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依然哀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男大学生,我也有时候会憧憬所谓的“浪漫”。也就是用坚韧的身心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尝试一下硬派的生活。
“……定义太不明确了。”
将我的看法完美地一刀两断否定掉的是志乃。
她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正在某个有名的私立小学上学。她有着天才般的思考能力和记忆力,远离于能被称作是“普通”的界线,是我妹妹一般的存在。和同年纪的小孩比起来,她的身材更加娇小。与其身形相当地相衬,她正像仓鼠一样用小小的嘴巴一点点吃着尚温的饭团。
时值年末,她的双亲和平时一样忙于工作,所以回家很晚,于是负责照顾志乃的我和她这样子共度夜晚。在狭窄的厨房里一起做的晚饭是海带饭团、鸡肉、青梗菜、油炸食品、茄子味噌汁,以及还贴着半价标签的鰤鱼生鱼片。
虽然是简单的而且未能很好地考虑到营养均衡的晚餐,但这一点还是饶过我吧。如果是家庭主妇还另当别论,我只是一个大学生罢了。
“嗯,这个味噌汁很不错哦,很美味。”
“……是吗。”
虽然表扬了一下负责最终调味的志乃,但是本人好像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不,一定还是会稍稍感到开心的,但也许是不喜欢我中途就中断了对话吧,虽然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但似乎有“不服气”的情绪显现在她那无表情的脸上。
我轻轻地笑了。我绝不是在胡说。虽然的确味噌汁还有点淡,算不上做得很完美,淡对于小学生来说已经非常棒了。至少我在她这个年纪时是做不到的。
她也是明白的吧。现在自己做的料理在味道上和我做的还有明显的差距——从她的记忆力来推断的话,她恐怕比我还要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所以我也能理解她的“不服气”。但是,我该怎么回答呢?
“也是呢……定义……这么说的话很困难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对拿着枪的形象有很强烈的印象呢。与恶棍进行枪战什么的。”
“也就是依靠使用枪械,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意思吗?”
“怎么说呢……这样讲的话感觉太恶劣了。不过,或许还真有点反社会的成分呢。倒不是说参与犯罪,就是有点坏坏的感觉。”
咬了口饭团。吸收了蒸汽,变得恰当柔软的海带真是太美味了。
“也就是外表的问题吗?”
“嗯……因为外表能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倒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关系啦。但要说哪方面更重要的话,果然还是精神方面呢。”
“精神方面有点坏坏的感觉,那一般而言就是‘幼稚’咯?”
“真是一针见血呢。”
没错,完全就是这样。“的确这样说或许也行,但不对哦。不是精神状态,而是信条之类的东西。”
“信条如果是恶性的话,那就只是单纯的犯罪者了。”
“不是那样啦。像是以暴制暴那样的,直面并挑战世上的不公,是强大的存在哦。”
“……矛盾了。”
志乃吃惊地摇了摇头。
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女性要理解这一点很难呢。当然也有读着硬派小说,对主人公感到憧憬的女性,但那是对于异性的憧憬,或者只是对主人公行动的最终结果感到羡慕罢了。
要对硬派主人公们的“信条”产生共鸣,想必是艰难的。
更何况是身为现实主义者的志乃呢?
“我觉得实际上并没有具体的定义哦。要往详细说的确是能举出相应的例子,但我觉得是没有办法举出一个确切的没有异议的造型的。所以,嗯……果然,我觉得那个侦探的形象就很棒呢。我认为他毫无疑问就是‘硬派’的。”
我是那样想的。作为一个人降生于世上,拥有着接触‘硬派’的机会,被养育成为一个男人,像他那样的生活方式算得上是一种“浪漫”。虽然不知道那对于现代社会,或者说对于我们生活在的这个平凡的世界,有着多大的意义。
想要那样活着。就为此而活着。
这样的人生,是很多人都曾祈求,然后又放弃掉的。
我这样说了之后,志乃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自我满足。”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让人泪目的正中眉心呢。
我只能笑了。所谓浪漫,亦或信条,到头来不过是自我满足。仅从生存的层面来讲并无必要性,在生存之上也是不必要的东西,固执于此真的是毫无意义,而且对在傍活着的人而言也是毫无价值的吧。
但我是这样想的。
那个侦探先生所追求的“硬派”,是非常美丽的事物。
就算那是自我满足,他也比任何人都要闪亮。
侦探 –it’s my life/works-
感觉自己要打个大喷嚏了,于是慌忙用手捂住嘴,结果反倒是从鼻子里喷出了很多鼻涕。用在车站前拿到的纸巾将黏在手上的鼻涕擦掉。冻僵的手边震动边对我说:“快到极限咯!”。觉得因体温而变得温暖的鼻涕挺让人舒服的——会这么想简直是病入膏肓了吧?
啊啊,这生意还真是难做啊。
时值正月就在眼前的十二月二十八日。夜晚十一点半。我一个人在某破旧的出租公寓的屋顶监视着在正面的公寓的出入口和它三楼的一间屋子。那是最近才建好的出租公寓,从它华丽的瓷砖就可以看出价格不低。和为事务所的房租苦恼不已的我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真是格掐社会啊。”
由于实在太冷,说话都不灵光了(注:他说的实际是“格差社会”)。说起来,从不久前耳朵里就一直能听到咯咯响的声音,原来是我牙齿打颤的声音啊。该不会我快要死了吧?
啊啊,糟透了。为了避免被警察盘问,所以选择了这个地方,结果一个能挡风的东西都没有,北风直接打在我全身上下。我到底该向谁抱怨呢?向神明大人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是我的职业。不工作就赚不到钱,没钱的话事务所就办不下去,事务所没了的话……会怎么样呢?总之我会变成“居无定所的无职人员”吧。考虑到这些,感觉再冷也忍得住了。虽然这样觉得了,但是现实的危机感还是没有变化。啊啊,说真的,放过我吧,快快现身啊!
有点想大叫一声。我在此监视的目标是某个富裕家庭的平凡的中年男性。虽说他没有富裕到能进入纳税排行的名单里,但也有着能过上生活、娱乐都无忧的阔绰生活的钱。有着幸福的婚姻的同时,抛下人老珠黄的妻子,包养了一个年轻的情妇。就是这样一个极其平凡的男人。
要说我为什么要监视他,那是因为我受到他妻子的委托了。也就是说,我是一个侦探。说到侦探,也许会想到小说里登场的那些家伙们——倘若加上“私家”两个字就会变得格外地帅气——但我所在的侦探行业,出轨调查、跟踪之类的工作才是主业;最近一份工作是两周前完成的对某个讨厌的邻居的品行调查。我相信,由此应该不难明白,现实到底是有多么地令人悲伤了吧。
当然这次也是惯例的出轨调查,实在是没有半毛钱梦想的工作。
据妻子所说,她想快点离婚,能收集到足以索取赔偿金的证据就可以了。以我的经验来讲,这个女人肯定是出轨了。不是先想到要离婚,而是因为找到了下一个男人,所以才想要离婚的。真是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嘛,丈夫也出轨了也是事实,没什么同情的余地呢。
能赚到钱的话怎么都好。他们的事就随他们去吧。
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是,虽然由于同行业其他事务所的竞争的缘故所以报酬很低,但我因工作太少而感到困扰的情况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于此次工作的其他委托可是一个又一个地找上门来。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不想做这种工作的。我个人是想要跟更加华丽的案件扯上关系的。就像硬派小说里的那样就好。钱德勒之类的,嗯,钱德勒(注:Raymond Thornton Chandler,雷蒙·桑顿·钱德勒,美国著名推理小说作家)。菲力普·马罗我就很喜欢(注:Philip Marlowe,钱德勒创造的虚构人物)。从儿时在父亲的书架上看到那些书以来,我的人生路线就有些歪曲了吧?
但是,很不巧我至今仍未和刑事案件发生过关系,更别提什么华丽的案件了。一定是因为没有才能吧。我自己都这么想了。体能不怎么样,学习也不见得好。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倒是不怎么样擅长与人交往。别说硬派小说了,一般推理小说里也不会有我这样的废柴侦探吧。
考虑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台小车停在了公寓的正面。银色的车身,黑暗中无法判断车型,但应该就是我要找的皇冠没错了。我慌忙拿起放在旁边的相机。这相机是拜托了朋友,用二十四次分期付款买到手的红外线相机。虽是晚上,但依旧能清楚地照到人脸。
夜间为防止违法停车,停车场入口已经降下了卷门,要打开卷门必须下车到旁边的控制台上输入密码。要抓住那个瞬间。
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下了车。
我立刻连续按下快门。因为只在相机本身花了钱,记忆卡却是便宜货,所以能存储的照片数不多,但现在可不能吝惜。要是错过这个机会,那就不得不再次冒着严寒监视了,想到这点,我不由得起了劲。
男人以很习惯的动作打开了卷门,慌忙地往地下消失而去。
我将从委托人那里拿来的照片和照到的照片进行对比。现在还给我的家计带来巨大压力的高性能相机,还算是发挥了对得起它价格的能力。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我照到的毫无疑问就是目标本人。
总之我安心地叹了口气。不仅是因为第一阶段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更重要的是等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目标这一苦行也终于结束了。要是可以,我真希望他能早一个小时出现啊。
我怀抱着憎恨的情绪瞪着相机屏幕上的男人。嗯……为什么呢?明明等一下要跟情妇干一些爽快的事情了,他的表情倒是非常郁闷呢。像是身体有什么大问题一般。
当然,并不是照到这照片就完美了。这张照片只能证明调查目标进入了被认为是情妇的人所住的建筑物这一事实罢了,不能当作是出轨的证据。这个时间段也不能期待有居民的目击证言,所以必须想办法把目标和情妇在一起的样子拍下来。
我姑且还是有在监视情妇所在屋子的窗户,但是窗帘禁闭,看不见里边。要是他们肯出来阳台那就再好不过了。嘛,反正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搞定了。之后就是那个屋子的电灯被灭掉,然后那个大叔对着情妇扭腰,之后就是熟睡。啊,一想到这些,总觉得有点不爽。我等下至少还是想去一下风俗店啊。不过没钱所以没办法吧。
为了吐出闷闷不乐的感情,我从衣袋里掏出香烟。虽然被目击的危险性很高,但是不吸的话已经受不了了。有点稍微呛到,品味着香草的气味。就在此时,那情妇的屋子的窗帘里映出了人影。有两个人,应该就是丈夫和情妇了吧。想必是在拥抱吧,但那样子又有所不同。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似乎是在争执的样子。身高较高的一方应该就是丈夫,他正对另一方步步紧逼。什么嘛,刚见面就因争风吃醋而吵起来了吗?吵得很厉害的样子嘛。这么说来,是来这里之前就闹别扭了吧。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叔之前是那样郁闷的表情,和为什么现在会吵起来了。
随便啦,根本没所谓嘛!
要是错综复杂的狗血爱情剧在我身边上演我是受不了啦,但是像这样隔岸观火却是一番乐事。有妻室的中年大叔包养了情妇然后过起了色情的生活,这是无法原谅的恶行。赶紧分手吧!
仿佛是在看足球比赛一般,我变得兴奋起来。突然,我在眼底的街道上看到了人影,于是慌忙压低了身子,从安全护栏的缝隙间往下窥视。看来不是警察,只是普通人罢了。用相机的放大功能看了看,有一个貌似是大学生的男子。是个很平凡的家伙。还有一人是个貌似是小学生的小孩。看上去有点毛骨悚然之感的长长的头发让人印象深刻。当今时代应该也不会去染发了,所以那黑发基本都融进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是兄妹么。考虑到这年龄差,可能性应该比较大吧,但气氛感觉不一样。也许是关系很好的兄妹?很不巧,没有兄弟姐妹的我是不明白的。
可是,即使是关系好,会离得这么近一起走吗?倒不是说牵着手或挽着手——不过两人体格差太远挽着手是不可能的——他们正以外套都快要碰到一起的距离,以一致的速度在走着。
我因为职业关系早已习惯观察各类人了。要让我来说的话,他们两人比那些笨蛋情侣更亲密。虽然两人间没有对话,但是气氛却很温暖,这是他们互相信赖着对方的证据。在他们两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笨拙”。
正趣味津津地观察着背景尚不明了的两人,突然那个小孩回头看了过来。说在前头,我可绝对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探出身去。在小孩的那个位置她应该不可能看得见我才对。
被看见了。四目完美相交。因为有一定距离而且我马上就躲起来了所以不太明白,但我确实感觉到了像是视线的压力之类的东西。以前这一行的前辈曾对我说:“跟踪的时候不要过多的注视目标。直觉厉害的家伙会注意到你的。”我认为那只是单纯的迷信罢了。但这一瞬间,我有点相信了。那个小孩的眼睛的确是在对我说:“我看见你了!”。
等等。有什么必要这么慌张呢。反正他们只是一般人。只是被看见了,他们又不见得会去报警。即使报警了,我又没做什么触犯刑法的事情。只要冷静一点说清楚,最多也就是在局里呆一晚罢了。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一时间我吓得心脏都快飞出去了。我反射性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刚好是正面的公寓,恐怕是那情妇的屋子。证据就是不知何时那屋子的窗户已经被打开,丈夫已经站在了阳台上。在仅两平米多点的阳台上,他脸朝着屋子中,背靠着安全护栏。
在丈夫的正面站着的似乎是个女人。因为角度的缘故所以看不见脸,但从短裙到裹着毛衣的腹部还是看得见。她就是情妇吧。
这就是最棒的摄影机会了吧?
注意到这一点,我慌忙摆好相机。虽然看不见脸很遗憾,但至少能正面丈夫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在同一个房间里这一事实。虽然称不上可以一决胜负了,但至少是很不错的证据。
一边顾虑着记忆卡的容量和打印费用,我一边按动快门。取景器的彼端,丈夫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并不是在害怕,也不是在搪塞什么。只是淡淡地说着什么。
声音是听不到了。人类在感情起伏大的时候说话,说话音量的起伏也会变大——明显地变得大声,或是相反地声音突然变小。但丈夫并没有那样,这说明他很冷静。明明都被赶到阳台上了,从旁人的眼光来看都是不寻常的事态了。
他说着什么,然后终于——慢慢地转过头来。
我没能藏起来。
跟刚才被那小孩看到不一样。毕竟我是在抓住绝佳机会,享受地看着事情的发展,都探出身去了,暴露了也不奇怪。但按理他应该更吃惊一点才对。应该因为预料之外的事态动员起自己的神经,反射性地做出些动作才对。
但他没有这样。他仿佛是了解到我的存在之后变得安下心来一般。
他直直地看着我,然后盯着我手中的相机。我太过吃惊了,不禁按了一下快门,照到了目标直视这边的视线的失败照片。
他看不出有吃惊的样子,反倒是露出了有点疲劳和痛苦的表情。
然后他慢慢地将手搭在安全护栏上,将自己的身体越过了栏杆。
啊——我到底是想都没想就叫出声来了呢,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呢?我自己都不清楚。直到他的身体被吸引到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然后归于死寂。
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毕竟,取景器还在颤抖地捕捉着对面阳台的画面。
那个画面里,看得见一个女人。
比想象中还要年轻——感觉还只是个大学生。
她的脸,是何等地悲伤啊。仿佛是觉得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一般。
听到有声音从下方传来。刚才的兄妹般的两人跑了过来。他们还在啊。我故作冷静地想着。他们想干什么呢?——笨蛋啊我!看到有人从楼上掉了下来,当然会跑过去,然后报警啊!
——我赶紧逃离了现场。
第二天早上,我知道了事件的详细情况。电视节目已经到了体育和文娱节目的时间了,所以我看报纸确认了一下。
第一点是丈夫是得救了。从三层楼上摔下来的确是有死亡的可能性,但只要不是故意的,一般都能足部着地。虽然他撞击地面的腰部骨折了,但没有威胁到性命。
第二点是他自称自己跳楼并导致骨折的理由是自杀。他被送到医院去了,当然也有人联系了警察,然后被询问了相关事由了吧。貌似那个大叔就是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第三点是事件的目击者只有走夜路的那两人。虽然这一点并没有被明确记载在报道里,但从报道能看到的情报来看,只说了目击者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看见一名男子从公寓上摔下来。也就是说,只有从下往上的视角。
等等啊!有点想要这样大叫。
不可能啊。不能接受啊。
我是怕麻烦所以逃走了,但明明还有一个女人对这件事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啊。和那个大叔在同一间房里,和大叔说了些什么,在最近的距离看到了他坠楼的瞬间。她露出一副哭泣的痛苦的表情,好像要把这世上的一切都勒住,又好像是在依靠着它们。
可恶,那个眼神。
现在也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漠然的眼神,就想是有眼球的某种垃圾一样。明明越是追赶就越是往旁边而去,但若是从正面去面对,它就在那里,永远都不消失。
那么重要的目击者,应该说是事件关系人,警察不可能不向她询问情况的。
也就是说,就像我在事情发展之前就逃走了一样,她也逃离了现场吧。但明明丈夫只是自杀,有逃走的必要吗?
像我一样,只是不想被卷入麻烦事吗?
还是说有不得不逃的理由?
比如说,她威胁丈夫让他自己跳了下去。
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也就是说这是杀人事件——正确地说是杀人未遂事件。喂喂,没想到我的梦想会以这样的形式得到实现啊,这连神也预测不了吧。人生什么的,果然就是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去到经常光顾的漫画咖啡厅,用网络检索了关于丈夫的信息。
因为我事务所里没有电脑。
很久以前就想弄一部电脑。当然要连上网络,制作自己的主页。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但貌似有对应的软件所以应该没问题吧。要做的话就要那种,用鼠标点击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文字出现,非常帅气的。
从今年的年收入来看这完全是在做梦,但我已经抑制不了自己心中的兴奋了。还请大家理解我的心情。毕竟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硬派事件啊。那个女人貌似有什么隐情。我要追查这个事件,在这个过程中和她搞好关系,解决事件之后就是自然就是热烈的爱情场景了。
嘛嘛,不过这是幻想啦,没办法呢。
毕竟至少那个时候我看见的她符合我的喜好呢。虽说我干这行和人接触很多,但遇到有感觉的女人的比率至今还是零。七成是老太婆或死老太婆,两成是男人。剩下一成虽是年轻女人,但一看就是糟糕的家伙,简直是悲惨。别以为会被跟踪狂缠上的都是好女人哦,知道真实情况之后,对跟踪狂的审美观产生怀疑也是常有的事。
都这样了,让我妄想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搜索了丈夫的名字,果然事故——实际上是事件——的报道出现了。基本上都是些相似的报道。别说那个女人的情况了,就连是怀疑出轨的报道都没有。大概没有认真地取材吧。
也就是说,这是只有我能解决的事件!
搜索到的结果本来就只有三十个左右,要一一确认并不困难。大半的结果都是关于此次事件的,但也找到了除此之外的东西。
有个报道竟提到丈夫被书类送检(注:为判断是否应当逮捕、起诉嫌疑人而将嫌疑人的有关材料送往检方)。从报道的日期来推断这应该是四年前的事情。有一家三口因为欠债而一起自杀了。那一家人中的儿子年龄已达五十,据此可以推断他是被裁员了。我再调查了一下那篇报道,明白了不少。
儿子单独一人照顾着高龄的双亲,但失业之后连医疗费都负担不起,别无他法只好去银行贷款。之后钱财越发周转不灵,不得不去借更多的钱。然后就有人骗他说可以帮他还债,于是就上了高利贷的当。
之后就是非常俗套的剧情了。利滚利的利息,还不完的债。
如此以往,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果是年轻人也就算了,但已年过五十那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于是将这一家人逼上死路的人自然就要被问责了。而那个人正好就是丈夫。
但是并没有确认到催债直至将死者逼入死路的事实,最终此事以书类送检的形式画上了句号。被害者并没有留下亲属的事情,基本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结果吧。
真是让人郁闷的事件呢。真是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为缓解太阳穴的疼痛,我用大拇指揉搓了起来。
嗯?等等。丈夫做着这样的生意,那妻子应该也知道的吧?
我感到好奇,再次搜索起来。
找到的是——委托人的名字。
果然,是夫妇二人一起干的。我从妻子那接受委托时和她见过面,感觉只是极其普通的老太婆。对占委托人总数七成的老太婆,所以我以为她当然是家庭主妇,我也没有问任何关于她工作的事情。跟委托不相关的东西不能问,这是我的守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响起,解答了我的疑问,又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电话屏幕显示的是委托人的号码。
“你、你好!”
“辛苦你了。调查已经不用继续了。”
“诶?这……”
“钱已经打过去了,请你明天确认一下吧。”
“呃,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但是……”
“还附加了些许奖金哦。”
“呃,这是什么回事?”
“你明白的吧?”
完全不明白。
应该说,那个时候的我完全不明白。
第二天,我从银行确认之后明白了自己账户上多出来的钱完全就不是“奖金”这一等级的,于是明白了她所说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这数额是当初说好的报酬的三倍。
“可恶……”
看着突然充裕起来的存款,我呻吟了一声。有这笔钱,我既不用担心事务所会倒闭,还可以去久违地喝一下啤酒而不是喝什么啤酒味饮料。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过着安稳的生活,如果是像深闺大小姐一般一尘不染倒还另当别论,但像我一样多少跟肮脏事物打过交道的人,一定是懂的。
也就是说,这是封口费。
我应该早点注意到的。
委托人是丈夫的妻子,委托内容是找到丈夫出轨的证据。
那样的家伙不可能保持沉默。她比如要被警察询问关于丈夫自杀原因的事由,然后说出情妇这一人物的存在。如果这样说了,就必然会被报道,因为不存在不报道的理由。
现在想来,接受委托的时候就有不自然的地方。
知道情妇的住所却不知道情妇的长相和名字。
一般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知道长相和名字却知道住所。
既然知道住所,从我过往经验来看,就应该确认过其长相和名字才对。
出轨调查的委托人一般都是因为感觉到了丈夫有外遇的征兆,也就是因为女人的直觉——但是准确率高得让人害怕——所以才委托调查;剩下的则是确认了出轨事实为打官司收集证据。
这一次很明显是后者,所以知道情妇的住处。
但是,不清楚长相和名字,这实在是难以想象。想要查出名字并不是什么难事,要确认长相花个半天也是能做到的吧。
这个状况,很奇怪啊。
委托人为何保持沉默?
情妇为什么消失了?
丈夫在隐瞒些什么?
大方地支付了这么多的奖金,莫非他们夫妇、至少是委托人还在继续干着高利贷?也就是说,可能和黑帮那些家伙有所关联……
想起了那个时候情妇的悲伤的表情。
我拿出相机,打开电源,边操作边重新审视昨天的照片。丈夫进入公寓的时候,阴郁表情似乎是在说,自己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走出阳台的时候。毫无恐惧的样子。看向这边的时候。直直地盯着相机的眼瞳。丈夫掉下去之后来到阳台的情妇。泫然欲泣的表情。
然后——
“这是,那个时候的小孩?”
那个时候的两人组。小孩在看着这边。大概是我被发现之后想要藏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按了快门吧。因为不是正对着相机所以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分别得出长相。
此处应有脑袋上一个电灯闪烁一下的特效……嗯,昭和时代的特效呢。
啊,不是开玩笑哦。
我在这一瞬间,注意到了一种决定性的可能。
“嗯,貌似是这么一回事呢。志乃,你有什么看法吗?”
“……没什么。”
在正月之前的今年度最后一次促销活动里,尽管被开足百万马力的各位主妇们灌输了失败感,但也多少买到了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我和志乃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忍耐着两手购物袋的重量,急着回家,这时,一个男性出现在我的面前。
“想要做一下帮助他人的事情吗?”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请去问其他人吧。”
“不是宗教劝诱啊!好好听人说话啊!”
“但是我没有钱啊。”
“所以说不是宗教劝诱啊!”
虽然他是这么说了,但凡走在街上被不认识的男人说一些有的没的,肯定是会怀疑的吧。就算不这么想,也请一定当成是街头兜售之类的,谨慎一些为好。
嘛,感觉他倒不是什么坏人啦。身材和长相都极其普通,就是那种在繁华街道顺便扔块石头就能砸到的男性。说话的方式和态度也感觉不到恶意。
但是,这也可以反过来说是有点怪吧……
“都说了不对了!我是干这个的!”
“……侦探?”
他朝我递出名片。上面写着“侦探”二字。
“‘侦探’——就是那个侦探吗?”
“是啊!还有什么侦探吗?”
也对,没有了呢。
日本有着为数不少的侦探事务所。看看街头的电线杆就能看到贴着的传单,有时能在信箱收到广告,在报纸上也能看见广告。出乎意料地是在身边已经泛滥起来的职业。话虽如此,和侦探扯上关系的机会却很少,也断然不想有那样的机会。
“我觉得,对于不应扯上关系的东西,却参与进去了的机会已经够多了。”
“志乃,不要潜入到我的回想里!……话说,这种话是该你说的吗?”
“……”
“很就以前就注意到了,你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喜欢一言不发或是装糊涂呢!我觉得这太狡猾了!”
当然,她完全无视了我的指责。
她基本都是无口无表情的,所以或许光看是非常难懂她的心思的。但因为经过了非常漫长——或者说是非常频繁的——交往,所以我可以明白她的无口到底是通常的无口、敷衍的无口、还是因为有不想被知道的事的无口。
这次很明显是第二种。
那么就要毫不留情地追击。
“呐,呐,到底怎样?”
我食指戳她的脸。
因为年幼而非常有弹性的肌肤,在指尖返回来非常舒服的弹力。该怎么说呢,令人想起了气泡膜,想要一直继续下去,就是这么舒服。我不断改变角度和强度,继续戳着她的脸。
当然,对志乃而言,这不是什么舒服的行为吧。不愉快的眼瞳用强烈的眼力抗议着。那是大概能将小鸟什么的杀掉的眼力。
但我是知道的。
怎么都好,她完全不抵抗这件事。
听到了“哐哐”的敲击桌子的声音。
将视线移向声音的来源,侦探先生摆出了一副恶鬼般的表情。在这个只有六个榻榻米大小的狭小而整洁的房间里,中央放置着被炉,他就在被炉旁盘腿坐下,单手用肘部支着桌面,摆着一副连观赏植物都能明白他在生气的样子。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亲热什么的能在我回去之后在做吗?”
“呃,‘亲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说法,但的确是无视了他,不太好呢。
嗯,回想太长了,还是跳过吧,单刀直入地说说问题所在吧。
他所说的“帮助别人”,是指在邻近的公寓发生的自杀未遂事件。在前天的夜里,我和志乃刚好经过事件发生的地方,叫了急救车,还被警察询问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一件麻烦事。貌似这个侦探也目击了事件。
而且据他说,那还可能不是单纯的自杀未遂事件。
所以我们才在这听他说话。
“嗯……毕竟有这样的内情,放着不管是不是不好呢?你觉得的?”
“……我觉得你就把你所见的原原本本告诉警察就好了。”
“我拒绝。”
“为什么?”
“理由一,我讨厌和警察打交道。我从以前就跟那群家伙合不来。理由二,和警察、媒体什么的扯上关系的话,事务所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这样麻烦而且会导致负面形象的事情绝对要避免。具体而言这可是关系到我的性命。理由三,这一点最重要。”
侦探先生貌似是故意地——大概是想要表演一下——停顿了一下之后断言:
“毕竟这是我的事件!”
“那就请你自己解决吧!”
我以神速进行了吐槽。
如此巧妙的反击!我不禁有点想要为自己鼓掌了。
就是这样嘛,既然说是自己的事件了,那就自己解决嘛。
不过,我对这个侦探有一点同情,或者说是有认同他的地方。
那就是他的热情。
在购物回家途中突然被他搭话,那时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听他说话也感觉不到那种只为了金钱的人特有的距离感。
要说他不过是被卷入事件的第三者罢了,既然得到了报酬,那就可以不考虑更多,回到等待新委托的日常中去。这样做,没有谁会去责怪他,也没有人能够责怪他。倒不如说应该这样做。
然而这个人去不考虑得失,想要解决事件。
“当然是我来解决啊,只是……对了,这是调查啦!收集情报!所以请让我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们目击到的只是男人掉落的瞬间罢了。你所在的位置才能看到更多的信息吧。”
“不,你们应该掌握着我所没有的,重大的情报。”
“我们并没有从那个男人口中听到什么东西哦。”
当时我们慌忙呼叫了急救车,而男人闭着眼,嘟囔了好几句“对不起”,之后就一直因为疼痛而呻吟了。并且,从我们的位置看去,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房间里有女人;而且因为觉得是事故所以完全没有那么警惕。
之后就等到急救车将男人送走,将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之后到达的警察。最后就暂时没事了,赶快回到家睡觉。今后可能还要被警察询问,但至少在侦探先生找上我们之前,我一直觉得只是自杀未遂的事故罢了。
“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去警察局吧!”
“喂喂,我不是说了——”
“只要能抓住那个女性,就能解决事件了。反过来说,如果她不出面就绝对无法解决。如果你希望知道真相,想要解决事件,这是绝对必要的条件。”
这可以说是当然的道理。
向警察说明自己目击到的情况,这是市民的义务。侦探先生所说的不过是他的任性,搞不好还会变成搜查妨碍。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抓到那个女性就能解决事件”这一点。
“为什么能下这样的定论?”
“那要在警察局里说明。”
“明明是小鬼却很会讨价还价?!”
“我的确说了,想要解决事件,就应该接受。”
“我一个人就解决不了吗?我这么无能?”
“不是能力的问题。”
侦探先生瞪着志乃。对此,志乃直直地凝视着他。
视线的对峙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或许实际更短一些,但感觉上就是这个时间。并不是说因为紧张;气氛的确是有些紧张,但我倒不如说是有点冷静。虽然为了不打扰侦探先生的思考而保持不动,但我内心却是想要边喝茶看电视边等呢。
感觉时间变长了,是因为明明知道结果了却拖延着的缘故。
“……我知道了。真是没办法。”
看到摆着不愉快的表情终于屈服的侦探先生,我确实地感觉到了亲近感。
虽说了要去警察局,但真要去就近的派出所或警察局然后进去就说什么“其实被报道的那个事件不是事故”就是件麻烦事了。要是认真的警官应该不会理睬我们,要是不认真的警官……果然也是不会理睬的吧。
因此我拜托了能作为中介的人。
“熊、是熊!”
不,是虎。
也不是不能理解侦探先生这样大叫的心情。毕竟我这位熟人可是有着应该有两米的身高和让人觉得身材比例失调的肩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岩石般的男子。
男子的名字叫做富樫寅之助。
通称“老虎”。
长得像熊却是老虎。
因为某些原因才认识的巨大的警察先生。
“又是你吗?去神社驱一次邪会比较好吧?”
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打过电话了,所以富樫先生也掌握了情况。
所以他才会这样说吧。不,算是建议吧?或许可能是发自真心的规劝也说不定。
“明年的初次参拜打算要许愿‘希望今年一年都能安稳地度过’。”
“香钱要用钞票哦!因为即使是神,要达成这个心愿恐怕都要费劲心力呢。”
虽然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张万元钞无法达成的愿望,但首先,根本不想拜托什么依照现实货币来挑选工作的神明啊!要求神明有志愿者精神可能有点过分了,但是至少希望它不管贫富地奉献出一些爱呢。
“电话也说了,我不是这案件的负责人。”
“了解。但是稍微有点情况,所以找你当中介了。”
我们站着开始了对话。侦探先生拿出了自己照的照片。
“嗯,原来如此。不过你啊,这种事情不跟警察说清楚是不行的啊!”
“对不起。”
完全就是没有真心在道歉的语气。老虎先生皱了皱眉头。
明明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侦探先生却佯装不知。还真是讨厌警察呢。或许是以前有过什么经历吧。
“嘛,算了。嗯,我把这个家伙说的话和照片传达给案件负责人就好了吗?”
“在那之前有想要问的事。”
“什么?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哦。”
“受伤的男性及其妻子是不是和某个暴力团体有所关联?”
“……嗯,原来如此。没错,是这样。”
对于志乃异常的提问,老虎先生并没有露出吃惊的样子,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不仅是他,侦探先生也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的头上一定有问号在飞来飞去吧。
“你真是笨蛋!他们夫妻可是曾干过高利贷哦!不,大概现在也还在干。那么他们背后肯定有黑社会了,毕竟那可不是仅凭个人能干起来的东西。”
“啊,原来如此。”
干高利贷需要有巨额的资金。就算利息是每十天一成,如果借出额只有一百日元,那么过十天也只有不过十元的利益。为了获取巨大的利益就必须借出巨大金额的钱。
但高利贷不像银行,不会对借贷者的偿还能力作严格的审查——本来就是在银行借不到钱的人才会去借高利贷——所以回收资金的效率就很糟糕。如果向某人借出所有资金,然后被拖欠还款的话,自己就会被压垮了。
不能给还不了钱的人借钱,但是不借出去的话就赚不了钱。那么必然地,就要用数量来致胜。就算每人只借一百元,如果借贷人数达到一亿人,那每十天的收益也有十亿。
虽说这是极端的例子,但应该不会有不要命的人拿高利贷来当住房贷款用。用高利贷的客户目标群来考虑,贷款额基本就是几万到几十万日元。如果借出去的每次都能收回本息就没问题了,但事实上是不会那么顺利的。所以,为了让资金周转稳定下来,需要借钱的人数足够多。
但是,借钱的人数越是多,所需要的劳力就以阶乘式增长。
具体而言,就是催债需要的人手。如果每个人都能大大方方地还钱就好了,但会借高利贷的往往都是些有隐情的人,拖欠债款的情况并非少见,甚至连还钱的意志都很薄弱的情况也有不少。
在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的就是拥有丰富的人力资源,能迫使欠债人还债,在小社会里拥有绝对权威的名为“暴力”的组织了。
“警察肯定一开始就知道,然后进行监视了吧。”
侦探先生叹气般说道。
警察当然警戒着过去有过书类送检记录的夫妇吧,他们干的事情也有所把握吧。那么,他们也应该会觉得这次的自杀未遂事件有端倪才对。
“我就算不来,结果也是一样的嘛。”
“不一样。只有这样才能尽早解决。”
“都说一样了!可恶!”
侦探先生毫不掩饰地吐出自己的不悦。看到他的表情,我不知为何有了别的想法。
这个人莫非,对自己的能力感到烦恼吗?
警察组织与个人,两者的力量对比是绝对的。对侦探先生而已或许是让人绝望的。就算再怎么叫喊着说这是自己的事件,在与警察发生关系的一瞬间,解决事件就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要说那边是对的,那当然是警察了;这么说侦探先生肯定会不高兴吧。再怎么努力也好,个人与警察组织间的差距也没办法被填补,相反,对手会将一切都夺去。
“我还要问一个问题。”
“嗯?什么?”
“他们的高利贷。还有,不是斡旋吗?”
“斡旋……你、莫非……!”
老虎先生的表情改变了。
他的三白眼更加严厉地瞪着志乃。
“这可不是小孩子会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是在确认事实。”
高利贷和斡旋……
“啊,难不成……!”
债款当然是要用现金来偿还的,但是会有怎么也还不了的人。对于这种人,会出卖作为担保的房屋、家具等作为回收手段,但也会出现一点财产都没有的人。
那样的话,他们会认定回收不可能而放弃吗?一般而言,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正因为不允许这样才成其为“地下黑钱”,而这社会是能把人的身体作为商品的。
所谓“人类”这一存在,是能成为金钱的。
男性则作为劳动力。
年轻的女性……则不必说了。
“原来如此……果然。那就都说得通了。”
“侦探先生……?”
“那个女人承担别人的债务,被卖了吧。”
“或许是她自作自受。”
“的确是有那样的笨蛋女人。但是那个女人不一样。要说为什么,如果是笨蛋的话,就不会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了吧。她真的是在烦恼着。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并因此而悲叹。知道被逼入那样的绝境。”
我吃惊了。此时我的惊讶,绝不是负面意义的。
侦探先生静静地发怒着。他的拳头紧握,直至发红。是为了那个与他无关的女性?还是在向周围的所有报以愤怒?驱动着他的热情的原型正是这愤怒吧。
我之所以会吃惊,就是因为他的“认真”比我想象的还要鲜明地多。
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是怎么背负上不可能还清的债的,这一点并不清楚。她细小的肩膀承担了过重的负荷,然后利用这一点的人出现了。
他们用高利贷的链条束缚住她,让她像奴隶一样劳动。这对她而言是多大的痛苦呢?
只要在这世上生存,怎么都会窥见些许,让人受不了的“什么”。多数的人会闭上眼、移开视线,不让自己意识到。想着“就是那样的东西,所以没办法”,对黑暗面抛开不顾。侦探先生对这黑暗面却怀抱着令人感到炫目的愤怒。
“谢谢了。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小孩。”
“你想要去哪里?”
看到慢慢转过身去的侦探先生,志乃问道。
答案什么的连我都明白。
“还用说吗?所幸我在‘那种地方’还是有点关系的,总能想办法找出来的。”
“等等。”
“别阻止我。这之后的就是我的工作了。”
侦探先生这样说着,背向着我们挥着手走远了。为了寻找消失了的可怜的女性。但找到还不算完。必须在确保她安全的情况下,和成为束缚她的链条的世界的黑暗面对立。
那恐怕是无法靠半吊子的觉悟来前进的道路,毕竟敌人实在是太巨大了,不是侦探先生一人能够战胜的对象。
虽然如此,他仍然选择去面对。
为了拯救那个露出了悲伤表情的女性。
“……富樫警官。”
“怎么了?”
“请把他带回来。”
“嘛,当然咯。”
咦?咦咦?
老虎先生跑了起来,接近了远去的背影,一秒也没有等就捆住侦探先生的胳膊,将他压制住了。
刚才一瞬间的硬派氛围都去哪儿了?
一下子就被老虎先生抓了回来的侦探先生像是着火了一样暴走起来。
“不要阻止我!明明正是时候!”
“……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总之根本就没有要你做的事情。我应该在来之前就说过了,只要找到那个女性,事件就解决了。”
“所以我要去找她啊!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的话,不快点找到然后保护她就糟糕了吧!”
“不会有问题的。从现状来看,女性会被伤害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对商品造成伤害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这种事情根本说不准吧!那些黑社会的人突然脾气大发什么的……”
“不可能。说到底,从你会那样想开始,你就已经搞错了。”
志乃斩钉截铁地说道。
“必须考虑三点。一,为什么会委托你。二,为什么委托人要瞒着事实。”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有所怀疑啊。”
“是吗。那样的话,你就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以上问题的解答基本就是真相了。但你没有考虑第三点,所以就搞错了。”
“才没有搞错——”
“男性为什么非得跳下来不可?”
志乃的意见仿佛要被侦探先生的反驳盖过去。她的这个观点实在是让人没法立刻理解。
“从你拍的照片看来,女性并没有持有类似凶器的东西。从此推断,并不存在女性用凶器逼迫男性跳楼的可能性。而一个徒手的女性要做到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
“那是……呃,可是……”
仔细想来,的确如此。这是一个不能无视的疑点。
为什么男性要跳下来呢?三层楼的高度的确不一定致死,但也不能说是一个安全的高度。只要不是极其幸运,是一定会受伤的。
为什么要自己跳下来呢?真是想不通。
“比、比如说……可能丈夫真的搞外遇了?为此生气的妻子让那个女人这么干了。那样的话就能解释清楚丈夫跳下来的理由了。虽然一个女人没什么好怕的,但是知道背后有他妻子和黑帮的人,那就会害怕了吧。实际上,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毕竟我是看见了的。和你往我在的地方看过来的时候不一样,那不是因为注意到我了而投来视线,而是明白了什么所以才看过来的。否则的话,不可能会用那样的视线看着我的镜头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么,为什么要跳下来呢?”
“为什么……呃,那是……”
“为什么男性要跳下来。你从妻子那里接受了委托,而丈夫被告知了你在监视的事实,然后他做出了那样的行动。这样的状况有决定性的不自然。”
“什么啊?”
“你在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按照你的假设来说,监视根本就不是必要的。让那个女人一个干就好了。有后盾的力量就应该足够了。”
“因为对女人能不能做到感到不安?”
“如果是担心会被背叛,那首先应该担心的是身为第三者的你才对。姑且不论已经付过定金了,那个时候你没有协助警察只是单纯由于你个人的信条罢了。想当然的,监视这种工作应该交给亲人才对。”
“为了制造妻子的不在场证明!丈夫受伤了第一个会被询问的就是她。亲人的证词会被怀疑,身为第三者的我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丈夫是自己跳下去的,所以我觉得跟不在场证明已经没有关系了。而且你是和妻子直接见面后接下委托的,也就制造不了不在场证明了。”
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时候侦探先生需要在场的理由。
只要基于他的推理来看,他的存在就飘忽起来。
“那……到底为什么他要跳下来?”
“因为他判断这是最合适的手段。”
“你在说什么?”
“他毫无疑问是自杀未遂。人们往往片面地认为所谓自杀,就是因为被逼迫到穷途末路,但对实施这一行为的他们而言,那不过他们判断那是最合适的手段。”
“所以说为什么那是最合适的?”
“因为那是保护所爱之人的唯一的手段。”
面对这以单刀直入的回答,侦探先生的表情僵硬起来。
“丈夫的确是搞外遇了。对象是自己不得不卖掉的商品。”
“等等、那就是说……”
“他是觉得她可怜呢,还是单纯地被她的外貌吸引了呢,我不知道。总之他把女人藏了起来。对,特地藏在了自己的居所里。但是妻子注意到了这件事。那个时候,她会怎么想呢?”
“那肯定……会憎恨搞外遇的丈夫和他的对象吧。”
“没错。而且偏偏外遇对象还是自己的商品。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吧。这是重大的背叛行为。不是单纯的丈夫的不贞行为,商品和自己的权力平衡是有所关联的——”
“喂,‘商品’这样的讲法给止住我啊!”
“——对女性而言,自己必须是绝对的强者。否则就做不成买卖了。比如说,在这里的‘他’和富樫先生去催债,欠债人的反应和会一样吗?他们两个的成果会一样吗?”
不可能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没出息,但即使我超越自己的极限去威吓欠债人,也绝对敌不过老虎先生给人的冲击力吧。像熊和巨石一般的他的压迫力,必然会将一般的对手都给吞进去。
然后,那样的压迫力会将人反抗的气力夺去。谁都好,被亮到眼前的刀具所威胁的话,都会慌张起来把钱交出来吧。而如果亮出来的树枝,那对方就不会把你当回事,进一步,如果对方还拿着手枪这样强大的武器的话,反倒会把你给赶走。
所谓上下权力关系就是这么回事。
发出要求和指示的一方必须比要比接受要求和指示的对象更强。
“只要丈夫开始保护那个女人,那不管事实上是如何,权力平衡肯定会开始发生失衡”
“那就无法原谅了。”
“对。所以,妻子必须表明自己是在丈夫和那个女人之上的。考虑到以后的话就更应该这样做。”
“年长的太太对年轻人的嫉妒吗?”
“这么细微的感情就不得而知了。对她而言丈夫的外遇是有所心理准备的吧。这一点应该没错。问题在于她是否能预见到呢?结果她是预见到了。”
然后她策划了全部的计划并且付诸实践。
“她命令那个本该被卖掉的女人:‘在不致死的前提下让我丈夫尝尝苦头’。当然,女人没办法反抗,因为就算反抗也只会对自己不利。然后,理解了这一事实的丈夫自己跳了下去。他害怕自己的妻子会将疯狂的、或者说是理性的敌意释放在自己的情妇身上吧。只有自己跳下去才能减轻女人现实上的、精神上的负担。所以他绝对不会对警察坦白女人的存在。”
虽然志乃说明得很单纯,但这真是个好计策。
假如妻子直接去逼迫丈夫,那能顺利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很低。倒不如说如果事情恶化,搞不好丈夫会离婚之后带上情妇逃亡。如果变成那样,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失去了工作的伙伴,而且作为商品的女人也逃走了,剩下给妻子的就只有难以被偿清的债务。
所以她转而去威胁情妇。通过操纵没法直接法抗她的情妇,达到牵制丈夫的目的。
这就是所谓的权力平衡。利用弱者,直击弱点。对于情妇,强迫其执行自己的命令可以强化上下关系,而对于丈夫,也能传达“我能做出这种事”的警告。
“另一方面,情妇并没有因此就变得自由了。她应该被告知了吧,会有身为侦探的你在照相,证明她在场的事实。当然,这不是用来当打官司的证据的。只要有你在场的事实就够了。总之,能威胁到情妇就够了。”
“我是作为逼迫她的手段而被雇佣的吗?”
“事实上,委托人没有确认你的成果就把报酬付给你了吧?”
“……但是,等等。如果我联系警察了怎么办?那不就会暴露情妇的存在了吗?”
“根本没问题。既然目的是确立上下关系,那么即使情妇被抓也不会带来太大的损失。而且,丈夫一定会尽全力包庇她的吧。事实上,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所以应该没有展开诉讼的可能性。”
“丈夫在搞外遇这一件事也会暴露!那不会破坏权力的平衡吗?”
“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过,那肯定能做出更加暴力的行为。”
“如果丈夫或情妇将全部事情曝出来怎么办?妻子会被问罪的吧?”
“为了确保情妇不会背叛,她应该提出了相当好的条件吧。只靠单纯的威胁的确会有你所说的危险,但如果说只要能保守住秘密就能减轻债务,那么情妇也很难做出积极的反抗了吧。”
“这……这只是你单纯的想象!”
“能够想出来是很重要的。既然对妻子而言情妇的存在就是唯一的阻碍,那么她就不难想象出其危险性,所以必然会采取相应的对策。虽说如此,也不能简单地杀掉就好。既然有你在,如果尸体被发现,那只会加重警察对自己的怀疑。
“那、那我在场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在场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但是现场有第三者在是必要的。如果目击者是自己身边的人,那搞不好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从这一点来讲,进行外遇调查的侦探这一立场由于其现实的正确性,就成为了最好的伪装。”
“那、那我……!”
侦探先生好像要抱住志乃一样不断逼近。
相对地,志乃的回答非常的冷静。
“你是那个进行报复的场所的不自觉的监视者。”
有种被打倒到体无完肤的感觉。就像是本打算让对手吃零蛋结果却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场外本垒打的投手,我低下了头。我提出的疑问被一个又一个地化解,还是一刀两断的那种。如此的屈辱,会这样品味自己的无力感的机会人生里也不会有几次吧。
身旁的警察就好像当消沉着的我不存在一样,继续着对话。
“但是如果抓住那个女人,她闭嘴不谈怎么办?就像你说的一样,不可能轻易开口的吧。”
“没有问题。只要跟受伤的丈夫说情妇被抓住了,那就他就会全部说出来了。”
“为什么?应该会保持沉默吧?……因为爱的缘故。”
“知道他的行动原理就很简单了。丈夫是为了保护情妇而行动的,那么只要直接说出事实就好了。”
“直接说……只要说情妇因为杀人未遂而被逮捕就好了吗?”
“咦……咦,等等!”
听到无法相信的单词,我不禁有点慌张。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杀人未遂?”
“‘为什么’……你真是……”
“虽然跳下来是本人的意志,但是促使受害者做出这样的行动,依旧是犯罪的。”
听到小孩的话,我的视线一片漆黑。
啊啊,怎么会这样。
以前丈夫和妻子被书类送检的事件。
某个家庭因欠债而痛苦的事件。
虽说自杀是他们自己的意志,但是逼迫他们到此结局的夫妇二人也被问罪了。
居然和这个事件也有关联……可恶。
“当然,事实上到底能问罪到哪个程度也说不准。”
“没有问题,必要的只是会被问罪的可能性。只要展示出这一点,丈夫从他自己经历过类似事件的立场来看,应该会为了尽量减轻情妇的罪行而交代所有才对。”
因为爱的缘故。
我完全地信服了,但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小孩,难不成在听我陈述完一切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吧?
“只要能抓住那个女性,就能解决事件了。”
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全部明白了吗?
“不过是最具整合性的答案罢了。”
不带这么说的吧!
虽然不敢相信,但这个小孩毫无疑问是名侦探。
所谓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是这样了吧。(这一段把志乃描写得太神棍了,实在是令翻译君毛骨悚然(´゚Д゚`)啊!)
根据疑点构建假说,然后填充相应的理论。不是说一句“请看这个!”就完了,还准备了确认结果正确性的手段。但这难道不是纯粹的理论性的做法吗?纯粹到了有点让人生厌的地步。的确,如果丈夫跳下来的理由就跟小孩所讲的一样的话,那为了所爱的女人,他应该会把全部都讲出来。
但我并不是在感叹她的思考能力。
在世上寻找的话,像这样的家伙大概还是能找出几个的吧。连将死的一步都算出来的家伙可能不多,但也不至于没有。既然是能用道理说明清楚的,那能到达这一步的人就一定存在。
但让我震惊的是,为自己的假说而投入所有赌注,这样一种生存的方式。
现在小孩的这个推理,加入最初的假设是错误的,那就会满盘皆输。这个体系就是这么脆弱。如果这个警察给出什么新的情报,就足以让整个推理都分崩离析。
但她在我陈述事件的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完全确信了。完全不对自己的思考抱有怀疑,直面前方。
并不是单纯的聪明。单纯只是聪明就没有意义了。
不知怎么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不,是已经明白了。只有像这个家伙一样,能将一切都当做赌注的怪物般的家伙,才能向黑暗的深处伸出手去。
“呐,小鬼。最后一个问题。我看到的,那个女人的悲伤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就跟你想的一样。”
“说清楚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假设。”
“……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那就没有必要悲伤了。毕竟,她应该被提供了不错的条件。而且,从自保这一角度来看,根本就不会走到阳台去吧。既然知道你在监视,就应该警惕着,防止被拍到。所以,她行动的理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深深地在乎着那个为了自己而跳下去的男人。”
原来如此。我不成声地叹了口气。
啊啊,受不了了。
某个黑社会男人和因为那个男人而本应被卖掉的女人的爱情故事。太戏剧性了简直让人想哭啊。
“那必须找到那个女人了。”
至少还是抬起头这样说了。算是我个人的逞强。
“警察先生,我会全力帮忙的,请让我见一下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吧。”
“明白了。我去叫他。”
像熊一样的老虎先生说道,然后离开了。
没有比这更适合“威风堂堂”这一成语的背影了吧。连身为男人的我都好像有点迷上他了。警察搞不好并不全是坏的。
不知为何,现在我会这样觉得了。
或许仅限现在。
“我服了。我不就像小丑一样嘛。”
“完全就是小丑。”
“你……好毒舌啊。”
“现在这个工作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不适合你。”
“……”
说得真是坚决啊。
怎么说呢,我也只能笑一笑了。毫无疑问我很生气,但是我知道这个小鬼说的是对的。
我大概不适合这个工作吧。笨蛋一样做梦,傻瓜般地幻想着什么,白痴一样陷进妄想里面去。然后,结果都是一场空。现实里会收到的委托永远都是那么无聊,还那么无情。作为跑腿被卷进因小小钱财而生的纠纷里,在丑陋的斗争中,不是扮演中介人而是共犯。
不是超脱的人,因为这样的状况而对现实产生疑问也不奇怪吧。应该说如果是超脱的人,那就很幸福了吧。那样的做法,只是小鬼的游戏,进入社会的人哪有那么多空闲啊。
“但是,你看!”
虽然如此我仍虚张声势地活下去。
“从结果上说,有一个女人因此变得幸福了哦。这不是有点硬派的感觉吗?”
小鬼有点吃惊地、稍微地瞪大了眼睛。
倒不如说是我比较吃惊。这个小鬼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她迅速恢复冷静,摇了摇头。
“不,只是单纯的笨蛋而言。”
“你不懂了吧。笨蛋不就好了吗。就是笨蛋才硬派!”
说出口之后,比自己想的还要舒畅。
仿佛心中的不安和不满都消失了。
嗯,我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简单的答案。混杂进各种人的各种感情是不行的。
有点小狡猾的生活什么的,绝对不要。就像笨蛋一样就好了。就这样笨下去吧!
“只要能让他人变得幸福的话,我就这样当笨蛋好了。”
“……所以,不适合你。”
“也许吧!”
我笑了。
久违的,发自心底的欢笑。
我确信了。以后也要继续这份工作。
“可是,不管怎么说,志乃你挺喜欢那个侦探的吧?”
从警察局回去的路上,“他”这么说道。
夜晚。从浅睡中醒来的志乃喝着水。
虽然某种程度上把握了“硬派”的定义,但它对志乃而言依旧是难以理解的行为。
“……并没有……”
“是吗?但是你这样那样地认真地帮了他嘛。”
这是促使本想无视此事的我去解决事件的人该说的话吗?
明明寻求着安稳的日常,却冷静地自己走向危险,无可救药的人格。
不管多么努力地防止把他卷进来,但是回过神来他总是在我的身边,然后事情就会向更加危险的方向暴走。
想到“他”这样的天性,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所谓糟糕透顶,也就是这样了吧。
“而且,你劝他放弃侦探这一份工作了吧?”
“……然后?”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温柔啦!”
明明是面对恶意经常会死机的大脑,只有这种时候却异常地敏锐。这正是他糟糕透顶的原因。志乃见过各种各样的罪犯,但是其中也没有这样地的糟糕。
容易打败,却没有办法打倒——像是又轻薄又坚硬的墙壁一样。
那样的他睡在自己的被窝里,发出呼吸的声音。
事实上,志乃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侦探。
一根筋的性格。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都很低。虽然有点装坏,但是本性就是怯懦的,无法应对纷争和他人的恶意、敌意。但是很容易和他人产生共鸣。明明没有能称得上是热血男人的热情,正义感也没有那么确实,但却对不合理世界的扭曲感到直率的愤怒。明明远远称不上是一本正经,却认真地生活着。不仅仅是对他人,对自己都难以说谎。
让他放弃侦探这一职业,就是这个原因。
他绝对称不上是有能力的人。所以他无法摸索到所有的真实。
而且他的热情会奔向错误的答案。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只是搞错了答案,像小丑一样舞蹈,那对谁而言都是无害的。但是最糟糕的是——有向错误的真相无脑地猛冲进去的危险性。
因为对真相只是不充分地了解,所以危险性就很高。因为搞错了,所以会受伤。
对,不是别的谁,他自己会受伤最深。
看着仿佛睡得很舒服的“他”的脸,志乃感到很生气。虽然有几个“志乃”对这感情感到惊讶,但是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唔嗯……”
虽然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醒过来,但他好像只是觉得有点痒,哼了一声。确认到他没有逃跑的意思,志乃继续戳了起来。
这是——对,这是报复。
这是对白天一直戳自己脸颊的“他”的报复。
因为明白自己正是导致他走向危险的最大原因,所以并没有做物理性的抵抗,但绝不是说这很愉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是气人。
但是像这样默默地戳他的脸庞,仿佛明白了什么。
尝试着戳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根本找不到什么魅力性的要素。
但是他的脸庞却有着值得让人一直戳下去的吸引力。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持续下去,那样的不完全的冲动。
特别是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就更加有这样的冲动。
“……哈……”
不禁叹了口气。
说什么“志乃你挺喜欢那个侦探的吧?”。
这个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种硬派的、自我满足的生活方式。
“……和你,有点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