺序或者好大喜功很容易导致任务失败。太一努力压抑不禁分心的冲动。
「哼,如果我说其实很想跟你谈谈,你会愿意作陪吗?」
威严果然不同凡响。即便太一逼到跟前,仍感受不到他一丝慌张或动摇的情绪。声调亦未显露出焦虑。
时间有限。杜托耶海姆此话究竟有何意图?太一还是选择一问。
「不可能无条件听你说啦。不如先捉起来,等回到我方阵营之后再谈如何?」
「这样啊。不能给个方便,现在先谈谈吗?」
太一微微挑眉。
「……我没义务给你方便啊。非得在这里谈的理由呢?说来让我考虑看看。」
杜托耶海姆点头示意后开始说明。
「怕在国王军阵营里面没机会与你单独谈。势必免不了有旁人在场,即便他们不插嘴也一样碍事。那样就违背我意,我希望在无他人干扰的地方与你一对一谈话。」
「有差吗?我把其他人都支开就行啦。反正不用担心我会有生命危险,其他人应该会照办。」
「或许吧。倘使真如你所言倒是无妨。同时也有可能还来不及找你谈话,我就被送进牢房。你也不能保证这样的情况完全不会发生。不是吗?」
杜托耶海姆的说词相当有说服力。确实可能演变成那样。只不过即便如他所预料,仅须提出要求,国王派理当会看在太一的面子上应允两人会面一段时间。太一认为这是可以预期的结果。
只不过。
太一还是盘算著实现杜托耶海姆的要求。
见他好说歹说至此,或许真有必须在这个场合表达的意见。
太一将空出来的椅子移到杜托耶海姆对面,一屁股坐下。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听你说,但有条件。」
「是吗。多亏你如此明理。」
太一悠哉地往前伸出手掌,手心向上。
「有谁身上带著怀表吗?」
说的同时,先看了杜托耶海姆一眼,接著又瞥向奥鲁多示意。
见奥鲁多将手伸进怀中,杜托耶海姆以手势阻止,接著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金色的怀表,扔到太一的手心里。
从主体至炼条均由黄金打造而成,未有复杂纹饰,但依然可见其精细做工与优雅品味。掀开上盖一看,表盘同样省去豪华雕饰,呈现简洁的风格。只在固定时针与分针尾端的表盘中心处镶有一颗红宝石。
普通百姓一般仰赖每天固定敲响数次的钟声来掌握时间。诸如贵族这样的有钱人才有能力利用时钟确认时刻。不过怀表也仅限贵族当中的一小撮人士才有资格拥有,在这个世界乃是相当昂贵的物品。
就连伯爵等级都难以弄到手的高级品,不过在太一眼中并不算稀罕。可以明白材质昂贵,但时钟只是时钟,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哼,挺高级的嘛。」
「制作那个表的工匠性格简朴。我另外还有几个更高级的。我没有要求,人家就自动送给我。」
「比这还豪华岂不是太多余了?我个人比较欣赏这种的。」
揪著炼条,甩动怀表几下。视线焦点从怀表移向杜托耶海姆时,才发现他笑得颇愉快。
「呵呵呵。原来你也这么想,那我们算是志同道合。因为这样,所以后来人家送的那些我没有用,都珍藏起来了。」
珍藏的遣词感觉带有些许挖苦的意味,太一不禁苦笑。
「我懂你的心情。好吧,现在恰好刚过十一点。」
怀表的分针落在十二与一的数字之间。
太一让表盘转向杜托耶海姆。
「这个长针走到三的地方就结束谈话。我可没打算让你白白浪费时间。怀表由我带著,负责计时。愿意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我就跟你谈。」
太一主动让步,虽然只有一点点。现下不是可以计较对等条件的场合。杜托耶海姆也没有立场争论。
现在开始约十分钟出头。
这就是太一愿意提供的时间。
「可以,那就边用茶边聊吧。奥鲁多。」
「就快准备好了。」
「真有你的。」
他哪来的时间准备?难道是太一踏进帐篷前就开始准备了?
无论管家或者女仆,办事牢靠的随侍人员总是能完美达成职务内容,而且还让人搞不懂他们什么时候处理好的。实在是不可小看的一群人。
「……泡茶的时间也会算进去喔。」
说好多少时间就是多少时间。
意外的是杜托耶海姆认同似地点头。
「无妨。十分钟已经足够。你也喝吗?」
「……来一杯吧。」
就算偷偷下毒,太一也能利用强化能力抵挡,抢在毒性蔓延全身之前服下解毒药。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不过这也是在蕾米亚监督下,反覆进行强化体内系统、服毒、解毒等步骤之训练而来的心得。不可讳言地,起初也曾怨恨过蕾米亚竟然狠心要他服毒。但实际面对过类似现在这种可能遭受毒害的场合,内心就只剩下感谢。想到蕾米亚连此等场面都预想过,不得不为师父先见之明的神预测而感到背脊发凉。
此外,透过方才几句往来,太一相信杜托耶海姆不会事到如今还用下毒这种手段来对付他。说不出有力的论点,但太一心底莫名有此确信。
怀表的长针指向数字一之时,奥鲁多完成了备茶的工作。
杜托耶海姆啜了一口冒著热气的红茶。
太一面前也放著红茶。执起茶杯喝了一口,甘醇香气在口中扩散。
「……好喝。」
这是真心话。相比太一在王城内喝到的味道,奥鲁多所泡的茶并不逊色。
「承蒙您不嫌弃。」
奥鲁多态度诚恳地行礼回应太一的称赞。
「接著进入正题吧。也没多少时间。」
如是说著的杜托耶海姆放下茶杯。
「话说回来,你对上位者的遣词相当不敬呢。」
「谁叫我们以敌对身分邂逅呢。假如你跟我站同边,多少还是懂得表达敬意的啦。而且我也没有刻意使坏嘛。」
「确实。」
杜托耶海姆大方认同太一的说词。
纯粹基于在战场上彼此敌对之立场而采取的态度,假如不是在打仗且非得分据敌我两方,太一就不会这样做。太一的解释合情合理。
「……你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甚至不需要对吉马尔陛下表示尊敬。只要你有那个意思,不是能直接用武力收下整个国家吗?」
「是没错。」
太一毫无踌躇地对杜托耶海姆一针见血的言论表达肯定之意。
等于是在宣告不只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国,换成斯嘉特利斯皇国或加尔亘帝国都无法与太一对抗。
太一本人是否明白他那不容怀疑的作弊级威力?
「那你为什么不下手?」
不敢说所有人,但是大部分人的野心总是随著能力而成长。杜托耶海姆想知道目前的太一抱有多少野心。
「哪有为什么。拿下一个国家只是多给我添麻烦而已啊。」
「什么……?」
以能够夺取一个国家为前提,嫌弃管控国家太费事的太一让杜托耶海姆瞠目结舌。
「取得之后就得负责任啊。肯定会忙到连睡午觉的时间都没有。」
「随你自己的意思独裁统治即可。」
「我才不要哩。何必没事找事做,还做那种给人家嫌弃的事。」
那不就是有能力夺得国家者始得享受的特权吗?
不,更离谱的是。
夺取国家的诱惑竟然输给了睡午觉。
这个惊人的事实慢慢渗入杜托耶海姆的思考中。
确实理解的那一瞬间,杜托耶海姆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天选之人果然不可以常人论。」
「不是那样。」
即便出场以来连续做出某个角度上相当瞧不起他人的发言,杜托耶海姆也没傻到因此看轻太一,更没有忽视太一说这句话时,脸色与声调的变化。
「喔?意思是?」
「我……我们两个在原本的世界都只是普通人。代表国家面对外界的险恶,这种事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怎么可能来到这里之后突然就想当国王了。而且我们对现在的生活也没啥不满意的。」
太一缓缓道来。
「我有心理准备,如果之后遇上怎么样也无法忍受,也无力改变的状况,或许就得自己想办法。不敢说到时候我会不会产生自己建立一个国家的念头。」
「……原来是这样。我就先相信你吧。」
先不讨论认同或不认同,至少展现出愿意接纳太一说词的态度。
接著经过不知几十秒抑或几分钟,太一与杜托耶海姆双双维持沉默。
太一瞥了怀表一眼。
几乎没谈到什么,就已经过了七分钟。
差不多是时候了。既然想要对方给出最终的结论,总该留点时间供人思考。太一如是想便主动询问杜托耶海姆。
「也该给我个结论了吧?杜托耶海姆公爵。」
另一头没有思索太久,很快微笑并点头示意。
「我想问的都问完了。也不会再反抗。你想带我去哪就去哪。」
杜托耶海姆陆续扔掉佩在腰间的长剑以及藏在怀里的短剑。
此乃透过行动发表的投降宣言。接著只要将他带回国王军大本营,太一的使命就算达成了。而内战亦将在同一时刻宣告落幕。
想到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太一感到安心而吐了口气。
取出麻绳的太一为了绑住杜托耶海姆而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