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加纳慎一。
曾为自宅警备员,现在是异世界首个综合娱乐商业公司〈安缪特克〉的负责人。
是的。异世界。是异世界。
本应该是不管坐车还是乘船、又或是乘飞机都无法到达的异境。虽然最近听闻被卡车撞到就能够轻易转生的传言,但是这先不管。
因为某件事情从而知晓日本的国土与异世界土地相接的政府,想要使得在各种意义上都不曾踏足的异境处于其支配之下,从而得以从那里榨取矿物资源、生物资源、以及与其相似的东西。因为是异世界,所以国际法自然不会通用——不止如此,其他的国家甚至都不知其存在与否。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独占未知的大地。
但是,事情自然无法随心所愿进行下去。
将日本与异世界相连的——通称『超空间通路』的富士树海的洞穴却非常狭小,无法将大型兵器以及大量的资材一并带去。并且因为在异世界、拥有与日本完全不同的文化与文明的人类之间也形成了国家,在不清楚其战力的情况下,使用军事制压着实太过危险。
最终——日本并没有使用武力上的侵略,而是开始了文化上的侵略。
这是考虑到在物理上无效,便在精神上使其陷落便好的方法。
试验过各种东西之后,在这个娱乐产业异常迟滞的异世界国家中,最有效的则是日本最为得意的Cool Japan作品群,也就是所谓的御宅系作品。
然后,为了能够灵活使用这些东西进行文化侵略而被选拔出来的尖兵——便是宅文化传道士的我。而我本人则是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
不过……
发生许多事情之后而直到政府意愿的我便开始反抗,日本政府焦急起来之后便让特殊部队的枪口指向了我这里,不过这些纷争最终也无事解决——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我依然是作为宅传道士身处这个异世界之中。
并非是为了日本政府期望的文化侵略,而是为了让日本与这个异世界的友邦·神圣艾尔丹特帝国加深互相之间的理解、充实交流,我每天都在努力使从日本输入进来的御宅作品在适度节制的基础上散布。
我过得很充实。非常充实。
因为青梅竹马而失恋、从而变成自宅警备员的废宅,居然活用了自己的兴趣,致力于国家之间的外交之上——这既有趣又快乐,使我努力非常。至少我是觉得我很努力了。
其结果就是我在这个异世界与许多的人相遇相知,得到了许多的友人知己。
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正才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的居所,我甚至都这么想过。
但是——
☆
叹息浮出了白色。
抬头看去,天空中闪烁着淡淡的雪花。
「……果然……还是没来吗」
我叹了口气之后,仍有依恋地放弃继续窥视窗外,在坐席上重新坐正。
这里是很快就要废线的乡下路线。奔驰的车辆从外表上看就很老旧,车内就像是旧书店或是图书馆一样——浮出了一种类似铁锈的臭味。想必是因为历经了长久的岁月吧。又或者说就像是现在的我一样,有无数不舍得从这个地方离去的人乘坐过。
发车的铃声响起,车门一齐关闭。
我一边叹气一边看向窗外慢慢流动的光景。
然后——
「…………」
我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这是我的错觉。一定是。不会有来送别我的人。也不可能会有。因为我是从这里逃离去的。从另一个角度看甚至可以说是我舍弃了这片土地。是我背叛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一切——
「……缪雪儿」
这个名字不禁从我的口中落下。
那些如同幻影一般光辉闪耀的日子。一直都有她在我的身旁。只要和她在一起,世界的所有都像是在散发光辉。但是她一定——
「……一……大……人……!」
「——唉?」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以为这是我因心生愧疚而产生的幻听。
但是——那却并没有消融在冬天的寒气之中,再一次传达到了我的耳中。
「慎一大人……!」
毫无疑问。
我即使是被放在脚下的、自己的旅行箱给绊倒,我还是从坐席上站起将身子靠向了窗口,把窗户打开。瞬时,户外撕裂肌肤的空气与粉雪飞入,因为惊讶而兴奋起来的我却丝毫没有在意。
在哪里?在哪里?她在哪里?
我拼命的左右移动视线——然后。
「缪雪儿!」
我看到了她。
列车已然从车站驶出,正在加速。
紧接着,流动的速度开始放快的景色之中,出现了她的影子。
她跑着、拼命地跑着,追逐着我乘坐的列车——
「慎一大人!慎一大人!」
但是徒步自然不可能一直紧紧追逐列车。
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因为轰轰声与列车周围流动而去的风声的缘故,声音难以传达。但是我却不管不顾,绞出甚至撕裂喉咙一般的声音大喊道。
「缪雪儿——!」
可爱的缪雪儿。温柔的缪雪儿。
是她来了。为了送别这样的我而来。还是说是为了留下我——在这场奇迹一般的场面之前,这点自我陶醉还请容许一下。因为她不可能会赶得上。
我们已经无法再次相遇了。这和生死两列究竟有何不同。
这样的话,我干脆就从这个窗口跳下去——
「…………」
但是。这不可以。
我们已经无法在一起了。那个光辉闪耀的夏日已经成为过去,温暖美丽的秋日也已经终结,现在是冬季——是别离的季节。时间绝对无法过去,后悔绝不可能置处在前。无论如何后悔,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无法再次缩减,只能够一直延长下去。
但是。啊啊——但是。
即使如此,我……
「慎一大人……!」
缪雪儿无数次无数次就要摔倒,但是却依然大喊道。
那道如同奇迹一般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了我的身旁。
「再见……请保重……!」
身影逐渐变小的她的眼旁之所以会有一点散发光辉的东西落下,或许也不过是我的自我陶醉罢了。又或是说——
「再见……再见……还请……不要……忘掉我……」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反射性的如此大喊道。
我不可能会忘记。
绝对。我绝不可能会忘记缪雪儿。
但是……
「不。不忘掉的话会很让人困扰的」
我的背后突然之间便划过了一道声音。
在这辆除我以外没有一人乘坐的车辆之中。
明明现在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应该把缪雪儿的身影刻印在这双眼睛里,但是我之所以会回过头——是因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那里,有一个穿着老旧西服的男人站在那里。
细长的眼睛就像是一直在微笑一般,但是他想必一次都没有笑过才是。带着微笑的假面,他会毫不犹豫的作出残酷之事。
「的场先生——」
「我必须让你忘掉呢。全部都」
的场先生一边这样说,一边举起了手中拿的东西。
那是——
「快、快住手——」
「不,你这样可不行啊」
的场先生一边这样说,一边对着我挥下了那把凶器。
不知为何上面用大大的文字写着『100万吨』——他挥下了那把被打到不只是会丢掉记忆、甚至会丢掉性命的、大锤。
…………
…………
「……那个……慎一大人?」
缪雪儿的声音呼唤着我。
「哈……!?」
我发出了一道简单明了的声音之后回过了神。
啊啊。虽然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那样,这个每次一样,就像是白日梦又或是暴走的妄想一样……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东西。
话说回来那个情景是要怎样啊。乡下车站什么的、奔走的列车和并走的别离什么的、套路也要适可而止。难道不应该再加一些独创的东西吗。嗯。不过最后那一下的确挺超现实的。
「没事吗?」
一名少女不可思议一般地一边眨着眼睛,一边窥向了我的脸。
大大的紫色双瞳,白皙之中稍带朱色的柔软脸颊,散发光泽的亚麻色长发以及表示妖精血统的尖耳,都和以往相同——她和白日梦中的她如出一辙。
她身上穿着和平日相同的女仆装。
缪雪儿·佛兰。
她坚强、美丽、半妖精、女仆、有些柔弱、并且还是个马虎娘、还稍微有一些病娇地方——我们可爱的女仆小姐今天也是萌属性过剩积载。
「啊、啊啊、没事。平时的毛病犯了」
「犯了……?需要用药吗」
「不用了」
我不觉得有药能对御宅的妄想癖其效果——而且若是真的起了效果,总感觉会变成非常恐怖的药。
我为了甩掉妄想的残渣而摇了摇头,环视周围。
这里是一如往常的〈安缪特克〉本社——我们居住的宅邸的餐厅。
早晨的日光透过窗户射入房间,周围满是清爽的空气。平时的话,我们大家应该是聚集在这里和气蔼蔼地吃着缪雪儿做的早饭的。不过。到刚才为止实际上也是那副早餐风景就是了。
但是现在的气氛却不同了。
而其原因在于——
「没事吧。慎一君」
如此问道的,则是的场先生。
他也和白日梦中的模样相同。但是并没有拿着大锤。
他是的场甚三郎。
是极东文化交流推进局的局长——或者坦白来说,就是担当日本政府与异世界之间交流的各种杂事的公务员。这样一来,他便成了我们〈安缪特克〉一众的上司,是我们同日本政府之间的管道一般的存在。
而且在这段期间内,他还偏偏是一个自己会积极搞出一些大事情的人……所以虽然在各方面都受到了他照顾,但是在最后关头他却不是一个能够信用的人物。
这个人会专门来到我们的宅邸里,基本上都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该说是这次也不例外吗,不止于不好的事情就是突然从他这里开始的。
也就是说——
「呃,我确认一下可以吗,的场先生」
「嗯。确认。可以呢。确认可是非常重要的」
的场对我的话点了点头。
平时总是无人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就是一个藏起真心、将谄笑如同假面一样戴在脸上的人……但或许是我的错觉,现在的他看起来却略显憔悴。这个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我的大脑一隅稍稍有些吃惊。
「所谓的撤退,莫非是指那个用那个钢铁制成的、又长又粗的棒子吗」
「那个叫铁柱呢」
「所谓的永远,难道是指保时捷的那个多用途运动车吗」
「那个是叫Cayenne呢」
「那么难道是太天位的剑圣——」
「——慎一君」
的场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我能理解你不想承认的心,但是你不面对现实的话会让人很困扰。我会再说一次,所以你要听清楚。日本政府决定从这个世界中永远的撤退。我们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就是这些了」
的场用坦荡且没有丝毫停顿的语气这么说。
这果然不是我听错了。
永远撤退。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这也就是说——
「但是、那个……」
我为了寻求救赎而环视向周围。
「…………?」
缪雪儿她们——异世界的居民们,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看到她们那副模样的我,虽然有些事到如今,但是却注意到的场先生摘下了魔章指环。
异世界的居民们基本上不会懂得日语的对话。虽然缪雪儿作为一个例外能够读写日语……但是再怎么说也不会听懂太难的单词或是语速较快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也就是说——若是对话的人话作为魔法翻译机的魔章指环摘了下来,无需悄声细语也能够进行日本人之间的悄悄话。
「……这是决定事项吗?」
一副冷静语气如此问道的,则是戴眼镜的女性自卫官。
她是古贺沼美野里。
虽然负责守护我们、也就是所属于〈安缪特克〉的日本人而与我们同居的她,平时是一副悠然自得地、治愈系巨乳美女的模样,但是她实际上却是以格斗技为首、精通各种战斗技能的、让人值得信赖的大姐姐。
不过这也是在能够将作为精神兵站的BL作为条件供给她的前提下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没有问题的。她和我们不一样,看不出动摇的模样。
「已经是决定事项了。是阁议决定的。异世界的事情依然是没有普遍公开的秘密事项,但因为是紧急案件,所以是巡回式阁议就是了」
「巡回式阁议……?」
「这并非是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进行的会议,而是一种由内阁总务管拿着阁议书来回奔走,聚集阁僚们的亲笔签名的形式。在紧急情况下好像就会这么做呢」
这么对我说明的——则是绫崎光流。
虽然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穿着哥特萝莉服装的高冷系黑发美少女——但里面却是一个男人。也就是所谓的『伪娘』。但是女装也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而有的『爱好』,在同性恋方面没有什么兴趣。
她——更正、他,本来是被当做我的后任而被日本政府送来的人,但是因为发生了许多事情,现在他正作为我的同伴和我一同工作着。虽然他有些说话带刺、嘴巴坏了一点,但是他不仅脑袋转的快、御宅之外的知识也相当丰富,总而言之就是在实务方面十分适合『优秀』这个单词的人。
「总而言之日本政府已经如此决定了。这个决定不会更改」
的场先生再次看向我的脸然后这么宣告。
这也就是说——日本政府决定中断迄今为止与神圣艾尔丹特进行的交流努力,打算断绝人员以及资材的来往,将所有的一切都回收掉、撤回掉。
「等一下,那个、呃、这——难道就是说」
虽然我的脑子里很清楚,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汇聚成一句适当的话出来。
相对地——
「还真是突然呢。到底什么是原因呢?」
光流则是在用优雅的手法喝了一口茶——瞥向了的场先生然后如此问道。呜哇。难道在动摇的只是我而已吗?真的是太丢人了。
「作为政府的外交预算而言,这或许并不算是那么大规模的东西,但是迄今为止为了同异世界进行交流想必投入的费用也不在少数吧?若是要放弃这些,没有与其相对的理由就太不自然了」
不过也确实如此。
这并不只是单纯地把漫画、动画、游戏买来送往这个世界里。日本政府把负责我和光流的护卫以及为了调查这个世界的数十个自卫队队员送往了这边,建起了驻屯地,将资材送往了那里。仅仅只是兵器都有89式手枪、轻装甲机动车、反坦克榴弹发射器3等等——全部加起来应该已经有几亿日元了才是。
若是考虑到在把我当做〈安缪特克〉的总负责人送往这边以前,试行错误地投入的一些人力物力的话——在异世界交流上花费的费用估计至少也已经有数十亿日元了才是。
在新闻里很轻易地就会出现一些一兆日元之类的数额,所以对于国家预算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讶异的数量。
「特别是慎一——」
光流瞥了我一眼之后说道。
「他毫不顾忌地就像傻子一样买了很多漫画、蓝光光盘、游戏之类的东西,把税金就像是水一样哗哗地买了一堆游戏,并且连限定手办也为了保证观赏用、触碰用、交换用而一次买三个,浪费成这副模样——」
「那可不叫浪费,那是御宅的修养!」
虽然我不禁大叫了出来,但是因为我沐浴在了光流、的场先生、美野里他们那副无话可说依然的视线之中,所以便被逼的沉默了下来。但是……你们看,万事都有万一,预备品也是很有必要的吧?……话说不是在说这个东西。
不管怎么想,自卫队的装备、车辆、和人力费才更花钱吧!
我买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些毛毛雨而已吧!一定是这样的!虽然我没有计算过!
「难道是预算用尽了吗?」
光流淡然地这么问道。
唉?莫非是真的!?
难道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想乱买了一堆的原因吗!?因为我买了三个超过二百万日元的等身大手办的原因吗?
我不禁一脸震惊地看向了的场先生的方向——
的场先生却摇了摇头。
「只是单纯地——判断有『危险』罢了」
「…………危险?」
美野里皱起眉头如此问道。
她想必是因为站在我们的护卫这一立场之上,对于『危险』这一个单词较为敏感吧。其他的,则是对『男同志』、『受』、『攻』、『高贵』、『鬼畜』、『Reversible』(以下略),的这一些单词敏感到十指连心的程度,不过这个先放到一边。
「这难道是什么……物理上的意思吗?」
「物理上、也应该算是物理上吧」
的场先生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抬头看向上方。
今天的的场先生真的是在各种意义上都非常稀奇。这个人会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想必还是第一次吧。他一时像是在懊恼一般彷徨着视线,最后他看向我和美野里的方向之后这么宣告道。
「也就是说若是日本和这个世界继续接触下去的话,世界很有可能会毁灭掉」
「哈啊!?这、这什么意思啊!?」
突然就来了一句世界会毁灭什么的话。
这是什么漫画啊。还是说是轻小说呢?
难道是传说的魔王要复活了吗?超兵器要暴走了吗?最终战争要爆发了吗?还是说外星人来袭了呢?又或是说某个国家的研究机关的细菌兵器——
「这也就是说、原因是在于」
在大脑中卷起妄想的旋涡的我的旁边,光流眯起眼睛说道。
「这个世界其实并非是异世界,而是地球未来的模样这件事,日本政府也知道了吗?」
「……!」
说来惭愧,我居然完全忘掉了这个可能性。
不过。并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我——……
「日本政府是在畏惧时空悖论上的、由因果关系不全而发生的时空混乱之类的危险性吗?」
「……你们也知道了吗?」
的场先生则是惊讶地眨着眼睛看着光流。
说起来这一类的话好像还没从的场先生那里听到过呢。其实从『禁忌之铠』这类的遗物出现之后,自然就能够想象得到,不过是我们没有硬是去想就是了。这么想也是没有办法的——只是因为觉得无能为力罢了。
但是……因为前几天巴哈拉姆的骚动,我们被迫知晓了真相。
「我们会得到确证——或者说是证言,是在前几日去往巴哈拉姆的时候」
美野里说明道。
「我们从沉眠在巴哈拉姆遗迹中的人造人、机器人,总而言之就是这一类的东西那里,听闻了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世界遥远的未来这件事」
「居然会有那种事……那么报告书呢?」
「现在还在弄」
被的场先生这么问道之后,美野里耸了耸肩。
在自卫官这一立场之上,美野里必须把自己的行动逐次写在书面之上报告给的场先生——或者说是报告给日本政府。但是因为前几天巴哈拉姆的那件事,说实话美野里也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在她的立场上要写下来着实也是四苦八苦。
但不管怎样——
「但也只不过是听闻到这个世界过去曾经存在美国、中国这一类的国家,以及曾经有使用英语的文化圈存在过而已——并没有我们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直接联系的证据在」
美野里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说道。
「……嗯?」
的场先生歪起了头。
「这是指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也就是指!」
我稍微强硬地闯入了对话之中。
这是因为我觉得若是这样下去,我就会成为一个无话可说、或者说就像是某个漫画一样只会在惊讶的同时说出一些『你说什么!?』、『那是真的吗〇〇!?』的台词的角色。
「我们听闻到人类会灭亡!——不是这个」
M〇R游戏先放一旁。
「也就是说。从那个人造人之类的东西那里听到的话里讲,这个世界的过去似乎确实是有美国、中国、英语这些东西存在过。而且从遗迹中出现的遗物中也不可思议地写着英文」
正是如此。那个人造人——特雷吉雅并没有说谎话的必要。她大概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而也正有那么几个事实在佐证她的话。若是说其各自都无法称之为决定性的证据,但是当把所有东西放在一起看,也不会看到有什么矛盾在里面。
所以特雷吉雅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只不过——
「即便如此,也不能代表就只有这么一个世界。既然有一世界存在,平行世界存在自然也不奇怪。我认为这里是与我们的世界极其相似,但却微妙不同的世界而已」
「嗯?平行世界?」
这似乎稍稍勾起了的场先生的兴趣,的场先生便这样继续问道。
「就譬如其他的部分完全相同,但是却有一个的场先生是女性的世界,的场先生的名字也不叫神三郎,而是叫真一郎的世界……」
「就例如慎一君是受,迦流士是攻的逆转世界——」
「不会有那种世界的啦!!不管王道还是逆转都不会有啦!」
我向着往中间插了一句多余的台词的女性自卫官(腐败中)如此大喊之后,便继续说道。
「可能性的分歧、无数的『或许有的世界』,实际就存在与一纸之隔的一旁——也就是这么一种说法。只有细小的部分不同,但是大体上的世界情势和文化却基本上同,这种世界即使存在也丝毫不奇怪——这种世界在SF之中,与我们的世界相对,在『平行存在的相似世界』的这层意义上被称之为平行世界……」
严密来说平行世界也不过只有『平行存在的世界』这一个意思,相互之间也未必就会相同。
所以若是从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存在的『异世界』与日本存在的世界相并存的这层意思上讲,这也属于平行世界的范畴之中,不、是被包含在内——但这些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想而已。
「原来如此」
的场先生用手摸着下颚,微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们听到的历史也未必就一定是我们的未来,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不管是美国还是中国这些专有名词,也只是『听来的』而已」
光流耸了耸肩这么说道。
「既有可能是谎言,也有可能是耳误。毕竟并没有表明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的未来的、最为直接的物质客观证据在。我们也只是这样听说的——」
「啊啊,不过……」
的场先生有些抱歉地打断了光流的话。
「平行世界云云先不管,至于物质客观证据,其实是有的」
「唉……?」
「你们以前来日本的时候不是进行过血液检查吗?」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过这么回事。
那么这个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实际上,我们对缪雪儿和爱儿比娅的血,在通常的检查上更为细致的分析了一下。因为这是政府各个机构的要求」
「为什么又提起了这个?」
我瞥了一眼被提出名字的缪雪儿——以及爱儿比娅之后,这么说道。
「……怎么了?我怎么了吗?」
爱儿比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歪起了头。
虽然她没有办法清楚理解日语的对话,但是却能够明白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对话之中。
爱儿比娅·哈内曼。
本来是邻国巴哈拉姆间谍的她,是为了接近我们——或者说是〈安缪特克〉宅邸的狼人女孩。她直率乐观、总是给人一种粘人的大型犬一样的感觉,现在则是作为〈安缪特克〉的专属画师背雇佣着。
无论怎样。
就正如的场先生所说的一样,缪雪儿和爱儿比娅确实是『为了检疫』,而在进入日本的时候接受了血液检查。在为了不带入传染病之类的东西的这层意义上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处置。但是被采取的血液也有着被进行其他分析的可能在——
「之前——我不是拿走了疲劳回复的营养饮料吗?就是布鲁克君的那个」
「唉?啊、啊啊、是那个啊。那个难道不是谢莉斯的尾巴吗」
我将视线转向了同为这所宅邸的住人的蜥蜴人夫妇。
园丁布鲁克·达文。
女仆谢莉斯·达文。
妖精和狼人只是从外表上有着与普通人类不同的『部件』在——就例如尖耳朵和尾巴之类的——而蜥蜴人则是完全不同。
从外表上看他们就像是能够直立行走的蜥蜴一样。
特别是布鲁克,因为他个子又高肩幅又宽,如果在比较阴暗的地方相遇,其威压感可不是一星半点,他还有着一副在突然之间碰到甚至可能尿裤子的恐怖面相——但是与外表相反,布鲁克却是一个又认真、又疼爱子女的好大叔。
顺便一提——的场先生所说的营养饮料,是一种他们在把自己的尾巴尖切下之后烧黑,然后混入蜂蜜和碳酸水的东西。味道则是非常的难喝——或者说是非常难以喝下,效果反倒是非常惊人,长时间饮用还会有抗老化的作用。
在高龄化社会、并且医疗费与日俱增这些问题缠身的日本,要开发拥有『返老还童』效果的药剂想必会花费掉大量的预算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不过是出于一种『既然蜥蜴人的身体有这种效果,那么其他的人种也可能有些什么』的想法才做出来的」
「有些什么……难道是打算把妖精和狼人当做药品之类的东西吗?」
总感觉非常的猎奇。
的场先生似乎也明白我在想象着一些什么东西——他有些慌慌张张的摇了摇头。
「又不是中世纪的药品研究,再怎么说也不会作出杀掉晾干然后磨成粉末喝掉这种事情就是了。我记得孕妇的胎盘——好像是叫胎盘疗法来的?似乎传言对慢性肝疾病、更年期障碍、甚至是癌症都有效果,然后就出现了一些不管是合成还是做些什么,总之就是想调查的人出来」
「……哈啊」
不过日本之所以会积极推动与异世界的交流——甚至企图使用文化侵略,想必也是因为对未曾见过的『生物资源』有所期待吧。一提起生物资源自然就会想起现代的各种有用细菌,虽然大多都是一些微观等级的东西,然若是知道大型的生物也有效果,自然也是会利用的。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这样就调查了她们的血——不过因为详细的学术事情我听到了也无法理解,但简而言之她们的遗传基因正是以人类为基础进行基因改造的产物……并且有好几个部分与现代人的遗传基因有直接性的关联」
直接关联?基因情报居然?
这也就是说——
「之前光流应该也说过」
「是的。大概是和〈线粒体夏娃〉是同领域的话题吧」
光流点头道。
因为说来话长所以我便简而言之——人类细胞中有着一个名为线粒体的小器官。而当调查了其中所包含的DNA和Y染色体之后,便就可以追溯到『现存人类最近的共同祖先』。在调查了线粒体之中的基因之后,便出现了能够证明人类是在数十万年前的非洲产生的这一『非洲单一起源说』最为有利的证据——
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调查了刻印在基因中的情报,所以才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把握到人类是如何进化而来的。说起来我似乎听到过人类在母亲的子宫内部也像是延续着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鱼类到两栖类、从野兽到人『进化』的历史,而形成自己的身体的。
也就是说人类的遗传基因便记载着其进化的历史。
然后……将同样的调查方法放在缪雪儿她们身上之后,便明显出现了明显与现存人类、也就是极有可能是二十一世纪人类的子孙的、遗传基因上的相似性。
『我们称之为异世界的世界,难道真的是与我们的由来相异的另一个世界吗?』——之后,便出现了产生如此疑问的人们。
「但是仅仅如此依然会有平行世界的可能性啊」
「当然并不只是这样」
的场先生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遗传基因这件事只不过是议论的一个契机罢了。这是因为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许多非常奇怪的事情……」
「非常奇怪的事情?」
「嗯——」
的场先生一时就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慎一君。你喜欢的动画——是什么来的」
「动画?这可是有很多呢」
这不只是无法一一列举出来而已,若要全部举例,太阳都可能会落山。
「出租光盘、呃、不是这个」
「是指『出租魔法使☆小圆』吗?」
「啊啊、对对,就是那个」
的场先生竖起一根手指之后点了点头。
「你有注意到那个已经是三年前的动画了吗?」
「……唉?」
我不禁发出了一声蠢叫。
『出租魔法使☆小圆』是在我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前才放映的动画,我记得——
「唉?三年?但是不才刚经过了一年吗——」
「这只是对于这·边·来说呢」
的场先生用着一副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我记得自卫队拥有的器材里面的时钟也不过才经过了那种程度而已。和这边的时钟基本上相差无几。但是日本——已经经过了三年啊」
「哈啊!?这怎么可能——」
「我重新调查了几个纪录之后,在这三个月里——也就是在艾尔丹特的三个月里,时间的流速开始出现了激烈的偏差。超空间通路的这边和那边,时间的流速很明显并不相同。不仅如此……在注意到这件事情之后也一直进行了非常精密的测量,结果发现偏差的方式也有差别。也就是其并不怎么安定」
「…………这也就是说」
「时间膨胀效果——是指这个吗?」
光流歪起头说道。
顺便一提所谓的时间膨胀效果,这也是在SF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概念——也就是『在接近光速移动的宇宙飞船之中,时间的流逝会变得迟缓』。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相对论之类的东西里面则是有说明。
总而言之就是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现象。在理论上。
就例如光速、或者是乘坐在亚光速的宇宙飞船上的成员组和带在地上的人类相比,就『不会老掉』。即使是双胞胎,若是一方留在地上,一方乘坐在接近光速的宇宙飞船上归来……乘坐宇宙飞船的一方也会保持年轻的模样,而留在地上的双胞胎则是会变成老态龙钟的老人。
这个和浦岛太郎的故事相近,被称之为『时间膨胀效果』,但又因为双胞胎的一方是年轻人,另一方是老人而太过不自然,又被称之为『双胞胎悖论』。
「究竟如何呢。不过学者们进行了许多的议论,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的场先生举起手、把双手摊开之后说道。
「而且这又存在着一个可以将数千、或是数万年,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时间和空间撕裂的『洞穴』存在于此。即使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惊讶不起来呢。因为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基于什么原理存在于那里的」
「…………」
确实正是如此。
超空间通路,虽然因为被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而让我们没怎么注意到,但是那个也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本质上却什么都不清楚。我们就像是在不清楚其构造和运作原理的情况下操作笔记本电脑一样,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利用着它。
「超空间通路内的物理距离也十分不安定。最近经常又是变近又是变远地。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在升降机移动的中途变成数万公里的距离,然后被关在超空间通路之内,又或是距离变成了零,两个世界相撞——这种意见出现了很多」
「…………」
我们只能哑然无语,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不安定若是因为过去与未来相互干涉而产生的——那么继续干涉下去状况极有可能就会恶化下去……大人物们就是这么想的」
恐怕这是日本政府连同了对物理学之类的东西十分详细的学者们从而调查出来的结论吧,因为这是史无前例的状况,所以谁都不会知道处理方法。
若是讨厌要着指头看着的话,那就应该这么做才对吧——他们就只能像这样在预测的范围之内,选择最为安全、最为确实的方法。因为无法对超空间通路本身做一些什么,所以就正如的场先生所说的一样,尽可能的不要进行相互之间的干涉或许从道理上讲才是最为简单的。
这恐怕……
「……从异世界永远撤退……」
明明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的话,但是我却听起来非常的干涸、非常地没有现实感。
☆
从长久的沉眠中醒来之后……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子自然是相当震惊,但是却并没有仅仅因为这种事情就绝望动摇。因为老子本来就是『亡者』,会被时间的流逝所排除也自是当然的。
曾经名为特雷吉雅·比戈隆的人类——女性士兵确实存在过。
但是那副肉体早已消亡。至少构成那副与肉体的物质,早就已经不再是人体的构造。
如果与此类似的事情便被称之为『死亡』的话,那么老子确实就是已经死去了。
人类的肉身即使施加再多的抗老化处理,也无法维持两百年。
虽然可以将大脑移植到以泛用未分化细胞为基础培养的预备身体之中来延长性命,但是脑细胞本身的寿命就有物理界限,所以和千古不变也有所区别。生物的身体毕竟要在自然环境之中循环,所以死与生便是一对、世间真理。
既然出生,便会死亡。
若是想要超越肉体的界限一直存续下去的话,就必须踏出生物道理之外。说的几点一点,就是只能够放弃作为生物。
而过去的我便如此选择了。
那是一个因基因改造和生物工学的发达,新种类的生物被以人工手段一个接一个创造出来,伴随着这些,生命、人类这些概念定义逐渐模糊,价值观和伦理观产生出了激烈变动的世代……仅以老子个人而言,对于『放弃作为生物』,并没有那么抵抗。
老子在肉身的军人时代,便因恐怖活动两次命在旦夕……经历过所谓的临死体验。所以老子便认为死亡的另一面不存在任何东西,单纯只是『消失不见』了而已。我思,故我在。自己本身消失不见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所以老子便在数张文件上签下了名字,将自己的意识——魂魄移植到了人造的肉体之上,成为了『不老不死的士兵』。
虽然暂且有保证人权,但实际上却变成了军队的所有物,并不存在退役这一概念,永远都只能够作为军人而行动,可这却如我所愿。
虽然是以女儿身生于这世上,但对于比那些男人有着更多的竞争心和斗争心、并且对平稳的生活并不感兴趣的老子来说,并没有就任军职以外的选项在,而且也无法想象在那之后因退役而平凡生活的自己。
所以老子便认为在老子因某些理由被军队舍弃为止——被判断为『不需要』的东西为止、在因废弃处分而将人格数据从所有的回路之中完全抹消为止,都是会永远存在下去的。
但是——
「可居然没想到从稍长一点的午睡中醒来之后,军队本身就已消失殆尽了呢」
不仅如此,我活着的时候存在的国家体制本身就已经全然不存。
不管是美国还是中国、还是俄罗斯、日本、英国、法国、意大利、印度。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影无踪。醒来之后听到的,却尽是一些初闻的国家名称。
「……那么」
老子站定之后便环视周围。
这还真是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虽然到一半为止,都是乘坐了飞行型BOU——单位〈龙〉,但是判断到直接乘坐前往目的地着实会是问题一桩,所以在跨越过境之后便切换为了徒步移动的手段。
虽说是人造的身体,但是身高却与常人并非有所不同,自然步幅也是一样的。因此即使能够不眠不休地行走,移动书读本身也并不会上升个几十倍。虽然能够以肉身数倍的速度奔跑,但是因为散热的原因,所以将其维持好几个小时也着实困难。
「那个男人在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来的……?」
现在老子正在森林之中。
高大的树木数不胜数地生长于此——视线范围非常恶劣。虽然方向应该并没有弄错,但是不管看向哪里,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象,所以正是处在一种都不知道是否迷路的状态之中。
因为从卫星得到的GPS信号依然处于中断状态,而且与地形数据也相当不同,所以便也只能够确认到大致的方向而已。
正当老子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
「……哎呀哎呀。小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
「小妹妹。喂、喂、别无视我啊」
「…………嗯?」
被抓住手的时候老子才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称作『小妹妹』的单词是在指自己。
虽然并非是自满自夸,老子在变成这幅身体的时候已经是在四十岁的时候了。不管怎么看都已经不是能够被称之为小妹妹的年龄了,而且到沉睡为止的大约三十年来为止,老子一直都军务缠身。因为除名字以外都不过是以阶级称呼的程度。所以感觉也就产生了偏离,即使被称呼为『小妹妹』也不明所以。
「嘿嘿……小妹妹这样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在森林里走呢?」
看过去之后,便发现把老子的手腕抓住的,是一个身穿破旧军装——也就是戴着类似于皮铠一样的东西的男人。他后面还有三个同样穿着的人。
衣装暂且不提,这群男人的视线和表情老子却有所印象。
他们也就是所谓的地痞流氓。在被作为和平维持军而被派遣到某个国家的时候,看见这群家伙们看地甚至都烦。国家破灭、军队接替,拥有武器的无法者漫山遍野——这是经常会有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我和这些家伙的立场也是一样的……)
这些男人们应该要么是某个军队的残兵败将、要么就是逃兵之类。若是没有就职的地方,最终便会转职成为山贼和夜贼。
他们的手上拿着甚至都不觉得是武器的原始武器——刀剑和斧头。尽是一些带有铁锈和略有扭曲的、能够给与非武装的女子儿童威胁的东西。
「稍微赖一下这边」
「和叔叔们玩吧」
男人们的嘴里说出了这种话。
顺便一提……那些家伙说的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日语、汉语,但是因为老子一时基于迄今为止得到的语言资料为基础,作出了翻译软件,所以也就能够没有障碍地理解到。
「要和老子玩吗?」
老子反倒是如此问道。
「要怎么玩?」
「那自然是——你说呢」
男人们露出了下贱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
「也就是玩一些一起摆动身体出汗的事」
「原来如此。如我所愿」
我露出满面的笑容点了点头之后,便走向了最前边的男人,摸向了挂在其腰腹上的剑。在男人们说出什么之前,老子便抓住了皮革制的剑鞘上方——然后把义体变更为了战斗模式。解除了人工肌肉的出力限制。
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声音之后,钢铁的凶器便连同剑鞘开始弯曲。
男人们哑口无言看着这一幕——
「大叔们。那么、就来玩吧,让身体——激烈活动一番?」
将剑对折、露出可爱的笑容之后,他们便收起了表情开始后退。
但是——
「可别想跑啊?」
老子抓住最前边的男人的衣领之后,便先将那个家伙狠狠扔倒在了地面上。
☆
「要离开……这片土地?」
在艾尔丹特城——谒见之间。
一名拥有银色长发和绿色眼瞳的美少女露出惊异的表情如此低语道。
在她那高贵美丽且可怜楚楚的颜面上方,光辉璀璨的女性用王冠正在散发光辉。虽然夸张,但却之所以会感到自然优美,想必正是因为她便是纯粹的王族——更正、是帝族才对。
她是神圣艾尔丹特帝国的最高权力者。是御龄十七的可爱美丽的绝对君王。
她是佩特菈卡·安·艾尔丹特三世陛下。
在我们将人派遣到学校发布休校的通知之后,便来到了她御所所在的神圣艾尔丹特城。虽然是极为匆忙的谒见请求,但是我们却顺利地被带领至了在几个谒见之间中、最小的那一个——能够让数个人说一些悄悄话的房间之中。
顺便一提,我们……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的〈安缪特克〉一方,只有我、美野里、光流、以及的场先生。的场先生虽然我在说过要和神圣艾尔丹特帝国方对话之后并没有露出好的脸色,但是当我说到『因为最终也会败露』之后,便不情愿地同意了。这想必是为了防止我说出多余的事情,而带有监视意义地同行来到了这里。
然后——
「这……难道并非是如同往日一般的、慎一或是美野里的一时归乡,而是在从这片土地离去之后就不再回还的意思吗?」
用有些尖锐的语气这么问道的并非是佩特菈卡,而是站在御座一旁的美男子。
他是迦流士·安·克德巴尔。
他虽然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却在身为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的近卫骑士团团长的同时,还是事实上的、军队的总司令官的伟大人物。并且还是皇帝陛下的亲戚——或者说是堂兄。
美丽的银发加上翡翠色、清秀而细长的双眼,以及根据打扮不同或许会被看成是女性的整齐五官——他就像是一位将美型以模板而立体化了一般的大人一样,虽然微微带有一些女性的感觉,但讽刺的是,本人也对异性并没有什么性意味上的兴趣。简而言之就是美野里最喜欢的那个方面的人。
不过这先暂且不提——
「这还真是事出突然。而且还是单方面的」
在御座的另一旁如此说到的,则是让人一目了然就能明白是『宰相』的——或者是是『爷爷』一样的老人。细瘦、矮小,并且脸上还长着发白的胡子。他的言语动作整体都非常轻柔。对我们说话也十分的温和。
只是,镶嵌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的双眼,却充满了强烈的——让人感觉不到因衰老而缓慢起来的、尖锐的光辉。
这位老人名为扎哈尔——是扎哈尔宰相。
「因为于我方而言,在两方的交流之中也花费了相当的时间、金钱、和劳力。所以突然就说出『再见』这种话出来,我们也很难承许」
「这正如您所说」
用手帕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更正、一边做出擦拭的动作一边说道的,并非是我,而是的场先生。因为详细的原因我也说不出来,所以便在中途把话题都甩给了他。
「但是因为这是双方的世界——或者说是国体的危机」
「这究竟是怎样的意思?应该能够说明清楚才是吧,的场殿下」
迦流士皱起了眉。
「哈啊……」
的场先生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从与皇帝陛下以及迦流士他们相对更加亲密的、我的口中说明,或许才更方便一些——他想必是在这么想吧。但是我却摇了摇头。由他来说明会更快。我现在依然还有仍处在混乱之中的地方。
「这个是指——」
最终,的场先生在用手帕好几次擦过额头上的汗水——作出好几次惶恐的姿势之后,说出了和我们说过的、大抵相同的话。
虽然很担心这边的人是否能明白时空间之类的的东西——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艾尔丹特帝国一方的人在没有插过嘴的情况下听完了的场先生的话。
这个……难道是因为那个吗。之前光流好像也说过,这好像是因为从日本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漫画、动画、游戏、小说的原因,这边的人似乎意外地能够理解『世界灭亡』、『时空间』、『时间悖论』这种奇幻、非日常的概念。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概念罢了,这并非是严谨的物理学知识,不过我也一样。
最终——
「……原来如此」
迦流士右手摸着下颚点了点头。虽然怎样都好,但是这中不禁意间的任何一个动作都简直适合这个人适合到让人无地自容。
「我们基本上已经理解了」
「因为我们也已经确认到超空间通路的异常了」
扎哈尔老爷点了点头。
看来艾尔丹特一方也有被报告过关于因超空间通路而使双方世界间的『距离』时刻变化、并不安定的这一事实。
但是——
「虽说这是关乎国体存亡的危机,但若是要说实话,我们很难判断究竟需要信任到哪里。虽然超空间通路确实并不安定,但究竟其是否能够与毁灭世界相关联——据话中所说,你们不是也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在此吗?」
「这、确实如您所说……但是」
的场先生因为迦流士的话而心生困扰,含糊不清。
不过被说道『世界与世界可能会冲突』无法产生实感也毫无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具体地想象到究竟会怎样冲突。反倒说是星辰与星辰相撞还来得更容易想象。啊。但是行星之间好像在直接相撞之间,就会因为相互之间的重力干涉而开始崩坏来的。好像是叫『洛希极限』来的。记忆基本上很模糊。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呃、这是为了在事情还没有为时已晚之前做些什么……因为这毕竟是无法补救的事情……」
「……陛下」
扎哈尔老看向了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
「陛下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
虽为大帝国的皇帝,但坐在那里的却是一个矮小、纤弱的少女。
顺便一提,虽然佩特菈卡是非常典型的平板萝莉系傲娇,但若是随意将这件事说出口,头就很有可能会保不住。倒不如说我曾经就在被狠揍一顿之后差点被处刑——不过现在那种事情怎样都好。
「以至于超空间通路,我们并不知晓那究竟是以怎样的道理存在于这世上的。因此无法判断的场的话究竟是真实还是虚伪」
佩特菈卡脚挽着脚、盘着胳膊坐在御座之上这么说道。
「直接信任日本政府的话或许会十分危险。但是……本为了在与我国的交流之中策划谋得利益的一些家伙,居然会立刻改变态度想要撤退,这便正就是不寻常的危机来迫的证据」
「陛下明察」
迦流士点了点头。
佩特菈卡之后闭上了眼睛这么说道。
「是否要永久断交一事先暂且不提。而若是想要回国的话,我们自然并没有能够阻止的道理在此」
「唉……?」
不经意间发出了傻傻的声音的则是我。
说实话——这让我稍微有些意外。
我和佩特菈卡的关系十分良好——或者说、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也有些那个,但是她似乎喜欢着我。至少因为这个的原因,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次纠纷。
所以——我以为包含我在内,若是日本一方说是要从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离去,她必定要以各种理由阻止我们才对。不过也只是我以为的就是了。
『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我不会阻止你们的(意译)』
她居然会轻易地就这么说道。
「那个……佩特菈卡……?」
我因惊讶而焦急的发出了声音。但是佩特菈卡就像是在深思一般闭上了眼睛,盘着胳膊挽着脚,用平静且淡然地语气这么说道。
「如若确实正如的场所说,那么在这边和另一边、在艾尔丹特和日本之间,想必连时间的流逝都并不一致吧?虽然妾身并不知道究竟会是打算在何时撤退——但若是一直待在这边,想必就会失去归还的时机」
「这……」
我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话语,陷入了沉默。
正如佩特拉卡所说的一样。她说的话十分合理。
但是我却并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容许这场『别离』。虽然再怎么说我也没有在期待她会哭着央求『不要走』就是了——
「佩特菈卡……」
她依然闭着眼睛、盘着胳膊挽着脚——不发一语。
那张可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都让人觉得是在生气。
难道她——
「在下诚感皇帝陛下的贤察宽恕」
在我说什么之前,的场先生便在恭恭敬敬的行过一礼之后这么说道。
「所有的一切正就如同刚才所言。既然许可已经下达,我们便会立即迅速进行撤退的工作。至于资材的搬运和处理从明日便会立即进行。而人员——依照顺序最晚也会在五天之后进行」
「那个、的场先生——」
五天后是不是太着急了。
虽然我不知道会在撤退工作上最终花费多少精力,但是现在在神圣艾尔丹特帝国的日本人包含我在内连一百个人都不够,会在人员的移动上应该并不需要花费五到六日。也就是说在十天之后我就已经不在这个异世界了。
当然,对于日本政府来说,想必是想尽早与这个异世界切断联系,这想必也是给了足够的余裕吧。
「那么我们走吧,慎一君」
的场先生站起来之后,向下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我之后催促道。而在视线的一角,美野里和光流都像是『已经结束了』一般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对这场『别离』说一句反对。我走投无路、再一次看向了佩特菈卡、迦流士、扎哈尔老的方向——
「正式离别的仪式我们会在一两日之内准备好的」
就像是在说已经无需继续多言一样……迦流士如此说道。
☆
慎一他们离去之后——在下一秒。
在这个不自然到就像是静寂所凝固住了一般的谒见之间中,我再次看向了陛下的脸。
扎哈尔老已经为了处理各种各样的手续而和慎一他们同样从这个地方离去,现在在这里的,只有我和陛下而已。
陛下在御座之上面朝自己的膝部,就像是人偶一样不作任何动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如此,就像是凝固住了一样。
她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
「……陛下」
我单膝跪在她的身旁悄悄地说道。
「这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任何人,所以无需再勉强了」
「你在说谁勉强?」
之后——陛下瞥了一眼我的方向,说道。
「您是在说您没有在勉强吗?」
「自是当然」
「这还真是失礼。我定还以为陛下因为实在是想要留下慎一他们而无计可施,只好在此忍耐」
「…………」
陛下的视线再次落回到了袭击的膝盖上,然后短短的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还以为陛下会一边说道『不要不要、妾身不想和慎一离开』,一边撒娇而战战兢兢呢」
「若是那个超空间通路能够恢复原状,妾身自然会撒娇。会啪嗒啪嗒地挥舞着双手双足,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番」
陛下就像是在仿照她所说的一样,一边啪嗒啪嗒地踢着脚一边这么说到。
但是她的动作——却十分柔弱。
「或者是……会为了再次能够悄悄前往日本,而纠缠一番」
陛下以前确实是曾经和归乡的慎一他们同行过一次。因为那似乎是一次十分愉快的遭遇,在日本发生的各种事情,我和扎哈尔老曾经几次——或者说是陛下曾经几次向我和扎哈尔老说过。
「妾身当时还遇到了省吾、咲子、紫月他们」
「我记得他们是……」
「他们是那家伙的尊父、尊堂、尊妹」
像是留宿在审议的老家、和他的亲人和睦相处……说着这些话的陛下看起来十分开心。
正是如此。慎一也有着亲人。
这种事情即使不用想也能够明白。但是如果这仅仅不过是一句话——如果没有实际相遇,实际感知到那是与自己同样存在的人类、同样能够喜悲笑怒的人的话,或许她还会说出『舍弃家人选择这边』的话出来,然后事情便会淡淡结束。
但是——
「妾身无法强迫慎一作出他与他的……亲人无法再次相会的选择。更何况慎一还是个傻子,很有可能会因为妾身撒娇而因此留下来」
「陛下——」
或许真是这样。
那个名为加纳慎一的男人,在奇怪的地方有些感情深邃又或是感情脆弱。我认为若是陛下没有隐藏起她的心情而是展露出来、大哭、乞求,他便很有可能会作出留在这边的选择。
只是——
「那可是亲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陛下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么说道。
我——现在能够清楚明白陛下的心情。
在幼小的时候失去双亲的陛下,认为亲人无比珍重。自己若是撒娇,便可以从其亲人的身旁抢走慎一,但是自己却讨厌这么做——她想必是在这么想吧。
「陛下——不,佩特菈卡」
我稍微改变了语气,重新说道。
「……!」
陛下——不禁抬起头看向了我的脸。
在她即位以前——不,在我们各自的双亲因为权力斗争而两败俱伤之前,我和佩特菈卡也只不过是单纯的亲戚、双亲不同的兄妹关系。
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为直接。所以我和她便平平常常地用名字相称,她当时还叫我『迦流士哥哥大人』。
但是对于佩特拉卡而言,我却是双亲仇人的孩子,对我来说佩特菈卡亦是如此。所以当我们站在现在的立场上之后,就开始意识这些,忘记了过去的关系,即使变成了两人独处,也并没有改变这个态度。
这是因为我和佩特菈卡都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这便是生为皇帝的——帝国统治者的血族之人的、正确的作法。不。即便现在这个思想都没有过改变。佩特菈卡是君主,而我则是其臣下。无论怎样。我们之间都没有除此之外的关系在。
但是……
「你真的变得独当一面了呢。变成了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人。这是不是也是慎一他们的原因呢」
我露出苦笑说道。
不管再怎么说,同慎一他们的交流,对陛下的成长给与了很大的帮助是毫无疑问的。连我自身,都觉得从他们那里——不仅仅是宅文化和日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但是你却并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成长为大人——这样的话倒是会让我有些寂寞」
「迦流士……」
「让慎一他们回归日本的判断想必并没有错吧。但若是在感情上无法接受就离别,之后便会留下遗憾」
曾经的我——曾经在采儿贝里克留学的我,便正是如此。
「有时候那甚至会扭曲你的心灵和作法。即使要和他们离别,至少也要使其在你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说的也是呢」
佩特菈卡低头说道。
不知已经是经过了多少年——我用自己的手掌抚摸着她那带着身为皇帝证明的、王冠的头,安慰着她。
☆
回归宅邸的鸟车之中充满着沉痛的空气。
坐在里面的只有我、光流和美野里。我们和的场先生在出城之后便分开了。
「…………」
我——依然在在意佩特菈卡的态度。
这难道是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不过我又不是美少女游戏的主人公,根本不可能刚刚好就玩出后宫结局,因为我在被三个女孩子的好意所包围的时候,还采取一种犹豫不决的态度,不管是被讨厌还是被舍弃,都是自作自受。
但是她在昨天还不是那样子的。
如果说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就只剩下日本政府决定从异世界撤退这一件事了吧)
佩特菈卡对我的感情难道也受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但是——………………倒不如说我才是那个一直犹豫不决在懊恼的人。
「陛下就像是在忍着不来留下我们一样呢」
「真的就是一个让人感到难为情的男人呢」
美野里和光流把我夹在中间,进行着如此对话。
呃、那个。在当事人面前、倒不如说在把当事人夹在中间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进行这种对话呢。最能感到难为情的正就是当事人,所以还请你们不要火上浇油。话说回来这算欺负人吗。是在欺负人吗。啊啊可恶——我可是会再次变成家里蹲的啊!?(消极的恐吓)
「话说回来,慎一君」
美野里用若干有些无话可说的语气对我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呢?」
「唉?怎么做是——」
是指什么要怎么做呢。
正当我不知道自己被问了什么而混乱不堪的时候,光流就像是为了故意让人听到一般,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不过御宅也总是这样呢,总是缺乏自主性」
「什么、唉、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不是说了吗——」
光流挺出身子一边看向我的脸一边说道。
「我们是在说究竟是留在这里、还是不留在这里的意思」
「唉?这不是——」
「我认为若是本人都那个意思的话是能行的」
光流淡然地这么说道。
我将视线转向美野里的方向之后——身为我们的护卫的女性自卫官,露出苦笑的同时却沉默着。仅仅如此。既不点头也不耸肩。这想必是因为……在立场上无法肯定他的话,但是却又不能否定他的话的缘故吧。
「如果这会对时空的因果关系造成影响……那么现在不也是事到如今了吗。已经是在进行过许多干涉的之后了。既不可能断绝严密的因果关系,而且现在我认为即使把慎一一个人留下来,世界也不会变成什么样」
「这——」
或许正就如他所说。
会造成这次的问题的,是由于现在超空间通路变得不安定、以及这边与另一边的时间开始变得不同步的缘故——所以便要消除在此之上所有能够成为不安定因素的原因,但是现在又不能把相互之间的干涉回溯,使其全部成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最终要做决定的就只有慎一了而已」
光流苦笑道。
「这也就是指究竟是要在祖国的日本、又或是这个神圣艾尔丹特帝国……要在哪方永居下来的意思。日本政府想必即使多少用一些强硬的手段也打算把慎一给带回去吧,不过也因为有以前的原因在,强硬的手段想必也是不可能的,只要慎一明确说出『要留在这边』的话,被强制带回去大概也是不可能的」
在光流被派遣到这边之前,日本政府便打算将不受他们计划行动的我暗杀掉、又或是强制性地绑架带回去——但实际上那却失败了。
因为有这个经验在,所以对于想要从这个世界稳妥地、迅速地撤退的日本政府来说,若是想要将纠缠不清的我给强行带回去——在可能会动用自卫队的部队、在与艾尔丹特一方挑起争端的情况下强制施行大概是不可能的才是。
「即使如有万一,日本政府已经决定哪怕使用强制手段也要带慎一回去的话,那么拜托陛下和迦流士藏起来就可以了。毕竟也没有永远藏起来的必要在。藏到政府的撤退期限就可以了」
「但是佩特菈卡他们……」
如果她真的已经对我失望了的话,即使我留在了这边,她想必也不会继续保护我了才是。但是仅仅让我一个人就和专业的军人——更正、自卫官的人们为对手,再怎么说也不会可能与其旗鼓相当。即使我有从这边学会的魔法在,但若是要挥舞手脚,我依然是个外行人。
但是——
「你到底是有迟钝到什么程度啊」
光流皱起眉头说道。
虽然我也明白他非常的焦躁——
「陛下之所以没有把你留下,正是为了你着想才这么做的。那个最最最喜欢慎一的陛下听到无法再次相会,可能会那么冷静吗?」
呃、这个最最最喜欢。
被这么说的一方真的特别羞耻好吧。
「但是刚才她不是说了『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吗。迦流士也没有特别说一些什么。所以现在佩特菈卡他们对我是不是失望了——」
「你这家伙难道没有一个所谓记忆力的东西在吗!?」
光流的声音愈发焦躁了起来。
呃。是指什么东西啊?记忆力?
「说过陛下对家族、亲人之类相当敏感的话的人、不就正是慎一吗?」
「……啊」
这么一说好像正是这样。
也就是说她——难道是为了不让我和家人分开才这么做的吗?为了不让我受到形势所趋,专门才像那样冷漠无情吗?
这样的话确实能够说得通。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对自己的事情特别迟钝呢,还是说你是对自己的评价异常的低下呢」
光流再次就像是要给别人看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是慎一君有趣的地方呢」
美野里这么说道。
「但是慎一君?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要留在这边,你是真的想要被陛下挽留的吧?」
「这……呃、那个、是的」
正是如此。
若是要任性一点确实正如她所说——即使把男女之间的恋爱感情之类的放在一旁,若是和感情良好的友人说道『已经无法再次相会』,也是不可能不想让挽留的。至少我是把佩特菈卡认为成朋友的,她应该也认为我是朋友的才是。
「但是这也就是指要依靠别人的意思吧。即使只是为了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唉?啊、啊…………」
因为佩特菈卡说道要让我留下来。
因为佩特菈卡说道讨厌无法再次相会。
所以我便不得不留下来——若是要问我是否有在寻求这种借口的话,说实话,我正便是无言以对。然而这也就正如美野里和光流所说的一样,这也不过是把做决断的责任甩到了某个人身上了而已。
我讨厌无法和佩特菈卡再次相会。我很害怕。
我讨厌无法和缪雪儿再次相会。我很害怕。
我讨厌和爱儿比娅——(以下略)
不只是她们。我在这个世界和许许多多的人相知相遇、情投意合。
布鲁克和他的家人、罗伊克和罗密妲、在名为艾德亚尔德的学校里的学生们、迦流士和扎哈尔、矮人罗伦、阿玛缇娜、克菈菈。他们是因为被青梅竹马甩掉而变得害怕和他们相遇、害怕他人的笑容、变得家里蹲的我……在这个异世界的到的友人。
和他们离别之后便无法再次相会?
这真的是——很痛苦。真的是十分痛苦。
这么一想,我便发现我其实除了留在这里没有其他任何的选项在。
但是——
(如果留了这边……)
这便又会和日本永远的分别。
大概便无法和在日本的家人——父亲、母亲、紫月再次相会了吧。
而同时,也就代表着要和在日本诞生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御宅作品永远地分别。不管是漫画、游戏、还是动画的光盘、手办,都就无法购买到。我会从那个丰富的故事泉眼之中被隔绝,失去和未曾读过的故事、登场人们相接触的机会。
这也很痛苦。十分的痛苦。
这就相当于到死为止都没有饭吃一样。作为御宅的我会早早就干涸掉。
而我若是被除去御宅要素,正就是什么都不会剩下。我就会变成单纯的空壳。
这样的话就从御宅中毕业,在这个异世界继续第二个人生吗………………?
(但是这实际上却怎样呢?)
因为家族云云之类会让事情变的很复杂,所以这个时候先暂且放在一旁。
作为御宅的传道士——他们偏偏还相中了我这个被纯粹培养的浓缩御宅,然后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受到了认可。正因为是御宅佩特菈卡才认同了我,缪雪儿才会仰慕我,爱儿比娅才——
但如果御宅作品全部都从这片土地上灭绝、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究竟还能够做什么?我有什么样的价值?
如果我失去了名为〈安缪特克〉的后盾,我便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没有学习能力也没有体力、所有的一切都在平均以下的自宅警备员而已。
不。而实际上,在这之前,在同日本政府反抗的时候我也这么思考过。
但是我却曾经一度做好过觉悟。应该是做好了才是。
但是那个时候…………
「我…………」
现在轮廓仍不鲜明的烦恼在我的脑中不停回旋。
我究竟是想怎么做呢。我究竟是该怎么做呢。
或许是因为话题太过急促,我实在是有些整理不过来。
然后——
「——!?」
就在这时鸟车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前兆,突然之间便停了下来。我甚至都差点从座位上跌落下来——鸟车里面自然是没有什么安全带之类的东西——但是却被美野里抓住了衣领,总算是安然了事。
「怎、怎么回事?」
「不知道呢」
美野里作出让我和光流乖乖坐好的手势之后,自己便起身打开了连接驭者台和客室的窗户。
「出了什么事了呢?」
「啊、那个、突然就有人跳了出来——」
驭者说的话中透露出了他的困惑。
看来是因为快要撞到人了,所以便立刻停了下来。
看这个情况,想必并没有造成事故——
「不好意思,那边的你」
就在这时突然便传来了不知从何处听过的声音。
这应该是那个跳出来的人向驭者搭话了才是。
「这附近应该有个叫慎一·加纳的人的家在,你能告诉一下吗」
「这难道是——」
我和光流互相看了一眼。
「是〈龙之巢的〉……?」
我慌慌张张打开了客室的门,露出脸看向了外面。
之后,在那里——
「特雷吉雅!?」
「哦?噢噢、慎一·加纳!原来是你坐在里面吗!这下可就省事了!」
以一种十分散漫放纵的感觉笑出来的——是一位与其话语相反、十分美丽的少女。
她的身上虽然穿着下摆十分长的、就像是外套一样的衣服,但是下半身却是穿着就像是紧身裤一样的、将身体的曲线完全显露出来的衣服,连鞋子也没有穿。
她是特雷吉雅·比戈隆。
是巴哈拉姆的军事设施——或者说是沉眠在巴哈拉姆发掘的遗迹之中的人造人。正确的说,她是将曾经活着的人类的人格全部复写至精密的义体之内存在,硬要说的话,她更加接近改造人类。
她也正是将这个世界的真实,也就是这里并非是异世界而是未来世界这一事实告诉给我们的人。
但是——
「你为什么来了这里?」
我记得她应该是作为守护旧文明遗迹守护人,正身处于巴哈拉姆才是。
「啊啊。关于这个呢」
特雷吉雅不知为何就像是在难为情一样搔了搔脸颊,说道。
「稍微有些困扰的事情在呢。所以就想来找你商量」
☆
我不知道这是以前从哪本书上读过的东西——
所谓的言语是一种活着的东西,一直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化。本来是因为误用而产生的单词,会因为历经长年累月会变成一个并非是误用的单词,相反,也会有许多因不再使用、而变成死语的单词在。
也就是说所谓的语言,即是会日复一日不停变化,即便昨天和今天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在经过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一百年两百年的单位之后,便会变得截然不同。
就例如我们在电视剧里、电影里如同理所当然一般看着时代剧时候,会产生出一种战国时代、江户时代也在说着一些与现在几乎没有不同的话语的错觉……但是那就正可谓类似于对西洋片的配音一样,据说若是直接听到江户时代的人们说的话,现在的人就会感觉像是在听莫名其妙的外语一般。
浦岛太郎自是不提,在SF、奇幻故事、以及童话中,主人公飞往了百年又或是两百年的未来之后会感到困惑的故事自然并不稀奇——但若是仔细一想,这其实并不只是『感到困惑』而已,而实际上是在与那个时代的人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连『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都不清楚,在东跑西窜不是吗。
仔细一想……不管是利用冷冻睡眠、还是时间跳跃、又或是其它的一些手段,穿越了数百、数千年单位时间的人,大概必定会经历并非寻常的苦劳。
而——特雷吉雅现在变正是处在这种状态之下。
「现在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老子在某种程度上从你们那里听过一些」
地点在我们的宅邸的客厅。
特雷吉雅一边喝着缪雪儿端出来的茶水,一边说道自己专门从巴哈拉姆来到这里的理由。在听她说话的,只有我、以及同席的美野里、光流。缪雪儿在端出茶水之后,便为了准备晚餐而从客厅里出去了。
然后——
「总而言之,在设施里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机能、被封锁之后,老子在想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便无计可施了」
「无计可施——」
「因为老子可是一名军人啊。而且实际上也是被当作了军队的所有物或是预备品之类的东西」
原本的军事设施管理者——担任了管理机构的其中一部分的特雷吉雅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和频繁发生的恐怖时间的影响,同设施一起进入了『休眠』状态,被放置了起来。当时本是一时的处置——本打算在数年之后再次启动的才是,但是等到醒来的时候不只是过了数年,而是历经了数千年、又或是数万年的时光。
「老子本来可是站在了如同命令一般行动的立场之上。因为毕竟也不能擅自随意行动——但是老子现在也不是军人了,可即使被说是随自己喜好,也只会觉得困扰」
「哈啊……」
总感觉这个人说出了就像是在定年退休后而无事可做的、没有任何爱好的工作人士一样的话。
不过……一觉睡醒之后结果却睡过了头,世界因此也整个都给变化掉了,因此感觉困惑或是心生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老子先暂且不提,包含那座设施在内,为了决定未来该怎么做,所以老子就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却有很多的麻烦在」
虽然在解析过语言之后能够与这个时代的人类进行最低限度的意思疏通……但不管怎么做也感觉惴惴不安。感觉即使是同样的言语,也感觉意思有些微妙的不同。正如前述所说,语言是一种生物,不过不在理解到文化上的、习惯上的背景的话,同样的单词也会产生出完全相反的意思,如果没有『同言语相异的人对话』的思想准备,便会产生出非常麻烦的情况。
而且……因为终于费尽了辛苦封锁了〈龙之巢〉,使其不受巴哈拉姆所利用,所以事到如今也不能和那个国家的人们有所接触。而且特雷吉雅想必早就被巴哈拉姆的人们认定成了夺取第三王都遗迹的『敌人』,所以暂且不提疏通意识进行情报收集,相会之后甚至可能立即进入战斗。
因此她想到的,似乎便正是我们。
虽然与自己曾经所属的世界多少有些时代差别,但是在常识的部分大多能够共通之人。
「因此,老子在把设施的维持和防卫交给那些BOU之后,就追着你们来到了这」
「原来如此……但是」
我看了一眼美野里和光流之后,便再次看向了特雷吉雅。
「对于专门来这里向我们寻求帮助的你而着实感到不堪——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你呢」
「嗯?这是怎么回事?」
特雷吉雅心生不满地皱起了脸。
「明明柔弱的美少女在拜托你,你却要无视吗?」
「哪个人是柔弱的美少女啊」
光流就像是无法可说一般说道。
特雷吉雅的义体是军用的,即使徒手也拥有普通人类数倍的战斗能力,同为义体使的光流暂且不提,这件事情我和美野里也自然知道。
而且话说回来,成为特雷吉雅的人格数据的、原本的女性军人,我记得好像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岁数,从这层意义上讲,说是『少女』也实在是太过勉强,但是随意指摘出来总感觉会被责备,所以我也就沉默不言。
「不是,虽然我们从心底里非常想要帮上忙,但是,该怎么说呢,现在的情况却非常微妙……我们不得不从这里离开」
不过我是留下还是离去还并没有决定下来,但这先暂且不提。
「这是什么意思?」
「……呃。说出来没什么关系吧?」
我向美野里和光流确认道。
看见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之后——我在大概上讲了一下超空间通路的事情,以及其变得不安定的状况,还有为了使所有的危险都减到最少,而打算从这个『异世界』撤退的事。
特雷吉雅一开始似乎有些惊讶……但是却并没有插嘴,而是一副感觉不可思议一般的模样听着我说话。
然后——
「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唉?解释的同时置——」
「就是在那之后——在反应炉一时间进入了睡眠模式之后,老子详细地调查了一下周边仪器的记录。然后便发现能量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形式消失掉了」
特雷吉雅说道。
她这里说指的反应炉就是指那个对消灭炉。能够使用反物质产生出庞大的热量的、究极的能量发生装置。因为巴哈拉姆的人们擅自搬弄的原因,反应炉就开始暴走变成了很有可能会使整个大陆全部炸裂的状态之中,正就是我们拼尽了全力停下来的那个东西。正确地说并非是停止了下来……而且话说回来完全停止从结构上讲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把能量的产生量限制在了最低限度上。
「消失……这难道不是指剩余的能量由地震释放出去了吗?」
巴哈拉姆自然不提,因为这个原因艾尔丹特也产生了好几次地震,变成了十分严重的状况。地震只是日常的茶饭事——虽然不至于说成是这种程度,与在正常情况下必定会经历几次地震的日本人不同,在这边仅仅是『地面晃动』就会产生大骚动。自然建筑物也不会考虑到耐震性。
但不管怎样……
「虽然是这样,但是重新计算过之后,便发现那再怎么说也不是地震能够消耗掉的量」
特雷吉雅说出了十分难以置信的话。
地震无法消费掉?天地异变都无法消费掉的能量究竟是有多大啊。
「那个叫巴哈拉姆的国家的那群家伙开始玩弄反应炉的操作系统已经是相当以前的事情了。从设施的记录所见,已经是有五年以上了。在这期间如果反应炉一直在运转的话,仅仅是维持设施的消费,肯定早就已经迎来了界限」
「啊啊……原来如此」
那个本来就是为了达到让军事设施能够全部完全运转的出力而被制造出来的东西……虽然我们只知道那个是BOU的生产设施,但是特雷吉雅所在的设施之中似乎也一起付随着各种各样的实验设施,能够以理所当然一般消耗非常多的能量。
具体来说,就是需要一个能够在暴走之后甚至炸烂整座大陆一样的反应炉,甚至可以说是无穷无尽。不过话说回来——真亏他们居然会想要在地上运行那种东西啊。当时的人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是我们我们的这个时代却也有原子炉这种东西。那种东西在宇宙空间运行维持或许才比较好。不过——二十一世纪的日本是不可能有在宇宙空间制造核电站、以及保证其向地上送电的技术力在的。
「老子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偶然或是什么的积蓄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却并没有流向试验区域那里。虽然老子以为因为地壳变动试验区域整个都被摧毁了,但是输送电路本身似乎还连接着。想到能量还在消费着,那就应该是有几个器材还在运转着的原因吧」
「实验区域?」
「应该是由各种试验才对。说起来,应该是有研究次时代的隐形技术……时空间操作的部署在才对」
「……唉!?」
时空间操作。
那个——莫非是。
「老子想,你们说的那个超空间通路,或许是因为我们的那个反应炉暴走产生出的能量使那些器材开始运转之后——或者是在没有控制和调整的情况下暴走之后打开了一个时空间的洞穴的原因吧」
「为什么、单纯的隐形技术会有时空间这种——」
我在这时才想起来。
『费城计划』、或者说是『费城实验』——美国在一九四三年的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海域、实行过海军的隐形技术试验,正式名称为『彩虹计划』。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都市传说。
像是传说有外星人尸体的『51区域』、纳粹实用化圆盘飞行器之类的、关乎军事机密的传说非常的多。
然后……若要说这个『费城计划』是什么类型的都市传说的话。
这个实验本来是打算使用高周波·高电压的特斯拉线圈『使一艘军舰整个都能够从雷达之中消失不见』,但是却并不止于雷达,连军舰本身的存在也消失不见,据说虽然只有一时,但是军舰瞬间就移动到了几千公里外的其他区域上。
以这个都市传说为基础,还拍摄了一个名叫『消失〇1943』的电影,这个电影里讲的是驱逐舰穿越了时空的缝隙,两名乘员穿越时间飞往了世纪末的美国。
而且……若要是追求究极的隐形技术、雷达无法发现的技术,确实就会变成『消除其物理上的存在』或是『潜入与通常空间不同的领域』。也就是动画里经常出现的、所谓『潜入亚空间』。而特雷吉雅所在的军队之中,似乎正认认真真地研究着这种技术。
「那个超空间通路之所以会变得不安定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维持洞穴的能源供给被切断了」
就像是在表示自己的头颅割断了一般,特雷吉雅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前左右比划了一下。
「因为物理学之类的东西在老子的专业领域之外,所以老子没办法说出详细情况,但是那个超空间通路并不会像是把台灯的开关给关掉了一样,立刻就消失掉。因为仅仅是物质和空间时间相互作用,就会自然产生某种缓冲性。但是——这样下去,这个超空间通路最终会消灭是毫无疑问的」
「…………」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
即使先暂且不提撤退云云之类,未来和过去相撞使双方崩坏——似乎这种会坏的情况是可以避免的。这想必应该高兴才是吧。
但是——
「但是在那之前究竟会发生怎样的现象却不从得知」
特雷吉雅仰天叹息道。
「如果单单只是超空间通路萎缩掉还好……但是变得不安定之后,就会产生一些时空晃动或是痉挛之类的可能性在。也就是指会不规则地去连接时空间。然而若那时连接到了深海或是熔岩之中、宇宙空间之中的话——」
「——!」
我们一齐咽了口气。
若是连接到了马里亚纳海沟深处。
就会有被超过一千气压的压力加压过的水从超空间通路之中涌出来。大概,会变成是所谓连城墙都能轻易拔起的铁炮水。若是里面还有人类在,在说洪水云云之前,那个区域整个就会因为受到等同于炮弹威力的水流而全灭掉。
若是连接到了宇宙空间则是正相反。
所有的一切,应该全部都会被吸到真空所在的另一侧。虽说是理所当然,但若是肉体被放在了宇宙空间之中,大约五分钟之后就会死掉。
即使并非是完全的真空,而是被放到了成层圈周围,人类这种东西瞬间就会被冻死。我记得人类似乎会因为体温骤降四五度而陷入昏睡状态之中。
说起来之前在日本和艾尔丹特之间产生出魔力偏差的时候也产生了相当大的事件……
「无论是深海还是成层圈,又或是熔岩对流的地幔层中……只要超空间通路连接到了某一方,毫无疑问便会造成极大的灾难。最坏的情况下世界可能会毁灭」
一直都沉默不言静静旁听的光流绷紧了脸——这么说道。
美野里也皱着一张脸在念叨些什么。
虽然这尽是一些难以理解的、十分暧昧的事情……但若是想要笑着无视掉,这些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态也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了。
「说的也是呢。那么——该怎么做呢」
「…………」
在盘着胳膊低语道的特雷吉雅面前——我们也只能是不发一语而已。
☆
特雷吉雅在晚餐之后,便留宿在了预备的客室之中。
虽然那个人造人的身体——义体比人类的肉体还要强韧,而且还因为是纳米机器人的集合体所以能够自我修复、能够随意野宿,但即使如此我们也总不可能说着什么『原来如此,那么就请你去外边吧』之类的话,让她从宅邸里出去。
所以——
「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我,坐在桌子上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该怎么做呢。
虽然我也很困恼是否该回到日本,但也因为听到了超空间通路可能会突然连接到奇怪的地方从而引发大灾难,所以站立不安、担心、焦躁、这些感情在不断的涌现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也只不过是单纯的原自宅警备员而已。
既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也没有超能力之类的东西。也只不过是御宅知识丰富,关乎物理上的则是相差了将近十倍——或者说关于肉体能力之类的,也只不过是平均以下的程度。
我也很疑惑要不要告诉的场先生或是佩特拉卡他们。
美野里在立场上,有这需要将宅邸中发生的事情上报的义务在,所以她应该会立刻向的场先生联络才是。就算是日本政府相信了特雷吉雅所说的话,也只不过是会把撤退的日期提前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或者说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才对。
因为对手毕竟是时间和空间。
甚至都无从下手……对于二十一世纪出头的日本的技术而言,甚至都无法下手干涉。话虽如此,也总不可能把其原因所在的新型隐形技术的实验装置挖出来给破坏掉。艾尔丹特领域内先暂且不提,也总不能让日本的人们去往没有直接国交的巴哈拉姆进行发掘作业。而且若是考虑到因为能量已经断绝,其已经接近于停止状态,事到如今做那种麻烦事情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在。
即使报告给了佩特菈卡他们——若是无法知道大灾难何时、又是在何处发生的话,也只会使其徒增毫无意义的畏惧,且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有事先预防的方法在还暂且不提,没有的话则就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嗯…………」
当然,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超空间通路只是静静的消失掉,烦恼只是白费力气也是有可能的。
「我倒是想让它变成那样……」
那样的话,我仅仅只需要决定究竟是要在异世界永居下去或是回到日本便可以结束这件事。但是这和大灾难相比也不过是规模十分之小的话题……虽然对于我来说并不是能够立刻得出结论的问题就是了。
究竟是那边的世界。还是这边的世界。
究竟是家人。还是这个世界的友人。
这是残酷的二选一。
即使对这些费尽辛苦排出了优先顺位,同时也必须在『于御宅而言,各种无数的作品涌出的日本这一环境』和『能够给予我相当于贵族立场的神圣艾尔丹特帝国这一环境』之中二者选其一。
回到日本的话我就真的不过是单纯的御宅而已,不过是单纯的元自宅警备员、高中辍学生。
在艾尔丹特的话,我就能被当做是如同贵族一般,悠然自得。
但是——若是和日本的连接消失掉的话,那个也不知究竟会如何。
这真的是相当的难。
对于光流他们口中所说的『就像是画在了画上一样的优柔寡断』并且『胆小怕事』的我来说,这并不是能够立刻就选择出来的事情。
「说起来——」
那个所谓的光流是那算怎么做呢?
他似乎和我一样、或是在此之上还要融合于这个世界,和学生们的关系似乎十分良好。多少应该也是会心生感情,即使有些不想离开也毫不奇怪。
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那副模样,这也就和他一贯的作风一样。
「…………」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我究竟想要怎么做呢?
正当我被倦懒的无力感和懊恼所包围,低语道的时候——
「——少爷」
伴随着敲门声,缪雪儿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个、我端来了茶水……」
「啊啊、谢谢,进来吧」
我这么说道之后,她便推着上面放着一如往常的一套茶具和配茶的烤点心的手推车进到了办公室里。
缪雪儿又用一如往常熟练的动作把茶具和放着茶点的盘子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虽然缪雪儿有的地方很马虎,但是在关乎茶水和料理上面却不见她失败过。想必她在关乎饮食的方面上集中力比较高吧。
但是——
「……?」
水壶和茶杯相互碰撞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却在不停响起。
缪雪儿的手——似乎在微微颤动。迄今为止明明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才是。
「缪雪儿?」
「啊、在、我在」
我搭过话去之后,她便转向了我这边——
「呜哇?」
「啊、实在、实在是非常抱歉!?」
因为她在倒茶水的时候就连同整个身子转向了我这边,所以水壶里滚烫的红茶便倒在了办公桌上,然后又碰到了我的膝盖。
与其说是膝盖,倒不如说是大腿或是大腿内侧。
那在各种意义上都是非常危险的地方——
「慎一大人……!」
缪雪儿慌慌张张地绕过了桌子跪在了我的旁边,开始擦拭我碰到茶水的大腿周遭——不过因为她正手足无措,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像这样跪立在正坐在椅子上的我的双腿间,前屈上半身的姿势,该怎么说呢、呃、那个、就像是——(以下自我规避)
「啊、那个……那、那里,那个,我说?」
因为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地方。
让女孩子用手不小心碰到之后,该怎么说呢、那个、就很有可能会变成非常危险的状态。虽然确实是很烫、非常地烫哦?虽然真的很有可能会因为洒落的茶水给烧伤哦?但是现在要把裤子脱下去就有点——
「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慎一大人……!」
缪雪儿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边这么说到以便抓住了我的裤子、毫不犹豫地要将其脱掉。而我则是虽然因为又害羞又怕烫处在混乱之中,但依然为了不让把裤子脱掉而紧紧地抓住了它。
啊啊真是的,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我和缪雪儿一时间都像这样抓着裤子互相拉扯,僵持在了这里。
「——没、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你快点放开吧!?」
然后我便如此大声喊道。
「是、是!?」
缪雪儿颤抖了一下身体之后,便像是被弹开了一般从我的身旁离开了。
她或许是以为我生气了,她就那样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开始颤抖。
啊…………不好。
「真的……非常地……抱歉……我居然…………会露出如此丑相……」
缪雪儿深深地低下了头。她甚至都快要弯下身子拜倒在了那里。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畏缩在了那里。这时就算我说出『我没有生气』,认真的她想必也会责备自己吧。她偏偏就是这样的人。
比起我反复地对她说明『我没有生气』『不要在意』,早点转移话题才更快一点。
「不过说是丑相也确实说得上是丑相呢」
我用轻盈的口吻如此说道。
「缪雪儿会在料理和服侍上出错真的很稀奇呢。这可是稀有事件。可以说是SR、甚至是SSR呢。甚至可以说是抽好几次奖都未必能抽中的稀有场面。马虎娘的要素变多,反倒是应该更高兴一点呢。我会努力到完全状态的!」
「哈……哈啊……?」
缪雪儿眨着眼睛歪起了头。
好。我为了能够继续诱导下去,让她开心起来继续说道。
「这还真的是稀奇。我还以为你是在担——」
担心什么事情呢?正当我要这么说的时候,我便立刻停下了嘴。
但是已经迟了。搞砸了。失败了。
「…………」
缪雪儿的表情立刻便云雨密布。
我真是蠢。什么叫『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呢』啊。
这自然不用问吧。肯定是我回国的问题。
当然,我们因为又是去了一遭佩特菈卡那里、又是特雷吉雅来了这里的原因、一整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所以并没有详细地和她说明——或者说是根本向她说不出口。而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是她依然听到了最初的场先生和我们的对话。
所以她想必早就已经知道了大体发生的情况。
或者说……是因为关乎工作的原因,她从佩特菈卡那里听来了什么也不一定。如果我们撤退,〈安缪特克〉从此消失,她就会被罢免——也就是被解雇。缪雪儿虽然是在我们的宅邸里工作的女仆,但是她本来的雇主却实际上是神圣艾尔丹特帝国,也就是佩特菈卡。
总而言之就是缪雪儿知道我们要不在了。
然后……
「慎一大人…………」
缪雪儿用微弱的声音呼唤了我的名字。
让人意外的是,她和佩特菈卡一样,似乎都爱慕着我。
而且若是由美野里所说,她甚至会变得有些病娇然后做一些勉强的事情出来——喜欢我甚至喜欢到为了我跳进死地都不足惜的程度。
而缪雪儿的长相本来就在我的好球区,并且她的性格也非常好,真的是非常的可爱。
所以对于我来说——她的感情真的让我非常非常开心。她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废宅,甚至让我觉得甚是感谢。让我开心到自己转三圈叫一声汪之后变成五体投地的状态跪拜她的程度。
所以正因如此……看见手足无措的她让我非常艰辛。
反倒是我才是抱歉到难以忍受。
所以——
「那、那个,缪雪儿?」
「是、慎一大人」
跪立在我面前的缪雪儿带着有些湿润的——就像是现在随时会哭出来一样的眼睛看向了我这边。哇。被用那种眼神看的话我倒是会激萌……不是的、是会被罪恶感所苛责,不仅仅是三遍——我会在这里毫无意义地一边汪汪叫一边不停地转圈转下去。
「那个……呃……」
我没有说出话,就此沉默了下去。
这真的是非常羞耻。
但是说什么才好呢。该说些什么呢。我完全不清楚。
就这样,一股十分苦重的沉默回荡在了我和缪雪儿的中间。这是因为我们知道,随便一句话都会使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但是……
「那、那个,慎一大人……」
「啊、嗯,怎么了」
我挺直了背,这么回应道。
「今天早上的场大人说的话……慎一大人是会回到日本的……对吧?」
「啊、嗯、嗯」
我就像是一个坏掉了的人偶一样咔嗒卡塔地点了点头。
「这是因为……的场先生说让我这么说的……」
啊啊。这样不行。到了这种时候我都打算把这些归咎成『的场先生的错』。
不,在此之前——
「回去之后……」
缪雪儿再次是闭上了眼睛。
她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
「回去……之后……就来不了了吗…………?」
「…………」
嗯。就是这样。
或许这样说道才会变得更加轻松也不一定。
「我……我……我也……可以去……日本……」
缪雪儿在这里便断掉了。
给人一种即使想说也说不出的感觉。
说起来缪雪儿在以前曾经说过。
如果我有一天要回到日本,她也想让把她也一起带上。
而实际上,曾经一时间回到日本的时候,我确实是一起带上了缪雪儿。连爱儿比娅也是。佩特菈卡也悄悄地跟了上来。那个时候——虽然连那个时候也发生了许多事情、非常辛苦,但是却十分开心。
缪雪儿她们也应该是十分开心的。
说起来我妈还向缪雪儿问过『要不要当我家新娘呢』。
(这也就是说还有这个选项吗?)
虽然要回到日本,但是却能把缪雪儿她们一起带去的第三个选项。
但不管怎样,要把身为皇帝的佩特菈卡带去也着实是不可能的就是了……但如果是缪雪儿和爱儿比娅呢…………?
(不、这不行)
我急急忙忙摇了摇头。
这个选项是不可能的。
首先,的场先生他们一定是不可能容许的。
日本政府正是想要让这边和那边的关系完全解除、切断联系。不仅限于缪雪儿,想要把这个世界的人带回去是绝对不会被容许的。
即使万一他们容许了……这种情况下反倒是会无法保证缪雪儿的人身安全。爱儿比娅也是一样的。
缪雪儿——不仅仅是她,据特雷吉雅所说,这个世界所谓的亚人种是在进行基因操作之后制造而出的存在。
如果把她们带回了被称作是基因工学的黎明期的二十一世纪,她们正便会很有可能被当作是实验的样本被反复玩弄。不。毫无疑问正便会如此。当然——为了独占其得到的成果,自然是无人得知。
而且缪雪儿她们在那个世界既没有户籍,也没有进行过居民登录。
也就是文件上的本来就不存在过的人类。
这样的话就更加无法期待人道的、有顾虑的手段。人体试验会反复进行到死为止。根本不可能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去守护缪雪儿她们?
不。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我之所以能够背叛日本政府,是因为这里是异世界,并且也是因为有一个名叫神圣艾尔丹特帝国的国家在做我的后盾。如果要让单单只是元自宅警备员的废宅以国家组织为对手,保护缪雪儿和爱儿比娅数年、数十年——这种游戏不管怎么想也是不可能通关的。想必从一开始就会卡关。
而比起这些……
「是不行……的吧……」
不知她是如何理解我一直沉默闷闷不语的——缪雪儿闭着眼睛这么说道。
「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居然会在想一直待在您身边……让您带我一起回日本……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
「不是这样的!」
我从椅子上下来,同在跪在了缪雪儿的面前。
我向着一脸惊讶的表情抬起头的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如果能带你回去的话我当然很想带你回去,这是真的,这绝对不是什么恬不知耻的事情!其实应该是我说出『请和我一起来吧』这句话的才是」
「慎一大人——」
缪雪儿眨了眨泫然欲泣眼睛。
然后溢出的泪水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落。我能够明白覆盖在她脸上的、迷茫的颜色之中,混入了一丝喜悦。
但是——我。
「但是缪雪儿,珐尔梅尔该怎么办?」
「…………!」
我能够明白这对缪雪儿仿佛是晴天霹雳。
缪雪儿在这边有母亲。虽然离别了数年……但那却是终于再次相会的亲生母亲珐尔梅尔·佛格隆。如果我把她带回到了日本,缪雪儿和珐尔梅尔就会永远分离。爱儿比娅也同样会和阿玛缇娜、吉吉莲娅,她的姐姐们以及双亲相分离。我若是为了不想要和她们分开就把她们带回到了日本——这正就是己所不欲、施与他人。
「那不是难得再次相会的妈妈吗?」
「这……」
「缪雪儿不是在小的时候就和妈妈分开了吗?这样的话不就更应该重新再取回母女之间的时间了吗。虽然珐尔梅尔来接你的时候,缪雪儿你留在了我的身边——但那是因为只要有想法就能够再次相会不是吗。这次和那次可是不一样的吧?」
「慎一大人——」
「虽然会和家人无法再次相会,但是请和我一起来……这种任性的话我可是说不出口呢」
我不能把缪雪儿带回日本去。
我不能让缪雪儿抛弃她的母亲。
所以——我依然必须进行选择谁和不选择谁的一个决断。
「能够和缪雪儿不分开的方法大概只有一个……」
「……慎一大人」
缪雪儿眨了好几次眼睛、无数次地用手背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然后说道。
「陛下……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唉?」
「我……我…………我——…………」
她慢慢地伸出了手、轻轻地依偎在了我的胸口上。
其实本想抱紧我,但是顾虑却走在了前头,能够做到的事情也仅仅如此——缪雪儿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本来应该是我伸出手抱紧她的,但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女朋友的历史=年龄』的废宅,所以一直都有所犹豫。
「…………我……因为我是一个笨蛋…………」
到最后,缪雪儿在一直抓着我的裤子的状态下,用像是挤出来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办法像陛下一样……说出一些正确的话出来的笨蛋……所以…………」
佩特菈卡怎么了吗?
「所以总是……不禁就想要……向慎一大人……说出一些任性的话…………」
「这也是说」
果然缪雪儿是从佩特菈卡那里以某种形式知道了我们要撤退这件事——应该是神圣艾尔丹特城的信使通知了她吧。
缪雪儿知道佩特菈卡没有留下我。她知道那位可爱又任性的皇帝陛下没有对我说出『留在这边』的话。
然而佩特菈卡为何会没有挽留我——为何会抹去自己的感情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语、正是因为我才让缪雪儿重新注意到这一点的。
「但是我——」
虽然我被光流他们说成是了转移责任。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让缪雪儿、仅仅只是想让缪雪儿说出『留在这边』的话。
她是我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后第一个相遇的人。对于我来说,她就像是象征着这个世界的人——正是因为她接受了废宅又是元家里蹲的我,我才能在和日本政府发生纠纷的时候努力地装了个门面出来。
所以只要她如此说。
如果她能说需要那个失去名为日本的后盾、变成了单纯的御宅、更正、变成了单纯的原御宅的我,那么我——
「……不可以的……我不能这么说」
但是缪雪儿却摇了摇头。
「虽然无法和家人再次相会,但请和我在一起……这种任性的话我说不出口……」
露出了似哭非笑的表情的缪雪儿说出了一分钟之前、和我说出的话完全相同的台词。
正是如此。正就会变成这样。
不仅仅是佩特菈卡。
缪雪儿也是在幼小的时候,在没有感受到亲情的状况下成长至今。因为和佩特菈卡不同,她和亲人并非死别,所以即使多少可以从现在重新填补那些欠缺——不,正因如此她才能够明白『无法和家人在此相会』究竟是有多么恐怖。
并非是无法相会才相会不得。而是即使无论多么想要相会,也无计可施。
这和死别并没太大的差别。
正因为她知道这些,缪雪儿才没有对我说出挽留的话。
她无法说出『比起亲人、请选择我』这种话。即使已经到了喉头,想到对方之后,最终还是会咽下去。
缪雪儿就是这样的人。佩特菈卡也是。
她们相较于我,真的是一群好到可惜的女孩们。
「缪雪儿……」
真是的,不要在这个时候犹豫啊——我!
我斥责着自己的同时,把手搭在了缪雪儿刷固件上。虽然我没有一鼓作气抱紧她的勇气——但是她露出了略有惊讶的表情看向了我。
「慎一大人……」
唔啊啊啊啊。超可爱……泪眼困惑的缪雪儿也真的超可爱!
不行了、要死了、救救我!?
这已经不是萌的程度了,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心动到让人痛苦。即使不用专门测量,我也能知道我的体温和脉搏已经迅速上升了起来。
但是那个、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要怎么做?
在美少女游戏里,这种场景下基本上都会自然而然地进入接吻场景或是在其之后的场景之中,但实际上空气中却并没有那种色情的氛围在。
总感觉那种做法就像是在顺势而为、满足自己的性欲一样,那不管怎么说——
「慎一大人……!」
正在我畏缩不前的时候——缪雪儿就像是已经无法忍受一般扑进了我的怀里。她就像是在祈祷一样把双手举在了胸前,想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给奉献出去一样。
因为是一种跪在地板上、变得很低的姿势,所以即使是无力的我也能够紧紧抱住她。我就那样反射性地双手环绕住她的肩膀——抱紧了她的后背,但是因为气氛太过沉重,在此之上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不管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脸到做一些『哎嘿嘿嘿、缪雪儿的身体真的好~软,头发的味道也真好~闻,哼嘶、哼嘶』的事情出来。不过大脑中一瞬间有闪过这种事就是了。我真是越来越禽兽了。
无论怎样——
「…………」
我紧紧抱住颤抖的缪雪儿的时候,将视线移向了远方。
之后——
「——?」
突然便传来了咔啦一道金属器具的声音。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之后——便看到微微开着一点、就像是漂浮在墙壁上一样的房间门关了住。门就像是关了上去。这或许是我的错觉也不一定就是了。
这难道是有谁在门的另一边吗?
是美野里?还是光流?
又或是说——
☆
因为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我暂且回了一句『请进』。
这应该是和平时一样缪雪儿来送茶了吧——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事实却并非如此。我确认了一眼时钟,现在要比缪雪儿来的时间还要早一点。
推开房间门之后进到里面的——
「…………」
让人稀奇的却是有些低沉的爱儿比娅。
虽然她的犬耳平时就垂在下面,但平时会精精神神左右晃动的尾巴却也无力地垂在了那里。爱儿比娅关上门之后,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叹了口气。
这样的她真的很稀奇。
她平时就像是把天真烂漫给花了出来的女孩子。
「怎么了?」
问过去之后,爱儿比娅便当场坐了下来,说道。
「呃、该怎么说呢……有些尴尬」
「尴尬?」
「有些难以搭过话去」
「…………啊啊」
我在这时才终于注意到。
这应该是在说旁边——虽说如此,门的距离却仅仅只相隔数米——的房间吧。
我的房间就在慎一的房间的旁边。所以正常情况下,缪雪儿会先到慎一的房间去送茶,然后在稍稍欢谈之后,便会来这边送茶。
在以前是不会欢谈这么一会的,但是因为缪雪儿来到我的房间之后会非常在意慎一房间的动向,所以我便这么劝谏她了。
爱儿比娅应该去到慎一的房间之后,听到了他和缪雪儿的对话了吧。或许也稍微地偷看了一下也不一定。
「是看见悲叹现场了吗」
「悲叹现场?」
爱儿比娅一脸惊愕的表情歪起了头。
「这是日语。在艾尔丹特或许是没有意思相近的话。意思是指悲剧的现场。就例如慎一和缪雪儿都在哭之类的」
「啊……」
爱儿比娅挠了挠后脑勺之后叹了口气。
「不过也差不多呢。就是在悄悄地哭……」
「缪雪儿的话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样子呢」
那孩子还偏偏是那种很能忍耐的性格,自然不会发出声音或是大家哦出来吧。不过也正因如此,她会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肚子里,在爆发出来的时候采取一些很极端的行动。
相对地——慎一似乎也有察觉到,但因为只要和他自己一挂起钩,他的判断力就会莫名的迟钝,他恐怕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哭泣的缪雪儿,手足无措吧。这幅光景总觉得就像是浮现在了眼前。
啊啊真的是——真的让人烦躁。
「然后你就因为气氛太过悲怆,于是就没有乱入而来到了这里吗?」
「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进去的啊」
爱儿比娅闭上了眼睛,不带任何意味地转向了一旁说道。她似乎在闹别扭。虽然直率的她会把想到的东西立刻说出口,但是毕竟也并没有到能够旁若无人地堂堂闯入悲叹现场。
她在某些奇怪的地方也有些难以招架别人、或者也可以说是待人温柔。
这里、也是她的魅——不不不、这先暂且不提。
「爱儿比娅」
我合上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之后说道。
「有所顾忌可是没有办法赢过缪雪儿的哦」
「……唉?」
「缪雪儿本来就和慎一相处的时间长了一些,相处的时间越长对她就越是有利。如果不无所顾忌地把她推开,想要赢过她是很难的」
「唔……」
爱儿比娅啪嗒啪嗒的用尾巴敲打着地板呻吟道。
「这难道……终归到底也是赢和输的问题吗?」
「如果慎一改变态度去追求什么『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之类的后宫结局的话,倒也是和胜负没有关系」
大概慎一自己是不会说出那种话的吧。
明明是一个御宅,那个男人却在这些事情上做地莫名地在常识范围内。
不过在此之前先不提什么翅膀之类的,对慎一抱有好意的就不仅仅只有两个人。
佩特菈卡·安·艾尔丹特三世陛下暂且不提,爱儿比娅的姐姐阿玛缇娜、其部下克菈菈似乎也很喜欢他。不过因为并没有和那两个人同居,所以在抢夺慎一的竞赛之中,她们应该是不占首位的。
这样的话,若是想让那个暧昧不清的木头人强制进入后宫结局,只能是结成既成事实之类的。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一想到自己不得不考虑这种事,就满肚子火。
「说实话,现在其实并不是为了这种像是美少女游戏一样的事情而烦恼的时候……慎一真的是……」
正当我想要扫清这一肚子火而叹气的时候——
「……光流大人?」
突然爱儿比娅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样,向我说道。
「光流大人和慎一大人也是一样的吧?」
「一样?」
「那个……就是回不回日本这件事」
爱儿比娅视线朝上,问道。
我们回到日本之后就不会再回来这里——爱儿比娅似乎也听过这样的话。
「慎一大人留在这边的话,光流大人也——」
「我的判断和他是毫无关系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道爱儿比娅是以为我和他会一直一起行动吗。
我本来是为了替代他作为〈安缪特克〉最高负责人地位而被派遣到这里的。
「因为光流大人不也喜欢慎一大人吗?」
「………………哈?」
一瞬间我真的不知道爱儿比娅在说些什么。
「唉?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而且话又说回来,我不记得我在大家的面前——特别在爱儿比娅的面前有作出对慎一抱有好意的言语行动啊。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才将他认同为了同伴,但如果爱儿比娅所说的『喜欢』带上了『光流大人也是』的话,就只可能是指男女之间的感情了。
「那个,爱儿比娅。我有说过我喜欢他吗?」
「难道不是因为傲娇吗?呃、那个,就类似于『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你呢!』之类的」
「谁是傲娇啊。话说回来我可是男人啊」
「那也是伪娘对吧?」
爱儿比娅眨了眨眼睛仿佛不可思议般地说道。
这只犬娘怎么会有这种误解。
「我确实是所谓的『伪娘』,但我的内心也仅仅只是普通的男人」
虽然扩散御宅文化是我们的职务,但是奇怪的文化也一起散布地有些过分了。不过最初把黄油带进来的我却也没有这么说的义理在就是了。
「我似乎之前也曾经说过,但总而言之,爱好女装和内心都变成女性是不同的」
「是这样吗?」
「我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为了迎合别人……」
「迎合……诱受?」
「不是的」
「啊啊,难道是总受吗?」
「也不是这个!」
慎一也是慎一,那个腐女子自卫官也跟他差不多。总感觉即使没有慎一和我,有她一个人应该也能散布许多的御宅文化。虽然她十分偏颇就是了。
「所以我是说我这只是在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在玩而已,我喜欢的基本上是女孩子。对男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哈哈。是这样吗?」
爱儿比娅就像是『又学到了新的东西』一样,点了点头。
虽然只有一点,但她的表情上漂浮的悲怆感能够稍微淡薄一点,应该也是一件好事吧。哪怕仅仅只是移开了话题而已。
然后——爱儿比娅则是。
「那么光流大人难道实际上是喜欢女孩子吗?」
然后她便像这样别有用心地问道。
不过恋爱话题不分世界,都是女孩子最喜欢听的事情——
「为什么会问这种事——」
「这是因为我虽然经常来找光流大人商量,但是仔细一想几乎只有我在说,却不怎么说光流大人的事呢」
「这么说也是」
「所以我想问一下」
「…………啊……」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只犬娘到底是要我怎样啊。
「…………说的是呢。我有喜欢的人呢」
我意识到鼓动无意义地变快的同时,从大脑中慎重地选择单词,说道。
「她开朗、活泼……是一个直率的好女孩,但是却有些笨拙,有着迟钝的地方……」
「嗯嗯」
「虽然很马虎,但是性格却很温柔,真的是非常可爱的女孩,给人一种一根筋的感觉,因为太过专注视野就很狭窄……」
这么说的时候我变得有些恼火。
「不过现在只是我的单相思呢」
因此我多少有些强硬地总结了一下。
「哈啊……很难懂呢」
爱儿比娅盘着胳膊这么说道。
这家伙真的是——
「……虽然总说狗像主人……但真的就是木头人第二号……」
「唉?怎么了吗?」
爱儿比娅依旧摆出了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问道。
「什么都没有」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我就像是在这么宣告一般,再次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之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