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七曲一边对骂一边偶尔打打守护兽后……
我独自移动到市内的主战场,目的是为了侦察芋虫外形的大型《巴洛斯拉德》。在接近午夜零时的这个时间,市内几乎不见人影,芋虫的周围也是风平浪静。然而也许是经过了一场大战,守护兽在芋虫四周蹦蹦跳跳,芋虫身上那古怪的图样也在激烈地闪烁。从现场留下的气氛看来,有人和先前的兜帽战士一样,率先刺激芋虫,再进行攻击守护兽的行动。
一个人贸然靠近难保不会有危险,于足我从远处眺望芋虫,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想到了兜帽战士的战斗方式。她的战斗方式有些特别,为了看出其中的特殊之处,我一边攻击守护兽,一边仔细观察。
「哎呀,没想到会在这时间碰到你。」
攀谈声传来,把我的思绪从沉思拉回现实世界。独歌仙往我走了过来。
「晚安。」
「晚安,今晚没看到你呢。」
「我有点事情。」
「这样啊,是啊,原来是有点事情,毕竟我们不是只活在《镜》里面嘛。」
怎么回事,独歌仙这种说法让我忍不住感到介意,虽然我原本就觉得他的说话方式太过迂回,但今天似乎特别死缠烂打。
「有什么事吗?」
我有预感这肯定不会是段欢乐的对话,为了早点结束这个话题,我直接要求结论,如果只是闲聊,也希望可以聊到这里为止。
「我是来邀你的。」面具底下是什么样的脸孔呢,独歌仙总有些地方让人觉得莫名不安。「邀我?」所以当他说出这种话时,我忍不住提高警觉。
「其实是我打算建立新的公会。」
「噢……」
「希望能邀请你加入。」
「哈哈哈。」
「这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你是认真的吗?」
独歌仙散发出的气氛果然让人很难保持镇定。皮笑肉不笑,看似温柔却很恐怖,他给人一种这样的气氛。
「当然是认真的。」
「公会确实是比个人强,不过我这种没协调性的人还是免了吧。」
「在我目前最想要的人才当中,你和兜帽战士占了前两名哦。」
「什么?」
兜帽战士也包括在内吗?
「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擅长单打独斗,战斗能力和思考方式与其他人不一样。」
「噢……嗯?」
「你意下如何?我们计划在最近先打下那头《巴洛斯拉德》。」
他这话指的当然是芋虫外形的大型《巴洛斯拉德》。
「噢……」
「……你的反应不是很积极呢。」
「没办法,这提议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独歌仙那黏人的气氛缠绕上我的身体,这样的印象涌上脑海,我说起话来自然忍不住带测。
「确实,看在单独行动的你眼里,来自公会的邀约或许真不是那么有魅力。」
「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如果是临时帮忙呢?」
「什么?」
没想到他会这么死缠着不放。
「你之前帮过未来摇滚之奴,对吧?」
听见这话的瞬间我心头一惊。
「……你怎么知道?」
「在讨伐的时候,公会会长旁边怎么可能站着和这件事无关的独立《假面》。」
「……噢。」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我隔着面具搔了搔头。
「我疏怱了这一点。」
「会把这当成盲点,表示你对其他人很没兴趣。」
「嗯,倒也没这回事。」
只是我也承认自己的确没什么协调性。
嗯?
这么说来,未来摇滚之奴里的成员也发现我参与那次作战了吗?幸好成员们没对万花筒大发脾气,这下子说不定给未来机器人添麻烦了,之后再问问她吧。好了,这件事情先搁到一旁,眼前的问题是独歌仙。
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你都还没招集到公会成员,就已经在计划讨伐了吗?」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怪异。
「是啊,这事有点急。」
「噢。」
时机真不凑巧。
我一听就有这样的想法,觉得怎么偏偏在需要点数的时候碰上这样的对手,不过还有另外一点也让我在意。
「为什么这么急,你打算做什么?」
「只要你肯帮忙,我就告诉你。」
「…………」
听见这种刁难人的答案,我沉默不语。
「看来我是得不到满意的回应了。」
「抱歉罗。」
「用不着道歉,那么攻击守护兽的时候还麻烦你务必帮忙。」
独歌仙说完,立刻唤出《管理员》,离开了《镜》。
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全身力气顿时松懈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紧张,脖子后面酸痛,很不舒服。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是我多心了吗?难道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才有这样的感觉吗?
「啊。」
我回过神,连忙叫出《管理员》。
「辛苦了。」
公式化的平淡嗓音平时总能让我放松心情,但是现在没有那种闲工夫。
「让我和独歌仙从同一个地方离开。」
「收到。」
《管理员》回应后,我立刻脱离了《镜》。
其实我想再多观察芋虫一会儿,还想继续调查,但是这预感让我无法置之不理。回到现实世界后,我淹没在街道的喧嚣声中,开始寻找那个身影。我认不得他的长相,头部以下则是和一般上班族没有两样,尽管如此我还是得把他找出来。
接近零时的这个时间人烟稀少,车站附近的这一带倒是还有些人潮。我拚了命地张望,总算发现那个背影。
那人……应该就是独歌仙。
夜里光线昏暗,很难区分出西装的微妙不同,我几近直觉地下了判断,开始追那个人的背影,追踪他的行迹。鼋车停驶了,我烦恼起如果他搭车、公车或是计程车……用上这些交通方式的话该怎么办,幸好那个疑似独歌仙的背影只是不停地往前走。
他一路沿着从车站延伸出的高架桥旁的人行道前进,在接近便利商店时改变方向,不再沿着高架桥走,改往山里走去。街灯愈来愈少,他走在裂缝醒目的狭窄柏油路上,进入住宅区。四周建筑物弥漫着一股放弃开发般的气氛,独歌仙的背影消失在其中一栋建筑物。
那是栋两层楼的公寓,脚步声在油漆剥落的楼梯上响起,二楼某问房门开了又关。在公寓外面,我确认他走进房门,以及房间所在的位置,接着走到楼梯旁的信箱,找起信箱上的名牌。
遗憾的是,找到的那个信箱上只有一张空白名牌,不过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因为我看见了旁边的信箱。疑似独歌仙所住的隔壁……恐怕是……那个信箱上有名牌,名牌不是空白,上面有个名字,写着陆车。
我僵在原地,背上窜起阵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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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七曲吗?我如此烦恼着。
独歌仙和陆车睦月有关系,他和那个死者有关……也说不定。我没有自信也不确定,只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独歌仙出现是最近的事,而且他看来很急着要赚取点数。老实说,非常诡异。
「好像没有年纪大的成员加入。」
该说幸运吗,今天刚好在《镜》碰到万花筒。她已经得知有新公会成立的动向。
「匆忙组成公会感觉有些蹊跷,其他《假面》面对这件事自然特别慎重。」
顺带一提,今晚万花筒的打扮来自某战国武将大为活跃的游戏,是其中某位独眼龙的角色,装饰在坐※六十二间筋兜上的巨大新月非常耀眼。(编注:头盔的一种。)
「原来如此。」
她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原本单打独斗、不属于任何团体的那些《假面》都有自己的隐情和想法,在感到怀疑之前,原本就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加入公会。」
身为公会会长的她从组成之际一路持续奋斗,说起这话格外有分量。
「不过这次的情形不太一样。」
「什么情形?」
话锋一燮,我看向万花筒。
战国武将的侧脸板起严肃神情,望向此起彼落的喽罗攻防战。
「因为之前的讨伐,在低资历的《假面》间造成了一股风潮。」
「噢……」
我可以了解。
「见识到那么激烈的战况,自己也会想加入吧。」
所以他们在心态上出现了变化。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而且我们这里也有新人申请加入。」万花筒这么说着。
独歌仙或许就是想趁着这股风向建立公会,而有这种心态变化的人想必也希望早点展开讨伐行动,因此不会起疑,也不觉得奇怪。说不定就算多少有疑心,只要能跟着讨伐凑凑热闹,他们也就不怎么在乎了,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毕竟这个世界只是个烂游戏。」万花筒清楚明白地说。「几乎没有成长要素,不存在事件,也没有故事性,有的只是敌人和点数所带来的好处。」
「麻烦的就是这点数带来的好处啊。」
「正是,不过在这个游戏里,除了点数这个手段之外,根本没有留住《假面》的企图。」
万花筒是在生气吗?还是恼怒?我听不出来,总之听起来不太高兴。难不成……一定是这样,也许她展现出了现实生活中的那一面。
「游戏这种东西,本来就必须有服务玩家的精神,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形式,都要让玩家能乐在其中,这种精神在《镜》里面完全见不到,简直就像在马前面挂根红萝卜,就要马往前跑一样,根本没有要说清楚往哪里跑的意思。」
对位于战事核心的外星人或怪兽来说,这里的战斗会产生什么影响吗?我们完全无从得知。没有故事性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在心情上也得不到什么成兢感。
「不过点数的魅力还是无法挡啊。」
「正是如此。」
只有随点数的魔力起舞的人,才懂万花筒这声叹息有多沉重。平常我为了考试能够过关需要点数,万花筒为了公司营运也需要用到点数。对于知道了点数用途的《假面》来说,不管这里还是《镜》都成了现实世界,在《镜》的努力可以回髋到现实生活,一旦两者建立起联系,要斩断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正因为如此,万花筒无法轻怱《假面》在《镜》的动向。
「只希望不要死亡惩罚满天飞罗。」
万花筒轻松地说着这种恐怖的事情,但话里的意思还是一样那么沉重。而且听来也有点看热闹的意味。语气里不怀好意,大概是在期待有可能成为敌对势力的阵营一败涂地。
如果和我没关系,我也同样乐见那群丧家犬被打得落花流水,但这次却不能像这样置身事外。虽然希望他们兵败如山倒,不过万一他们不小心讨伐成功,那绝对不是我乐意见到的情形。
而且问题不只如此,说不定独歌仙是将陆车睦月逼上绝路的凶手,又或者用点数把关于她的情报消除的人正是独歌仙。
「……………………嗯?」
「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你今天是来加入攻击行列的吗?」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工作,今天我没那个力气了。」
万花筒的说话方式忽然放松了下来,嗓音听来有气无力,虚脱得像是连续熬夜赶工了两、三天,如实道出佐仓未绪美惨烈的现实生活。
「不过身为公会会长,还是得来露一下脸。」
「真辛苦啊。」
这方面的顾虑和我这独行侠无关,听了也是事不关己。这时万花筒往我望了过来,没有戴上眼罩的那只眼睛充血得相当严重。
「你该不会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怎么可能。」
充血的那只眼睛盯着我瞧,我连忙打马虎眼含混过去。
「其实我都知道哦。」
「…………」
我这打马虎眼的态度一眼就被拆穿。
「公会里每天会安排一次人手,侦察市内的大型怪兽。」
由于在现实世界中是老板,她在组织营运上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那孩子看来像是单打独斗惯了,出现了什么心境上的变化吗?」
「没有什么变化,她还是一样独来独往。」
「可是她不再是单打独斗了吧?」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
「嗯,这说来话长……」
该怎么说呢?事实上我和兜帽战士组成了阵线,却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
「我们只是两个单打独斗的家伙,稍微合作一下罢了。」
我这么解释,这恐怕也是真相。
「流浪者同盟啊。」
「用一般说法是这么说没错啦。」
「不是吗?」
「我觉得不一样。」
两者的情形不太一样,虽然说是同盟也行,然而心里就是有某个地方觉得「不,这个样子根本称不上同盟」。难道是怕一旦承认了,会让独来独往这形容词从自己身上消失吗?以往我确实挑战过单独作战的极限,不过现在不同。现在的我只是尽自己所能,不再拘泥那种事情,只不过是基于惰性安于现在的身分,如此而已,所以断定是同盟其实也没错。
「情形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吗?」
不晓得把我这话听成了什么意思,只见万花筒频频点头。
「总之这件事情我会先对未来保密,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会发一顿脾气。」
「感谢你的配合。」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也多谢了。」
「反正大型怪兽放着不管也会自行增加,相对之下,要见识到你的英姿可不容易呢。」
「哈哈哈……」
「可以的话,我真想再看看你那一招。」
「饶了我吧。」
万花筒话里指的是什么,我当然清楚,而且妹妹也在期待。在妹妹看来,那一招曾在过去为我们兄妹俩确立了这份关系,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想再看一次的心情。
「一个人有很多辛苦的地方,要是加入公会就不用那么劳累了吧?」
奇怪?我心想。万花筒这话是在邀约我进入公会,虽然迂回,不过这话和平常不一样,有种不能用玩笑带过的气氛。
「不不,这样会让妹妹的处境变得艰难吧?」
「……坦白说,大家都知道你和未来是兄妹了。」
「什么?」
「他们没有生气,反倒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
「尤其BF团更是积极主张要你加入。」
「那些疯狂信徒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认为在发生奇怪的事件,伤害未来的名声之前,最好趁早束缚你的行动并且加以隔离。」
「超不信任我嘛!」
「啊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答案。
「我坚决拒绝。」
「我想也是……不过……」
「什么?」
「你差不多该和坚持单打独斗的自己说再见了吧?」
「…………」
「他们对隔离这事相当认真。」
「针对那种认真程度,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可是他们没抱怨过军师的事情,可见对你相当信赖。」
「不过他们打算隔离我吧?」
「就算被隔离,一样可以担任军师。」
「这事听来一点也不有趣。」
「哈哈哈,再见啦。」
万花筒说着,离开了这里。
在开玩笑似的气氛掩饰下,她悄悄戳着我的痛处。「真受不了啊。」我仰望空中。坚持单打独斗的自己……?我没有刻意坚持的意思,也认为原本坚持的事情早已经解决。尽管如此我还是独来独往,可见问题也许真出在我身上。
「嗯?这么说来……」
我忽然察觉,这么说来我因为种种原因牵扯上兜帽战士,和她一起达成目的的这个状况,其实在无意间正要踏出重大的一步吗?
这么一想……
「噢噢噢……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一种类似恐惧的情感窜上背脊,让我浑身发抖。
一走到学校附近,兜帽战士正静静地在那里等着。
为了收集情报,我到了『另一边』,途中一直害怕她该不会又擅自打起怪兽,毕竟她不信任我,而且我也不相信她。
「好险,我以为回来又得付死亡惩罚的点数了。」
「别蠢了,我还知道鬣狗该怎么使用。」
「……从这情形看来,鬣狗是指我吗?」
「不然还有谁?」
她回问的语气认真,我耸了耸肩。
「既然这样,今天晚上由你来当鬣狗吧?」
「什么?」
她抬起头,一脸意外,我又继续说:
「我希望你可以在今天晚上学会《重击冲》,真要说起来今晚也太迟了。」
「怎么回事?」
我说了独歌仙的事情,当然我只说出他以讨伐为饵,打算尽早成立公会一事。
「……烦死了。」兜帽战士沉声说着。
「可是住立场上又不能叫独歌仙收手,我们能做的只有比他早一步打下大型怪兽。」
为此兜帽战士无论如何都必须学会《重击冲》。
「我希望能尽量在明天打倒这个家伙。」
我看向稍远处的黏体型怪兽。
一接着再看情形,在后天或大后天打倒芋虫。」
就算连续打倒两头大型怪兽,能不能达成目标的十五万点也很难说,但是不打倒怪兽,肯定无法达成。达不到目标,也就无法让陆车睦月复活。再拖拖拉拉下去,芋虫很有可能落入其他人的手中,这么一来要达成目标更是毫无指望。
还是拿剩下的点数延长防腐效果,赌上下一次的机会?
「这么做也是可以,只是……」
「这样做就算输了。」
我对兜帽战士吐出的话大大地点了个头。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还用说。」
她冷冷地说,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今天晚上交由你大显身手,理想卜是希望不管什么状态都能应付自如,辛少也要有八成的成功机率。」
起先说的是三成……兜帽战士没有多说什么。
她没注意到吗?还是她打算接下这个挑战?
「我要尽早摆脱你这家伙。」
「在任务完成前我会紧缠着你不放,请多指教啦。」
「你就被死亡惩罚到死吧。」
「我拒绝。」
我们就这样斗着嘴,挑战起大型《巴洛斯拉德》。
看着兜帽战士奋力应战守护兽,我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候,我刚学会这招《重击冲》。
当时的我还没搬到这里,一个人在乡下庸庸碌碌地活动,四周都是大人,甚至组成了联系坚固又超级排他的公会,根本无隙可趁。那里的公会极度排斥外来者,要是想偷偷加入攻击守护兽的行动也会挨一顿骂。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默默地尽是攻击一些小型怪兽,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教了我关于《重击冲》的基础。
奇怪?
怪了,我不是自己发现《重击冲》这一招的吗?
奇怪?
教我这一招的人是谁?
我拚命地回想也想不起来,想着想着也就觉得这件事情无关紧要,以至于始终没能想起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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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个小时左右的战斗后,我们从《镜》里撤退。
时间已经接近最后一班电车的时刻,我们两个都是筋疲力尽,不过踏实的感觉似乎稍微减缓了疲倦。
「……你不饿吗?」
说起来,我们晚餐只吃了一些乾粮,这么一想饥饿感更是强烈,浑身无力。
「…………饿。」
七曲也是一脸疲惫。
「要去家庭餐厅吃点东西吗?」
「……………………便利商店就可以了。」
在我们的视线前方,有一间灯火通明的便利商店。不晓得她是讨厌和我到餐厅里吃东西,还是饿到不想在餐厅里浪费时间等上菜。「好。」因为嫌思考太累,我马上应好,摇摇晃晃地走向便利商店。
因为时间也晚了,我从所剩无几的选择中挑了个便当,在门口吃了起来。这间便利商店非常贴心地在门口放了张长椅,我们就坐在那里埋头吃着便当。直到吃完便当前,我们没开口讲过一句话。我率先吃完便当,回便利商店买了热饮,这么做或许给人一吃完就开溜的意思,但七曲似乎稍微松了口气,坐在长椅上。
「给你。」
我把买来的热饮递给她。
「我要黑咖啡。」
我买来的是咖啡欧蕾。
「不喝就算了。」
反正跟她发脾气也是麻烦,我这么应道,打开了罐子。七曲虽然嘴上抱怨,不过也喝起了咖啡欧蕾。
热气与糖分渗入因为流汗变得冰冷的身体,「欸……」当我正一心沉浸在这感触时,一旁的七曲开口说道。
「嗯?
「…………没事。」
「用不着害羞。」
「吵死了。」
我向含糊其辞的七曲这么说,得到了有些气愤的回应。
「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安吗?」
我尽可能若无其事地问。
「罗嗦。」
「真的有啊。」
她的语气明显和刚才不同。
「……小八你说的没错。」
「什么事?」
这不熟悉的称呼方式让我有些坐立不安。这名字是七曲取的,但因为她不常用,我也不习惯被人这么称呼。如果在平常,她应该会叫我「你这家伙」,难道是心境上出现什么变化吗?我想着这种事情,等待她继续开口。
「游戏。」
「嗯?」
我心想,她在讲什么?
「我喜欢困难的游戏。」
「啊啊。」
这下我终于搞懂了,那是我用来说服她让我加入时的说词。
「可是这不是游戏。」
「…………」
「人确实会死,让死人复活也不晓得是否真是件好事。」
「…………」
「发现她的时候我吓得半死,也气得半死,觉得不骂她两句不能消气。」
「…………」
「可是我又忍不住怀疑,在死亡之后被迫回到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嘛……」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七曲表示陆车睦月是上吊死的,既然是上吊,几乎可以确定是自杀身亡,所以就算怀疑独歌仙,我也没办法确定什么。这方面的事情要是不弄清楚,就无法洗清自杀嫌疑,因此必须有个合理的答案解释七曲的疑惑。
让自己选择死亡并且为此丧命的人回到这世界,这种事情到底正不正确?
「……真要说起来,让死掉的人复活,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举动。」我说。
我没有敷衍的意思,在现实世界里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像这种情形,我认为能这么做方是问题所在,而且需要十五万点,只要努力就能达成,这种地方最是可怕。」
「你在说什么?」七曲怀疑地看着我。
「这确实不是游戏。」我斩钉截铁地说。「和《巴洛斯拉德》作战是延续了某处外星人的战争,人类实际上会死,再说我们也不过是平凡的高中生。」
可是……没错,就是「可是」这两个字。
「可是,这并非得是游戏才能进行的事情。没有法律规定不能让死者复活,也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协助外星人作战,更没有法律规定高中生不能做出并非违法的行为。」
没有人可以提出正当的理由,来阻止我们的行为。
「……歪理一堆。」
「没错,正是歪理。」
我承认。
「不过现在这情形的问题不在法律、习俗或是规定,而是我们的心态,在于个人的伦理观念。」
我这么说着。在说这话的时候,脑中似乎有东西被拖了出来。那是言语,是我打算做出的结论。
「问题出在自己会不会后悔,只有这一点罢了。」
说出这话的瞬间,脑中浮现出类似的一句话。
『问题出在这么做有没有背叛自己,如此而已。』
某个不是我的声音在脑中重复播放,一个模糊不清的嗓音,那是位女性吗?
那是谁说过的话,到头来我始终没想起来。
我说完后望向七曲,向来惺忪的那双眼睁得老大。
「怎么啦?」
我问道,让意识离开重复播放的记忆。
「你果然是个怪人。」
「……什么嘛。」
意料之外的回应让我差点没丧气地垂下头,原本因为填饱肚子而平复的疲倦之感,似乎又再次涌了上来。
「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吧?简直自以为是,太差劲了。」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
「就只能这么说。」
七曲直言不讳地说,我试图寻找反驳的说法……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
……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于是决定放弃。
「居然这样就算了?」
「无所谓吧?怪就怪,反正不会给社会造成麻烦,怪还是正常不都一样吗?而且……」
「而且?」
「真要说起来,你一开始还保存尸体,要说怪人的话,你的程度肯定超过我。」
「呃。」
「既然两个都是怪人,做起事来就是脱离不了随兴的范围吧。」
「唔晤唔……」
见七曲无从反驳,我赶紧趁这机会提出问题。
「对了。」
「什么事?」
「为什么你选择自己作战?」
「不关你的事吧。」
「是不关我的事。」
我坦率承认。
「只是出于兴趣问问而已。」
「哼。」
我望向七曲用鼻子哼声的侧脸,今晚她似乎还是一样厌恶我的存在,不过她没有轻蔑也没有刻意忽视。她要讨厌我也无所谓,我向她寻求的是打发无聊,而这一点陆车睦月这位神秘死者已经满足了我的需求。要是再奢求些什么,恐怕是多余的,不过今晚我认为可以稍微深入一点。
「如果硬要说个理由,大概是为了强化队伍的向心力,必须互相了解吧?」
我说着,她垂下视线,沉默不语。她打算这么默不吭声吗?我心想。她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正当我想这么说的时候,七曲紧闭的双唇张开了。
「…………半年前……」她轻声说,「我见到有个人独自进行讨伐。」接着喃喃自语似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刚成为《假面》,不晓得该做什么,丽且我原本就不喜欢和别人亲近,对点数也没什么兴趣,只觉得能增加独处的时间也不错,一个人到处闲晃,认为这样就够了。」
「…………」
我默默凝视着开口解释的她。
「那时候我发现了他,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是个戴着面具,头发有如辉煌火焰般晃动的男人。」
「…………」
「那种彻底不让闲杂人等接近的战斗方式震慑人心,让人一看就欲罢不能。」
「…………」
「我也想用和那个人一样的战斗方式。」
她这么说,那张侧脸让我看得入神。一头像是睡乱了的头发,双眼看似睡眠不足,脸上表情仿佛在游说着自己的梦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在说梦话啊。」原本我想这么吐槽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太乱来了。」只说出了这么不痛不痒的感想。
「我知道这种战斗方式很乱来,搞不好还会导致严重损失。」
「就是说啊。」
「不过如果那是他想做的事,不也算是用正确的方式消耗点数吗?」
「……原来如此。」
七曲这话也有一番道理,见我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又继续说:
「之后我努力赚取点数,思考战斗方式……」
她表示自己进行了练习,开始以个人讨伐为目标进行准备。这些事情她肯定也是独力完成的吧。想必她是从一个人攻打喽罗开始,独自观察并且研究其他《假面》的战斗方式,习得了《强化光子》的使用方法。
这种事情似曾相识,因为我也是过来人,对这种事情格外熟悉。
她这么努力赚来的点数……
「……结果你却把点数用来让那个人复活。」
「花得一点也没剩下。」
那种乱来的战斗方式背后原来还有这样的理由。进行个人讨伐所赚驭的点数已经用于陆车睦月的防腐处理,可是为了当初的目的,又不能不讨伐大型怪兽,所以持续进行那种乱来又不会有结果的战斗方式。
「哈哈,真蠢。」
「罗嗦。」
七曲瞪着我,脸庞隐约有些泛红。
之后,我们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我觉得这不像她的作风,大概她很迷惘吧。我自己也不太正常,可能是累了。我们漫无目的地闲聊着,她或是厌烦地抱怨,或是嘲笑辱骂,我则是在一旁回嘴,并且在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紧咬着牙时调侃她。如果我们之间可以建立起什么样的关系,也许只有这种可能性,至少这样的关系我还算满意。
「明天有信心可以成功吗?」我无视话题的方向,极其自然地问。「可以。」七曲也理所当然地应道。
原本我们就是天南地北地闲聊,所以她才能这么自然地做出回应吧。
「赚到点数之后呢?」
「我要让她复活。」
我望着七曲冷漠的脸庞,堆起了笑容。
「很好,那么我们行动吧。」
我们说着这些话,确认彼此的决心。
明天,我们将以仅只两人的力量进行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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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吃个便当当然无法完全恢复,我脚步蹒跚地走回家。
我随便打发了担心的妹妹,简单洗了个澡,就这么倒在床上,脑中恍恍惚惚地思考着明天的作战,尽管我们只有两个人,几乎没有思考作战计划的必要。
「欸欸欸,你跑去做什么了?」
我本来打算一躺上床就呼呼大睡,妹妹却来找麻烦。她坐在我身上,不停摇着我,反覆问着相同的问题。
「没做什么。」
「骗人,你人根本不在《镜》里平常出没的地方。」
「我就说了没做什么啦。」
「…………?」
我本来打算趁妹妹纳闷不解的时候赶紧睡觉,可惜她没那么轾易就放过我。
「骗人,除了《镜》以外,哥哥哪有什么可以跑去玩的地方。」
「这种表达信任的方式还真过分!」
妹妹的说法让我忍不住哀嚎抗议。
「不然除了《镜》,你还能去哪里?」
「唔唔。」
我无言以对。确实回想起自己的行动范围,也只有在放学后到《镜》中而已。
「看吧,果然没有。」
「唔。」
「快快,快招出你做了什么事情。」
我仰望妹妹那副得意洋洋的脸庞,烦恼着该如何蒙混过去。
……这时,我灵光一闪。
「对了。」
「咦?」
「有件事要拜托你。」
「咦?咦?」
妹妹的脸色顿时一亮。
「什么事,什么事?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这种高亢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我总有这个疑问。她的双眼闪闪发亮,望着我的眼神像是期待有什么大事发生。难道她以为我老是在要什么阴谋诡计?
「这个嘛。」
我慎重地挑选用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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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地早晨来临,一如往常地前往学校。七曲照样迟到,看也不看我一眼。课堂依照课程表进行,不知不觉就到了放学时间。然而这几天来,夜里的景象异于平常,《镜》里的光景也不是那让人有些厌烦的老地方。
约定的时间一到,我们在校舍屋顶集合。
「哟。」
「嗯。」
我向迟到的七曲……兜帽战士挥了下手,她的态度还是一样冷漠,但是感觉不到厌恶,也许是稍微习惯了我的存在吧,也可能是压力太大,没有余力理我。
「你去哪里了?」
「先回家一趟,你呢?」
「学校。」
我嫌回家麻烦,就先买了便当待在《镜》这边的学校。
「我在保健室睡了一觉。」
因为事先通知过妹妹,所以用不着担心家里的事,而且因为知道目标的大型怪兽不会入侵学校,可以悠闲地休息。反正在睡前,我已经把该进行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兜帽战士直盯着我,因为有面具遮掩,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怎么啦?」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怪人。」
「什么嘛,这么做不是省事多了吗?」
我这么以为。
「真亏你在怪兽旁边还睡得着.」
她的想法似乎和我不一样,絮絮叨叨地悄声念个不停。
「算了,开始行动了吗?」
「别说得那么轻松。」
「好啦。」
我把紧张烦躁的兜帽战士抛在一旁,从屋顶眺望目标。大型《巴洛斯拉德》和往常一样,黏答答地在学校附近徘徊。
那东西在这附近流连不去,难不成有什么理由吗?我忽然思考起这种事情。
市内称为主战场的那附近有大型怪兽聚集,小型《巴洛斯拉德》也追随着大型怪兽的脚步而来。在我搬来这里后,情形一直是这样,搬家前在母亲的老家也是相同的情形。莫非是在每个区域,《巴洛斯拉德》习惯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想到这里,『既然这样,它们为什么聚集在那个地方?』这疑问自然冒了出来。
「算了,这种事情想也没用。」
我不可能懂得外星人和怪兽的思考逻辑,我们得到的只有不会丧命的战争,和点数这点报酬罢了。
「作战计划呢?」
「嗯?」
「你总有作战计划吧?像公会那时候一样。」
「怎么可能有。」
「……………………什么?」
兜帽战士听我说得这么干脆,显得浑身僵直。
「我们只有两个人哦?根本不需要什么计划,只需要单纯的工作分配就行了,由你负责攻击,我来打守护兽。」
「你……你……你这家伙…………」
我这回答让兜帽战士听得哑口无言。
「嗯——?」
我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慢着……
「嗯?嗯?嗯?难不成是那样吗?」
「……怎样?」
「不。」我梢微思考了一下,做出了情形恐怕就是那样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
「别自己一个人装懂。」
「不不不。」
为了让她冷静下来,我急忙投降似地高举双手。
「没有作战计划这种说法不太正确,嗯。」
我说着频频点头。
「什么意思?」
兜帽战士讶异的声音撼动着我的面具,即使隔着面具我也很清楚,她现在肯定是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我,散发出不能信任腐犬面具上那对死气沉沉的眼珠的气氛。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次确实没有作战计划,不过为了取胜进行了训练。」
「什么?」
「时间虽然短暂,不过除了那个之外,也以《巴洛斯拉德》为对手进行过训练。」
「这么说也是……」
「你学会了《重击冲》吧?」
我指向她手上,她手里拿着一个钥匙圈,形状是一根棒球的球棒。没错,兜帽战士使用的武器就是由这个变化而来的。
我指着她的武器。
「也获得了破坏力。」
「嗯、嗯。」
「你缺少的就是这个。」
「唔……」
「得到了这个之后,你不会有问题,剩下的就是相信自己。」
「唔、唔唔……」
「怎么了?」
沉吟的兜帽战士似乎好不容易才把话挤了出来。
「强词夺理……」
她这句话说得果真咬牙切齿,不过我不会轻易受挫。
「不然要放弃吗?」
「唔。」
面对这关键的一句,她无言以对。
「反正你一个人也要挑战大型怪兽,到时候会有鬣狗上前攻击守护兽,不管怎么做结果其实都一样吧?」
「唔唔唔……」
「我提供的建议到这里为止,接下来要不要实行就看你的决定了。」
「………………当然要。」
「很好。」
在兜帽状的面具底下,她露在外面的嘴角显然咬紧了牙。看见她那副模样,我忍不住望得出神。该怎么说呢……有种紧张刺激的感觉。
「……有事吗?」
「没事。」
不行、不行,我加强自制力,自己有虐待心态这种事情绝不能承认。
「好,我们上吧。」
「啊啊!」
这带有自暴自弃意味的回应让我不禁苦笑。无论如何,她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希望兜帽战士保持平时的战斗方式……这是我最真实的心声,何况这场战斗也必须如此,否则没有胜算。
「好了……那么……」
我取出裁纸刀,展开《强化光子》。
光芒缠绕的文具产生变化,变成了一把剑。在此同时,环绕全身的光芒强化肌力与神经,让原本受黑夜支配的视野大放光明。我细微地调整全身《强化光子》的比例,站在屋顶一角俯视《巴洛斯拉德》。
大型黏体《巴洛斯拉德》中央那颗宛如玻璃珠的眼珠子直打转,身体在狭窄的范围内来回徘徊。
「我上了!」
兜帽战士一马当先,球棒钥匙圈如今在她手中成了根与实际的球棒有着同样大小的狼牙棒。
她分配给冲剌的比例还是一样那么高啊,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伺机而动。
「大回转…………………………攻击!」
她手中的狼牙棒击中《巴洛斯拉德》,在布满黏液的身体上掀起巨大波纹,接着固定成王冠的形状。中央的独眼周围发出《巴洛斯拉德》独特的光芒,绘出常见的几何图样的线条,原本透明的眼白部分染上红丝。
它生气了。
虽然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生气,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它已经进入战斗状态。我跨过用来预防有人不小心摔落的栏杆,同样朝《巴洛斯拉德》冲去。黏液形成的王冠前端分离,如水珠股上升,散发出几何图样的光芒,在中央生出眼珠。
是守护兽。
守护兽在空中跳跃,行动无视物理法则,打算攻向兜帽战士,而挡住它们正是我的责任。我砍落在空中划过诡异轨道的球形守护兽,马上做好接着迎战的准备。守护兽接踵而来,兜帽战士挥动狼牙棒的呼啸声与冲击往《巴洛斯拉德》的背上劈去,守护兽也伴随声响接连涌出。劈在《巴洛斯拉德》背上的强大冲击不可同日而语,正是她习得《重击冲》的证据。
我相信她必定会获得胜利,迅速收拾一旁的守护兽,不让它们往她的身边靠近。
「好了……」
事情简直顺利得吓人。
我围绕在《巴洛斯拉德》四周攻击守护兽,中途一度看向兜帽战士,观察她的情形。兜帽战士先是攻击接着马上退开,看来像是顽固地来回重复相同的动作,看似如此,事实上却有些不同。我注意到的是打点,也就是狼牙棒攻击的位置。破坏的位置逐渐往眼珠逼近,不过并非笔直地向前延伸,现在这一击也不是打在接近眼珠的位置,而是稍微往右偏。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正是她——兜帽战士七曲七海的特质。和《假面》无关,而是她本身就具备这样的特质,可以从猎物发出的声音判断对方的状态,因此她下攻击看似最短距离的地方,只要观察她避开攻击的部位,答案一目了然。
仔细凝视就可以发现,那些部位发光的方式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应该是黏液的体表出现了硬化现象。兜帽战士的攻击确实避开那些部位,只攻击黏液的部分,持续凿出一个个大洞。
身体发出的各种声音,其中必定也包括了因为自己的攻击所产生的冲击波的传递,以及冲击反射的声音,她就是靠反射声听出大型《巴洛斯拉德》的弱点。我没向兜帽战士亲自确认过,不过情形应该就是如此。
「果然没错。」我低喃着说。
她该不会有这样的特质吧?我早在很久以前就这么怀疑了。所以在未来摇滚之奴讨伐红鱼外形的《巴洛斯拉德》时,我参考她的战斗方式,向未来机器人指定了给予致命一击的位置。作战计划因此成功,我更因此确定她有这样的特质。
这特质或许和她使用《强化光子》的方式有关,至于她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原因就在于她平常的行动。
七曲七海的视力很差,差到连坐在隔壁的我长什么样子也不记得。虽然如此,她既没戴眼镜,也没戴隐形眼镜。她这么做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视力差的她日常生活靠的不是视觉,而是听觉。
上课时,她望着窗外不是在往外望,其实是为了把耳朵朝向讲台,好方便听课。她的目光凶狠,原因出在她视力不好又不戴眼镜。明知会造成困扰仍特地从讲桌前走过,是因为那里有一块确实空出来的空间,比起走在桌椅并排,随时可能有人挪动椅子的桌子后方,这条路径显然更安全。
在判断出她的视力不好后,从她身上感觉到的谜题全部都解开了,因此我坚信她必定能取得胜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狼牙棒的冲击声中混杂着兜帽战士的吼叫声,她手中的狼牙棒确实击中对手脆弱的地方,朝着弱点逐渐缩短距离。
「再一下子……」我忍不住低吟。
现在不是悠哉观战的时候,大型《巴洛斯拉德》也许是危机感增加,加快了守护兽出现的速度。不仅如此,或许察觉情况有异,四周的小型《巴洛斯拉德》也纷纷聚集过来。和第一天在这里练习用来充当对手时一样,这附近的小型《巴洛斯拉德》和眼前的大型怪兽同样是由黏液所组成,说不定四周的小型怪兽都是由这只大型怪兽而来,这料想似乎没错,小型怪兽积极地往这里众集。
不能让那些怪兽接近兜帽战士,不过我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我很快地察觉小型怪默做出了诡异的举动,它们正在和大型怪兽同化。小型《巴洛斯拉德》一接触到大型怪兽的身体,马上变成固体,消失在怪兽表面,与大型《巴洛斯拉德》融为一体,融入内部一个类似小型的核之后随即消失,看来果真是在同化。
增量的黏液往中心集中,形成阻挡兜帽战士攻击的外墙,我一方面防止这种情形发生,一方面又需要妨碍守护兽上前攻击兜帽战士,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快点!」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朝她嘶吼。
纵然有打倒大型《巴洛斯拉德》的力量,但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要是进入持久战则必败无疑,必须速战速决,趁对方来不及做好反击的准备时结束这一战。
我的声音不晓得有没有传进她耳中,兜帽战士的突刺攻击已经深入大型《巴洛斯拉德》的黏液内部,不论要进要退,若是没有彻底觉悟,很有可能就这么节节败退。
兜帽战士选择了继续进攻。
她在《巴洛斯拉德》体内由攻击形成的洞里穿梭自如,来回跳跃,让黏液远离眼珠的范围。
这一场战斗,我只能在一旁观望。
不对……
从目前的情形看来,攻击守护兽这件事情本身并非没有意义。《巴洛斯拉德》把守护兽的质量吐出体内,表示本体的质量应该正在减少,只要继续打下去,相信大型《巴洛斯拉德》的质量也会跟着减少。
展开最后一击的时刻……
兜帽战士用狼牙棒打击,冲击波使黏液形成的身体大幅震动,每一震动内部的空洞就改变形状,往眼珠接近。
就快到了。再一会儿就能让黏液完全离开眼珠。
在那一瞬间……
沙沙。
四周的守护兽忽然撤退,急速返回大型《巴洛斯拉德》。连阻止也来不及,无视物理法则的奇怪举动。瞬间折返的大量守护兽以同样的速度融解同化,将相等的质量归还给《巴洛斯拉德》。
……只有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让人惊讶。
啪嘎!
巨大的声响彷佛震撼全身,大型《巴洛斯拉德》的黏液身体剧烈膨胀,眼见这浑然无视质量保存法则的膨胀状态,我一时间动弹不得。
「七曲!」
我回过神,慌张得甚至忘记呼唤她《假面》的名字,同时冲向《巴洛斯拉德》。我一边冲,一边找寻她的身影。
找到了。
由于膨胀的关系,形状多少变得有些奇怪,不过空洞依然存在。在空洞中,她反覆来回攻击。另一方面,《巴洛斯拉德》向外形成了较先前更厚的一堵外墙。看是要摧毁眼珠或是选择失败,眼前只剩这两条路。
兜帽战士一味进攻,似乎没察觉这样的状态,不停挥动着狼牙棒。
她没注意到变化吗?
不,她不可能没注意到。
眼珠的颜色变了。
眼白明显变红,颜色接着又再出现变化,从红变紫,颜色愈来愈深。有如眼珠的部分如今正要变成漆黑球体。这变化不知为何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包括这突然无视质量的膨胀变化在内,颜色的变化该不会是正要发生异状的前兆吧?
「唔……」
守护兽逐渐消失,我的行动不再受到束缚。
「既然如此!」
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尽管发生异常的膨胀与变化,但对方有眼珠这个明确弱点。既然看穿了它的弱点,我方仍可照常行动。
我冲向人型《巴洛斯拉德》,把剑往黏液身体劈了下去,使出《重击冲》。缠绕剑身的《强化光子》外侧再展开一层《强化光子》,各自拥有破坏力的双重构造,依攻击方式能将攻击时的爆发力增强至两到三倍,甚至更强。虽然强大,但这一招很不稳定。不过……
「论资历可是我比较深啊!」
我斩裂黏液,激烈的闪光让我的眼睛也像遭到烧灼一般。增强数十倍的爆发力沿着剑的轨道挥出斩击,一闪劈开大型《巴洛斯拉德》的黏液外层,直达空洞。然而,再生的动作也马上展开,尤其速度不是先前可以比拟,要是我想和兜帽战士会合,很有可能中途就遭黏液吞噬。
而且……
「之前我们也没时间练习联手攻击这种高难度的技巧。」
我把空下来的手仲向兜帽战士,伸向至今仍固执地试图贯穿眼珠的她。手掌前端散发出蓝光,光芒笔直延伸向兜帽战士,接着穿越过她,在她眼前产生光层。那里正是她打算挥下狼牙棒的地方,光层则是来自我使出的《重击冲》,可依攻击时机增强破坏力。
「这么高难度的技巧,我还是第一次使出来……」
在兜帽战士能对光层施加刺激的狼牙棒上,同样也有她自己形成的《强化光子》层。两者相乘,威力加倍。
「去吧。」我悄声说。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晓得是不是有意,兜帽战士的嘶吼声传进耳里,大概她也想透过这一击结束这一切。响亮的吼叫声在途中变得模糊,接着消失,我斩开的断面受到修复,阖了起来。
透过黏液可以看见内部歪斜。怪兽庞大的身躯散发光芒,是在兜帽战士的吼叫声消失后立刻发生的事。从这个角度看不出情况出现什么变化,只有庞然巨体怱而像吹入空气般膨胀,下一瞬间又像开了个洞般逐渐扁平。这些模样我看得一清二楚。
「打倒它了吗?」
洞里轰出的不是单纯的空气,而是发生在内部的爆炸压力。
我把《强化光子》分配给防御和听觉,在这样的强光中,不可能用双眼找出兜帽战士的踪影。在随处响起的爆炸声中,提升过的听觉带来疼痛,我无视疼痛集中精神,终于获得成果。
「找到了!」
我将比例全数调整至移动,朝兜帽战上冲去。
「七曲!」
我大喊,抱住了差点呈抛物线坠地的她。
「你还活着吗?」
我向一身脏污,瘫软无力的她问道。
「……………………活着。」
意外的是,她马上有了回应。
兜帽稍微往上掀起,可以望见她的脸庞,一如往常的惺忪双眼凶狠地瞪视着我。
「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你是故意那么做的,对吧?」
她指的大概是光层吧。
「居然没先告诉我。」
「可是你很镇定地成功了吧?」
「怎么能在那种时候停下来!当然只能上啦!」
「不不,嗯,我相信你做得到。」
「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如果发生那种事,反正这里是《镜》中嘛。」
死了也是付个罚金就能了事。
「本来我以为可以在不使用点数的情形下,释放出打倒大型怪兽的破坏力,照情形看来光霏个人的力量不够,还是得转让《强化光子》。」
虽然说这么做也算下了很大的赌注。
「罗嗦!」
就算我这么解释,兜帽战士……不对,面具底下露出的那张七曲的脸……她那凶狠的目光始终不曾消失。
此时我们仍在持续坠落。背后因爆炸而飞散的大量黏液起火燃烧,为了逃离这大规模的火灾,我转而把目标改为校舍屋顶。
「……为什么你不先告诉我?」
「嗯?」
「就是那个啊!」
「嗯……」
我思考着如何解释,真要解释起来很不容易,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不想你因为过度期待,让紧张感莫名松懈了下来……」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
「嗯。」
解释起来很困难,不,其实也没多难,是因为我想顺便鼓励她,才会那么难以解释。
我们在校舍屋顶着地,背后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周围染得一片火红,爆炸声如烟火般震撼夜空。因为着地的震动,七曲的兜帽完全脱了下来,我直截了当地这么说:
「我相信你的战斗能力,可是我不相信我们可以联手攻击。」
事实上就是如此。
「……这样啊。」
七曲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摆脱我的手臂站了起来。
「你果然是个……」
「嗯?」
「差劲的家伙。」
下一瞬间,七曲的拳头揍向我的面具。
「呜呃!」
我发出了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声音。
第二次的爆炸更是将夜空照耀得火光灿烂,我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望着这样的景象。
不过呢,其实我们没有闲工夫在这里玩青春游戏。
之后从赶来这里的万花筒口中,我们很快得知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