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仿佛由黑暗凝聚而生的黑色少女。
突然出现在黑暗中心的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黑发,摇曳着缀满荷叶边与蕾丝的衣服裙摆走近。她不是摆动着手脚行走,更不是奔跑或者跳跃,她仅是站立着,然而身影却逐渐变大,感觉像是距离自己缩短了一般不可思议。在我怔怔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时——她已经来到了能够感觉彼此呼吸吐息的距离。
「……啊。」
我的嘴唇打颤,发出了一个单音。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她——戳了我的胸膛。
我的膝盖轻易地一软,面部朝上往后倒下,她一声不响地压到我身上。四周明明没有一丝光线,但是我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
「此刻才是进行契约仪式的时机——」
与那夸张的措词相反,我看到她的脸颊像个纯洁的少女般染上红晕。
当我战栗的双眼与她的目光对上时——她娇羞地垂下睫毛,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咬紧了樱色的小嘴。
「光与暗的契约将于此时此刻显现——」
她坐在我的腹部上。
大腿从滚着蕾丝的黑色裙摆下露了出来,在漆黑之中显得更加耀眼刺目,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告诉我,她的的确确不是幻影,在那里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
「开启吧,命运之门——」
她的手伸向我的衣服。
她撩起我的衬衫,用那纤纤荑手温柔地触碰着我的肌肤。
啊啊——我对接下来的事情有所预感,并且因此颤抖。
现在的我如同一只无力的小鸟,在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我的存在仿佛被束缚住了一样,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当然,在这片黑暗之中,除了我们两人以外没有任何人。
所以——也没有能够阻止她的人。
「血之盟约将重写万象……」
「…………」
没有能够阻止她的人——照理来说。
然而我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
我连忙环顾四周。
「——缪雪儿!?」
缪雪儿在那里。
不对,不只有她,美野里小姐和爱比雅也在,她们是何时来到那里,又是从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她们的身影像是打上聚光灯一样,划破黑暗的光芒只清楚地照亮了那个地方。
「…………」
「…………」
「…………」
缪雪儿她们三人看着彼此的脸,同时偷偷瞧了我好几眼,不仅如此,她们还用手掩着嘴,像是在讲悄悄话的街坊三姑六婆一样,小小声地说着些什么。
然后——
「脸很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美野里小姐朝着我走近了一步,然后这么说。
——是说你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说话!?活像是某个在太平间里看着双胞胎弟弟遗体的哥哥一样(注10)——
「不过……」
美野里小姐接着指着我们说。
注10漫画《邻家女孩》中的桥段。
「她有那个。」
「……咦?」
我愣愣地将视线顺着美野里小姐指的方向滑去。
不知何时——黑衣少女已经呈现全裸状态。
那副姿态仿佛初生般一丝不挂,然而……她的胸前没有隆起,反倒是下半身那雄伟的小弟弟正处于跟我say hello的状态——
「咦、咦!?」
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我原本停止了部分思考的脑袋再度开始急速运转——我想起跨坐在我身上的她叫做什么名字了。
不对,不是「她」。
「他」的名字是——绫崎光流。
担任我的助手,从日本前来的第二个御宅族。
而且是个货真价实的——
「——我,」
光流先生笑着说。
「就算是异性恋者也吃得下去喔。」
「你是哪来的阿部先生(注11)啊!?」
我的即刻吐槽无济于事——光流先生的手揪住了我的衬衫衣领。
光流先生的双手就这样使力一扯,扣子弹了出去,我的胸膛一口气暴露在外头的空气、以及光流先生的视线中。
「不要啊啊啊啊!」
我发出女人般的尖叫,并且用双手遮住胸口。
然而,这么一来就无法压住裤子了,光流先生用熟练得令人惊恐的动作解开我的皮带、脱掉我的裤子,甚至把手伸到我的内裤……!
「不、不要……」
我喘着气。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列为不良刊物的!而且说到底——
「我不想在脱离处男之前先失身啊……!」
不对,虽然情况可能会相反!
虽然我并不是特别想要死守这两边的第一次,不过被男人夺走童贞这种事,我不要……!
我扭动着身体企图逃跑。
注11漫画家山川纯一笔下的角色,全名阿部高和,该角色只对男人有兴趣,爆红的点在于深情的眼神、知名台词「やらないか(不做吗?)」,以及陶醉的表情。
然而光流先生用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强大力量牢牢按住我的双肩,胡乱挥舞的双手也被骑乘在我身上的光流先生用膝盖压住,封住了动作。
不行,无法挣脱。
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护我了。
缪雪儿她们只是远远望着这里,不停地交头接耳。
「啊……啊……」
我的脸失去了血色。
光流先生的脸逐渐接近。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那张脸看起来还是非常美丽,就像个女孩子一样,这点或许可以说得上是一点救赎吧。
可是……可是……!
「啊———————————————————!」
——在我大叫的时候。
我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
「…………」
我醒了过来,流了一身冷汗。
确认一下枕边的智慧型手机,离预定的起床时间还很早,无视我糟糕透顶的心情,清爽明亮的朝阳自窗帘的缝隙间透入,窗外鸟儿可爱的鸟啭清晰可闻。
若是没有那场梦的话,这着实是个爽快的早晨。
我把手放上胸口,心脏正剧烈地跳动,而且不是好的那一方面。那是梦,即使我明白,身体却不肯接受,在这种状态下,要睡回笼觉是不可能的。
「啊…………」
我委靡不振地换好衣服后,为了顺便转换心情,决定在宅邸里走走。待着不动的话,感觉恶梦又会倒带重播,让人难以平静,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心情大概会变得好一点吧。
「糟透了……」
我哆嗦着——姑且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由于时间尚早,途中我没有遇到任何人,虽然如此,但是缪雪儿、布鲁克和雪利丝大概已经起床各自干活了吧?
「……早。」
我喃喃低语着走进餐厅。
果然没人,缪雪儿大概在隔壁的厨房里吧?由于人数众多,加上要准备的早餐种类有好几种,早晨的厨房相当忙碌。随便叫她的话,打扰到缪雪儿工作我也会过意不去,所以我姑且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候。
「嗯~……」
我伸着懒腰吐出一口气。
接着放松下来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就在此时——
「哎呀,慎一。」
「啊——的场先生?」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的场先生走进餐厅里来。
「真早啊。」
的场先生笑着这么说。
「的场先生才早呢。怎么了吗?」
他应该有急事回日本去了才对。
还是说已经回去过然后又回来了?
「哎呀,我稍微提早了一点回来,刚好有时间,想说来看看情况如何啰。」
像是要证实我的猜想一样,的场先生这么说。
「要去叫美野里小姐和光流先生吗?」
「不,不用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完后,的场先生隔着桌子在我对面坐下。
毕竟是在跟自己的父母亲同辈的人面前,我也不能吊儿郎当的,于是我挺直了背脊在椅子上坐好。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得跟这个人商量的事情啊——
「……这么说起来,的场先生。」
我的脑里掠过了刚才的恶梦。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光流先生是男的?」
一开始就跟我介绍说他是男的不就好了吗?
可是,听到我愤恨不平的质问,的场先生头一歪,露出一副愣住了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
「托您的福,我整个被吓到了。」
而且还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了他的裸体。
会做那种恶梦,绝对是因为当时所受到的冲击以近乎精神创伤的形式残留下来了!
「一般在介绍别人时都不会特别提到性别吧?」
「这……是这样没错。」
但是以光流先生的情况来说就又不一样了。
「他的名字男女通用,而且还那副打扮……一般都会觉得是女孩子吧?」
「啊啊,原来如此。」
的场先生苦笑着点头。
「我一开始——见到本人之前就先看到了他送来的履历表。」
的场先生似乎是因为已经事先知道他是男性,所以并没有产生误解。
不过,看到那种堪称完美的女装扮相,一般来说问个一两句也不奇怪吧?还是说这个人原本就只从文件上的记载和资料照片来认识其他人啊?
「而且大抵上,我记得我是叫他『光流君』?」
「是这样没错啦……」
我果然还是无法谅解,于是的场先生再次问我。
「所以呢?光流的情况怎么样?」
「怎么样……」
「和大家处得来吗?」
「嗯,完全看不出来他才来三天。」
是的,他来到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已经三天了——正确地说,今天是第四天。他从第一天就毫不费力地融入了周遭,这点在这三天里都没有改变……他在学校已经跟大部分的学生建立起良好的情谊了,我也曾好几度看见他和宅邸里的大家愉快交谈的情景,而且没听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带了各式角色扮演服装和其他林林总总的物品过来,从这点来看,他大概和我那次不一样,有足够的时间做好觉悟和准备……话虽如此,但他还真的是适应得非常好。我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适应的呢?
我想至少没有他这么快。
「老实说,甚至让我有点嫉妒。」
「因为我们也有了先前带你过来时的经验啊,事前已经先协商过了,适应得好是由于这个缘故吧?无论如何,适应了就好。」
「是。」
「他很优秀喔。」
的场先生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意有所指的感觉。
「再怎么说,他都是被选来当你助手的人。」
「…………喔。」
我暧昧地回以一个笑容。
一般听来,会觉得的场先生是在夸奖我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不过把这个人所说的话理解得这么简单是很危险的,即使我们现在不是处于敌对关系,但是这个人的背后有日本政府在——对于狂妄地反抗过他们计划的我,日本政府应该是没什么好感的。
然而另一方面,我却比日本政府所预料的更早、更透彻地融入了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还和佩特菝卡等人建立起良好的友谊,姑且不论我有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就某种「渗透工作」的角度来看……我是相当优秀的。
意思就是说,对于日本政府而言,放着我继续担任「安谬特克」的总负责人并非他们的本意,但是考量目前的实际成果、替换成其他人以后的效率和其他诸多情况,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少爷?的场大人?」
一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和的场先生一起看向与隔壁厨房相通的出入口。
缪雪儿一脸讶异地站在那里,我这么早就在餐厅里,以及的场先生也在这件事大概出乎了她的意料吧。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我马上去备茶!」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的场先生单手挥了挥,爽朗地说他直接站了起来,打算离开餐厅——此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上浮现和蔼可亲的笑容,并且看着我。
「告辞啦,光流就麻烦你啰。」
「……喔。」
我暧昧地点点头,的场先生再次对我挥了挥手,便迅速地离开了餐厅。
剩下我和缪雪儿。
「那、那个,需要泡茶吗……?」
「不,我不用了,只是起得太早,来转换一下心情而已。」
「转换心情,吗?」
缪雪儿歪着头。
那个动作——真的是!和往常一样的可爱啊!
「……嗯,我果然还是喜欢像缪雪儿这样的女孩子啊。」
「咦……?」
「不管外表看起来长得多可爱,比起扁平的胸部和因为肌肉而显得硬梆梆的身躯,我还是喜欢感觉抱起来很柔软的圆润身体啊。」
「慎一大人……」
缪雪儿白皙的脸颊上染上红晕。
「咦?啊——」
惨了!好像不小心把内心独白讲出来了!
「啊、不是、那个……」
「那、那个……我……我去准备早餐!」
缪雪儿不给慌张的我解释的机会——她背过身子,哒哒地跑进厨房里。
啊啊,缪雪儿,你是我心灵的绿洲啊!
我暗自萌到不行……为了净化先前的恶梦所带来的沉闷心情,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充斥在这里的酸甜空气盈满胸腔。
●
这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结束了学校的授课——回到宅邸之后,在起居室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度过这段时间,虽然我们同样待在起居室里,但是并不是要一起做些什么,而是各自待在喜欢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
晚餐前短暂却悠闲的时光。
我继续阅读读到一半的轻小说。
缪雪儿依序为起居室里的每个人泡茶。
美野里小姐似乎正在用笔记型电脑写报告。
「…………」
爱比雅大概是在设计什么吧?她用铅笔在素描本上涂涂抹抹。
然后——光流先生在爱比雅身旁看着那本素描本。顺便一提,他今天穿的衣服不是水炼的衣服,不过也是哥德萝莉系的服装,看来他完全没有要打扮得普通一点的意思。
「……慎一先生。」
他突然叫了我。
我从轻小说的书页上抬起头,光流先生正看着我。
她——应该说是他,把手抵在下巴上,一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
「这只是我的想法,您觉得引进集换式卡片如何?」
「咦……卡牌吗?」
我眨了眨眼回问。
集换式卡片,简称卡牌。
这对身为御宅族的我而言,当然是项相当熟悉的商品啦.不过,我的确还没有引进卡牌到这边的世界,这纯粹是因为我对那方面并不太详细,或者说最主要的理由是我原本就对这没什么兴趣。
「您知道卡牌原本是怎么急速流行起来的吗?」
「咦?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从客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用零用钱就买得起的便宜商品,而且存在的种类可以满足搜集欲……也就是可以轻松负担得起的商品。」
「啊啊,也是啦。」
的确,我常见到小学生在超商或书店买卡牌的身影。
「同时——从商店的角度来说,以贩售所需的卖场面积来看,卡牌的单价相当高。」
「……欸?」
感觉话题内容突然变艰涩了,我发出愚蠢的声音。
「即使是十张包装的卡牌,也完全不占空间吧?」
「……嗯,是啊。」
我在脑里描绘出塞满卡牌的盒子,然后点头。
装了十张或二十张卡牌的盒子,也不过是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大小。
意即是——
「以十张装一盒一百日圆来说,二十盒就是两千日圆,但是用来放置的卖场面积却比两本文库本更小,假设文库本一本六百日圆的话,虽然不能说是两倍,但是卡牌的利润效率远远高于文库本吧?」
「…………啊。」
这么说来。
卡牌大致上都是以一种「顺便买一下吧」的感觉放在收银机旁边。
我本来以为那是为了让客人随手购买才这么做的,但是仔细想想,也有店方不必特地设置卡牌专用卖场的缘故,卡牌不需要特地大量陈列出来,意即是说,他们几乎不必耗费空间成本,但是却能够多增加一款商品的种类,而且贩售上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专业知识。
将店铺营运的成本也考虑进去的话,卡牌的利益率……确实相当高。
如果考虑把这个当成我们「安谬特克」的经营项目的话——
「搬运方便,代表要带到这边的世界来也很容易,此外单价低廉,不占收纳空间,买方也能轻松购买。在搜集性质上,卡牌也很方便放进口袋里携带着走,像同好们炫耀『我搜集了这么多』——」
「原……原来如此。」
「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曾听说,有一些作品在艾尔丹特相当受到学生们以及他们周遭人士的欢迎,不是吗?他们原本就是不排斥动画图或漫画图的人,如果是画着漂亮图画的卡牌的话,大家也会有兴趣吧。」
「的确……」
想起学校里学生们的样子——我点头。
御宅族与非御宅族的人有几条分界线,而就我的经验来看,会不会对特定作品的幕后「制作者」感兴趣正是其中一条线。
比方说,动画会一一列出制作群的导演、角色设计、作画监督、脚本、制作工作室等工作人员名单,一旦会开始得意洋洋地高谈阔论「第●回的作画监督是■■所以作画很精美」的话,那就代表这个人已经确确实实地跨过了那条线,是一名出色的御宅族。
而且——仔细想想,学校里的学生们最近不只会谈论这图好漂亮或这画好可爱,也开始聊起了〇〇老师画的女孩子赞、××老师画的腰性感、■■老师画的大腿天下一绝之类的话题。
也就是他们开始能够区别画风上的个人差异了。
这么一来……他们理应也会对由许多不同插画家绘制的卡牌有兴趣。
充满美丽插画——可以放进口袋里携带着走的小型绘画。这对艾尔丹特的人们而言是一种崭新的概念,可能可以被视为一种革命来接受。
而且内容大多为自己喜欢的故事的某一情景、登场人物,或者是怪物、机器人等等……这些可以刺激搜集欲,并且对应各方面的嗜好。
「再者——从运送成本、生产成本这些方面来看,卡牌的经济效益也很好,意思就是说,大量引进的话,应该可以提高相当的营利。」
「你说大量引进——但是大家肯买那么多吗?」
「我想也可以用来当做日语的教材使用喔!」
「……咦?」
「大致上,卡牌上都有附加一些说明文,最少也会印上那张卡的名字吧?」
「……的确是这样。」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无法马上阅读长篇文字,但是单字或短句就没问题了,了解意思之后,他们能够更深入地享受卡牌的乐趣,不单单是用来贸易,也有很多卡牌结合了游戏、系统,可以一边游戏一边记忆。」
光流先生笑着说。
的确……用游戏的感觉来看待词汇的话,应该可以更轻松愉快地记忆那些内容吧。意即对「安谬特克」而言,除了可以贩售高效率的商品以外,也能期待增加潜在顾客的效果;对艾尔丹特的国民而言,卡牌既便宜又不占空间,而且容易理解,就现状来看,即便是多半不识字的庶民,也能够简单地体验一下御宅文化的一鳞半爪。
喔喔!听起来有益无害嘛?
「虽然是卡牌,不过我不想盒装引进从右卖到左,而是希望打开来重新包装,使用在这边重新制作的包装纸或者信封之类的东西,一张一张装着卖。」
「这是为什么?」
「一张一张卖的话可以降低单价,而且,我想也差不多可以让艾尔丹特经验一下供给方的立场了。」
「…………这倒也是。」
最初的计划确实是要让艾尔丹特成为我方的供给源,自由输出御宅作品到他国,虽然目前已经以偷渡的方式实验性质地将御宅作品送进了巴罕拉姆,不过这是个例外,原本的想法是要以自由市场的形式将这些作品广泛地传播出去。
而且,我是否定日本政府的文化侵略计划的。
文化侵略的大前提是由日本政府单方面掌握御宅作品的供应——但是不想让御宅作品被当成侵略武器的我,想要破坏这个大前提。
所以,对于让艾尔丹特成为供应方的这个想法,我当然不会有异议。
「至今为止,艾尔丹特的人的确只能享受到我们引进的东西呢。」
美野里小姐也点着头这么说。
她的立场是名自卫队员,属于日本政府那一方,但是她同时也是个御宅族。
她和我一样,完全不认为把御宅作品当成侵略武器来使用是件好事,所以也赞同我的想法。
「那么——」
光流先生往爱比雅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说。
「包装上的图能不能拜托爱比雅小姐呢?」
「我、我吗!?」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爱比雅的声音显得惊慌失措。
「爱比雅小姐,你是『安谬特克』的专属画师吧?」
「是这样没错……」
「我想你也差不多可以做点画师该做的工作了。」
「原来如此……」
我也环着胸考虑。
老实说,这个……说不定会很有意思。
会做出什么样的东西,这点相当有趣。
不光是漫画或小说之类的东西,说起来构思新计划并且付诸实行——将其具体化也是一种创作,我感觉到和拍摄电影时同样的高昂情绪在胸口扩散开来。
大致上,我们也把印表机和扫瞄器连同个人电脑一起带过来了。
而且是业务用的高性能机型,虽然目前为止只在学校用来制作教材,但是用来印刷包装纸应该也绰绰有余吧!
不对……或许使用这边的版画技术也是一个办法。
我之前看过充斥市面上的佩特菝卡肖像画,或者说是像照片一样的东西,那画像用多色印刷,精密度相当高,虽然和印表机相较之下细部比较粗糙,或是印刷上位置有微妙的偏离,但是我想那种品质难免会出现一点误差……而这点误差也可以当成一种「韵味」来看。
嗯,好耶!
虽然我这么想,但是……
「可、可是我的画还……」
爱比雅还在犹豫着不肯答应——或者说她似乎有点胆怯畏缩。
「和道地的图画比起来,我的画感觉上果然还是有点不一样……」
她指的似乎是画风。
就我看来,爱比雅的画已经堪称是出色的萌系图了,或者说她的画风已经完全变成御宅系作品的画风了,但是就她自己——一名绘者的眼光来看,好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部分。
「这又不是传统的绘画——萌系图或御宅作品没有什么『非得这样不可』的作法喔!判断的基准只有『这样萌不萌』、『客人喜不喜欢这幅画』而已。」
光流先生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爱比雅小姐,我觉得你的画很棒,慎一先生您觉得呢?」
「嗯。」
我点头。
「我也喜欢爱比雅的画喔,我觉得很棒。」
「……真的吗?」
爱比雅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我看见爱比雅原本下垂的尾巴啪哒啪哒地在背后摇。
怎么说才好呢……真是个好懂的女孩啊。
虽然这点也很可爱。
「慎一大人,喜欢我的画……?」
「我之前也这么说过了吧?大抵上,我要是不喜欢,就不会让爱比雅以『安谬特克』的专属画师身分待在这里了。」
「…………!」
自己的画被夸奖有那么高兴啊?爱比雅的脸一片通红。
「我画!我画!那个卡牌的包装图,我会加油的!」
爱比雅的气势转而上涨,并且这么宣言,我仿佛看见了她的身后冒出熊熊火焰,看来她似乎已经干劲满满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跟的场先生谈谈看。」
「啊……嗯,麻烦你了。」
光流先生对我这么说,于是我点头同意。
只能点头同意了,毕竟怎么看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是说——
「该画什么样的图好呢?」
「是呢……单看这几天教室里的学生们的话,流行的要素是——」
光流先生开始和爱比雅商量起包装纸上要用的图。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只单纯觉得「好厉害」。
也可以说我完全被比下去了。
和我不同,光流先生显然能以工作、商业贩售的视角来看待御宅作品,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思考过卡牌的利润效率。
我引进这个世界里的,尽是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因为觉得有趣,所以也想让大家知道,和大家一起分享——我是用这种心态来筛选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考虑。
然而光流先生不同。
她——应该说是他,他的考量方式不是身为一个消费者,而是接近一个创作者、制作人,基本上,比起享受的一方,他的思考更接近提供的一方。
『他很优秀喔。再怎么说,他都是被选来当你助手的人。』
的场先生的话突然闪过我的脑海里。
没错,光流先生相当有才干。
或许……远比我更能干。
我并不会对此感到懊恼,有能力的伙伴增加了是件好事。
然而,感到有点焦虑也是事实。
倘若因为光流先生远比我更优秀——周遭的人因此觉得不需要我的话呢?
我曾经一度反抗日本政府,这样的我之所以还能担任「安谬特克」的总负责人,终归只是因为要在艾尔丹特经营运作「安谬特克」的话,在许多方面上,交给我都是最快的,若是随便排除我的话,反而会提高艾尔丹特方的不信任感,毕竟我和佩特菝卡的交情很好。
不过………光流先生也已经和佩特菝卡混得很熟了。
实务上,如果他也比我优秀数倍的话,那就不需要我了。
要是日本政府这么判断的话……?
(他们又会再次派遣特种部队前来,而且这回我会被杀吗?或是会被强制遣返回日本?)
不行,这种不吉利的想像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太多是我的坏习惯。
「我想画这种感觉的图!」
爱比雅摆出单手遮在胸前的姿势。
那个像是在强调胸部的姿势让人脸红心跳,有点色情,但是又不会低级,感觉确实像是萌系角色会摆出来的动作。
不过,能在一瞬间就提议出一个卖萌的姿势,爱比雅也已经被我们这个世界给毒害——不对,是熟悉了御宅文化了呢。
「…………」
反正爱比雅看起来很开心,随她去吧。
我这样说服自己——然后再度翻开读到一半的轻小说,开始用视线追着上头的文字。
●
吃完晚饭、洗完澡,正当我走在走廊上准备回房的时候。
我注意到走廊对面有什么人在走动,因此停下了脚步,对方好像也注意到我了……他双手抱着满满的物品,就这样直接抬起头来。
「慎一先生。」
光流先生停下脚步,露出微笑。
她——应该说是他,抱着的是衣服。
大概是从日本带过来的COS服吧?而且有好几件。虽然光流先生用双手牢牢地抱住,不过即使是布料,量那么大也相当重吧?直接了当地说,他那样子光看就很危险。
「我帮你拿吧?」
我也停下来问他。
可是——
「不,不用了。」
光流先生摇了摇头。
「是吗?……是说,这衣服的量很惊人呢。」
「是借给缪雪儿小姐和爱比雅小姐的衣服,美野里小姐嗨起来让她们换穿了各种衣服,现在刚洗好,我正要拿回房间里。」
「啊……」
我回想起缪雪儿和爱比雅穿着哥德萝莉服的模样。
从第一天开始,光流先生和美野里小姐就让缪雪儿和爱比雅进行cosplay——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来取乐,在那之后,他们似乎又叫她们两人去变装了好几次。顺便一提,雪利丝由于体型差异太大,不只是身高和肩宽与光流先生不同而已,而是打从骨骼就长得不一样,所以似乎被排除在对象之外。
……话说回来。
现在才注意到这点不知道好不好?
光流先生是男性……那她们在换衣服的时候他要怎么办?
「因为蕾丝和装饰品很多,洗起来很麻烦呢。」
「这样啊……」
我若无其事地重新打量光流先生的样子。
黑色的长发,纤细的身体,端正的容貌。黑色蕾丝是种稍一用错看起来就会显得低级的东西,然而却真的非常适合光流先生,我从没见过有人这么适合穿哥德萝莉服。缪雪儿和爱比雅是因为原本就长得可爱,所以穿上去看起来也就是那么的可爱,但是却不能否认有种「被衣服穿,而不是人穿衣服」的感觉,对照之下,光流先生则是显然能够随心所欲地驾驭哥德萝莉服。
……不过他是男的啊。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单看外表的话,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女孩子,老实说,如果不看他的身体——或者说他胯下的那个逸品的话,我大概会继续把光流先生误认为女孩子吧。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咦?啊,没。」
面对苦笑着问我的光流先生,我慌了手脚。
我身边至今为止都没有像光流先生这种类型的人。
我虽然是个御宅族,但是既没有cosplay的经验,也没有女装打扮的经验,更没有这样的熟人或朋友,所以我完全不懂身为男性却作美少女打扮的人的心情,只知道这样的人们有他们各自的想法……兴趣嗜好有别人不明白的微妙之处,或是有不想被人触碰的部分——随意触碰的话会让他们感到不愉快之类的。
我也有过被什么都不懂的人强辞夺理伤害的经验。
所以,就算我把心中的想法——像是「你很适合哥德萝莉风,看起来完全不像男的」之类——坦率地说出口,那也可能会是踩到老虎尾巴的行为。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名「新职员」相处。
所以时常留心着要妥善对应。
只是……
「难不成您在想:『这家伙明明是个男的,却这副德性』之类的事吗?」
光流先生用调侃的语气问我。
「咦?不,怎么会……」
没想到会是由光流先生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我更加慌乱了。
「不过,那个,老实说,知道你是男性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我想也是,每个人的反应都是这样的。」
光流先生点了点头——然后抱着衣服迈出步伐。
话显然还没说完,因此我也不能就这样目送他离去……于是我跟在他三步之后。
「说实话,我自己并不会特别想变成女孩子——我并不是所谓『身体是男的但是精神是女的』那种感觉的人喔。」
「啊,这样啊。」
可是这么一来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父母——我的父母似乎想要个女儿的缘故。」
「……啥?」
「我的父母亲两个人都是御宅族,是在Comike结识的。他们似乎从以前就想着生了小孩之后要帮孩子变装,所以我从小就会被打扮成女性角色的模样,等到懂事的时候,我已经将穿着这种轻飘飘的衣服视为理所当然的事了……完全不会排斥。」
「哈哈……」
这是哪门子的潜移默化啊。
「反正我又不讨厌可爱的打扮,而且周遭的大家也都很高兴——」
「于是女装打扮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就是这种感觉啰。」
光流先生苦笑。
「我也喜欢帮别人作可爱的打扮,所以了解父母亲的心情。」
「啊,所以你才会帮缪雪儿和爱比雅……」
变装取乐啊。
不过她们的cosplay确实有她们的好,和平时的落差相当惊人,很萌这点是事实,萌到我偷偷去拜托拍了一堆照片的美野里小姐给我档案。
「不过美野里小姐拒绝穿哥德萝莉风的衣服呢。」
「……啊啊。」
这么说起来,美野里小姐和光流先生相反,她好像只穿男装。
「虽然我有告诉她胸围的部分可以马上手缝修改……」
「啊…………」
我苦笑。
因为我知道美野里小姐不是因为体型的缘故而拒绝穿着哥德萝莉服,她家和光流先生家的情况相同,父母亲想要的孩子性别和实际上不一样——由于这个理由,她鲜少做女性化的打扮。
仔细想想,美野里小姐和光流先生的共通点很多。
美野里小姐也是角色扮演玩家.而且多做与自己性别相异的打扮。
然而——
(美野里小姐的内在也不是「男人」啊。)
虽然她的性格爽快开朗,但是也有身为女性的温柔举止。
感觉美野里小姐是以一种「游戏」的心态来享受男装的。
也就是说……光流先生也不是由于「对身体的性别感到不对劲」或「想要具体彰显自己精神上的性别」之类的欲求而穿女装的,他纯粹是享受着穿着衣服的乐趣,或者说是以一种类似角色扮演(Role play)的「游戏」心态来打扮成女孩子的。
「这么说起来,慎一先生的双亲也是御宅族吧?」
光流先生问我。
「我问过的场先生,他说『慎一和你一样是血统纯正的御宅族』。虽然他没有说得很详细。」
「啊,嗯——算是吧,不过说血统纯正可能太夸张了。」
我点头。
「我的父亲是轻小说作家,母亲则是当过H-Game的原画师。」
「欸……真厉害呢!」
光流先生眨了眨眼。
「很厉害吗?」
我歪着头,脑里回想起父母亲。
感觉他们两个都是做为父母很有问题的人,至少一般父母不会用电锯劈开家里蹲儿子的房门。要说他们跟世界上平均的父母亲相较之下属于「完全不行的人」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的父母是无法当上专业人士的那类人。」
「……咦?啊、啊啊……」
他刚刚好像说过,他的父母亲是在Comike认识的。
在Comike上,cosplayer成为话题的情况也相当多,不过它原本是同人志贩售会。姑且不论是二次创作或者一次创作,即使光流先生的父母之前有在出小说或漫画的同人志,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不过——
「他们好像也曾经想过要成为专业人士,但是却不太顺利,结果还是追随当下的流行趋势,制作十八禁同人志来赚钱比较快。」
光流先生苦笑着这么说。
「啊……」
我是也听说过有这种人存在啦。
一部接着一部,只要好好地搭上流行作品的潮流的话,光靠这样就可以有足以维生的收入——像是赚进几百万日圆之类的。当然,这得要画技足以赶得上有卖点的画风,也需要能够敏感察觉流行的感觉。
「不过,创作这种事也不是专业的就比较伟大啊。」
我想起父亲和母亲,并且这么说。
「我爸妈常说,最好不要把真正喜欢的事情当成工作,毕竟这样就会无法为了享受来看待一部作品了。」
一旦成为职业人士,就无法再随心所欲地创作作品——这也是父母亲他们都说过的感想。他们说,职业人士创作的东西是要卖的商品,所以客人至上,不会依照自己的喜好创作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是会产生一种要把东西做得畅销好卖的「责任感」。
而且……他们还说会变得无法单纯地去享受他人的作品。
不管看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自己的话会这么做」、「要将这部作品的这个部分用到自己的作品里的话,该怎么改动才好」,满脑子只想着这类事情,因此无法一心一意地享受该作品。
「截稿前夕或Master up(注12)前夕要熬夜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该怎么说呢?会很焦躁,焦躁到最后还会出现一些像是人格有问题的言行举止。」
「……是这样吗?」
「至少我父母是这样啊。」
我耸耸肩。
终日与营养饮料及咖啡为伍,不只睡眠,就连洗澡的时间都舍不得花,整天关在房间里……这么一来的话,言行举止也会变得荒腔走板。
所以我从没想过要从事创作相关的工作。
反过来说,即使过着如此辛苦的生活,他们也能持之以恒不放弃这份工作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相当喜爱吧。因为喜爱这份工作,所以即便荒唐也要做下去,我想是这么一回事吧,大概。
「我们家中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光流先生笑着说。
「或许如此吧。」
虽然曾经身为一只名为自宅警卫的米虫的我也没有资格说父母什么啦……
很快地——我们抵达了光流先生的房间前。
注12完工、完成,主要是软体中使用的单词。
「那就再见了。」
「好的,晚安。」
光流先生留在当场,而我则是返回了原来的走廊。
「……原来如此啊。」
我朝着自己的房间前进,同时突然回想起光流先生的话。
与其说是比我更商业主义——光流先生看东西的方式之所以不单看作品内容,也包含东西贩售的方法论,可能是受到追随流行来制作同人志的双亲影响。那么做与其说是因为喜欢而出本,倒不如说是「为了能够确实地卖出去,所以选择了这种类型」……虽然说是同人志,想法却比较接近商业志。
我不知道那样到底快不快乐。
只是觉得,原来如此,也有这种创作作品的方式——也有这种看待创作的方式啊,并且对此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
大约每周一次……会从日本寄送「定期货运」到位于都邑的练兵场。
这是用来寄送驻留在此处的自卫队员们的私人物品,不同于与「安谬特克」的工作相关而送来的「正式」货物。
也就是说,这原本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东西。
基本上,我想要的动画作品或漫画、轻小说等御宅商品都可以官方订购,以「交易商品」的名义取得,所以是使用另外寄送的邮件,而且还是直接送到宅邸,假公济私的极致感觉就是如此了,这也算是职务之便吧。
不过——想要与「安谬特克」业务无关的个人嗜好品时,我也会拜托美野里小姐让我利用这个「定期货运」。
偶尔是洋芋片、可乐之类……毕竟有时候也会想吃点艾尔丹特没有垃圾食物嘛!虽然缪雪儿的料理很美味,我对饮食没有什么不满,但是只有这些另当别论。
姑且不谈这些——今天是那个「定期货运」送到练兵场的日子。
除了身为订购者的我、美野里小姐、负责搬运货物的布鲁克这些以前的老面孔,今天缪雪儿和光流先生也一起来了。缪雪儿偶尔会透过美野里小姐订购一些日本的食材——有时候会端出用上白米或酱油的料理——她是为了确认这些食材而来的。
「啊,来了来了!」
我们一边侧眼看着日后准备从军的孩子们练习,一边走向堆满运输专用货箱的地方。
「这一天终于来了……」
美野里小姐走在我旁边,一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呼呼」笑声。
「高井老师的新刊、美鹭老师的新刊、《学园乐园》的Fandisc(注13)……」
「美野里小姐,脸,你的脸。」
美野里小姐歪斜到不能再歪斜的脸,不忍卒睹到连百年的恋情都会冷却。
要说有多不忍卒睹的话,就连走在我另一边,与美野里小姐一起把我夹在中间的缪雪儿,看到她的脸之后表情都僵掉了——而且还往后一退改走在我们的一步之后。
不过我也不是不懂美野里小姐的心情啦,想要的东西送到了,表情会不由自主地歪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那么事不宜迟!」
美野里小姐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冲了出去。
「啊,我来帮忙!」
缪雪儿连忙追了上去。
其后是我、光流先生,然后是布鲁克。
「总是这么麻烦你,不好意思啊布鲁克,打断了你庭院里的工作。」
「哪里,不必介意。」
布鲁克对我摇了摇头。
「是说……这次的货物很多吗?」
「嗯,多不多倒是其次,不过可能会很重,毕竟美野里好像也一并订购了白米和味噌,而且爱比雅相当能吃啊。」
注13游戏公司在推出成功作品后,为玩家发行的扩充内容光碟。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食物的味道特别合爱比雅的胃口,她一个人可以吃我三倍的量,明明吃得那么多却完全没有发胖的样子,我想大概是基础代谢率不一样,或者是原本的肌肉量就不同吧。
「要是让爱比雅也来帮忙就好了。」
爱比雅有狼人特有的怪力,因此让她帮忙搬运货物是相当省事的,不过——
「这也无可奈何呢。」
光流先生说。
「毕竟卡牌的事勾起了她的干劲,她现在人在茧居中嘛。」
「是啊。」
是的,如光流先生所言,爱比雅现在正绝赞茧居中。
她现在正在画集换式卡片包装纸上的图。
顺便一提这已经是第二张了。
第一张已经实验性质地投入了市场——也就是卡牌已经以学校为中心开始贩售了,由于光流先生说他要自行作业,所以关于卡牌的事情我基本上通通都交给他处理,而且评价似乎相当好。
正因如此,目前准备要从日本引进第二波——爱比雅现在全心投入绘制的就是这一批卡牌的包装纸。看到自己的画被大量印刷上市,她感到十分高兴,于是目前正积极地着手设计第二张图,因此我们才放弃带她出来当搬运工。
总之……把卡牌引进艾尔丹特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
「呜呼呼呼呼呼呼呼……」
美野里小姐顶着一脸克制不住的淫邪笑容从货箱中取出纸箱,缪雪儿则是帮她忙,我们也靠近了货箱,与自卫队的人们一起把纸箱从货箱里拉出来,并且确认内容物。
「呃,接下来是……」
货物确认得差不多了以后,我抬起头来。
周遭的人们似乎也已经各自分好了自己的货物,进入了谈天说笑模式,大概全部搞定了吧!正当我这么想,并且要吐出一口气的时候——
「奇怪?」
我发现角落放着两个纸箱。
那是谁的?自卫队的人好像不在意的样子,美野里小姐也正喜孜孜地看着装了自己的货的纸箱,看来那两个纸箱不是他们的。
我走近那两个纸箱。
「……奇怪?」
我皱起眉头。
纸箱不知道是在装进货箱还是搬出来的时候破损了,可以稍微看到里面——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可以不要看吗?」
「——啊。」
有人对我这么说,于是我转过头。
光流先生走近我——穿过我身边,并且轻松地抱起那两个纸箱,看来里头的内容物似乎很轻。
「这是你的东西?」
「是的,上头也写著名字喔。」
光流先生这么说,并且指了指纸箱的侧面。
「这个——里头装的是?」
「…………」
光流先生恶作剧似的笑了笑,然后用食指抵住嘴唇,低声悄悄对我说。
「少女的秘密。」
那个,这举动由你做起来完全看不出来是当真还是玩笑,就各种意义上而言很不妙啊!
「慎一先生对少女的秘密这么有兴趣吗?」
「不、不,我……」
我说不出话来。
说完全没兴趣的话——听起来会像是在说「我对你这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大概不太好,但是点头感觉又会被误会。
「——是说,」
总之,我决定用无可非议的吐槽搪塞过去。
「谁是少女咧!」
「为什么要用关西腔?」
「我想说吐槽的正宗原产地果然还是关西吧……」
「呵呵呵,总之,这里面放了几项被看到会有点不好意思的东西,所以请饶了我吧。」
光流先生把纸箱拿得离我远一些,接着他把纸箱递向正好经过的布鲁克,说。
「布鲁克先生,这些货物可以也麻烦你吗?」
「俺知道了,请放上来。」
布鲁克用鼻尖示意用双手只能抱住三个的大纸箱,于是光流先生轻巧地把自己那小了两号的两箱货物放了上去。
「俺拿去放到羽车上。」
说完后,布鲁克踩着笨重缓慢的步伐离开。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
「…………」
「慎一先生?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没事!」
光流先生跟我搭话,我连忙这么回答。
「这下货物都搬完了吧?」
确认过她要的东西后,感觉姑且恢复了理智的美野里小姐左右手分别抱着一个纸箱,并且这么问我。我看见她身旁的缪雪儿也抱着一个纸箱。
「大概——搬完了。」
我也重新抱起一个装了自己订的物品的纸箱。
「那就走吧。」
美野里小姐这么说完后,我们纷纷朝着羽车走去。
然而——
「…………」
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塞满光流先生纸箱的,好像是记忆卡的盒子,而且尽是同样的种类。
那么大的量……是要做什么用的?
光流先生好像有带了自费的笔记型电脑来,我知道那是要用在那上面的,可是——同样的东西需要用到那么大的量吗?既然如此,那我觉得带容量比较大的外接式硬碟来还比较方便,就算是要用在数位相机或其他的什么物品上,更换那么多张记忆卡拔进拔出的,实在是不太实际。
「…………?」
姑且不论是不是少女的秘密,如果他跟我说那是个人喜好的话,那我也不能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兴趣是持有大量的记忆卡——虽然很难想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嗯…………」
只是——我抱着纸箱与一股自己也不明所以的不对劲感觉,走近了羽车。
●
翌日早晨。
「早——」
我到学校出勤进入教室时,看到学生们正兴高采烈地在教室里做着什么事。
我进到教室里,学生们却看都不看一眼,这种情况相当罕见,与其说是无视我,倒不如说他们是因为热中着那个「什么」而没注意到我。由于形成了一道人墙,我从入口处看不清楚人墙的中心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
「——一直都是我的回合!(注14)」
似乎在哪里听过台词得意洋洋地响起。
离开始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所以我在不妨碍他们游戏的前提下悄悄接近,并且从人墙外围——透过学生与学生间的缝隙往内窥视。
注14《游戏王》中的经典台词。
「唔!既然如此!」
「哈哈哈!没用的!我有这张牌!」
「那、那是!?」
「不需消耗生命值,同时将对手的攻击全数反射!你受到一百六十点的损伤!」
「太、太卑鄙了,哪有这样的——」
「这张牌就是这样啊!」
看来似乎是两名人类学生正在进行卡牌对战游戏。
「不甘心的话,就对没有这张牌的自己感到羞愧吧!」
「那种犯规的牌……」
「哈哈哈!有它在我就无敌啦!」
「唔……」
「来吧,我要继续啰!」
——之类的。
看来游戏好像从途中就开始呈现一面倒的局势,其中一方持续被另外一方压着打,牌上画的是可爱的角色插图,不过,该怎么说,那个「效果」太过凶恶了,战力打从一开始就不成比例。
虽然我不太了解卡片游戏,不过这实在是——
「哈!哈!我赢了!」
他们似乎早早就分出了胜负。
双方的卡片——其「效能」相差太多了,这样简直像是携带刀剑或枪械参加赤手空拳的战斗一样,在其中一方拿出前面提到的那张稀有卡时,没有那张卡片的学生大概就已经没有胜算了。
然后——
「——拿来吧。」
获胜的学生对那名垂头丧气的败北学生伸出手。
败北的学生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一张自己刚才使用的卡交给获胜的学生。
…………咦?
「那、那个!」
我推开人墙,跑到刚才进行卡牌游戏的两名学生身旁。
「啊,慎一老师,早安。」
「早安。早个头啦——刚才输的人给了赢的人一张卡片吧?」
「什么?……啊啊,是的。」
学生们一齐点头。
「为……为什么?」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啊!」
获胜的学生笑咪咪地回答。
「您不知道吗?」
「啊,不,卡牌是由光流先生——」
负责的,细节我没有干预。
即使没有把话说完,那名学生好像也推测出我想说些什么,于是他笑着对我这么说。
「赢的人可以从输掉的对手手上拿走一张喜欢的牌,这种规定相当让人热血沸腾呢!」
「哼,说得好听,你明明就为了获胜而只顾着搜集强力的牌。」
败北的学生不痛快地低声说。
「我之前看到了喔,你在跟人买强力的卡片。」
「咦……?」
跟人买?
「那是在双方同意下所进行正当交易啊!大家都这么做,不甘心的话你也去搜集强力的卡片不就好了!」
获胜的学生不悦地皱起眉头反驳。
那语气太苛刻,我一瞬间还以为他们要吵起来了,因此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但是事态却没有这么发展。
最后那两名学生收好了卡片各自回座。
「…………」
交易……为了卡片做到那种地步吗?
如果说是为了要集满一组而交换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不过从刚才的说法听起来,感觉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环顾教室里。
由光流先生开始贩售的卡牌已经在学校内、以及学生们的关系人周遭出现了大流行的征兆,教室里不难看到学生们带着卡牌。
所以——我之前没有留意到这种情形。
不对,是有看到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对于在教室角落交换卡片的学生们——正确来说,是他们手上拿的不只有卡片这件事,我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那是——
「…………钱。」
艾尔丹特帝国发行的铜币和银币。
不对,卡牌本来就是在贩售的东西,更何况同样身为顾客,互相交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毕竟这本来就是集换式卡片嘛!把多余的卡片卖给没有的人也没什么。可是,一张卡片所对应的金额怎么看都不合理。
或许是我误会了,但是……那是不是在交换卡片时所支付的「差额」?意思就是卡片有「行情」,每张卡片之间产生了无法忽视的价格差异吗?
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虽然无法明确表达,但是我总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太对劲,让人心神不宁。
这样一来简直像是赌博——不对,现在还只是赌博,倘若这种情况持续进行下去的话,不会出现恐吓威胁之类强夺卡片的人吗?我记得日本好像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件……
「……光流先生。」
我不假思索地去找提议把卡牌引进艾尔丹特的当事人。
「什么事吗,慎一先生?」
稍微晚了我一点进入教室的光流先生就坐在置于讲台旁的座位上,他手上拿着像是轻小说的文库本,刚才大概是在读着那本书吧。他抬起头来歪着头问。
「卡牌的事,我是全权交给光流先生你的。」
「是啊。」
光流先生泰然自若地点头。
「意思就是说,那些人玩的卡牌也全都是光流先生引进来的?」
「……不仔细看的话不知道,不过这个世界里没有在卡牌那种PP合成纸上印刷的技术吧?基本上全都是由我控管的喔。」
「…………借一步说话。」
我拉着光流先生的手让他站起来,两人姑且到教室外头去。
「就在刚才,我看到学生们在玩卡牌对战游戏……你不觉得游戏的平衡很糟糕吗?」
「……怎么说?」
光流先生带着微笑歪了歪头。
我感觉到他那微妙的游刃有余——于是皱起眉头。
「虽然我不太了解卡牌对战游戏,可是只要打出一张过度强力的卡片,就会发展为单方面猛打的局势,这样显然会破坏游戏平衡吧?说起来,卡牌对战游戏原本是由猜拳发展出来的型态吧?要是存在着无敌的万能卡,那游戏不就不成立了吗……」
这样的话,胜负不就不是取决于战略、手腕的高下,而是取决于「是不是持有那张卡」了吗?正因如此,学生们才会砸钱追求强力卡片,砸下比原来售价高出好几倍的金额——
「啊啊……」
光流先生笑咪咪地加深了笑意。
「太好了,效果顺利地出来了呢。」
「……咦?」
「就是要这样喔,慎一先生。」
光流先生坦然地说。
「事情正如我打算。」
「…………如你、打算?」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他的话。
这个意思是、那个,平衡非常糟糕的卡牌对战游戏是光流先生蓄意引进艾尔丹特的?或者说,那个卡牌对战游戏打从一开始就设计得那么一面倒吗?
「卡牌里存在可以单方面攻击对手的强力卡片。」
光流先生哼唱似的说。
「一旦迷上了卡牌对战游戏,特别是养成习惯将手上持有的卡片拿来赌在胜负之上之后,这些人会怎么看待那些强力的卡片呢?」
「怎么看待……」
那一定是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啊。
这代表持有者可以单方面地享受着「老子超强的!(注15)」的状态,而且靠着这张牌获胜的话,还可以得到对手的卡片,这不仅是感觉良好而已,还伴随着实质利益。在艾尔丹特,卡牌做为交易物品——以身为日本人的我们的感觉来说非常贵——可以卖到好几倍的金额,要是可以透过与人对战来「确实地」获取这些卡牌的话……
「所以他们才会……不惜花大钱。」
话说到这里,我才总算注意到。
「难道光流先生你——」
注15原文为「俺TUEEE」,意指打败了等级相差悬殊的新手后,产生了自己实力坚强的错觉。
那些学生们——败北的学生刚才说了。
『你是从哪里弄到那张卡的……』
意思就是,那些卡一般来说是买不到的啰?当然,卡牌里有稀有卡,虽然说目前是处于试卖阶段,但是考量到已经有将近一万张卡牌在艾尔丹特贩售的情况……包含稀有卡在内,存在哪些卡片种类应该差不多都是已知的了。
也就是说……
「光流先生,你不顾游戏平衡,引进超强力稀有卡并且提高价码贩售吗!?」
不对,只是不顾游戏平衡的话那倒还好。
如果是刻意引进来破坏游戏平衡的话呢?
在艾尔丹特贩售的卡牌是原本就在日本贩售的卡牌,发行卡牌的公司在卡牌这方面当然是专业的……照理说应该不太会单张贩售可能会单方面破坏游戏平衡的卡片。
虽然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卡牌会在初期的卡片基础上制作追加系列,因此会有第二期系列、第三期系列这种越卖越好的情况……当然,为了要勾起玩家或收藏家的购买意愿,贩售更强力、更华丽的卡片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这种情况……为了不破坏游戏平衡,也就是不造成「只要持有某张卡片,该名玩家就会压倒性地强过其他玩家」这种情况,通常也会追加足以和强力卡片相抵的其他卡或特殊卡,不这么做的话,游戏便无法成立,原本购买那些卡牌的人们也会很快就抽手不玩了。
「嗯,要怎么引进、引进什么、于什么时机在市场上推出、要卖给谁、卖几张,试行的结果差点就要失败了,让我相当心惊胆跳呢。」
光流先生一点都不愧疚的样子这么说。
难道把一度开封的卡牌在这边重新包装这个做法,也是为了要由自己来掌控稀有卡吗?
「……可是这么一来……」
就无法享受我们特地引进的卡牌了。
这样不是反而会产生一些对卡牌本身没有兴趣,却为了投机目的而到处搜购的黄牛,或是不享受游戏本身,只为了满足占有欲的偏差玩家吗?
「这样会不会出现黄牛或持有者之间的强迫交易市场?」
像是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一样,光流先生说。
「当然,这也在我预估的范围之内喔,不如说就是要变成那样,才有操作市场的价值不是吗?用超强力的稀有卡制造出不均衡的状态,甚至是出现黄牛,在市场上造成一定的饥渴状态,然后再『来来来,这个』,投入可以否定掉超强力卡片的单极集中性的新商品。」
「…………!」
「这么一来,已经习惯了高价位的人们反而会觉得『这好便宜』而竞相风靡追逐,然后,在每个人的战力都差不多势均力敌的时候,再『只』引进更强力的卡片和可以让既有卡片全数无效化的卡片,卖。」
「等、等等,光流先生,这样未免——」
「未免怎样?」
光流先生歪了歪头。
一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喔?」的语气和表情。
可是……
「这样未免太过商业主义了——」
游戏性和作品的品质都被扔到一边不管。
这是只想着要玩弄客人的贩卖策略。
这样……这种蓄意制造出饥渴状态或根据商品的机能让物价暴涨的策略,据我所知就形同私售毒品一样。
「……该不会。」
此时我想到了——鸦片战争。
据说那原本是因为英国在对清朝——当时的中国——的贸易中过度进口,以至于无法取得平衡,为了避免国家的货币一个劲儿地流出,于是英国在殖民地印度生产可以低价量产而且英方不会心疼的鸦片,并且出口到清朝,抵消了贸易上的不平衡。
只不过……也有人将这种作法视为英国的一种侵略战争。
经过第一次鸦片战争、然后接着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亚罗号战争之后,最后清朝的一部分成为了英国的殖民地。
常有人说……宗教和毒品虽然不是武力,但是根据使用方法,也可以成为强力的侵略武器。有一种说法是:从中世纪到近代的英国和荷兰,一直有意识地在运用这些来侵略各国,稍微翻阅一下比较详细的历史书籍,就可以发现到处都有证据般的实例,由于拿来做为题材相当刺激,所以也常常被当成小说或漫画的主题。
「…………慎一先生?」
光流先生的微笑丝毫不动摇,他说。
「我们是什么?」
光流先生的脸还是一样端正美丽到让人无法想像他是一名男性。
这点突然让我……觉得有点令人害怕。
「你问我们是什么——」
「是综合娱乐贸易公司——『安谬特克』。」
光流先生别有深意地加强了「贸易公司」四个字的语气。
「我们是商人喔?商业主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这话」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我很感谢、也很尊敬慎一先生喔。」
光流先生说出了这种话。
「我的这个卡牌贩售策略得要感谢慎一先生预先推广了御宅文化,没有慎一先生的努力就没有今日的成功。」
「…………!」
「但是——」
光流先生带着面具般纹丝不动的微笑接着说。
「慎一先生的作法,到头来是无法获得像样的营利的。」
「这、这……」
这点确实是我从以前就被念到现在的事。
的场先生由于这件事而被上头钉得很惨,这情况我也略有耳闻。
但是——我不想因此就强行做出「有钱赚就好」这种不择手段捞钱的事,就算日本政府把我这种想法视为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理想论,并且因此看我不顺眼也没关系。
然而——不对,正因为如此,不耐烦的日本政府才决定对我死了心,另外送来一个取代我的「能手」吗?
日本政府原本图谋的就是文化侵略。
意即这才是日本政府所期待的「安谬特克」的功用。
绫崎光流。
他——
「我们所经办的是商业作品喔,卖得好就是对的,卖得更好的就更正确,我们领日本政府给的薪水,这就是工作,不是兴趣也不是游戏。」
「…………」
「我又不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也没有违反道德,我只是用我的方法,考虑可以有效率地提高『安谬特克』营利的方法,并且加以实行而已。」
光流先生坦坦荡荡地这么告诉我。
听到他这么说,我——
「…………」
一时之间无法提出可以确实否定他的主张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