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闪躲从眼前地面飞出的冰刃而扭动身体。
冰刃擦过我的手臂,确实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然而,当我因此分神时,另一个人使出锐利的踢击,朝我毫无防备的腹部踢来。
「唔!就算挡下了,还是这么痛啊!」
「空手格挡很难受吧。」
对手迅速重整态势并拉开距离,再次和后卫施展的魔术一起冲向我。
要空手对抗他们实在很困难。于是我立刻施展暗魔术,凝聚出一根带有黑曜石一般光泽的棍棒,准备抵抗对手的猛烈攻击——
「呼……伤脑筋,没有剑和魔王装扮的话,果然赢不了你们两个。」
「我们也还没使出全力耶。我只用魔术,蕾斯也没拿魔弓。」
「但是,我们到后半战也非常难抢攻得手,那个魔术不可小觑呢。」
我们在公会后方的演习场后面,位于更里头的训练设施里。
在这个拥有各种设备及魔术保护的设施,因为其方便性和人气,现在这个时期只有拥有一定程度实力的一部分人才能使用。
就算是训练,我原本也不想与她们两人兵刃相见,但只有在这个设施里,我可以解除这个限制,尽情地和她们切磋磨练。
这也是因为刻在这整座设施的庞大法术之力,会把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都转换成对体力、精神力及魔力等不可视要素的伤害。
当然,如果承受超过极限的伤害,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会衰弱致死,因此在使用时要小心注意,先签下契约书才能使用。
也就是说,在这个设施里可以在最小的风险下,进行等同实战的训练。
「今天是第三天了,阿凯果然很不擅长用那把剑以外的武器作战……应该说是不习惯吧。如果是面对一般水准的冒险者,他们当然毫无还手余地就是了……」
「靠那个魔术制造出来的武器,还是弄成剑会比较好吧?」
「嗯~……结果还是这样啊。那么,这样如何?」
我一边说,一边做出类似简朴刀具的剑。
就分类上来说是变种剑,也就是单手半剑,是我在取得夺剑前爱用的武器种类,所以应该也是这个身体熟悉的武器才对。
「啊,和我的剑一样长,搞不好也可以用一样的招式喔。」
露耶看到后开心地拔出自己的武器,向我提议要比划一下技巧。不不不,和长年战斗至今的剑士相比很丢脸耶。
「那明天开始用这把剑来训练吧。用这种剑的话,战斗风格和夺战也会有些许的不同,而且我也很习惯用法,很符合这次的目的。」
「说得也是。好,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既然这样,可以再多陪我训练一下吗?」
「好!那我用法杖战斗,蕾斯你不打算用魔弓吧?」
「那我去找欧因克喽。」
两人维持着战斗架势,对我说「路上小心」后同时冲向前。我看着她们正式开战后,离开个人用的训练空间。
为什么不只露耶,而是我们三个人都在这边接受训练呢?
事情要回溯到晚宴当晚——
§§§
「人终于到齐了。那么,因为她说有话要对你们三个人说——」
「……应该还没久违到要说好久不见吧?三位晚安。」
欧因克带来的人是在这场晚宴上,该被称为第五朵花的女性。
她在国家议员中,是唯一一位和欧因克并列议长,也是过去被召唤到这个国家的解放者「吉田·伊久造」的孙女——伊露·吉田。
「晚安,孙女大人。之前多谢您的关照。」
「唔!是啊,真的关照了很多,在各种意义上都是。」
那天和我们闹翻的女士大概是万分纠结,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站在我们面前……必须要维护自己立场的人真是辛苦啊。
「伊露……是你拜托我陪你来的吧?快点谈正事吧。」
「我调查过你们了,包含来到这块大陆后的行踪和经历。」
她不顾众人的目光及自己的地位就向我们低下头,我们来不及阻止她。
「我要向你们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那天晚上的所有行为。」
她抬起头后,马上直盯着我们看——
「同时也要致上最深的谢意。我听说你们在火山爆发时保护了城镇,保护了祖父最重视的地方,也是有我许多回忆的亚基达尔,真的很感谢你们。」
「……不用客气,因为亚基达尔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那是个很美的小镇……清澈的流水流过镇里……」
「是啊,真的,都是纯朴和善的人们。」
这么说来,我回想起亚基达尔也作为伊久造逝世地而闻名。
所以,她当然也和那片土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不打算再对遗言有关的事情多说什么。不过——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事,如果我也能帮助爷爷完成心愿的话,请尽管和我说。」
遗言——她是指那封留下来的信吧,写在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
『请带着我爱用的锄头来扫墓,并且拿酒洒在墓碑上。』
简单来说,真的只有这样而已。不过他有对这一连串的行动加上「希望只有看得懂这封信的人来」,以及「信上内容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条件。
所以才会搞得那么复杂……但稍微提到一点应该可以吧?
「我不能详细说明内容,但是——我们需要他生前爱用的锄头、农具。」
「锄头吗……伊露,伊久造的遗物中有锄头之类的东西吗?」
「锄头啊……他的确常常下田……啊!」
她轻叫一声,似乎想到了条件符合的物品。然而,她马上露出面带困扰的神情,开始小声地喃喃自语着「怎么办?」
是那个吗?你在网拍上把遗物都卖掉了吗?
「嗳,阿凯,锄头是什么啊?」
「是一种刀刃和握柄垂直地接起来,类似斧头的工具,是用来松土的。」
「喔,我在亚基达尔也有用过,就是把土挖起来的东西吧?」
脑海里浮现出她拿锄头的模样,让我感觉十分温暖。
「爷爷……在下田的时候,总是会拿『某个东西』代替农具,因为他觉得那个东西不会坏,又很坚固。我想应该就是指那个……」
「唔!那个该不会……他用的东西是那个……」
「『神枪弗林盖尔』——这块大陆上最高级强大的长枪。好像是爷爷在踏上解放七星之旅时得到的,正如其名,是把拥有如神之力的贵重物品。」
咦咦……光听名字,就有种在游戏中要打到隐藏迷宫,或打倒隐藏头目才会掉落得手的高级道具的气息……居然把这个当作农具。
「我了解到他是非常豪爽的人了。但是,那个道具有什么问题吗?」
「……那把武器由曾经是爷爷随从的骑士继承了。所以……就算突然请他把武器借给我们,他也不会这么简单就答应。」
已经交给别人了啊……毕竟是这么贵重的物品,突然拜托对方借给我们,对方的确不太可能轻易答应吧。
「……我还是会不带期望地去拜托看看。对了,如果欧因克和我一起拜托对方,他也许会答应。」
「嗳,那位骑士有出席今天的晚宴吗?」
这时,听着我们对话的露耶似乎想到了好主意,开口询问。
一问之下,当事人似乎也有出席。我们开始四处观望,寻找那个人。
「找到了。你看,就是那个在露台喝着葡萄酒的男人。」
「他很少出席这种场合,不过他说这次有个在意的对象——」
顺着两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是刚才跑来找我和露耶,自称为里谢尔·利兹罗特的圣骑士。咦咦~……不管怎么拜托,他一定都不肯放手吧。
「唔唔,我有和他讲过几句话。你们等我一下!」
还来不及阻止,露耶已经迈步走向他。我内心只有不祥的预感。
之后,里谢尔马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啊,他思索了一下。
他看起来相当困扰,该不会要答应借给我们吧?
露耶带着烦恼的里谢尔走回来。这两人的组合让人群迅速一分为二,看来他也是相当有名的人。
「我把里谢尔弟弟带来喽!他说只要达成条件,就愿意把长枪借给我们!」
「欧因克总帅、伊露大人,两位晚安。」
这位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的圣骑士向两人打招呼。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真是的,又叫人弟弟。
还有蕾斯女士,你为什么躲在我的背后?
「……没有啦,我有点怕生……」
呼嗯,她会这样还真少见,是对里谢尔有什么意见吗?
「晚安,里谢尔。我想你已经听她说了——」
「希望我出借伊久造大人传授下来的长枪吧?很遗憾,就算是伊露大人和欧因克大人的请求,我也不能爽快地同意这件事。」
「你不是说只要和你打一场,赢了就愿意借我们吗!难道你刚才是在说谎?」
「……你刚才一直那样哀求,我也只能这样说……」
露耶女士,你跑去和人家哀求吗?真是的,太丢脸了,对不起喔,里谢尔先生。
「但是,我想要和她比划一场是事实。如果是能赢过我的武术家,那出借一段时间应该也没有问题。」
「很可惜,里谢尔,她已经确定要在表演赛上和阿鲁帕对战了。但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得到你认可的人就愿意借吧?」
「嗯……阿鲁帕和她啊,真令人羡慕。那要和我对战的人究竟是?」
「嗯,这样的话——」
§§§
唉,我也憧憬能在大舞台上打一场,因此认为这样也算顺水推舟。然而,我没想到这一场战斗会和政治,甚至是国民感情扯上关系。
他的对战对手是我。但在晚宴结束后,欧因克把我叫过去耳提面命。
说「绝对不能用以压倒性的力量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方式取胜」。
里谢尔先生的立场和其他冒险者不太一样,因为他拥有过去和伊久造一起解放七星的实际成就、在过往的独立战争与自己侍奉的暴君拔刀相对,站在人民这一边的经历。而且在战争过后,他从来没离开都市,时时从外敌手中保护这片土地,现在也仍在持续奋战,是个真正的「正义英雄」。
而魔王在过去由魔族统治的都市里,打倒这样的圣骑士——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确会让国民不高兴!
因此,魔王装扮自是不提,也严禁使用蕴含着庞大力量的夺剑。
说到底,如果我用那把剑作战,可能会让目睹了亚尔维斯那场战斗的人发现我的真实身分。
因此我得以现在的模样,不用那把剑和身经百战的圣骑士对打。
不过就我个人来说,也对现在「靠能力值和装备之力硬干」的现况有所不满,因此这次是一个好机会,我想重新锻炼自己。
在我想着这些事时,来到欧因克的办公室前。
她在王宫里也有一间办公室,但那边只是议员用的办公室。
我打算敲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看来是有客人在。但我是准时来访,所以先轻轻敲了两下门。
「披萨外送,您点的培根加量猪肉三吃披萨送到了。」
『午餐时间别开这种玩笑……请进。』
我开过玩笑后,走进她身为公会总帅的办公室。
也看到应该是刚才在和她说话的客人。
「你来得正好,阿凯,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公会瑟弥法那尔分部的领导者,副长『葛尔德』,他也是这块大陆的议员之一。」
她向我介绍的人,是位连身高很高的我都要抬头仰望的壮汉。
他是个浑身长满彷佛在岩石上铺上布料般的结实肌肉,年纪大约刚过壮年的男性。
他的外表看起来是个武斗派,和恩德雷希亚副长相比是在光谱另一端的类型。
「如同刚才总帅介绍的,我是当欧因克总帅不在这块大陆上时,带领公会的葛尔德。你是——嗯,看起来和总帅非常亲密,大概是……」
「是饲主,我负责饲养这头小猪,今天还没有喂她呢。」
「阿凯!真的是……他是我的老朋友,形式上算是我的直属部下,在紧急状况下,请听从他的指示。」
「原来如此,先前发行的SS级卡片的主人就是他吧?」
姜还是老的辣,他没有因为我对欧因克的态度而生气,只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我还以为这块大陆上只有疯狂信徒,但他看来不一样。
「对了,总帅,该不会是由这位阿凯当他的对手吧?」
「对,没错。阿凯,葛尔德刚才把『他们』带来这座城市了。让他去接送客人是很不好意思,但他们少说也是国宾。」
国宾……刚才才带来的话,是恩德雷希亚那边有客人来吗?
但是,由我去当他们的对手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叫我去招待国宾吧?
「看来他们非常早就来到这块大陆,并且已经自行在大陆各地游历了一番。也因此才会这么早到。」
「你说得好像我也知道在说谁一样……但是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有头绪。」
你干嘛用像在说「这家伙是认真的吗?」的表情看我?
「唉,真是的……炼,我是在说炼啦!我之前和你提过,他们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吧?」
「喔~!这么说来,你有说过呢,如果他在七星杯获得优胜,要我在最后的指名战当他的对手。哎呀,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我都忘了。」
「你真是的……但老实说,我是不觉得他会获得优胜啦。」
我也有同感,毕竟「她」也会参加这场大会。
「嗯?在我看来,那个小鬼实力不差,应该很有希望啊。」
「呵呵,今年的参赛阵容比去年还强,萨迪斯也派了高手过来,最重要的是……葛尔德,今年也会有和你有关系的人参加。」
欧因克看着我,露出意味深远,彷佛听得到效果音的笑容。
「毕竟葛尔德在冒险者时代,是在亚尔维斯活动。」
原来如此,我懂了。意思是他很有可能认识蕾斯吗?
「反正迟早会见面,在那之前就敬请期待吧。」
「嗯,我知道了。那我要去处理剩下的公事,先失陪了。」
葛尔德带着有些担心的表情离开。
那么,该谈正事了吧?说说看你叫我过来的真正理由吧。
「呼……训练还顺利吗?有限制条件的战斗,就算是冯冯也很困难吧?」
「这个嘛,总之,今天总算确定要使用什么战斗风格了。」
「原来如此……能赢过里谢尔吗?我如果要和他打,会在开打前先确实拉开距离,否则赢面很低,给你当作参考。」
「你需要这么戒备他吗?那还真可怕,我会尽全力努力。」
无关紧要的一段对话,但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她找我来谈的正事。
我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逐渐紧绷,慢慢冷却下来。
「直接谈正事吧,欧因克。我不会逃也不会躲。」
「……可以告诉我晚宴的当天晚上,你和蕾菈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唇枪舌剑突然向我刺来。她果然知道了啊。
「这个嘛,只是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所以差点掐死那个女孩。」
「对象只是继承了血脉的女人,这完全不构成你动手的正当理由。我接到报告说,她从那天之后,样子就不对劲,而我猜最后和她见面的人应该是你。我还以为不可能,但真的是因为你——」
作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者,也是国家上位者,她会生气是理所当然。
我也有所自觉。我在那一瞬间并不理智,无法保持理智。
很遗憾的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对于时至今日还打算要利用露耶的人,你真的认为我会毫无作为吗?我甚至想夸奖没有当场杀了她的自己。」
「唔!……你知道了吗?但那只是她父亲——」
「那么,为什么那个女孩对露耶如此执着?为了讨好我,还邀我共舞?」
「那是……」
她父亲应该也来找过欧因克谈过挖角露耶的事情了。正因为她拒绝了,所以他才会在那时候找上库洛姆威鲁先生。
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你在国内的处境真的这么糟糕吗?白发在你的国家里,是足以一手包揽下所有敌意、恶意的特征吗?
「……嗳,欧因克,你其实知道吧?知道白发在萨迪斯大陆上是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先不论露耶,你应该知道那种风俗才对。」
「从我在玛英兹谷和你们两人重逢时起,我就一直很担心这件事。但是,要是我在那时和你提起这件事,你会怎么做……?如果我和当时心里只有露耶的你说。」
「……说得也是,至少我会无视这块大陆,寻找能直接前往萨迪斯的方法吧。当时的我脑袋里就是只想着露耶到那种地步。」
「……我不希望你选择会随便增加敌人的生存方法。至少现在的你眼中有更多事物,也不会随意践踏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所以——你现在应该冷静地重新审视自己。」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照这个样子跑去萨迪斯,肯定会迈向毁灭吗?」
这十分有可能,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好这份情绪。
——我的人格也还没有低劣到,身为好友的她和我说到这种程度还不懂得自省。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主动接近她们。」
「没办法和她和解吗?」
「不好意思,没有办法。就算她送来最高级的点心礼盒,或者亲自下厨做饭,我也会当场——不至于倒掉,但吃完之后会说一句『真难吃』。」
「……真固执耶,固执到无可救药。不过,你会吃下去啊。」
「食物是无罪的,我是绝对不浪费食物主义者。」
数秒的寂静,然后她有些犹豫地再次开口:
「冯冯,你会不会看不起为了国家,选择压迫你的我呢?」
「……不会,这是上位者的义务,而且你说的话也非常正确。有问题的是我,应该受到责怪的也是我,所以我不会恨你。」
「那你能不能再踏出一步,和蕾菈殿下见面呢?」
「我现在看到她的话,绝对会无法克制自己。现在就放弃吧。」
不知为何,我看到她时会产生负面情绪,一定会再次——
这时,欧因克大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趴到桌上,彷佛在宣告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我也很紧张啊,害怕如果真的就这样和你决裂怎么办?」
「我也不想被你放弃啊,我可不想恩将仇报。」
「……其实,我也能就这样装作不知道你和她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接到一个情报,所以认为不能就这样放任你不管。」
她说完后,再次露出严肃的表情。她说的情报到底是什么?
「你必须把过于强烈的憎恨,冲淡到比现在还稀薄的最大理由,不是会因此和精灵族为敌,也不是会与整个国家开战。」
她像是在卖关子,彷佛很害怕和我提起这件事。
「我的直属情报员传来一份报告,说『某个国家的两位最重要人物』在不久前,从这块大陆踏上旅途了,应该是为了来调查这边的情况。」
这件事令我不禁倒抽一口气。是吗?他们两人来了啊。
「是被祭典的气氛吸引过来了吗……○奇和○妮来了啊。」
「不是从梦幻国度来的居民!是达利亚和修因从萨迪斯大陆过来了啦!」
「我知道啦。我是开玩笑啦,开个玩笑,小猪仔你别当真。」
「你听好了,这代表他们两人现在苏醒了。若你在这时显露出敌意,和国家宣战,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学了不少事情,非常理解他们不一定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一边这件事。」
感觉真不可思议。那两个人——在那一夜一起把酒言欢的朋友竟然就近在咫尺。我这趟旅行的目的之一似乎马上就能完成了。
「不好意思,欧因克,但是——唯独露耶的事,我绝不让步。」
「我也一样,我不会再让她被别人利用了。」
「你正在利用她来净化组织就是了。阿鲁帕会留下心灵创伤吧。」
「唔……我、我会想办法补偿她,你就放过我吧……」
「那就送一些食物来慰劳我们吧。那座训练设施明明有使用限制,餐饮区的食物却都卖光光,有时候只能买到运动饮料耶。」
我们两人轻松地交谈,表示严肃模式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和她抱怨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事。但这时,我没漏看她再次露出了狡诈的笑容,宛如还听得到效果音。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毕竟你们是为了我的委托才进行训练,我也打算从明天开始准备些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送去慰劳你们。敬请期待吧。」
「喔,是烤全猪吗?那欧因克过来一下,我帮你全身上下都沾满调味料。」
我们以和平常一样的对话,结束这段有点危险,像在低空走钢索般的对话。而我下定决心,自己也必须多改变一点才行——
§§§
「蕾斯、蕾斯!那我去一天限定一次的特别训练区域了喔!」
「好,那我在这里招募对手,进行对人战训练。」
「了解,不要太逞强喔!」
我目送她以轻快的脚步离开后,调整在模拟战中紊乱的呼吸。
明明没有剑也没用魔术,只用以法杖施展的武术对战,我却赢不过她。
但是同时,她也无法打倒我,我们不分高下。
阿凯说过「我相当依赖装备的能力」,但这点我也一样。自从开始使用这把名为魔弓,过去阿凯留给我的武器后,我也开始依赖这份力量。
「真怀念……那时候我非常弱小,总是让伊克丝出手相助……」
只靠弓箭还不够,所以我学习了短刀的用法,并请人传授类似防身术的武术。
我什么都学,领养的孩子们和众多常客就是我的老师。
这份经验——我一路走来的道路,依据条件,甚至能让我对鼎鼎有名的露耶造成威胁。这令我自豪,同时也点燃了我心底熄灭的火焰。
「我真的变得很任性,又很贪心呢。」
我回想起我最爱的两人,踏上战斗之路的那一晚——
§§§
「原来如此,要堂堂正正地以自己的力量和里谢尔先生打啊。」
「那么,阿凯要空手作战吗?」
「不,我打算用魔术制造出武器。」
我们在晚宴后回到旅店,谈到两人今晚决定要参加的表演赛。「七星杯」会在大约一个月后举办,而表演赛会当作特别节目,由公会认可的高手们来一场高次元的战斗。
阿凯是为了遗言,而露耶是作为前辈,为了以身作则才接受了这场战斗。
「对了,露耶对上阿鲁帕的时候,是不是也不要赢过头比较好?依他那种性格,搞不好会对别人乱发脾气,引发问题耶。」
这时,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的露耶用力挺起背脊。
「……我能理解打输后会后悔,会感到不愉快。但是,如果是因为这样就要对周围造成巨大损失的人,就我个人的意见——打垮他比较好。」
这时,她身上有种许久未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气魄,令我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人真的适合当白银级冒险者吗?如果他从一开始,根干就腐烂了,那将他的祸根摘除也是身为前辈的职责。」
看到她理所当然,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也开口问道:
「你认识这种人吗?你有类似的经验吗?」
「经验丰富到令人生厌。我在很久以前就成为冒险者了,当时的争端比现在还多,所以公会也把规则和管理放在一边,想要更多战力,只管尽可能地让人加入。因此理所当然的——拥有实力的人横行无阻,根本惨不忍睹。」
她说出属于古老时代,在与极大灾厄争斗时,背后发生的许多故事。
虽然这样比喻很讨厌,但感觉像是有很多类似阿卡姆的人存在。
只要够强,等级够高,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容许。当时有这种风气。
「所以,公会当时在金色之上又创造了白银级,可以牵制,有时也能制裁金色等级的冒险者,在权力和武力上都是不可反抗的强者。」
也就是说,那就是她本人。她恐怕从当时就拥有庞大的力量。
而她身为白银级冒险者,一直都在最前线作为规范作战。
「白银级是大家的希望,是不论何时都值得信任,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像英雄的角色。虽然从现在的我身上想像不到啦。」
她笑着开了个玩笑。现在的确是……有点少根筋没错啦。
「……所以,露耶打算认真和阿鲁帕打一场,藉此看透他的本质吗?」
「嗯,我打算用自己的方法试试看。不过——反过来说,我刚才说的,宛如英雄的白银级冒险者打起来真的很棘手,毕竟他背负着大家的期望。」
她说着,同时以试探性的眼神看着阿凯。就像老师看着学生一般,令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和平常有些不同。
「里谢尔小弟无疑是理想的白银级冒险者。他应该不是强悍,而是『棘手』。因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正合我意,离战斗还有一个月,我也会全力磨练自己,以备战斗。」
我非常羡慕他们——作为强者居高临下,摆出接受挑战姿态的露耶,以及拥有强大力量,仍像个挑战者全力备战的阿凯。
那名少女明明告诉过我「待在他身边,告诉他只有你看到的景色」。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期望,想和他们两人站在同个舞台上。
喔——原来如此,这是渴望。在我的心中,还残留着对于强悍的憧憬,想更上一层楼,身为一个「战士」的感情。
这不是嫉妒也不是对抗意识,是从我心底涌上的战士本能,既然如此——
「……那我也可以期待吧。」
「嗯?蕾斯,你怎么了?」
我再次说出任性的话。为了满足这份感情、这种渴望,为了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因为——再次站上舞台,让大家看到我战斗的模样,也是我的责任——
「阿凯,这次的七星杯,我也想报名参赛——」
§§§
「下一位,请多指教。」
我伸手扶起跪倒在地的男子,对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人喊道。
我回想着决定要参赛的那晚的事,同时也不断地持续战斗。
幸好目前没有碰上让我陷入苦战的对手,一路打赢了十七个人。
只靠体术就能连赢十七场让我产生了自信,但另一方面,脑海里也闪过「真不过瘾」的傲慢想法。
当我听到第十八位男性说出「我认输了」这句话后,我解除了战斗架势。
这么说来,从刚才开始就只有男人来挑战我呢,明明也有很多女性在训练场啊。
「呼……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感谢各位。」
我对不知何时出现的队伍宣告练习结束后,略带遗憾的众人分别回归自己的训练,不过有一名年轻男孩还留在原地。
只有B级以上或是拥有实绩,与B级匹敌的人才能进来现在这座训练场。
也就是说——他年纪轻轻就拥有这种水准的实力吗?
「那、那个……你方便最后和我打一场吗……」
男孩胆怯地向我走来。
他是个有一头稀有黑发,眼神有些锐利的青年。靠近一看,他比我想得还年轻,恐怕才十七八岁,看起来似乎是一位剑士。
这么年轻就站在这里的他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摆出架势,宛如撤回刚才的宣告。
「我知道了,那你就是我今天最后的对手,请多多指教。」
「好!请多指教!」
我们互相拉开距离。我的武器是皮革拳套、皮靴及投掷用短刀。
那位青年拿着一眼就知道是把名剑的美丽长剑。
不需要有人喊开始,这场战斗在他将剑尖对准我的双眼,向前踏步时揭开序幕。
「喝!」
他用力向前踏步,一口气逼近我后从头顶挥下剑,我出拳打在剑身上,改变攻击轨道,反手伸向他的颈部。
然而在这一瞬间,逼近至眼前的光粒马上打断我的攻击,我大幅拉开距离。
「你这把是魔剑吗?原来如此,看来会是一场苦战呢。」
这次换我主动出击,诱使他发动攻击的同时,闪过他挥剑的轨道,并转身躲过剑的延伸。光粒直接飞到我刚才所在的地方。原来如此,那道光芒不会朝对手身上飞来,而是沿着斩击方向前进。
他以比想像中还迅速的步伐逃离我双手的攻击范围,而我对他投掷短刀。
青年以美丽又正确的挥剑动作,打掉逼近而来的短刀。
……真厉害,不只是武器,他好像也十分习惯用剑。
而且挥剑的美丽轨道、举剑的架势,以及他的举手投足都自成一格。
他不是自学,而是接受过他人的仔细教导,毫不松懈地持续努力至今。
「……你很强呢,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实力的人并不多。」
「你也是。真强呢,这世上果然还有很多强者存在。」
但是——不能对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不加称谓喔。
我要稍微解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限制了。
我再次踏步向前,以趴到地面般的姿势闪过他横挥过来的剑。
然后顺势使用刚才才解开封印的脚,俐落地使出扫堂腿。
他或许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我原本想踢上他的双脚,但是只扫到了一只脚。
他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拉开距离。我再次对他扔出短刀——这次他没办法弹开短刀,短刀命中他的左膝。
因为这个场地的效果,他不会有外伤,而是会损失体力、力量。他的膝盖一软,最后跌坐在地,然后——
「……我认输了。」
「好,胜负已定,感谢你的指教。」
他对着冲上前来,抵在他颈部的短刀如此宣告。
我离开战斗场后坐在长椅上。转头看去时,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瘫坐在刚才结束战斗的地方。
接着他站起身,回头看着我。我们的视线交错,他看起来非常非常不甘心。
「为什么……我会这么弱……连手无寸铁的女人都打不过……」
听到他如此低喃,我忍不住和他说:「方便聊一聊吗?」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宛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令我很在意。
「干嘛?找手下败将有什么事吗?」
「我听到你说了一些不能置之不理的话,所以才忍不住叫住你。这样不行喔,不管是手无寸铁还是女人,都和实力没有任何关系吧?」
「……我知道,这点小事我也知道。」
「还有……我不是在安慰你,但是别看我这样,我可是A级的冒险者喔。」
「什么!刚才还说我年纪小,你竟然这么年轻就当上A级了?」
青年对我露出惊讶的神情,而我……感到很难为情,但也有些高兴。
我很清楚自己的外表没什么改变,但听到别人说我年轻,还是很开心。
「……作为参考,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几岁?」
「咦……二十五岁……左右。」
「呵呵呵呵呵……很遗憾,我是魔族,所以外表没办法当作参考。」
不过我不太想计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正确来说过了几年。
「原、原来是这样啊……那他搞不好也是……」
他低喃着什么,陷入沉思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问我说:
「你……不是,大姊姊,你是不是花了很多时间升级?」
「是啊,花了不少时间,一开始整天都在训练。」
「说得……也是,一般都会花上不少时间吧。」
他说完后,开始说起自己的经历。他原本宛如绷紧的弦一般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一听才知道,他被公会处以「暂停承接委托处分」。
这个处罚十分严重,离除名只差一步。因为不能承接委托就代表他只能自行讨伐魔兽,以魔兽身上的部位和公会换钱,才能赚取金钱和点数。
「是我太笨了。都是因为我,还拖累了队上的伙伴……」
「是连带责任吗?但只要解散的话,成员们应该就不会受到处罚才对。」
「……可是他们选择跟着我。虽然也骂过我很多次,还是选择跟着我,所以我——」
低着头说话的他抬起头,脸上挂着男孩带有决心时才会露出的,让人觉得窝心又富有魅力,热情洋溢的表情。
「我听说在这次大会上获得够好的成绩,就能升上白银级。这样的话,我的处分应该会被撤回,我也能报答一直支持我至今的伙伴。而且——我想挑战的对手一定也在这里,为了向他挑战——」
他从长椅上站起身,以猛烈燃烧的眼神看着我。
「大姊姊,我也不能输给你,拿下优胜的人一定会是我。」
他说完后没有等我回应,擅自转身离开。
这是被下了挑战书吧?这下子,我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停止承接委托处分,那是为了让冒险者主动退出公会的严厉处分。
但他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来到这个地方。
「……毕竟向上爬的距离越长,男孩就会成长得越茁壮啊。」
听到他令人愉快又单纯的心思,我的情绪也高昂了起来。
他是个必须万分警戒的对手,真让人期待大会正式开始。
§§§
与欧因克聊完后过了一晚,我今天也在训练场持续锻炼身体。
昨晚听蕾斯说,她在这里不断地进行对人战,可说是车轮战。我认为这种训练方法对为了这次的比赛而变更战斗风格的我来说也相当适合,所以一大早就像这样招募对手——
「下一位——等等,你是我下一个对手吗?」
「啊,大哥哥,你在看不起我吗?哼哼,劝你别把我和刚才那些人相提并论喔。」
和第三十一位对手面对面时,她的外貌让我忍不住开了口。
年纪大约是十五岁,而眼前的这名少女有「四个耳朵」。
从头发里冒出一对精灵特有的竹叶型耳朵,以及头上类似猫耳的耳朵。如果我没记错,我认识这名少女,我们以前在公会里曾交谈过几句才对。
「我没有小看你,只是有点意外,我们以前见过吧?」
「嗯~?喔,之前在美食街排队时,有聊过几句吧?」
没错,她是之前在美食街时,排在我前面的女孩。
我记得她当时点了一道螃蟹炒饭。嗯,久违地想吃了呢。
在我思考其他事情时,她快速地完成了战斗准备,和我对峙。
她穿着像舞娘一样裸露度高的服装,装备着不搭调的手甲。
她应该是位拳斗士。那副架势确实如她所说,不容小觑,能感受到她强大的气魄和风范。
「就闲聊到这里吧。大哥哥,那我要上喽,你可别太快就累了。」
她一说完,就将娇小的身躯压得更低,以惊人的速度向我逼来。
一瞬间的惊讶让我反应慢了半拍,挥下的长剑根部往她的头部砍去。
没错,是根部,她已经如此接近了。而她的拳头直打上力道不强的长剑根部,我的迎击当然完全被挡下了。
她的「双手」都戴着手甲。也就是说——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发出攻击,刺向我毫无防备的腹部的光景缓慢地映入我的瞳孔。
「嗯唔!」
「咦?」
伴随着猛烈的冲击,全身的力量瞬间大量消失。这里的效果会把伤害转化为体力或力量的耗损,意思是——那一记超近距离的刺拳,潜藏着如此惊人的破坏力。这个小矮子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哥,你刚才瞬间自己向后跳了一步吧?真高明~这本来是我的必杀一击耶。」
「……你这个小不点真可怕。你可是今天第一个真正打中我的人。」
「哼哼,那是当然了,我来到这里后还没输过喔。」
她开心又从容地摆出了类似拳击的架势。
哎呀……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来自萨迪斯大陆。那块大陆的人该不会都像她一样,强得跟怪物没两样吧?
「那么,要继续喽!毕竟你承受得了一拳,那我也要认真一点了。」
她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向我冲来。我为了迎击,这次专心地观察她的动作,而她似乎发现了我的视线确实地跟着她的动作,猛烈地切换方向,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不会每次都让你得逞。」
我当场转身面向旁边,确定她不在这个方向后,直接朝背后使出后踢。如我所料,脚底有确实踢中东西的感觉,但她应该挡了下来。
一阵强烈的冲击从脚部传来。然后,我这次顺势旋转身体,同时挥剑。
她没有挡下二连击,和一开始的我一样向后跳了一大步。我马上发动「波浪剑式<Wave Motion>」追击,冲击波依照我的计画,击中还没着地的她。
「唔呃!反对远距离攻击!呀——!」
「成功了吗?」
我在帮自己立旗。刚才施展的剑术因为是远距离攻击,单发威力不高,所以应该没办法造成伤害。
少女失去平衡,但还是成功着地,她的神情中没了玩心。
「你的预测能力不错嘛,好像还会用古式剑术……那再提升一个阶段吧。」
下一秒,她的身体周遭出现蓝色的幻影。是什么辅助魔法吗?
……好像带着气场,好帅气。我有点羡慕你耶,小不点。
然而,这些不太认真的想法消失无踪——因为她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反射性地尽全力向后跳,让背抵着墙壁。之后,虽然看不见她,但我依靠直觉,全力朝正前方使出一击。
下一秒,刺耳的撞击声响起,少女似乎因为其冲击而丧失了体力,跪在地上。
我猜中了。既然她不可能在消失后马上从我的背后攻击我,她应该会从正面发动攻击,毕竟她看过了我的后踢连击。
「唉……输了,我明明打得非常认真。大哥哥,你真厉害。」
「不不不,你才厉害。你看,我的长剑都快断了。」
「喔~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赔偿——」
「没关系,这是用魔术制造出来的剑,所以可以修理。」
以魔术等级的魔力密度制造出的剑,也有可能断掉啊,下次应该用魔法或魔导制造吗?
……不用魔术的话,没办法造就如此精致的成品,之后得练习才行。
无论如何,我的对人战训练到此结束。我伸手扶她起来,离开了战斗场。
§§§
明明还没到中午,训练场的美食街的食物果然又接连卖完了。
刚才的四耳小女孩说自己叫「维欧」,她为了吃螃蟹炒饭而回去了公会,我则决定留在原地等待差不多该出现的两人。
周围飘来的食物香气和胃持续展开抗战,当我差不多被打败,准备发表投降宣言时,露耶和蕾斯向我走来。
「阿凯早啊,你很早就出门了呢。」
「早安。既然你在这里,代表你已经吃过早餐了吧?」
「不,很遗憾,正如你们所见。我是打算等你们来,再一起行动——」
这时,我发现她们背后站着一个可疑人物。
全身穿着黑衣,连脸也用薄纱遮起来,打扮得就像舞台剧里的黑子。硬要取名字的话,应该可以称为「西洋风黑子」。
「唔哇!你是谁啊?穿成这样很吓人耶!」
「……你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
西洋黑子没有回应两人的疑问,只是默默地把一个四方形的箱子塞给我们。
看起来是很常见的便当盒……
「这个要给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黑子只沉默地比手划脚,叫我打开箱子。我打开一看——
「喔,真的是便当盒耶。该不会是欧因克送的慰劳品吧?」
之后黑子又沉默地点了点头,肯定我的猜测。
难道这个人就是欧因克之前提过的专属情报员……?
「啊,阿凯真好!嗳嗳,有没有我的份?」
黑子表现出抱歉的态度。明明看不到脸,感觉却看得到他的表情。
「嗯。黑子先生,麻烦你转告欧因克,从明天开始准备三人份。」
今天就三个人分食这一盒吧,里面也刚好放了三个三明治。
他听到后点点头示意了解,最后大大行了一礼后离开。
不知道该说他莫名的搞笑,还是行动看起来很外行……真是神秘。
「好了,里面的料好像都不一样,你们两人先选吧。」
「啊!那我要吃这个夹着油炸食物的!」
「那、那我…………吃这个夹着番茄的——」
露耶马上从便当盒里挑了内馅分量最多的一个。
剩下的是沙拉三明治,和应该是夹着猪肉的三明治。蕾斯的视线盯着夹着肉的三明治,手却伸向沙拉三明治。
「蕾斯小妹,这样不行喔,你不懂怎么解放食欲。你真正想吃的是这一个。」
「唔……好丢脸……那我就不客气了。」
最喜欢吃肉肉的大姊姊真可爱。没关系,沙拉三明治里也夹着火腿啊。
「咀嚼咀嚼……咦?怎么回事……我好像有吃过这个。」
这时,先挑了炸物三明治的露耶咬了一口后盯着手上的三明治,露出像在说「好奇怪」的表情。
「非常好吃……但是我想不到曾经在哪里吃过……真奇怪。」
「嗯,看起来不像肉也不像鱼,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带有甜味,口感很有弹性,也很扎实。嗯~……是很好吃啦。」
我要她分我吃一口,她却说「不要,这是我的。」大口大口地吃完了。
露耶满脸笑容地独占三明治的模样令我流露出笑意。她非常喜欢那个滋味吧。
「我的也好好吃,是蜂蜜黄芥末口味的煎猪排。」
仔细一看,蕾斯手上的面包表面带有焦痕,应该有先烤过。
而我手上的沙拉三明治,盐分重的火腿和蔬菜也取得非常棒的平衡。
嗯……就便当来说,每一道菜都非常讲究、好吃。
虽然分量有点不够,但可口的滋味让我们感到很满足,离开了美食街。
「那今天要怎么办呢?阿凯好像已经打很多场了,要休息一下吗?」
「嗯~那我练习一下魔法吧。用魔术制造出来的剑身强度好像有点问题,我打算久违地专心研究法术。」
「喔,这个主意不错。那我偶尔也来开发新的法术好了。」
「魔术吗?我不太擅长魔术,所以方便的话,可以教教我吗?」
「很好,我很擅长教别人。那就久违地当一下老师吧。」
因为这样,我们三人为了进行魔术训练,前往个人用训练空间。
这座设施里有旁人可以观战的对战空间,以及个人用训练空间,用来练习保密性高的技术招式,也很适合不想让别人知道战术的人使用。
我们现在前往的训练场是后者,不过,还有另一个特殊训练设施。
据说露耶前几天有用过,据她所说,那里「非常神秘」。
明天去看看好像也不错。
「好,那么话不多说,蕾斯,能告诉我你现在会使用的魔术属性吗?」
「我可以用炎、冰和风,但真的不拿手,实在没办法拿来战斗。」
「嗯。总之,你能先各使出一次给我看吗?」
我马上对蕾斯下达指示。还有露耶女士,你今天明明要当老师才对,却从刚才刚始就一直盯着训练设施的门口和墙壁看,一动也不动。嗯,是怎么了吗?
「那就从炎魔法开始……喝!」
蕾斯以右手握住左手腕,集中精神,之后从左手手掌里冒出一团小小的火焰。
「啊,你能马上发动啊,那么这次拿出真本事吧。」
「我、我知道了!那就——喝啊啊啊!」
……嗯,原本一根火柴大小的火焰呼应她,变成了三根火柴的大小。
「……那个,这就是极限了。」
「咦?不……咦?」
真奇怪,输出也低得太夸张了吧?说到底,她是个魔弓使,也可以说是强化魔力输出的职业,不可能这样才对……
「魔力量和发动过程应该没问题才对……喂~露耶女士,你过来一下!」
「嗯?啊,抱歉抱歉,我很好奇这个地方用的术式。」
我马上和走来的她说明现在的状况,然后——
「蕾斯,你的魔术是和谁学的?伊克丝吗?」
「不,是我自学的。因为我在收养她的时候,就已经放弃魔术了。」
「喔~原因就是这个吧。所谓的魔术,如果不明确地想像出要产生什么现象,就不会顺利发动。蕾斯,你是看书自学的吧?所以没办法顺利发动,『自己不适合魔术』的印象就在你的心里定型了。」
「原来如此……我学魔术时,露耶总是会示范给我看吧?」
「阿凯是连我还没示范的技术都自己学会了。其实那样也有点奇怪,就像原理及结果都已经刻在你的脑袋里了一样。」
嗯,这应该是因为我有玩过游戏,也有学过化学知识的关系。
既然这样,蕾斯只要能改变自己内心的印象,就可以顺利使用魔术了。
「既然如此,我也能教导蕾斯吧?这里交给我吧。」
「是吗?那我继续去解析这个地方的术式了喔。」
我不管马上走向墙壁,伸手摸着墙低吟的她,再次面对蕾斯。
这时,她有点紧张地站起来和我对视。
「请、请老师多多指教。」
「哈哈哈,我不打算说那么难的事啦,只是要问几个问题。」
一开始,要问她现在在想像什么……不,得先问她会在什么时候使用魔术,印象应该是如此固定下来的。
「我会用来焚烧枯叶或是木材。啊,还有,请看这个。像这样从指尖产生火的话,可以随时帮客人的烟卷或房间里的香点火——」
她充满自信地对燃起一小撮火焰的指尖用力吹了一口气,吹熄火苗。
……那样当然只能制造出那种大小的火了。
「蕾斯,比如说你的眼前有一大块肉。我想想,和之前做烤牛肉的肉差不多大。如果用小火长时间烤的话,你觉得会怎么样?」
「真是浪费……用这种烤法会把肉烤乾,变得很难吃耶。」
「那要怎么预防呢?」
正确答案当然是用大火一口气把表面烤熟,也就是需要猛烈的火焰。
但是,我们的肉食系大姊姊自信十足地这样回答:
「……放进锅里炖!用小火炖成炖肉。」
「为~什么还是用小火呢?正确解答是用大火一口气烤熟。蕾斯,你也有用过这种料理方法吧?我们要用魔术来试试看。」
「原来如此……用烧柴式的火窑一口气烤熟啊……那种火吗……」
她接着闭上眼睛并发出低吟。那就只差一步了。
我远离闭上双眼的她,走到露耶身边,并借用她的背包。
好,上次用的肉块应该还有剩。我马上从背包里拿出肉块,放在蕾斯面前。
「好了,蕾斯,把表面烤熟吧,烤熟之后就完成了。」
「啊,好,那我只把表面烤熟喔。」
下一秒,一道烈火把肉块包裹住,瞬间让表面出现焦痕。
……在她集中精神时,突然交付她工作的结果就是这样。
「好,成功了。蕾斯你看,果然成功了吧?这是你刚才把注意力放在料理上,让自己不擅长魔术的印象从脑海中消失的结果。」
「咦咦!这是我刚才做的吗……?」
「嗯,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学会了,我们再试一次吧。」
因此,我再拿出一块肉块。看来有一阵子都得吃烤牛肉了。
「喝!」
伴随着吆喝声,蕾斯射出一颗排球大小的火球。肉块已经从她的眼前消失了,可以确定她完全精通了炎魔术。哎呀,辛苦肉先生了。
看到她顺利练到这种程度,我突然想起以前和蕾斯说好的事情。
「蕾斯,我之前有答应要教你暗魔术吧?」
「啊!这么说来,在我们刚踏上旅程时有说过呢。那个,我光练炎魔术就用尽全力了,再练新的属性会非常困难吧……」
因此,我告诉她自己学会暗魔术时的事。暗魔术与其说是一种属性,更像是追加要素,只是附加在已经完成的炎或冰属性上的魔术。
「灌入黑色魔力……是吗?那个,我还以为魔力是透明无色的。」
「啊……是这样吗?这也是一种想像啦。」
「我听说在能力强大的魔族里,有人拥有魔眼,可以看到魔力流动。但是很可惜,我不像阿凯一样拥有魔眼……」
「啊,我的魔眼没有任何效果啦,这真的只是一种想像而已。」
「这样说来是没错呢……魔力的颜色吗……」
这点是受了充满日本社会的娱乐作品的影响。多亏于此,我对魔力之类的东西很容易产生柔软的想像或印象。
然而,假设和我说空气有颜色的话,我也无法想像。
「你们在聊很有趣的话题呢。魔力的颜色吗?」
「啊,露耶。是啊,其实我一直都想像炎属性是红色,冰属性是蓝色。」
「嗯……魔力在引发现象前没有什么特征,但的确还是会受到环境影响。颜色这个要素很容易想像,搞不好是个好主意呢。」
露耶说完后也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在眼前产生一根特大号的冰柱。
「嗯,效率有提升一点喔。阿凯,这是个大发现。」
这么说的她双眼泛着深蓝色的光芒,宛如能看透一切的研究者,表现出她身为教师的一面,让我有点怀念。
……这样说来,她那时候不像现在一样柔和又少根筋呢。
就这样,我为了教导蕾斯怎么想像失去光芒的魔力,呈现黑色的魔力印象,对她解释光线的三原色理论,还实际用冰块做出一个棱镜,分解光线并不断多方尝试。最后,蕾斯终于从手中产生出又黑又红的诡异火焰。
「我、我成功了!阿凯,这就是暗魔术吧?」
插图p113
「和我的黑色火焰有点不同……等一下,我现在确认看看。」
我对自己发动【诅咒赠礼】,赋予[详细鉴定]后察看她的状态栏。
【技能】 料理 裁缝 手工 简易调合 魔力集束 再生术 弓术 魔弓术
棒术 短剑术 格斗术 炎魔法←New 冰魔术 风魔术 暗魔术←New
嗯,正是暗魔术。不过……蕾斯的技能太多了吧?
和战斗有关的术式看起来非常多……果然是因为活过了战乱时代吧,或是因为要靠一个人女人扶养那么多孩子,所以才有这么多技能。
「蕾斯,看来你好像学会了暗魔术,但是炎系的暗魔术并不是——」
我想告诉她这种火没有温度,是没办法期待攻击力有多强的术式,所以把手伸向像是快凝固的血块的黑红色火焰。但在碰到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阵刺痛。
「唔!咦?我受伤了……?」
「啊,阿凯!你没事吧?那个,就算在这个地方很安全——」
「不对……但是感觉很怪。你可以再施展一次吗?」
经过几次实验,我发现她制造出来的火焰有一种特性。
那居然是能对HP和MP造成伤害的魔术。然而,不仅这样,听到她的报告后,我们得知了这是种更恐怖的魔术。
「我的体力没有减少,所以无法确定,但是阿凯碰到火焰的时候,我的MP?的数字恢复了。也就是说,这个火焰……有吸收能力。」
「为什么会和我的魔法不同啊……这个效果有点让人羡慕耶。」
「搞不好是因为我发动魔术时,同时使用了再生术。也许是因为从刚才就一直在反覆练习,剩下的魔力感觉不太够……」
「……也就是说,暗魔术继承了再生术的特征吗……」
冷静想想,蕾斯算是相当强了吧?近战比一般人强,而且她原本就是最高级的后卫职业。另外,再生术的消耗量不高,也可以靠这次学到的魔术恢复……她是个很正统的强角,或许也能视作官方开挂。
「这样炎系魔术可以说是完成了吧?接下来,来练习冰系魔术吧。」
「好!获得新武器真令人开心呢……我明天就来试试看。」
当蕾斯顺利强化时,我看向从刚才都没出声的露耶。
以坐在室内一角的露耶为中心,有深沉的黑暗……要说的话,是某种类似黑色雾气的东西在打转。咦?露耶女士背负着什么阴影吗?
当我接近彷佛在闹脾气,身边加上了漫画特效的她时,雾气瞬间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开始朝同一个地方缩起。
那是什么?这次就像卷动的电线一样。
「成功了!阿凯你看!我也可以制造出暗魔术的剑喽!」
「是、是吗?我好像看到一片雾气扩散开来耶。」
「我和暗属性好像不太适合,只能制造出一条细丝。所以,我试着用尽全力把线拉长,再收缩编织成剑的形状。」
「那也是把暗属性附加在冰上的魔术吧?那、那我也——」
在一旁观察情况的蕾斯也卯足全力,开始发动冰属性魔术。
这个发展有种既视感——啊,果然,她的手掌上出现了一颗冰块。
「你看,其实我有点擅长冰魔术喔,常常在倒酒的时候——」
我默默地拿起冰块,放进口中。我咬,我咬,我用力咬,就说不要使出贴近生活型的魔术啦。
虽然对惨叫一声并露出悲伤表情的蕾斯很抱歉,但是这样不行啊。
于是,我再次为了改变她的印象而举例说明——
「蕾斯,比如说这里有一大块肉——」
「请问……你是不是觉得不用肉比喻的话,我就没办法学会魔法啊……?」
她露出不满的样子。哎呀,我的确做了对女性来说很失礼的事。
「我当然很喜欢肉,但是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一条大鱼喔。」
「意思是说,你想用冷冻鱼的印象来训练吗?」
可以接受用食物来引诱她的部分吗?哎呀,这样很可爱,非常好。
嗯,不过说到冷冻的话,用鱼类来比喻的确比较说得通。不过在她的记忆里,有什么留下这种印象的事物吗?
「其实,我几乎没有离开过温格瑞斯特,但是有去过隔壁的港都视察或观光好几次。那时,看到从恩德雷希亚运来的比成年人还要大的大鱼,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要价不斐,没办法买回去给女儿们,不过我有吃到一口。」
看来是当时的那一口让她无法忘怀,现在仍作为最喜欢的食物刻划在她的记忆里,包括巨大的大鱼整条被冷冻起来的那副景象。
嗯……我想应该是鲔鱼之类的吧,在恩德雷希亚能捕到吗……
既然如此……我把手伸进露耶女士的包包里,翻找有没有合适的物品。
这时,手掌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体,我一口气把它拿起来一看——
「喔喔……虽然不是一整条鱼,但是这一块还真大。」
掏出了一块切成方形的巨大鲔鱼肉。
我对依旧闭着双眼,回忆当年景色的蕾斯说——
「这、这该不会是……!这是真的吗?真的是金枪鲔鱼吗?」
「啊,它的名字原来是这个啊。这是货真价实的鲔鱼,不过好像没有经过冷冻处理。如果不尽全力冷冻起来,鲜度会不断降低喔。」
「……我知道了。我会用尽全身力气,成功地把鱼冷冻起来……」
她这时的表情,比我至今为止看过的任何表情都还认真。
§§§
「不好意思,今天都在开发我的魔法。蕾斯和阿凯都辛苦了。」
「没关系啦,教导别人也让我重新体悟到很多事。」
「这样啊,那是不是该去冲澡了……蕾斯?」
「什么?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可能是这边的灯光害的,让我看错了。」
「我看是因为蕾斯身上有烤肉的香气,烤肉——不,没事。」
在一整套魔术训练告一段落时,我们停止训练,走向淋浴室。
「呼~……淋浴室那么大真棒呢。等一下要怎么办?」
当我在大型健身房应该会有的那种淋浴室里冲掉汗水时,其他冒险者走了进来。如果是除了我们,也在这个时间休息的人……是和我一样,一早就来报到的人吧。
「嗯?喔,刚才多谢关照了。不过,你和很了不起的人在进行训练呢。」
「……不好意思,你是谁?」
「喂喂喂,起码记住早上和你打过的人吧。」
「喔……不是,因为我和三十几个人打过……抱歉。」
走进浴室的男人亲切地走向我。啊,附带一提,他是光屁股族。
感觉好像有点危险,所以你别再靠近了。
「真的假的?我有好好报上名号耶……我叫『多森』,多多指教。」
「嗯……啊,你该不会是魔法师?会制造出石块的。」
这时,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好像是和我一样用魔法制造出武器,投掷武器攻击,或是做出障碍物战斗的人。哎呀,看到和游戏时代不同,在战略自由度不受限制的世界里才能使用的灵活战术,让我佩服不已。
「喔,你记得我嘛。附带一提,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喔。你想想,之前有个小孩差点被魔车撞吧?当时抓到那位修理人员的人就是我。」
「喔……那时的确有位男人呢。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办法记得长相。」
「哈哈哈,说得也是。这么说来,你当时就和那两个大美女在一起呢。」
看来他是看到今天早上和自己打过的对手,与今年的瑟弥法那尔小姐一起走出训练室,才忍不住过来搭话。毕竟是男人啊,这也没办法。
「那你今天要休息了吗?还是只是单纯来找我聊天?」
「我要休息了。今天要和老婆、女儿一起参加附近的收获祭。」
「原来你已经结婚啦,应该是我要羡慕你才对。」
「嘿嘿,还好啦,我女儿太可爱了。」
「那么,附近的收获祭是什么?和整座都市的收获祭不一样吗?」
「你想,这里不是有分居住区吗?我就住在那里,因为那一带有很多农民,所以会各自带着自己种的农作物来办品评会,表演一些余兴节目,带自己做的料理来庆祝丰收,就是当地人的小型祭典啦。」
「嗯……好像很有趣,我也可以去参加吗?」
「可以啊,不过要交一点参加费或缴交料理才行。在祭典上看到我的话要和我打声招呼喔,我要向你炫耀老婆和女儿。」
「可恶,这就是已婚人士的从容吗!我应该会去,到时候多多指教啦。」
男人说他的家人还在等,所以先离开了淋浴室。
唔嗯……听他这么说,好像是个能享受温馨气氛的活动,想去放松一下呢。我也离开淋浴室,去找她们两人商量。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阳光较为和缓,流荡着悠闲气氛的时段。
我和她们两人商量过后,她们也对祭典相当感兴趣,由于机会难得,我们决定一边逛街一边漫步前往目的地。
居住区位于与公会直辖区隔着中央行政区的另一边。要步行前往是有一点远,但那样也可以度过一段轻松的时光。
我们在画在道路上,为行人指引目的地方向的线上,让露耶站在最前面排成一列出发。
「只要沿着这条蓝线走就可以了吧?那我们出发喽。」
露耶一样遵照自己的原则,不超出线外走着。
蕾斯跟着她小心地前进。这样的两人让我感到温馨。
前进一阵子后,我们的领队停了下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嗳,阿凯,在河岸旁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小哈姆和送三明治来的那个人?」
「啊,真的耶,他们是在玩吗?」
「树木和绳子……是不是要做秋千啊?」
他们把绳索挂在树枝上,弄出类似滑轮的作用……嗯,其中一边的前端拉出一个绳圈,另一边让小哈姆抓着。
然后,黑子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圈里,开始对小哈姆下达指示。
要上吊?不,以小孩子的臂力来说,实在没办法吧。
「那是在玩什么啊?好玩吗?」
「感觉有点不对劲耶……拉紧后放掉,拉紧后放掉……」
「……是想把脖子拉长吗?还是在做什么训练……」
俗话说君子不履险地,那个人好像很危险,下次得提醒小哈姆别和他往来。希望他不是有「那种性癖」的人。
我们继续走在大街上,因为是在祭典期间,各个地方都举办了小型活动。有街头艺人大赛、比较武器成品的大赛,其中还有我不太懂规则的卡牌游戏大赛。
各种人种、众多年龄的人和各自的同好们深入交流,互相竞争。
我们看着居民们愉快的模样前进,大型建筑物的数量逐渐降低,我们来到大多是集合式住宅或独栋住宅的区域。
「这附近好像就是居住区了。呵呵,装饰得这么漂亮,看起来很欢乐呢,让人有种怀念的感觉。」
「唔哇……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也是第一次来,却觉得很怀念。」
红砖砌成的建筑物和道路互相交错,让这个区域飘荡着异国风情。
太阳开始西下,稍微染上橘红色的阳光,将暖色系的红砖染成更温暖的颜色。
这个地方到处都有做成蔬菜水果的装饰,混杂着一些令人按捺不住兴奋的气氛,也确实就如两人所说,这里充满热闹又让人怀念的氛围。
「祭典会场在哪里啊?这里有很多人,找个人来问比较快吧。」
「啊,那我去问问那些小朋友!喂~!」
喜欢小孩的露耶直走向正玩得开心的一群孩子。
但孩子们大概是被突然快速冲过来的陌生大姊姊吓到了,当下一哄而散,四处奔逃,让露耶女士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乖喔乖喔,你是因为小孩很可爱,忍不住跑过去了吧。」
「这样的话……好,这样就行了。」
好,露耶女士最钟情的道具「独角仙发饰」登场啦。
然而,蕾斯不理会打算强化外表冲击力的她,采取了行动。
「不好意思,大姊姊想问你们一点事情,可以请你们回来吗?」
听到会让人忍不住主动靠近,使耳朵溶化的温柔音色,躲在遮蔽处的小朋友们胆怯地走近,连露耶女士都被吸引过去。
「我们想去参加这附近举办的祭典,但是迷路了,现在大姊姊很伤脑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祭典在哪里呢?」
「我知道喔!我带你去吧!」
「我也知道!大姊姊,我们一起去吧!」
蕾斯转眼间就抓住了小孩们的心,在许多孩子们的包围下迈开脚步。
而垂头丧气的露耶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我则是在露耶身后一边笑,一边跟着走。
「就是这里!这里在办祭典!」
「哇,真的耶,谢谢你们。那么……来,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哇~是糖果!谢谢你,长翅膀的大姊姊!」
我们来到一座看似公园,设有喷水池、共用水井和长椅的广场。
广场内已经摆了好几个大长桌,还有特别设置的舞台。
这里充满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大叔们的笑声,以及小孩四处乱跑而受到责骂的吵杂声。
气氛就像日本的小型祭典或社区活动一样。
「白色的大姊姊,打起精神来嘛。来,我的糖果给你。」
「呜呜……你好温柔……那姊姊把角送给你吧。」
「哇~!谢谢大姊姊!」
我和与孩子们道别的两人会合,马上前往应该是询问处的帐篷。
据说在这里可以得到外界参加者要戴的,充满手工感的项炼——好了,要怎么支付费用呢?带亲手制作的料理来好像也可以。
对啊!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刚才训练时做的只有表面烤熟的大量肉块可以用上。
其实我把那些肉都烤熟,做成烤牛肉了。用这个可以吧?
「不好意思,我想缴交料理来参加,可以吧?」
「哎呀!外地人竟然带料理来,真少见呢!让我看看吧。」
我把烤牛肉重重地放到桌上。
因为肉块太有魄力,柜台里的大叔们都中断酒宴,接二连三地凑过来,各自说着「这个看起来真好吃」、「快让我吃」等等。
「我们能收下这么好的料理吗?若是这个,我们非常欢迎!来,把这个戴在脖子上。」
他看了我们的人数后,拿了三条项炼给我们。不过,露耶说这样很不好意思,又拿出一个巨大玻璃瓶放到桌上,里面装的东西似乎是——
「我交这个!这是叫塔塔酱的酱料,是我少数会做的料理。」
「喔喔!是酱料吗?我第一次看到呢……可以尝尝看味道吗?」
「当然。和油炸食物应该会很搭,请试吃看看。」
原来如此,她有做一些我之前教她的塔塔酱,保存起来啊。
大叔们开始拿薯条沾塔塔酱吃,再次发出欢呼。
「这个也很好吃!来,这是大姊的项炼。」
她很开心地戴上项炼,向我炫耀。那么,最后是蕾斯。
蕾斯也已经从道具箱里拿出锅子,放在桌上了。
这么说不太好,但她们两人都偷偷准备了料理,感觉真有趣。
蕾斯交出去的料理果然是番茄杂烩。因为这是很常见的料理,我原本很担心,但大叔们说:「因为每一家味道都不一样才有趣。」所以她也获得了项炼。
我们三人都顺利获得了参加资格,走进欢乐的广场里。
「好兴奋喔。他们说里面也有放很多料理,可以随意享用耶,还可以自由取用酒水。」
「舞台上好像正好在办蔬菜的品评会,有一排非常大的南瓜……那些南瓜可以吃吗?」
我们走到设置在舞台旁的桌子前,看着大家带来的许多料理。
舞台上的参赛者似乎也醉了,红着脸批评对方的蔬菜,用半吵架的语气争论着。
整体的气氛很粗野,却很开心。这种感觉真棒。
「嗯,这个非常好吃。你们两个也吃一口看看。」
我也品尝了使用一整颗小南瓜作为容器的焗烤南瓜。
这时,有个头上长着独角仙大角的小女孩跑过来。
「哇~!大姊姊在吃我妈妈做的料理!好吃吗?」
「啊,是刚才的孩子耶。这是你妈妈做的吗?非常好吃喔。」
「真的吗?妈妈~!大姊姊说妈妈做的料理很好吃~!」
女孩转身面对的方向,有一对应该是她父母的男女——等等。
「嗨,阿凯先生,又见面了呢。你真的来了啊。」
「是啊,当然了。幸好你找到了我们………………多森?」
「喂,等一下,刚才的停顿是怎样!你忘了吧?你刚才一定是忘了我的名字吧?」
没想到这个独角仙女孩的父亲,是刚才在训练所道别的多森。
哎呀,不好意思,你的长相真的没什么特征……训练的装备也是很普通的皮甲。
§§§
「喔,所以你太太原本也是冒险者吗?不过,你太太真漂亮呢,又会做菜。其他冒险者一定很羡慕你吧?」
「嘿嘿,我老婆当年的确是大家的偶像,但是没那么多人羡慕啦,因为我很有人望啊,人望!」
「自己这么说很难相信耶。来,这是我拿来的肉,吃吧吃吧。」
我们两个男人一起喝酒。我来到这个世界后,都没有交到同性且同年纪的朋友,所以这种轻松的互动感觉很新鲜。
我看向露耶和蕾斯,她们也和多森太太聊得相当开心。
而那位小女孩坐在露耶的腿上,看起来非常幸福。
「有家人真棒呢。你这个幸福的人。」
「左拥右抱的你绝对没有资格说我。」
我笑着吃下多森太太做的焗烤,多森也大块朵颐切得厚厚的烤牛肉,两人都喝下一口葡萄酒,把食物冲进肚子里后呼出一口气。
「嗳,多森,你果然会参加七星杯吧?这个活动的规模有多大?」
「嗯?你是第一次参加吗?这个嘛……每年都会有超过一千人参加,头三天会举办第一次预赛,然后是决定谁可以参加决赛的第二次预赛,之后会有表演赛,最后开始正式决赛。因为决赛也要花上五天,所以起码要花上半个月。」
「真的假的?那么,现在在这座城里的战斗职冒险者,大部分都会参赛吗?」
因为规模比我想像的还大,让我有点兴奋。嗯,虽然白银级冒险者不能参加,但我也想要以进入决赛为目标报名了。
「就算不可能获胜,但也想打进决赛啊……对阿凯先生来说应该很轻松就是了。」
「嗯?打进决赛有什么好处吗?有奖金吗?」
「哎哟,是公会点数啦,这样要升级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目前这块大陆上没什么大型委托,我已经没办法参与为了讨伐危险魔物的远征了啊……」
多森一边说着,一边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家人。
冒险者等级提升到一定的阶级后,每个月会领到固定薪水。为了让家人过更好的生活,多森应该也想提升等级。
然而——他已经不能只依自己的意志,拿命去博了。
所以才要赌在这个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又能获得庞大报酬的大会上。这就是拥有幸福的人才有的烦恼、纠葛和动机吧。
「唉,对上我的话,拜托你尽量手下留情啊!我想让女儿去上私人学校,但是需要准备好头期款。唉,我还有房子的贷款要缴,也想要带家人出去旅行。」
「别来这套,和竞争对手说这些让人难以下手的情报很卑鄙喔。」
「嘿嘿,开玩笑的啦。我等一下要去伙伴那里一趟,阿凯先生也要来吗?」
「嗯~我要留在这里,要是我家的女孩们被醉汉缠上就麻烦了。」
多森笑着说了一句「没错」后,和太太说一声就离开了。
时间差不多来到黄昏时分。我趁现在移动到两人身边,扮演护花使者吧。
我走到她们的位置上时,多森太太和女儿刚好要回家。
「哎呀~我得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喔。阿凯,人家说要捉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你把肚子面向我,我会一次就捉住。」
「你为什么在转手臂?很可怕耶,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句话的意思是要用美味的料理抓住男人的心喔。不过——我们的胃已经被抓住了,搞不好很难办到呢。」
「原来如此,那要抓哪里才好?」
露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醉了,不断活动双手并朝我逼近。
这种气氛,这个黄昏令人乐在其中,感觉十分舒畅。
「回过神才发现来了很多人呢。我很担心你们两个。」
「呵呵,没有问题啦,我已经习惯了。」
「感觉好怀念……好,那我久违地预言一次吧!」
这时,露耶突然抿嘴一笑,充满自信地开口:
「首先,我和蕾斯会在喝酒时被醉醺醺的大叔缠上。我想想,『嘿嘿嘿,大姊们来这里帮我倒酒吧!』像这样。」
她用微妙的神似的声音模仿醉汉,让蕾斯笑了出来。
不是,你今天喝得很醉耶,哥哥有点担心。
「然后阿凯生气地大吼『不要对我的女人动手!』,一拳把大叔给打飞!」
「这和很久之前,你对我说的预言一样吧?那时候我记得是——」
我想起以前在酒馆发生的事。真怀念啊,明明才只经过半年左右,却总觉得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蕾斯轻摇我的肩膀,打断我的思考旅程。
「阿凯,你可能不相信,但是预言真的说中了……」
「哈哈哈,我真厉害!但是——这次也有点说歪了耶,你看那边。」
好了,这次是谁会成为这个老套事件的牺牲者呢?
看来案发现场是在询问处附近的桌子,一位红着脸的大叔说出和露耶刚才想的台词一模一样的话。然而,他还说了句听起来极为耳熟的句子。
「喂喂小哥,一个人独占这么可爱的小姐太奸诈了吧?」
嗯?独占?我顺着看热闹的心情,偷偷走到那张桌子旁边,想要看看是谁被这个醉汉缠上。结果,坐在那边的人是——
「不好意思,我的伙伴不是来这边做那种事的。我们是来散心的,请不要来纠缠我们,我不想惹事生非。」
我还没忘记这位黑发黑眼,眼神锐利的青年。
过去和我发生过几次冲突,也曾兵刃相见,从日本被召唤来的解放者。
「我说各位大叔,你们别找年轻人麻烦了。你看,看也知道他们是冒险者,如果在这里打起来,周围的冒险者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喔。」
「你是谁啊——我、我知道了。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啦……」
暗魔术真方便,想瞬间用小刀抵着人也没有问题。
目送大叔们慌慌张张地离开后,我再次转头面向态度比以前更成熟的青年。
「嗨,好久不见,大概隔了半年吧——阿炼老弟。」
「凯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一手拿着烤牛肉?」
「我在尽情享受祭典啊。不过,真没想到——能再看到你们四个人在一起。」
我并不是在看着和他一样吃惊的好强少女,而是看着依旧一脸想睡的女孩及身穿类似修道服服装的女性。
她们曾经打算要放弃阿炼老弟,想要加入我的队伍。不过那个爱困少女与其说是放弃他,更像是只为了目标而行动。
穿着修道服的女孩完全不看我,大概是因为那件事让她感觉很尴尬吧。
好强少女似乎发现到她的样子不对劲,开始对我痛骂:
「你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地来和我们说话!你给我小心一点!你也要参加大会吧!」
「很可惜,大哥哥我因为等级的关系不能出场,不过——」
「如果我获胜的话,就可以挑战你,对吧?」
阿炼老弟坚定地注视着我。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眼神中没有厌恶或仇恨,而是纯粹的斗争心……什么嘛,欧因克看人的眼光意外的差耶。
「是啊,规则就是这样。我在你获胜时可以挑战的名单上,但是——」
他失意时,是怎么走到现在的?这点我不得而知,但至少——那应该不是太糟的历程,因为有人和他一起走过来了。
心情莫名的舒畅,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忍不住使坏。
「但是,你没办法获胜吧?有很多非常强的人会来参赛耶。」
「唔!不,炼大人不会输!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对我半开玩笑,半找碴的这句话做出激动的反应。
……一路挣扎过来的人不是只有他,你也一样努力撑了下来吧。
「……说得好。阿炼老弟,你真的得到了很好的伙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很期待看到你的英姿喔。」
并不是无条件的信任,也不是单纯为了目的而跟随他。正因为对他有所非议,曾打算放弃他,你才能为了矫正他的错误而行动吧。
也是因为有她在身旁,你才能重新省视自己……是吗?
「嗯……啊,是给我抱枕的人。好久不见……今天也软呼呼的喔。」
「……你还拿着那个吗?那是公会的用品喔。」
依旧我行我素的爱困女孩开口。你真的有很多好伙伴呢!
§§§
因为他们说差不多要回去旅店了,所以我们在那里分开。
我回到座位上时,蕾斯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看来是她曾在训练设施和阿炼老弟交手过,所以很在意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因此我和她说了在恩德雷希亚大陆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和现在的印象差很多呢。」
「我觉得他很傲慢,不太喜欢他啦!但是既然他改过向善了,那我也可以不计较他直呼我名字的种种事迹了。」
「露耶,你喝太多了。来,用净化魔法吧。」
露耶红着脸抱怨阿炼老弟。唉,虽然是很可爱,但也该有些节制了。
「嗯……呼,哎呀,他已经不是坏孩子的话就好~」
「那个魔法真方便呢,但你别再喝葡萄酒了。」
「好~那接下来要干嘛……舞台上好像有很多活动。」
我转头望向舞台上,巨大的南瓜不知不觉间被飞镖、撞球和玩卡牌游戏用的桌子,甚至是比腕力大赛取代了。
喔~有点有趣,上去玩玩也不错,让我看看。
「那个,阿凯,我可以去玩卡牌游戏吗……?」
这时,蕾斯有些不安地问我。
那个卡牌游戏看起来有赌钱……不过,她应该会有所节制。
「去吧,不要玩疯了喔。」
「好!那我去玩一下!」
「啊,我也想要玩!我们一起去吧,蕾斯。」
两人开心地跑过去,站上舞台后周围发出欢呼声。
露耶没问题吧?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她哭喊着「哇~钱都输光了!」的模样……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也没办法。
这时,正在比腕力的区域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
嗯,去看看吧。可不是因为奖品里有一套厨具组及夏季蔬菜组的关系,嗯,不是这样。
我拨开人群后,和现在正在连胜中的男子四目相交。
「嗯,这不是阿凯吗?没想到你会来参加这种活动,很懂怎么和在地人交流嘛。」
台上的人是比起公会制服,穿运动背心要适合得多的葛尔德。
咦?这个人是公会实际上的第二把交椅,还是这个国家的议员吧?
我开口问说你在这里反而比较让人疑惑,他露出笑容这样回答:
「这是我老家啊,其实我刚帮那一行人带路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我刚才也和他们打过照面了。」
「是吗?看来似乎没引起骚动呢。对了——要不要比一场?」
他以视线表示「你不坐上来吗?」听说连胜五场就可以获得奖品,而他现在赢过四个人了。
「不错呢,看来明晚的晚餐会是炖夏季蔬菜了。」
我稍微发动心理战并坐上位置,伸手握住他像岩石一样的手。
「真敢说呢……那我要上喽,年轻人!」
「要开始喽,大块头!」
他的表情因为我出奇不意的回嘴而松懈,开始比赛的讯号也同时发出。
先下手为强,我抓住他一瞬间的破绽,使出全力。
就算不是魔王的模样,我的等级还是很高,能力值和普通人不一样。
但是——天秤没有倒向我。他壮如石块的手臂只有些微晃动,和外观一样不动如山。在失去那一瞬间的优势后,我的手臂开始静静被压倒。
「吓我一跳……你的手臂看起来纤细,里面却塞满了肌内,果然名不虚传。」
「真的假的啊……这个力气是怎样,不可能吧……」
就算是余兴节目,我也不想输。我咬紧牙根,从丹田挤出声音,拼命忍耐。
持久力,论持久力的话,我不会输才对。撑住啊,我还没有输。
我瞄了他一眼,他看起来还有点从容,但压过来的力道已经逐渐减弱了。既然这样,再忍一下——
「死到临头——还不认输!」
「唔!唔啊——!」
幸好我有预测到他吼出吆喝声的同时会使力,也配合时机咬住舌头,用剧烈的疼痛逼出超越极限的力气,撑住猛烈的攻击。
然而,这对支撑我们的桌子来说,负担似乎太沉重了,让它在传出破裂声的同时裂成木屑。但即使如此……我们的手臂还是停在原地。
手臂像被固定住一样浮在半空中,彷佛那里有张看不见的桌子存在。
没有支点的腕力比赛,演变为如果松懈,整个身体都会被扳倒的骤死赛。哈哈哈,这是怎样,这个人真的是怪物吗?
「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就这么想要蔬菜吗!」
「我早就忘记有那种东西了!啊啊!可恶,快要到极限啦。」
乳酸逐渐累积,抽象的疲劳感在手臂里堆积。
可恶,好想不择手段地结束这场比赛,当然是以我获胜的结果。
有没有什么办法?一秒也好,有没有能让他分神的东西?
蕾斯兴高采烈地玩着卡牌游戏的身影,映入我的视野一角。
这么说来,他说过自己曾经在亚尔维斯当冒险者吧。
「……葛尔德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当上冒险者的?」
「唔……怎么突然问这个……大概在二十年前左右,在革命战争爆发前不久……」
「既然这样……当时应该有一两位……憧憬的前辈吧?」
每当我说话,手臂就会颤抖,但还是撑了下来。然后——蕾斯,我要拿你的魅力来赌一把!因为你一定是当时冒险者的偶像!
「……我看你的长相,就觉得你应该很崇拜比自己年长的魔族女性吧。」
「什么?」
「很好,我赢了!」
庞大的身躯翻倒在地并把椅子撞飞,周围传来欢呼声和赞美之词。
好耶,我成功了。只要能赢就好了,下流是对我的称赞。
「唔——!你……只要看脸就能知道这种事吗?」
「哈哈哈,那是秘密。唉,因为我不出这招就赢不了啊。」
我和脸色似乎有些红润的葛尔德一起走回放有大量蔬菜的桌子前。
真壮观,有茄子、番茄和玉米等等,还有像昆布的东西。
为了安抚还不服气的葛尔德,我伸手想要倒酒给他,酒瓶却被从旁边伸来的另一只手抢走。
「咕噜……咕噜……噗哈!这不喝怎么行!」
「露耶……整瓶拿起来喝太难看了,而且你喝太多了。」
「因为!大家都一起骗我!明明摆出一副这样不行,抽中烂牌的表情,结果一开牌都是非常厉害的牌,要不然就只是在装蒜!」
听说有个赌输而在喝闷酒的精灵小姐(选美比赛优胜者),是真的吗?
「卡牌游戏就是这样,心理战也是比赛内容之一。」
「但我还是不喜欢这样,我想要堂堂正正,不耍手段地获胜!」
唔,露耶别再说了,那种攻击对我来说杀伤力很大,因为我刚才是靠耍手段获胜的!
「嗯,露耶是另外一名SS级的冒险者吗?初次见面。」
「嗯?你是谁?身体好壮喔,看起来很强。」
「哈哈哈,我叫葛尔德。已经从冒险者引退,正在担任这块大陆的公会副长。」
「是喔!那就是欧因克的伙伴吧?请多指教喔,葛尔德。」
他不知道是看到露耶而觉得无所谓了,还是因为露耶的发言让我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所以接受了比赛结果,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
「总帅的伙伴啊……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不过这块大陆的人民把她看得太神圣了,我还比较希望像你们这样的人待在她身边呢。」
他突然落寞地如此说道。应该是单纯在为欧因克担心吧?
「……我们不会留在这里,但你是真心地为她担心吧?我认为这是比平起平坐还重要的关系与情感。」
「咯咯,是这样吗!哎呀,这块肉看起来真好吃,也给我一块——」
『拜、拜托你饶了我吧!这样游戏会玩不下去啦!』
这时,舞台上正在玩卡牌游戏的桌子旁传来类似惨叫的呼喊声。
仔细一看,当荷官的男性正对一名玩家低着头,拜托对方别再玩下去了。而他拜托的对象——是蕾斯。你在干嘛啦……
「他可是在游轮上的赌场当荷官的男人,居然也输了。」
对手是职业级的耶!蕾斯该不会是和玩大富翁时一样……动了什么手脚吧?
蕾斯双手抱着大量的小袋子,脸色泛红地走回来。
「那、那个……我赢过头了……」
「作为余兴节目的活动,是要怎么才能赢这么多啊,蕾斯……」
「那个,我想说既然要玩,就要来场刺激的赌局,所以赌到超过上限的额度……」
啊,不能让这个人赌博,她是会在胜负中追求刺激的类型。
下次教你没有风险但很刺激的游戏,所以请玩那些游戏来忍耐。
瞧,日本有很多这种人啊,比如说在游戏○或赌博○示录中的那种人。
蕾斯开心地开始把小袋子放进道具箱里。这时,葛尔德说——
「收纳术……还有这副模样……请问你的名字是——」
对,蕾斯已经没使用伪装,而是以她自古至今的模样示人。
蕾斯好像也知道眼前的这位男性是谁,以温柔的语气说:
「这不是葛尔德议员吗?因为你穿成这样,让我没有发现呢。」
「我有见过你,伟大母亲,我曾经造访过你的店。但是——这副模样……原来如此……我终于了解,你毫无疑问是——」
葛尔德以颤抖的声音说着,双眼带泪地走近蕾斯身边。
「……因为你那时没发现,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我、我是第一次去那种店,根本没余力注意周遭……不,不是这样,我……我们大家都以为你在亚尔维斯战役中战死了!」
蕾斯在那场战役中,因为担心留在城市里的孩子而中途离开了前线。
她因为在那之后发生的悲剧,并且为了逃离阿卡姆的威胁而隐姓埋名。
那个时代的冒险者会以为她在战争中身亡了,也是无可奈何。
「……葛尔德,好久不见了。我必须向你们道歉才行,因为我抛下伙伴逃走了。对不起,只让你们去面对那么难受的战争……」
「没有这回事!因为有你在,我们才有办法向前走!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至今……不对,欧因克总帅知道这件事吧……这样的话!」
「我已经不打算站在前面率领大家了。那现在是你的职责吧?」
她之所以决定参加七星杯,也许是为了让和葛尔德一样,过去在战场上被她抛下的伙伴们看看自己现在生存的方式吧。
葛尔德听完这番话后清醒过来,摆出和外表相符的威严态度。
「……嗯,你说得没错。因为太令人怀念,让我不禁回到了从前……没错,我现在是公会副长和这个国家的议员,带领打造未来的年轻人是我的职责。」
「呵呵,你真的长大了呢,我心里挂念的事情也解决了一项。」
葛尔德立正站好,对露出微笑的蕾斯深深鞠躬。
彷佛在对关照过自己的人道别。
参加这场战斗的人都抱着各自的理由。为了名誉、为了私欲、为了家人、为了自己、为了伙伴,每一个选手的心中都带着不能退让的念头,面对战斗。
我有种独自一人被抛下的感觉,有些寂寞。
我看着被晚霞渲染的街景逐渐被染成黑色,同时这么想着。
§§§
「不好意思,让你送我们回来。」
「不,没关系,我也还有工作要回公会做。」
我们坐葛尔德的魔车回到公会,然后和他道别,准备回到楼上的客房。但是,我们看到欧因克难得在一楼出现的身影,因此走过去找她。
她前面站着有些可疑的黑子,不过他看到我们走近就立刻离开了。嗯,是在做什么谍报活动吗?
「真稀奇呢,这么晚了,你居然会在大厅。」
「哎呀,这不是冯冯吗?你出门了吗?」
「居住区在办收获祭,所以我们去参观了一下。」
她说了声「原来如此」并点点头,接着对我说:
「我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接下来有些空闲时间。如果你们三位方便,可以和我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吗?感觉可以听到很有趣的事。」
「喔~今天的确碰上了不少趣事,有很多话题可以说。」
「好啊,那欧因克也来我们房间吧!我也有事想问你。」
「当然欢迎。我刚才也收到了伴手礼,所以来做些下酒菜吧。」
看来活动爆满的今天,还会持续一下子。
我们四人马上前往已经被我们当成自己家的客房。
我们的公会总帅大人一走进房间,立刻倒在沙发上,大叹了一口气。
不,看到你的态度变这么快,我才想叹气啊。
「真的累死我了……其实,今天恩德雷希亚派了一名使者来。你还记得吧?因为瑞寇公爵那件事让贵族派阀势力松动,所以来暗示我,催我赶快回国了。我明明就只是公会总帅,那个国王实在是——」
「不要一进房就躺在沙发上发牢骚。快起来,我讲些趣事给你听。」
「对喔对喔,一想到没有旁人在看,就不小心松懈了。」
她从沙发移动到桌前,我则先告诉她今天碰到阿炼老弟的事。
也和她说他们给我的感觉,以及蕾斯问了后才得知的他的想法。
欧因克听完后,露出有些后悔的神情说:
「我不觉得一个人会轻易改变,但是——轻易的标准会因人而异……看来我不了解他人的感情与心理变化啊。」
「尽快解除他的处罚吧。如果你不放心,让他们在这块大陆上工作也行。」
「是啊,这个主意不错。这块大陆广大又和平,却也是个不断发生小问题的地区,一定能帮助他们成长。」
气氛有些感伤,不过大家熟知的露耶女士突然打破这种气氛。
「欧因克,我有问题!其实,我解析了施加于整座训练所的术式,得知那是把伤害转换、减少冲击,以及隔音防火等用在一般建筑上的术式复杂地组合起来的复合术式——」
「啊,没错。亏你成功解析了呢,那算是机密就是了。」
「嗯,我会保密。然后,问题在于那座设施的最深处,有一个特殊训练区域。那个区域是怎么回事?不该在那里的事物会出现在眼前,还会自由移动。」
看来她是对我还没去过的区域有疑问。据她所说,在那个区域里可以和理当不存在的魔物进行训练,还会出现怎么看都塞不进去的迷宫,构造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下城。那是怎么回事?好像很有趣。
「依据我解析的结果,那也包含在术式里。但是,我从来不曾看过,或听说过有术式能包含规模如此庞大的许多机关。别看我这样,我对魔法有已经完全精通的自信,所以有点受到打击,很想和设计者聊聊。」
「那个区域原本是库洛姆威鲁师傅想解析我们拥有的道具箱,并尝试是否有办法重现,进行研究时和我一起构思出来的设计。不过,就算成功创造出了能收纳物品的仓库,但要变换内部构造和重现各种现象……这种状况可以被称为是一种幻觉,而我们一直没办法把这种复杂的设计加进去。」
「但是,现在真的存在啊。那到底是谁做的?」
依据她们两人的对话,欧因克大概是想要用魔术做出类似VR空间的设计吧,但库洛姆威鲁师傅最后成功做出来的,只有连结到露耶家的仓库。
若是这样,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和那个地方有密切关系,实力在露耶之上的魔术师存在。
「在设施的最深处有一本设计书和一部分设计实例,因此产生的魔导具之力催生出了那个区域,不过,我们依旧不知道设计者是谁。」
「……该不会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吧?」
「没错,正如你推测的一样,库洛姆威鲁师傅说是『发生了雨滴的奇迹』。」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可是,雨滴的奇迹果然会在某处发生呢。」
两人说出一个陌生的词句。在我开口发问后,蕾斯开始向我解释:
「这其实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一句谚语,也像是童话故事那样。意思是雨滴滑落下来的轨道,构成了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发现的术式——大概是这样。」
「实际上,至今为止曾发生过好几次陷入瓶颈的研究,在隔天完成的例子。现在彻底普及的魔车用魔物契约术式也是其中之一。」
「不只如此。像是封印龙神的冰结魔导,我施展的那个术式之前也怎么样都没办法做到,但某天醒来时,却已经完成了。」
「那个……不是一千年前的事吗……真的有那种人存在?」
我听过一个在人类睡着时,会有妖精帮忙做鞋子的童话故事,但这个和那个规模差太多了,连露耶也是这种奇迹的当事人一事,让我无法掩饰惊讶。
「完成的作品上总会签着一个名字。露耶,你那时也是吧?」
「嗯,睡醒后,我的笔记本一角签着一个名字。」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雨滴的奇迹「蕾妮·里涅雅利斯」的名号。
§§§
「原来如此,这的确很像虚拟VR系统。」
隔天早上,我马上来昨天说的特殊训练区域看看。看来每天能挑战的次数有限,明明才一大早就已经有数名冒险者在排队了。
终于轮到我进场,踏进进场闸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色突然改变。
出现一条夹在白色墙壁之间的狭窄通道,前方有个宽广的圆形广场。
我在广场上摸索,看来地面是被挤压固定成型的土壤。
「是采实战型啊……不知道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时,眼前有光粒子从天而降,逐渐形成某种生物的轮廓。
最终出现真正的魔物——在游戏时代最常见的「哥布林」,它不在乎我有多吃惊,立刻发动攻击。
「不,这样太不够看了吧!」
我甚至不需要做出剑,轻轻使出一记回旋踢,哥布林就破裂四散了。真可怜。
之后又有光粒子从天而降,制造出下一个对手。
在那之后,我看到同样的光景好几次,出现的魔物也越来越强。不过,我还是不觉得有挑战性,魔物全都被我一击打倒。
「这样子算不上训练啊……」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光粒子回应我的话而变大,膨胀至我必须抬头仰望的程度。
那个轮廓我相当熟悉。对,没错,那就是——
「死灵达斯特之龙……居然让过去的七星登场,真是吓到我了。」
这是我在游戏最后一天时对打过,让我开始收集[篡夺者之证]系列道具的魔物。嗯,好啊,就让我来试试现在的我能和它打到什么程度吧。
我已经和它打过好几次了。它在现实世界中的动作,当然不会和游戏中完全一样,但也不是毫无关联。施展吐息的时机、钩爪的动作、拍动翅膀的前兆及细微的姿势变化,都能预先通知我它接下来的行动。
我能和它打。就算没办法打得和游戏时代的我一样好,但也能紧咬着它不放,我在这个世界也能和它对抗。
我沉醉在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战斗亢奋感,手中的长剑则不断砍进对手的身体里。这样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后——
「……打成这样应该已经动不了了吧,吃我最后一招。」
我深深砍进它的双脚和翅膀根部,在它无法动弹后砍下龙头。
看来外观虽然十分相似,但它的力量大多都被抑制了。
我看着巨大的身躯回归成光粒子消失,同时呼出一口气,让高亢的情绪冷静下来。使手上的长剑消失后,我全身放松下来。
没有出现下个对手的迹象,刚才应该是最后一战了吧。
「……那我该怎么回去?进来的路也不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你应该已经回去了才对,但是因为你太强了,所以我想稍微报个一箭之仇。呵呵呵,你真的很强呢。」
某个人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后回答,让我马上制造出剑,环顾四周。
回过神时,有一位身穿紫色长袍的人站在我眼前。
脸庞被兜帽和面纱遮住,却和黑子明显不同的诡异气息。
更重要的是,直到这个人出现为止,我都没有察觉。这个人也是为我准备的敌人吗?
插图p153
「我从中途就准备了颇强的对手,却都算不上你的对手。所以我一时忍不住,从你记忆中找到最容易抽取出来的存在,加以重现了。」
……看来这一位就是她们想见一面的那个人。
「我们才初次见面,这样太过分了吧——蕾妮·里涅雅利斯?」
从她说得好像能自由控制这个充满谜团的区域来看,不会错。
从她的轮廓和嗓音来看,似乎是位年轻女性,但她至少从露耶还在作战时就存在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哎呀,我们有见过面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是初次见面,不过我认识这里的负责人。你是何方神圣?」
我在若无其事地对话的同时,偷偷为自己赋予了[详细鉴定],试着偷看她的情报。在只有我能看到的选单画面上,显示出来的是——
【Name】 蕾妮·原涅雅来如
【种族】 此,你??
【职业】 炼金拥有能
【等级】 —偷看
【称号】 的力量或
【技能】 是能$% 力的样# 子啊&%
【凯冯先生?】
「唔!这是?」
我尽可能地拉开距离,马上把暂定装备切换成全力战斗时的装备。
我拿出整套魔王装备和夺剑,换上最强的能力组合。
糟了糟了糟了,这家伙是前所未有的危险人物,居然能介入选单画面?她竟然能从外部介入原本应该是我才看得到的选单画面!
「哎呀……你不玩了吗?这个手法满新奇的说。」
下一秒,我的耳边响起一阵低喃声。耳朵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我颤了一下。
她就在旁边。上一秒还离我很远的对手将脸凑过来。
「……到此为止吧,我不习惯被人开太严重的玩笑。」
许久没自动发动的恐惧之声,使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诡异。
「!身体……」
我成功在一秒内封住对手的行动,马上举剑刺向她的胸口。
「你是什么人?把我关在这里有什么企图?」
「……看来你不是个可以随意接触的人呢。」
「回答我的问题,蕾妮·里涅雅利斯。」
游刃有余的语气终于消失,她的声调也压低了一些。
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没对剑表现出一点恐惧,只是静静地开口说:
「……就像是炼金术之神吧。我因为感觉到有未知的存在进入我的体内,所以才忍不住出手,真不好意思。」
「未知存在……?」
「你身上有一些奇异的气息,感觉与别人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想和你聊聊……因为这里太无聊了。」
她放弃抵抗似的直接讲明。她的理由相当单纯。
「抱歉,我的玩笑开过头了。我想想……说是赔罪也不太对……不过,我告诉你要去哪里才能获得你现在需要的东西吧。」
选单画面无视我的意思跳出来。她再次介入系统的做法让我感觉有些害怕,但是看来她没有恶意。
画面上显示出一张地图。不,那张图片要称为地图有点过时,比较像是直接把古老地图传进系统里。
「请到这里去,这样的话……或许能让你实现心愿。」
听到这句话后,我的意识突然远去。
我有如感到头晕而踉跄不稳,当我努力想站直的下一刻,已经回到训练场的进场闸门前了。
§§§
「结果是怎样……这里有埋着宝藏吗?」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宝藏?」
我在美食街里休息时,露耶从背后探出头来,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我戳戳她的脸颊把她击退后,她顺势坐到我对面的位置,对我露出开心的表情。她看起来心情非常好,是怎么了?
「蕾斯蕾斯!在这里啦。」
「呵呵,我现在过去。阿凯,你看这个。」
晚一步出现的蕾斯也很开心,但她手上的东西更让人在意。好像是巨大的野餐盒……
「嘿咻……阿凯你看,这是那位黑衣先生刚才拿给我的。」
「里面一定是三明治吧?今天可以吃到饱啦!」
「喔,真的准备了三人份吗!我看看……」
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装着色彩缤纷的果酱及酱汁的瓶子、和昨天一样的三明治,还有类似总汇三明治,分量满满的食物。
里面还装着水壶,应该是饮料?连杯具组都仔细地准备了。
如果昨天的是午餐盒,今天的应该说是午餐货柜吧。
「喔喔喔——!这个套餐是怎样!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的确很令人食指大动呢,夹着这么厚的肉……」
「嗯……这比起果酱,更像是果冻呢,做工非常精细。」
把小瓶子拿到光下看,它宛如彩绘玻璃一样,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应该是用柑橘酱和苹果做成,要做到这么漂亮很不容易。
这到底是谁做的呢?该不会是欧因克——
『oink:喔吼~!今晚的宵夜要吃一碗三百日圆的奢侈杯面!』
……不可能,从她在游戏时代的言行来想,她不可能会做这么费工的料理。
「啊,今天没有那个油炸食品耶。真可惜,那个很好吃的说。」
「露耶,昨天油炸食品的原料该不会是这个吧?」
看到露耶面露失望,蕾斯指着其中一个三明治。
仔细看三明治里夹的内馅,有个看似鱼板,又像留有肉块的肉酱,介于粉红色与白色之间的东西和莴苣放在一起。
「是、是这样吗?我试试……」
她期待地大大张开小嘴,咬下一大口。吃相真豪爽。
然后瞪大双眼,专注地把夹着神秘内馅的三明治塞进嘴里,脸颊因此大大鼓起,脸上也开始露出幸福的表情。
我把水壶里的液体倒进杯子。看来里面装的东西是汤。
我把杯子递给露耶,她将三明治吞下肚后,以有些呆愣的神情开口:
「就是这个……我以前果然有吃过这个……在很久以前……」
就在这时,原本满脸幸福的她,眼里滑下一滴泪水。
「露、露耶,你怎么了?还很难受的话,再喝一杯汤吧……」
「啊,不是,不是啦。只是觉得有点怀念,所以才——」
「怀念……你想起来在哪里吃过了吗?」
她的反应变化太大,所以我伸出手,也想拿一个。但一只小手从旁边伸过来,把我锁定的神秘内馅三明治抢走。
「哇~大哥哥,你吃的东西好稀奇喔!啊……嗯~!好久没吃到家乡味了!」
「维欧,不要以为你有猫耳就可以偷食物喔。」
三明治小偷的真实身分,是那位有神秘猫耳(还有精灵耳)的少女。
「……嗯?你刚才说家乡味,这是萨迪斯大陆的食物吗?」
「是啊,不过是共和国那边的。」
「共和国?萨迪斯不是由单一国家统治的大陆吗?」
「当然了,我就是来自位于『瑟雷共和国』和『萨兹葛尔德王国』国境的城镇喔。不过萨兹葛尔德的影响力的确比较大啦。」
令人吃惊的事实。不,我本来就没有在调查其他大陆的情报就是了。
你想,我光是眼前的事就忙不过来了。但这是个好消息,因为我原以为自己去了那块大陆后,就像闯进敌阵一样,无处可逃了……
「你是阿凯的朋友吗?嗳,这是什么料理?」
「啊,是瑟弥法那尔小姐。喔~是位可爱的大姊姊呢。下次和我打一场模拟战吧。」
「咦~什么啦,真令人害羞,要打几场都可以……快告诉我吧。」
喔!露耶女士难得没有被扯开话题,忘了目的,平常明明都会忘记。
接着,维欧在桌前坐下,彷佛意指这件事说来话长。
……还顺手拿了一个水果三明治,涂上满满的果酱。
「那我就和你们说说,在我故乡流传的童话故事吧。」
「和这个食物有关吗?请你一定要和我说。」
她的嘴上沾着果酱,清咳几声后开始述说。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精灵还住在神圣森林深处时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所有精灵都还在住同一座森林里的时候。
那座森林里有很多部族、家族聚集在一起,和平共处。
但是某一天,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巨龙,开始攻击森林里的精灵们。
精灵族与住在森林外的人族及魔族合作,对抗巨龙。
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击退巨龙。
于是,精灵们决定请住在森林深处的魔女出手协助。
『魔女大人,我们献上这个女孩的生命,请您对抗巨龙。』
『好吧。那就以这个女孩的性命为代价,由我来赶走这条巨龙。』
魔女是吞食其他精灵的生命,活了许久的强大精灵。
她依照约定,以其强大的魔法力量赶走了巨龙。
住在森林里的所有精灵为了庆祝,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有丰盛的料理,大家一起吃好吃的东西吧。』
『不用给魔女吃吗?』
『魔女会吞食别人的生命,何必给她吃这些美食呢?』
大人们都说不让魔女品尝美食。但是,被迫把生命献给魔女的女孩说『她明明为了大家而战,太可怜了』,在大家入睡时,偷偷地把美食装在盘子里,留在原地。
结果,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漆黑夜里,魔女悄悄走进宴会的会场。
『喔喔!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呵呵呵,看我把剩下的都吃掉。』
魔女把女孩留下的美食一扫而空,没有吞食她的生命就离开了。
从此之后,魔女不再夺取精灵的生命,精灵们也会在每次举办宴会时,偷偷留下美食给魔女享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唉,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在王国那边也没有被当成正式史料。不过,我是住在离共和国很近的国境城镇,那里有留下几个这种故事。附带一提,这个料理——应该说是内馅的名字叫『魔女偷吃的点心』。」
维欧说完后,把水果三明治吞下肚,从位置上站起来。
「好,我要再去打一场,先走喽。啊,对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个魔女偷吃的点心?我很喜欢吃这个,咬起来很有弹性。」
「嗯,当然可以。这个很好吃呢,真的会让人忍不住偷吃。」
露耶露出苦笑,拿一个三明治给她。
「谢谢大姊姊,你真的好温柔!下次再见喔~!」
我们目送跑走的她,在完全看不见时,露耶轻声低喃:
「……平常我都没办法分到蔬菜之类的食物,可是举办宴会时,会为了慰劳我,分给我一些料理。不过还是有差别待遇,分不到大家吃得很美味的那个料理,我还记得我当时非常难过。」
「好,我们还是去找船吧,把他们统统杀——」
「阿凯,先把话听完。」
「咕恶。」
我要站起来时,被蕾斯拉住衣服。
「大家都醉倒后,我会帮忙把人送回家。这时,我看到桌上有一盘大家吃得很美味的料理,里头还剩一个,所以我忍不住就……」
她低头说着,双肩不停地微微颤抖。
也就是说,维欧刚才说的故事几乎都是事实吗?
「吞食生命」的部分大概是因为露耶几乎不会老去,他人从对她感到的恐惧和嫉妒,才产生了如此设定。我对当时无法接受个体差异的精灵们更加愤怒。
我对颤着肩膀的她悄悄伸出手。这样也许算不上安慰——
「好……好丢脸!被看到了,被看到了啦!被人看到我偷吃东西了!唔哇啊啊……偷吃东西的样子还被编成故事,流传下来!」
「啊,你是因为太丢脸才颤抖的吗?这样啊。」
露耶女士正常运作。哎呀,真了不起。
「但是真意外……移居到萨迪斯大陆的精灵里,竟然有人没有忘记露耶,以料理和童话故事的型式把露耶的事迹传承下去……」
蕾斯的这句话让我恍然大悟。对了,这不是理希德一族的故事,而是过去和布莱特一族一起移居到萨迪斯大陆上的某一族留下的传说、故事。
为了她留下料理,怀抱着谢意的一族……是吗?
「啊……可恶……原来是这样啊。」
你真的是爱多管闲事,又很会戳痛对方弱点的人。
看来我必须再去见欧因克一面才行。
我吃完三明治后和她们两人道别。
「多谢招待。如果你现在要回去找欧因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呢?」
我和又吊挂在种植于设施外的树木上的黑子说。他这次也是把绳子套在脖子上,以双脚勉强能及地的长度吊着玩耍,真是个危险人物。这该不会是什么特殊训练吧?比如说反拷问之类的。
黑子很惊讶我会和他说话,他脚下打滑,不小心被勒住了脖子。
先去救人吧。嗯,虽然我隐约有注意到,但黑子的确是女性体型。
「做这种训练要有人陪同啊。」
黑子点点头并接过竹篮。这个人感觉不太像情报员,有些少根筋。我在她的带领下去和我们的总帅会面。
她带我去的地方不是公会的会客室,而是和我们住的相同的住宿设施。
这似乎是打通一层楼层的VIP套房,客房门上挂着写有「PIG套房」的门牌。代表这里是豪华的养猪小屋吧?我懂。
「欧因克,是我。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我敲敲门后,欧因克以有些生硬的语气回应。
「请进。」
内部装潢和我们的房间差不多,大概是因为欧因克长时间把这里当成个人房间使用,飘散着一点生活气息。主要是因为她晾着衣服。
「什么嘛,原来你住这么近。」
「是啊,因为每天都要回家很麻烦。」
「你果然有自己的房子啊。一定是那样吧?是个庭园里种着橡树,有个小花圃和水井,占地不算大的宅邸吧?」
「讨厌……冯冯你算得太准了,有点可怕耶。」
虽然像这样互开玩笑,但她看到我被人带来这里,应该也猜到我要和她谈什么事了。
「……我直说了。你送那个料理给我们想做什么?」
「你正是因为看透了我的企图,才来这里的吧?」
「对,没错,我的确说过『我会吃你亲手做的料理』。」
「因为我也知道那一位很会做菜,所以才会想出这个计策。」
「……你和她说露耶的事了吗?」
「没有统统告诉她,但是有提过,然后她就马上开始构思菜色了。不过,她好像忘记是要给你吃的了。」
「放心吧,第一个吃到那个的人是露耶,而且今天的便当里也放了很多。」
也就是说,蕾菈即使住在王国,也知道维欧刚才说的那个故事。
她知道露耶是和赛弥耶鲁的魔女有关的人,所以选了那个料理——
「……冯冯,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那不是只为了讨好你而做的料理,而是真心为了你们着想,诚心诚意做出来的料理。你其实早就发现了才对。」
她说中了。那些料理中藏有许多费工的小细节,非常温暖。
为了不让面包吸收水分,所以事先涂上奶油,也尽可能除去蔬菜上多余的水分。在菜色中加入汤品,为了不让我们吃腻,准备了好几种酱汁与果酱。没错,我有发现。
我也是靠此维生的人,很清楚那不是只为了算计别人而做的料理,所以今天听到那个故事后,才会发现这份料理和某个人有关,里面包含着某些含意——我感受到了不须感受到的感伤。
「……我同意再和她见一次面。我想要知道食谱,也要和她说说感想。」
「呵呵,你一定又会恶言相向吧?因为你一点也不老实。」
「露耶开心到哭出来了。虽然我不打算和她打好关系……但是至少要道个谢。」
很不甘心,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更让人不爽的是,欧因克的表情夸耀似的扭曲,开始露出满足的微笑。
「呵呵……他这么说喔。」
接着,欧因克的视线缓缓地从我身上移开,转向房间里的厨房。
她居然就在这里?我也跟着回头一看,发现刚才不知何时消失的西洋黑子,正在辛勤地整理竹篮。
黑子的动作顿时停下,面向我们。
「……呃,我可以把这个拿下来吗?」
她慢慢取下兜帽和面纱……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亲自为我们送餐,但她现在的模样更令我受到强烈的冲击。
彷佛被人拿着钝器重击头部一样。在这一瞬间,她到今天为止的言行举止、周遭发生的事,以及我今天得知的事实和故事从脑海里流过,引导出一个结论,一个真相。
「凯冯先生,非常抱歉,做出这种形同欺骗的行为。」
「你……这副模样是……」
「……我那天说的话,你一定误解了。」
我看着这位静静走来的少女,感到心痛。
「就像富人同情穷人,或是上位者拖舍他人一样。」
我理解到蕾菈坚持要接近露耶的理由——完全不是像她父亲所言,需要一个挡箭牌。
「我只是很羡慕她。她的力量、态度,看起来都闪耀无比。」
她脱下兜帽后露出的长发,和我那天看到的眩目金发十分不同。
她身旁必须有像露耶一样拥有一头白发的人在,才会让人发觉她的发丝拥有颜色,那是比起白金色还淡,容易看成是白发的发色。
「我一直受到周围的人隐瞒、保护,伪装自己活到了现在。但是,她无比正直,充满了希望与自信,非常耀眼。」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罪恶感就快让我失去理智。
「我只是很羡慕她而已。觉得只要站在她身边,我搞不好也能散发一些光芒,能变得和她一样……所以才拼命想接近她……」
那是有些消极的感情。哀叹自己的处境,怀抱着与别人求助,期待别人能改变无法改变的自己的淡淡希望。
「……我不会道歉。」
因为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自己在那一瞬间的判断没错,并付诸行动。
因为我是依据当时认为是真相、正确的情报,下定了结论。
因为对方一定也和我一样,做出了欠缺冷静的言行。
我太好骗了。我不过是吃了她亲手做的料理,她又有一部分和露耶很相似……只是知道她也一样遭到同一人凌虐,就如此动摇。
她也为布莱特一族留下的习俗所苦吧。
尽管生在同一个氏族,却因为发色而处于苦境中。
光是这样——我就无法再把她当成敌人看待。
我轻轻将手伸向她白皙的颈项。这次是为了和上次相反的理由。
「……没有留下伤痕吧?」
我真差劲。彷佛自己出手打人又关心对方的家暴男一样,令人作呕。
我轻轻把手放在她的颈项上抚摸着,在内心里喃念着不打算说出口的道歉。
我终于能理解她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