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总部大厦是一栋L字形的建筑物。和普通士官们执行公务的总部大厦距离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
它位于连接着总部和宇宙港的道路的中间地带,在由于特别任务而去黄色城的非法移民街出击的时候,莱拉曾经为了领取武器而前往补给科的仓库。
最近为了领取在袭击中被破坏的携带终端的替代品,莱拉也曾经来过。不过路西法多本人还是第一次拜访这里。
——是不是事先收集一些情报比较好呢……
就算统称是性骚扰,但是对于不同的人也要采取不同的应对。虽然还没有听任何人说过详细情况,但是总不能把女性打个半死吧。
路西法多取出携带终端试图呼叫部下,不过想起对方正在操作中途,所以无法对话。因为再重新去询问瓦鲁多或者是马尔切洛也很麻烦,所以他把携带终端放回了上衣的口袋。
接着他想起了小队长亚当曹长为了这位在非常时期到任的上司而制作的基地内的向导图。
第二总部大厦里面包括的部门一共有五个,分别是总务科、供给科、民事科、法务科以及宗教科。供给科需要仓库,而民事、法律和宗教之类的部门在日常任务中并非不可缺少的存在,所以会被分配到第二总部大厦也可以理解。
但是,总务科不位于基地最高指挥官执行公务的建筑物中的话,不是会对效率有很大的影响吗?
——不过想到财务科还是在总部大厦里面的话,就觉得这也还是很符合在财务上吹毛求疵的布莱恰司令官的风格。
自从在这个基地就职后,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和在战舰工作时代比起来,增加了四成都不止的书面工作。
总务科的话应该有不少工作都不是光靠通信联络就能解决的吧。那么应该存在着每天两次,抱着需要裁决的必要文件,穿梭于两个大厦之间的士兵才对。
如果是总部大厦太狭窄的话,只要扩建不就好了。而且按说那里应该还残留着不少空间。
路西法多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前往了几次的士官酒吧以及平日的士官食堂饭桌上偶然认识的总务以及法务士官们的面孔。感觉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都是很普通的——
——等一下。等等等等。阿拉姆特医生是怎么说的来着?紫色天主编艾卡特里娜某某就在总务科总部——
和魔鬼医生们爆发全面战争还寸步不让的传说中的主编所在的总务科。
而且,自己现在要去的是,就连超级喜欢女人的阿历沃尼大尉都万般忌讳的女性集团所在的供给科。
「难道说是……隔离?」
不由自主嘀咕出声的路西法多,呵斥着自己下意识转向消极方向的思考方式。
不管要遭遇什么样的场面,如果不把握现状进行报告的话,就不可能有改善的机会。
——为猫的脖子上挂铃铛的老鼠……不对,至少也该说是为狼的脖子上挂铃铛的羊……不对,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话说回来,如果用这种弱肉强食的比喻的话,我怎么看都是被吃掉的那一方,太不吉利了。
就在他因为无聊的事情而烦恼的期间,线性车已经到达了第二总部大厦的前面。
在正面玄关停下车进入建筑物的内部后,就碰到了类似于服务台的窗口。
这里好像是调整突然跑来的来访者以及各个科室负责人预定的地方。大概是因为由于宗教和法律上的关系而烦恼的人,会在路过附近的时候,冲动性地突然来访吧。
路西法多在没有人烟的走廊上探出身体看了看里面,不过狭窄的室内一个人也没有。
对于服务台失去了兴趣的路西法多开始走了起来,结果差一点和一个转过拐角突然出现的男人撞上。
吃惊的男人掉落了双手所拿的东西,路西法多眼捷手快地帮他接住了那些。
「……抱歉,都是我太不小心。」
「哪里,是我让您吃惊了才对。很抱歉,师父。」
让性格差劲的大尉难得地用礼貌口气道歉的对象,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的宗教科的大尉。
宗教科的圣职者们,是各个宗教的总部从有着从军经验的人中进行选拔后派遣而来的。他们虽然穿着军服,但除非是处于能够确认是正当防卫的场合,否则基本上来说都是不参加战斗的。
虽然路西法多本人不信任何宗教,但是他承认在前线上,宗教对于保持士兵们的精神安定起到了很大作用。虽然他不赞成让行动和思考的模式全面遵循宗教的教义,但是对于往往拥有强大意志和信念的圣职者们,他还是付出了相当的敬意。
按照银河联邦宇宙军的军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混乱和争执,他们把从军的圣职者们统称为「师父」。现在这个习惯已经扩展到了普通人中间,对于不明白正式名称的宗教人士,都统一使用「师父」作为敬称。
由于是地球系移民的行星,而且卡马因基地驻扎的士兵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地球系人类,所以一般来说只能认为对方是地球系宗教的圣职者。但是即使如此,路西法多还记得就算同是地球系宗教,也存在若干不同的宗教和因此而产生的相异名称。所以这种时候还是使用「师父」这个统称比较方便。
路西法多将右手接住的盆栽,递给了看起来六十左右的师父。
距离盛开还有一段距离的玫瑰,向周围释放着高雅的芳香。
「很不错的香气啊。是您栽培的吗?」
「是。因为好不容易才开始开花,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欣赏到,所以我特意从温室中搬出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接住的话,一定会伤到花的。」
「哪里,能够在近距离欣赏这么美丽的东西,我也很高兴。」
路西法多发挥出年幼时期惯用的演技,温文有礼地殷切应对。
他这副和平日判若两人的口气,如果让他那个总是埋怨他践踏自己美貌的副官听到的话,一定会怀疑他是不是撞到脑袋失去了记忆什么的。
用珍惜的手势接过花盆的圣职者,仰望着高个子的士官露出了温微笑。
以他的年龄来说军阶算是比较低,大概是因为踏上信仰之路的时间以较靠后吧。
「我也要把完全相同的台词奉还给你啊。」
虽然被同性夸奖美貌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不过到底是圣职者,他的目光看起来只是在纯粹地欣赏艺术品。
因为为了这个道谢也很奇怪,路西法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抱歉我刚才离开了服务台,你是要去法务科吗?」
「不,我只是要去供给科有事。」
「要去仓库的话,别从正面走,而是从后门绕过去比较快。L字型的拐弯部分全都是供给科的仓库。」
「不是的,我是为了军服的量身——哇!」
呆若木鸡的师父把花盆掉了下去,没有预想到他会产生这么大反应的路西法多,比最开始还要更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花盆。
在口中诵唱着祈祷语言的男人,带着悲哀绝望的表情说道:
「希望神能保佑你的心灵不会被那些花朵的利刺伤害……」
「您能为我祈祷我很感谢,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比较希望能听到一些更能鼓励到勇气的语言。如果明明是来调查敌情,还在阵前产生退缩心情的话就比较糟糕了。」
「你说来调查敌情……?」
「虽然我只是听部下们说起过,不过据说对于这个基地的所有男性士官而言,量身中的性骚扰都是切实的让人头疼的问题。所以我想来看看,如果确实如同部下们所说的那样,就要直接和副司令官报告,尽早采取解决的方法——」
路西法多还没有说到最后,那位师父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臂,满脸闪动着宗教性的热情和欢喜而大喊了出来。
「哦!神啊!我感谢您!您居然把如此勇气过人的年轻人派遣到了我们的基地。——你一定就是为了毁灭那些魔女们的巢穴才降临的大天使的化身!」
虽然魔女这个单词听起来比较危险,但是比起带刺的花朵的比喻来,很明显这边才更接近于师父的真心话。
但是,就算是要和供给科的女性士官们对决,被当成大天使的化身还是让路西法多觉得有点那个。因为奇怪的坚信只会让事态更加复杂。
而且话说回来,我这个人平时都是被称为恶魔或者是魔王吧?——不过对着圣职者说这种话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面对因为感动而眼泛泪光的年长男子,路西法多决定还是把认真态度贯彻到底。
「虽然我是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该不会师父你也遭遇了那些家伙的危害了吧?」
会在温室培育花朵的高尚的圣职者,因为他的这个问题而涨红面孔垂下了脑袋。这次他的眼睛中浮现出了屈辱的泪水。
「因为神不容许信徒自杀,所以我只能咬牙忍耐……可是我当初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为了尽可能拯救烦恼的灵魂而来到这个基地后,居然会遭受到女性们这样的侮辱。」
他垂下的脖子相当纤细,军服里面的肩膀和胸口也很单薄。看起来就很虚弱,以他这个样子,大概是不可能靠臂力赢过现役的女性士兵们吧?
而且他那种很符合圣职者感觉的温和气质,与其说是来自固定的信仰,也更像是源自于本身的温和性格。
就算这位师父过去有过从军经验,估计在职的时间也短到根本没有时间锻炼肉体,而且是在几乎没有体验过实战的情况下就退役了吧。
要么就是从军圣职者的资格条件已经变成了形式化的东西,要么就是上层部判断反正都是这种边境行星的基地,这种程度的从军经验就足够了吧。
被分配到这种从其它意义上来说和前线一样放荡的基地中,这位师父的遭遇也只能用不幸来形容了吧。
虽然他很希望对方并没有鬼畜到去玩弄从戒律上来说不能亲近女性的圣职者,但是光是以集团形式欺负善良老实的男人,作为人类来说已经很丑陋了。
如果被害人是普通士兵的话,路西法多也会把这个当成是军队式精神修养的一种而置之不理。就算士兵方面吵闹着自己是受害者,也只会被同伴们当成是拿女人都没办法的笨蛋而受到嘲笑。
所以至今为止的男性士官们都采取了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态度,没有让问题表面化吧?
但是,如果对象是宗教科的师父们的话,那就不单单是做过头的恶作剧那么简单了。
——多半是说着什么「圣职者叔叔们的禁欲感觉好棒。那种不情不愿的表情好诱人」之类的话,把人家的军服强行剥下吧?
路西法多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打着由于想起了当时的屈辱而呜咽的师父的脊背。
他尽可能配合对方的感想,用大天使的口吻安慰着对方。
「那个只是对于你来说必要的磨练。作为从军的圣职者之一,你通过了决定你今后是否能在这个基地就职的考验,向神展现了你能够正确引导大家的力量。承受耻辱并非是需要羞耻的事情,能够忍耐、通过耻辱才是值得光荣的事情吧。不是永远都不会摔倒才是伟大,重要的是摔倒后还能强忍疼痛站起来。因为这样你才能了解到倒在地上无法爬起来的人的痛楚,才能及时伸出拯教之手不是吗?」
「……哦,你说得没错。我居然变得如此傲慢,居然在内心鄙视受到污染的存在。多么可耻啊。我一定要把你的话铭记在心中,以坦荡的心灵致力于拯救大家的迷惑。」
——啊,我自己都觉得很肉麻。身上都冒出了鸡皮疙瘩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路西法多还是对擦拭掉泪水露出微笑的师父展现了一个暖昧的笑容。
将玫瑰花盆再次交给对方,试图前往供给科总部的路西法多,听到了从自身的伤痛中振作起来的圣职者的激励。
「神的心灵永远位于和邪恶战斗的你的一边。为了你能够平安完成使命,我一定会从心底为你祈祷。」
——那个,我都说了,拜托你不要说这种只会减低我对战意志的台词好不好?
一面听着背后的如果是出自他人之口就只能认为是故意气人的诅咒的祈祷语言,路西法多一面笔直地走向了走廊的另一方。
供给部总部位于L字型大厦的纵向建筑的最深处,占据了那里的一层到四层。
晚秋午后的淡淡阳光顺着窗子射了进来,前庭的树木几乎都已经叶片落尽,看起来就充满了寒意。
在林木前是一条石子路,设置在这条道路和大厦之间的花坛沿着建筑物形成了环状。
花坛的景色现在也相当寂寞。除了一部分还有着色彩斑斓,乍看起来好像花朵一样的植物外,剩下的空间也都不过是剩下小小的名签而已。
不过从名签的数目来看,众多的鲜花想必一到季节就能填充满整个花坛吧。
长期在战舰就职的路西法多,因为这份会让人感到季节转换的寂寞光景而产生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感觉。
原本应该是用于让人放松和欣赏的树木花坛,现在却以绝对称不上是美丽的状态放置在那里。
和要为星际旅行的客人提供舒适空间的客船不同,战舰上的每一个空间都必须被利用到极至,绝对不容许出现「没用」的存在。能够进入战舰的东西必然和乘坐人员一样,担任起某种任务。而且有义务实现这种任务。
除此以外,功效也受到很大的重视。如果要进行维持管理,却不具备弥补这份付出的效果的话,那么也会受到排除。
在环境治疗室中,可以利用立体影像再现森林、海边以及深海等景色。而且还可以用空调设备调节出独特的味道、温度以及气温,让室内尽可能接近自然环境。
一面侧耳倾听着小鸟的鸣叫以及潮汐的声音,一面眼看着夜色逐渐变浓——就算是身处假想环境,也可以让人类的五感产生这就是现实的感觉,发散压力和放松的效果可以说是充分已极。
赤裸裸的树木,随风飘扬的落叶,直接露出土地的花坛。之所以容许这些存在,是因为卡马因基地在空间上具备相当的余力。
而且,到了时期的话,树木就会枝繁叶茂,结出果实,球根以及种子也会生芽开花。
也就是说空间上具备余力,也同时意味着时间上具备余力。如果是三次元的空间加上四次元的时间概念的话,空间效率的价值自然会变化。
——啊,总觉得好像可以用高等公式来证明这个概念呢。
目睹到初秋的寂寞庭院而停下脚步的理科男人,很难得地微微产生了一点感伤。
对于文科的人来说,路西法多的思考流程永远都是个谜团吧。
突然,他因为感觉到集中到背上的众多视线而回过头去。
复数的女性士兵们趴在靠近走廊一侧的房间窗户上,贪婪地凝视着他的身影。
那份让人联想到发现猎物的猛兽一样的强烈目光,让路西法多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
护目镜后面的视线转向了房门一侧,结果发现那里悬挂着总务科第一分室的牌子。
在经过拥有众多紫色天堂编辑部的中心成员的总务部的旁边的时候,却为了不去考虑在目的地等待自己的东西,而分心到风景上面。这明显是一个失败。
只希望被她们目击到自己前往供给科总部后,不要刺激到这帮家伙的那些要命的妄想。
路西法多立刻调转身体返回了走廊,因为出于野兽的本能他知道如果奔跑逃走的话对方会想要追上来,所以他好歹装出了冷静的态度,只是暗中加大了步伐。
看到他返回走廊后有些吃惊的服务台的师父,打开窗子探出了脑袋。
「怎么了?」
「那些总务科的女性们对我盯着不放。因为不想让她们产生什么多余的揣测,所以我决定从大厦外面绕过去。从供给科的仓库进入的话也可以到达总部吧。」
「当然。非常抱歉,我没有起好向导的作用。在前往体育会系魔女的巢穴的中途,还存在着文化系魔女的分部,这一点我应该事先提醒你才对。」
一面维持着对于那些不惜离开工作场所跑到走廊上来窥探这边的女性士兵们的警戒,路西法多一面因为对方的话而点点头。
「原来如此,就是靠臂力剥光男人,和靠想象力剥光男人的区别啊。」
「请你不要使用这么下流的形容。」
因为路西法多露骨的语言而微微面染红晕的圣职者,轻轻瞪了他一眼。
比起那个为了讨对方欢心而故意装出小动物模样的伪天使帕多里克.拉塞尔来,这位年长的师父反而更容易让人产生纯情可爱的感觉。
此时总务科的家伙们终于抵挡不住诱惑,连个招呼也没打地就开始把各种各样的小型照相机对准了路西法多。
路西法多当然没有义务供这些家伙们欣赏。
「那么我先走了。」
黑发大尉对师父轻轻行了个礼,就快步走出了玄关。
一面听着因为错过了最佳镜头而不甘心地抱怨着的女性们的声音,善良却又无力的师父一面进行着喃喃的祈祷。
穿过了大小物资运输车辆停车的地方,到达供给科仓库的正面入口后,警备的士兵们对他报以了警戒的目光。
因为他身穿军服,所以没有将枪口对准他,但是直到用ID卡证明身份前,士兵们都没有解除警备。
不光是在驻军基地,就算是在战舰上,以倒卖为目的而进行的军需品偷盗也一直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就算再怎么说用电脑进行管理,但是如果操作的士兵更改数字的话,到发现为止就需要相当的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差进行倒卖的士兵,往往在案子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退役,进而下落不明。
接受了宇宙军起诉的银河联邦警察,对于这样的士兵们进行了通缉,但是追捕的成功率却绝对算不上高。
如果是在对于库存的调查中将各个兵科的申请、领取记录进行对照,发现了偷盗的话还算是比较好处理,但如果是在入库记录上就动了手脚的话,那么不把总务科的购入记录和财务科的支付记录进行对照就无法发现。
路西法多在担任舰长的时代,也曾经在通常航行中不止一次被要求容许进行各个部门的联合检查。当然了,如果是在交战宇宙域或是警戒宇宙域的话当然没工夫进行这种事情,所以都和紧急避难训练一样是在和平时期进行。
避难训练因为关系到事件真正发生时的性命问题,所以进行得都非常认真。而如果对倒卖放任不管的话,就有可能在补给困难的状况下陷入物资缺乏的危险,所以联合检查也一向非常严格。
在军队战舰经常利用的宇宙港附近的宇宙站酒吧里面,经常会有一些家伙转来转去,随时找机会接近佩戴着供给科兵科章的士兵,进而使用花言巧语劝诱对方进行倒卖。
警戒以及禁止这种家伙和士兵们的接触,也是宪兵队巡视欢乐场所的目的之一。
隶属于各个舰队的宪兵科曾经一度取得联络,和管辖宇宙港以及周边地区的都市警察携手打击军需物资的偷盗。
当时的打击获得了出色的成果,有三个将倒卖系统化的犯罪组织被摧毁,同时逮捕了大量与此相关的士兵以及犯罪者。
路西法多的战舰上也被发现了三个嫌疑犯。这就和害虫一样,再怎么驱除也无法彻底断绝士兵们的贪心。不过如果因此就放任不理的话,在宇宙空间中就有可能因此而导致搭乘人员的生命危机。
非常让人头疼的问题。
虽然大部分的偷盗行为都是管理内部的人员的监守自盗,但是一旦发现偷盗,在确认特定的犯人和掌握被盗物品的流向之前,都会进行严格的搜查。
如果对于出库以及人员进入的监视上出现失误的话,警备人员也会被严厉地追究责任。更何况这里又是这种贫困的基地,可以想象以布莱恰司令官的吝啬劲来说,肯定是每月都要检查一遍库存一览表吧。
会在这种和平的基地,出乎意料地感觉到前线战场才有的紧张感,这么说起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是隶属于第六连队的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大尉。是供给部总部要求我过去。因为我听服务台那边说从这里也可以到达总部,所以可以让我过去吗?——因为我不太想通过总务科的前面。」
警备兵们对他最后那句台词中潜藏的意思立刻做出了反应。纷纷报以了无比同情的笑容。
其中一个士兵解除了警戒,走到了他的身边。用礼貌的口气说道:
「为了对照,可以把ID卡暂时交给我们吗?长官。还有,不好意思,请告诉我们你的来访目的。」
「是为了配给新的军服上装而要进行量身。」
在听到他的回答的瞬间,警备兵们全都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呻吟声,刚刚交给身边的士兵的ID卡也被掉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
「请你们不要用和声说这种台词好吗?」
继服务台的师父之后,连警备兵们都如此露骨地表示出震惊,路西法多的口气不由自主也变得有些自暴自弃。
穿着战斗服的警备兵把掉在地上的ID卡捡起来送进机器,在画面上确认就是本人后还给了路西法多。
「进入之后立刻向右转,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头。在那里有电梯,最上层的第四层就是供给科总部。」
「不好意思,请问总务科的总部也是四层吗?」
「是,长官。」
「这算是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不知深浅地误入圈套的猎物吗?」
听到路西法多混杂着黑色幽默的询问,两个警备面面相觑。然后分别把视线转向左右,同时发出了叹息。
「……不能否认……」
「啊,又是和声。」
苦笑的路西法多从供给科的仓库侧门再次进入了第二总部大厦内,警备兵们冲着他按照刚才被教导的路线而前进的背影招呼道:
「大尉!请你回来的时候也一定要利用这边的出入口!」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绝对站在大尉这边的!因为男人的心情只有男人才最能理解……!」
如果不小心问出了是什么时候的男人的心情的话,说不定会丧失前进的勇气。所以路西法多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在隔着窗子看到路西法多身影的瞬间,室内的几个女性士兵几乎都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叫他来的人理所当然会知道他的来访,所以就算正摩拳擦掌等待着他的到来也没什么奇怪。
房门伴随着轻轻的声音打开,在他跨进室内的同时,距离最近的座位上的女性伍长就立刻走到他的身边,把两人的距离缩小到了伸手可及的程度。
伍长满面笑容地对他表示了欢迎,甚至于让人觉得她比起作军人来似乎更加适合服务业。
「你是奥斯卡休塔大尉吧。欢迎来到供给科。我们一直在等待你的光临。」
「抱歉让你百忙之中还特意抽空前来。」
「虽然不能说是补偿,不过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最迟后天就可以把成品给你送去。」
「还有,如果你急需的话明天早上就送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请你不必客气,尽管提出要求。」
「如果你穿着的时候感觉到什么不适,我们立刻可以进行修改。」
其它的女性们也纷纷加入进来,展开了接力式的说明。男性一方连插口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进行说明的全体人员包围了起来。
因为不管哪个女性都展现出了没有多少军人味的柔和态度和亲切笑容,所以平时都只和一堆臭男人打交道的士官们,难免会有几个因此就放松了警惕吧?
就算被身材并不粗壮的她们所包围,男人们所能感觉到的也往往并非是威胁感,而是受到众星捧月式对待的快感。而这也正是男人们的可悲天性。
不过很不凑巧,这些女性化的娇态和假相,在从小就不得不随时保护自己身体的路西法多身上却起不到作用。
那些抱着龌龊心思的家伙经常是假装亲热地接近猎物,一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面开始随便碰触对方的身体,让对方习惯于和自己接触。然后,计算好对方的警戒心放松的时机,就强行进展到下一个阶段。
如果要阻止这种行为的话,最重要的就是首先不能让对方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之内。不过看来这一点敌人也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一上来就采取了人海战术。
如此一来,剩下的手段就只有气魄了。一旦要营造出让对方觉得如果随便碰触的话,别说是难以达到目的,甚至还会给自身带来危险的氛围。
在这种时候,修长的身材和完全遮盖了眼晴表情的黑色护目镜就起到了很好的营造压迫感的作用,可以媲美艺术品的端正面孔也让周围人感觉到难以接近的印象。
他以无声的气魄从精神上把女兵们的声势逼了回去,没有给与她们有机可乘的余地。
无视她们假装欢迎的接力式语言,路西法多首先打量了一番室内。
类似于括号形状的桌子交错摆放,每六个就形成一片小小的区域,而这样的小型区域一共有四个。
虽然桌子的设计不尽相同,但是桌子和桌子之间的隔板,以及粘贴在上面的告示贴之类的东西,还是不管在哪家事务所都司空见惯的光景。
除了包围住路西法多的女性们以外,也还有其它女性士兵存在。
有的人轻轻皱着眉头面对着电脑画面埋头于工作中,有的人正因为工作而在通电话,还有的人因为无法战胜好奇心而偷偷打量着这边。
由此而明白好像并非所有女性士兵都参与到问题的性骚扰行为中,并且对此表示赞成后,路西法多多少松了口气。
而在场的男性士兵们虽然都假装出埋头工作的样子,但是从僵硬的姿势和苍白的侧脸,却不难感觉得到他们内心的动摇。
就算是他们也还是会选择明哲保身吧。少数派会装出没有看见的样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照他所看到的来判断的话,在总务科总部工作的士兵们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女性。
在卡马因基地的男女比例是男二女一。也就是说总务科分配到了远远超出概率的女性。
虽然不光是普通社会,军队中也不容许性别歧视,但是由于性别的不同而形成的身体能力的差异也确实无法无视。所以无论如何,女性士兵们还是更多地被分配到了通信科、事务部门之类的不需要重体力工作的地方。
包含路西法多在内的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是在战斗或是狩猎之类确保安全和生活粮食的工作中,最大限度地发挥实力的生物。
但是相对的,在日常生活中的功能他们就远远比不上女性了。在一些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因为过度的无能而连要过上普通人程度的日常生活都成为了困难。
虽然能干的女性看到日常模式的男人们会觉得他们太过窝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既然共存于同一空间,那么至少男性的基本人权还是应该得到维护的。
必须向供给部的最高层女性士官提出这个诉求,让她们停止性质恶劣的性骚扰行为才可以。
虽然这份崇高使命的水准之低让路西法多也一瞬间觉得有些空虚,但是因为必须尽快弄到军服上衣,所以这也是他本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为了尽快回去工作,就必须赶紧解决讨厌的事情。
「应该不是在这里量身吧。」
「是,我们会为你带路。」
「请到这边来。」
有人率先走出房间充当向导,有人站在他来时经过的走廊上不露痕迹地阻挡了他的退路,还有人围在了他的两侧和背后负责催促诱导。
如此高效合理的分工让路西法多不禁一阵佩服。如果不是事先就带着怀疑的目光去看的话,通常很难注意到。
他作为试探进行了如下的表示。
「给我带路的话一个人就够了。其它人请回去工作吧。」
「谢谢你的关心,长官。不过请你不用在意这些。」
「因为少校已经吩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失礼。」
「少校正好也要找我们。」
「少校?」
「就是我们供给科的最高指挥官多米尼克.班卡少校。」
从供给科的规模来说,少校应该就是最高级别了,这和他最初的预想正好也吻合。
在战斗时期,如果上层同时存在两位军阶相同的大尉的话,那么军队的指挥权就要交给更早服役的那个人,哪怕只是早一天也一样。
而现在是和平时期,不存在着指挥权的问题,因此供给科的大尉和路西法多谁入队更早并不需要去关注。
也就是说,在这个供给科内,能够命令路西法多的上层军官——也就是可以正面对他展开性骚扰任务的,就只有班卡少校一个人。
需要说服的对象只有一个,这对路西法多来说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因此能够直接对决对他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
带路的女性停在了走廊中途的一个房间门口,请求入室许可。
——就算想要逃跑,既然是大厦中央的房间的话,也就没有窗子可逃了啊。
就算一开始就没有逃跑的打算,但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还是让路西法多下意识地为了以防万一而考虑了一下退路的问题。
在女性士官的示意下进入房间的瞬间,路西法多就暴露在了先到一步的客人们好像品味猎物一样的视线的面前。
——这个……感觉上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劲。就算是我好像都要有点冒火了。
几个高大的女性士官们手拿着文件坐在室内的椅子上。虽然乍看起来都是在假装工作,不过实际上应该算是在巢穴中等待着牺牲者们的狼群吧。
如果把在场人员的性别颠倒一下的话,应该立刻就能看得出是多么没有人性的过分对待吧。如果是莱拉那种坚持要严惩性犯罪的人的话,保证会在射杀了所有在场的男士后,还要坚决主张自己的无罪。
不论是男是女,如果作为人类的尊严受到损害的话,都会受伤的。
作为向导的女性士官,将因为这幕光景而内心相当不快的男人拉到了上司的面前。
「班卡少校。我把奥斯卡休塔大尉带来了。」
「辛苦了。」
一个低沉的女性声音用悠扬的口气犒劳了部下。
这个声音低沉中却又蕴藏着甜腻,那种彷佛具备了某种颓废色彩的口气,性感到了让人不由自主耳朵发痒的程度。
路西法多被那个声音所吸引,将视线投注在了坐在里面的公务桌前面的供给科最高指挥官的身上。
不过一眼,他的脊背上已经掠过了一阵战栗。
——为什么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她们的老大是这种女人啊啊啊!XXX、XX的XXX!
他对于曾经向他阐述过供给科危险的所有男性,都在心中致以了汹涌澎湃的咒骂。因为他本人没有信仰的宗教,所以对于从军圣职者也一样毫不留情。
多米尼克.班卡少校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白。她让人联想到好像用白色大理石所制作出的雕像。
蓬松卷曲的白金色长发,没有血色的纯白肌肤。眼睛是带着红色的茶色,唇上涂抹着暗赤色的口红。
虽然五官很端正,但是感觉上却反而没有任何可以称为个性的缺陷,只能说是典型的美人面孔。
如果作为地球系人类来看的话,她的年龄应该是三十多岁。尽管不年轻了,但是要作为阿姨来对待还很勉强,正是无论身心都非常充实的年龄段。
因为坐在椅子上,所以看不出身高。
让路西法多感到冲击的是她的存在感。
如果用阴阳来区分的话她就是阴,可是绝对不是阴沉的感觉,而是让人觉得在静静的形态中也存在着压倒性的力量。
也许用吃饱了的肉食性野兽,懒洋洋地晒太阳的姿态来形容才最贴切不过吧。和她相比之下,连莱拉都因为还残存着若干少女时期的面影,而感觉上稚嫩了一些。
能够和这个女性平等对峙的,在这个卡马因基地也就只有副司令官拉克罗中校和军医萨兰丁.阿拉姆特了吧。就连第六连队长马奥中校在气势上都要输给她。
……我也许不行了。这个人,超级可怕的说……
在因为过于端正而缺乏个性的少校的脸孔上,只有一个东西强烈地勾勒出了她的个性。
那就是掩盖了左眼的眼罩。
眼罩使用的是拥有光泽的葡萄酒色的布料,从时装角度来说是很难搭配的配件。所以之所以佩戴眼罩,应该是和从眼罩后面延伸出来,穿过了几乎半张左脸的黄绿色伤疤存在着深刻关系。
遮盖了美女一只眼睛的眼罩虽然看起来让人心痛,但是却带着一种奇妙的倒错性魅力。不过她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妖艳,似乎也不仅仅是由于眼罩的关系。
如果说到妖艳的话,就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那个可怕的青鳞人血腥蕾斯,不过这位女性的感觉和蕾斯那种缠绕于全身的浓厚性感似乎又有所不同。
就好像喷洒在肌肤上的香水会随着体温而自然散发出来一样,那是一种彷佛会让人感觉到肌肤温度的性感。而这种性感更加具备官能性,也更加吸引男人。
——……可是……可是……好可怕!!为什么是眼罩!为什么是眼罩!(泣)
虽然内心一片错乱,但是这份动摇却完全没有表现在外表上,到了这个程度,也不知道该算是吃亏还是占便宜了。总之路西法多对魄力十足的少校行了一礼。
「我是隶属于机动兵科第六连队的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
「初次见面,大尉。我是多米尼克.班卡。我的丈夫布莱安在第四连队担任连队长的职务。」
原来如此,经她这么一说的话,仔细看去,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确实佩戴着朴素的戒指。
如果是瓦鲁多或者宪兵队的阿历沃尼大尉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就进行了确认,不过从对于女性是已婚还是未婚完全没有兴趣的路西法多的角度来说,她能够自我介绍出这一点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被莱拉称为白猩猩的布莱安.班卡中校,是不管在哪里的军队都可以经常见到的典型肌肉男类型的职业军人。
而对于这种男人来说呢,路西法多的长发也好,护目镜也好,父亲是宇宙军中央总部精英的事实也好,路西法多本人获得了三个第一等勋章,被当成英雄对待的事情也好——也就是他的一切都是让让看不顺眼的存在。如果被分配到他的连队的话,路西法多想必会终日都被他当成眼中钉,陷入相当麻烦的状况吧。
如果在他的妻子面前有什么粗心大意的话,被他找上门来怒吼的可能性也很高。
但是。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现在的路西法多可以管的事情了。供给科的性骚扰问题云云也绝对不是他想要插手的事情了。
——不要啊!!绝对会被吃掉!莱拉,救命啦~~~。已经带着颤音。
「不好意思,麻烦你特意跑到这里来。为了表示歉意,由我亲自来量身。」
我不想要啊。如果直接说希望由她以外的女性来进行的话,不知道这个希望能不能得到实现呢。
也许会被对方当成侮辱,在损害了她的心情后,遭到冷淡的拒绝。不过也说不定对方只是出乎意料地轻轻一笑就当作没有听见。不管是哪一样都等于无路可逃。
唯一可以确认的只有一点,在这个房间中,能够让路西法多这样的顽强男性都快要丧失抵抗意识的女性,就只有她一个。
——不行,怎么能刚开始就示弱啊!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
路西法多为已经觉得腿软的自己打气。
狗急了还能跳墙。就算是被当成打肿脸充胖子也好,如果在这里不能展现一下男人的意志的话,就没脸再去见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们。
「原来如此,你们打的是由你来折断猎物的爪牙,然后把猎物扔进母狼群里面的主意吗?」
室内的其它女性们,因为他挑战性的语言而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敢于向自己等人的老大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台词的男人。
无论是美貌还是胆量都超出常识的男人,从正面凝视着班卡少校,在嘴唇上浮现出了讽刺的笑容。
自己的上司究竟会对这个张狂的男人抱有什么样的念头呢?在部下们混杂着坏心眼的期待和些许的不安的瞩目中,多米尼克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路西法多在护目镜后面的眼晴瞪大了。
个子好高。从视线角度来看她的个子应该还在一米八十的莱拉之上。多半她就算和丈夫班卡连队长站在一起身高也没有什么差别吧。而且根据鞋跟的高度而定,也许她还会高出一些来。
至今为止不管班卡中校对自己采取了什么样的态度,也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个人性质感情的路西法多,此时第一次对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尊敬。
光是能够每天和这种魄力过人的妻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已经证明他拥有多么惊人的精神力了。
班卡夫人因为年轻人的嘲讽而微微一笑。
「哎呀,不光是爪牙,为了让我可爱的部下们能够方便下口,我都习惯把猎物的坚硬骨头也统统粉碎哦。」
输掉了。和小路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一面因为对方堂而皇之的反击语言而带来的败北感而偷偷咬牙,被可怜的师父当成是大天使化身的男人一面下定了事到万一,就靠自己的力量强行制作出窗子而脱身的决心。
不管是什么人也都要以保命为第一。
就算是为了制作窗子而让墙壁全毁,这种程度的误差也在许可范围之内。不过为了让天花板不会也一起飞掉,还是尽可能维持着平常心使用力量吧。
供给科的少校移动到位于自己公务桌左后方的房门前面,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请进,大尉。」
「是,长官。」
难道是危险的秘密房间?绑架监禁用?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丰富拷问道具?
路西法多的脑子中瞬间浮现出了豪华灿烂的可怕光景和道具。
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恨不能立刻夺路而逃的念头,路西法多在体育系魔女老大的招呼下,满心不情愿地走向了那边。
背后能够传来压抑着的笑声。彷佛是被这个所感染了一样,很快又冒出了若干把人当傻瓜看待的笑声。
在女性士官们的笑声转变为明显的嘲笑之前,路西法多转过头去,一瞬间释放出了杀气。
笑声转眼消失。她们带着好像挨了一个耳光一样的表情在原地变成了化石。
如果是多米尼克.班卡自身也就罢了,路西法多可不觉得她的那些小啰喽有什么资格小看自己。
在门口等待他的多米尼克,温和地对他的行为表示了非难。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如此对待女性可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行为。」
「不管是男是女,认清自己的分量都是行走社会必不可少的前提吧?」
「你说的没错。抱歉,是我管教不严。」
多米尼克不拘泥于面子,干脆地撤回前言进行道歉的直率让路西法多产生了好感。虽然性别不同,但是上级对下级道歉的时候,很少能有人干脆到她这种程度。
在多米尼克.班卡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进入的房间,和他事先的想象相当不同。
在铺设着地毯的房间中央展开了一块模拟毛皮的毯子,而猫脚的长椅以及配套的桌子就并排摆放在那里。
扫视了一番室内,就发现到处郡摆放了雕刻类的摆设和装饰着假花的巨大花瓶。墙壁上近乎于见缝插针地装饰满了衣衫单薄的丰满女性和体格粗壮的天使们狂舞的画像。
因为荧光粉色和金色过于抢眼,路西法多几乎都要因为这份恶趣味而头晕目眩了。而在这其中,唯一能拯救眼睛的,就是沙发背后的墙壁上交叉装饰的两把佩剑。
虽然剑柄以及护手的部分都施加了精细的装饰,但是整体的设计还是足以应付实战。不过,如果是为了配合西洋古董风格的室内装饰而找来的树脂制的模型剑的话,那么应该也就能用来玩玩过家家而已了吧。
话说回来,这种假装出豪华的俗气房间真的让人很不快。
从路西法多的眼光来看,称得上以军人的工资来说未必能有勇气购买的高档货的,也就只有位于中央的那套沙发而已。那套沙发对于随时有可能调动的军人来说,除了一小部分例外以外,都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产生缘分的东西。
而如果是在军舰工作的话,能够有权将成套沙发作为私人用品带入的,恐怕也只有驱逐舰以上的舰长了。
「请坐到沙发上吧,我给你沏杯茶。」
「是,长官。」
路西法多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上级军官,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附近地板上花瓶的假花上。
他将手伸进由各种各样的花朵所组合成的花束中,从中抽出了吸引到他注意力的那枝花。
虽然中途感觉勾到了什么,但是路西法多干脆地采取了无视,强行拔了出来。在这枝花的根茎部分,有一个用同色的胶带缠绕起来的不显眼的小指大小的凸起。
最初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就是花瓣中央伪装成雌蕊的小型摄像机,而根茎的凸起似乎就是电池和发信装置。
退一百步说,如果这些只是为了让无法进入这个房间的家伙们取乐也就罢了,假如要把影像作为记录保存下来的话,就已经是确定无疑的犯罪行为了。
就算她们坚持说是为了事后的回味,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她们不会把这个用在对性骚扰受害人的封口上。
虽然光靠这一个就已经可以作为出色的证据而提交出去,但是如果始终不明白供给科的女性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的话,那么问题的本质就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如果你喜欢假花的话,要拿走多少都无所谓。反正还有这么多呢。」
「因为我非常不喜欢,所以可以让我处理掉其中的若干吗?」
听到他别有用意的台词而从茶具上转过脸孔的班卡少校,在领悟到男人手上的假花意味着什么的瞬间,微微睁大了露在外面的眼睛。
她很快就轻轻皱起眉头,小声叹了口气。
「……哎呀,真拿她们没办法。这么说是被找到了不可动摇的证据吗?那么请便,随便你怎么在房间寻找好了。」
她对于隐藏式摄像机的存在似乎也有些吃惊,因为表情并不夸张,所以看起来十分自然。怎么想都是为了否定自身参与而做出的演技。
但是,就算她没有参与到偷拍之中,也会被追究到对属下管教不严的责任。
面对确切的控诉证据都能丝毫不表现出动摇,与其说是厚颜无耻,或者更应该说她是胆色过人吧。
因为获得了最高负责人的许可,所以路西法多毫不客气地展开了搜索。
混杂在假花中的此类东西,除此以外还有若干个。还有的是镶嵌在了雕像中,或是塞进了画像的边框里面,或是粘贴在桌子下面,乃至于装饰在天花板四角的面具背后也有它们的踪影。
房间的各个角度都受到了摄影机的光顾,让人几乎要认为她们是打算在事后综合数据制作出立体影像。虽然也发现了两个窃听装置,不过这个不像摄影一样受到角度位置的影响,所以安装得并不是很多。
不光是隐藏的地方很简单,没收的摄像机也都是能在网络贩卖中简单弄到的东西,所以路西法多认为没有必要再进行进一步的彻底搜索了。
如果是职业人士使用的小型化专业器材的话,可以做到比针眼还小,不使用探测装置的话就无法发现。
总而言之,将能够摘下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后,路西法多在布面的大型沙发上坐了下来。
因为镶嵌在雕像眼睛里面的东西不容易卸下来,所以路西法多只好暂且把雕像转过去面对墙壁,或是移动地板上的花瓶挡住它的视线。
坐在椅子上率先喝茶的多米尼克.班卡,眺望着桌子上的战利品说道:
「看来你相当熟练啊。确认迅速,动作利落,而且目标明确。难道说你接受过情报部的教育吗?」
「在从六岁起的九年时间内,我和曾经在军队情报部工作的母亲一起从事赏金猎人或是保镖之类的危险的工作。这种程度的事情作为爱好也算是掌握了不少。我想如果是情报部搜查的话应该会更彻底才对。」
没想到她从自己的工作模样上就看穿了自己的双重军籍,路西法多一面对她的眼力感到佩服,一面若无其事地化解了对方的疑惑。
让人总觉得没有多少真实感的实话会吸引听众的兴趣。特别是几乎所有的女性都会对小孩子的境遇做出反应。
果然,少校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你母亲的做法未免有欠思考吧。」
「没有办法,因为我和父母都完全无法划分在一般人的范畴之内啊。狰狞的肉食动物的孩子总不能被培养成草食动物。——对了,顺便问一句,可以让我破坏这些无耻的道具吗?」
「随便你怎样。我也来杯饮料吧,你要牛奶和砂糖吗?」
「不,我就不用了。」
路西法多将那些道具一一夹在手指中间捏碎或是折断。
「啊,好无情,我还想炫耀一下难得的茶具呢。反正我又不会给你下药。」
「我只是想要尽快了结事情回去工作。而且这个房间男性待起来实在不太舒服。」
「果然不合男士们的口味吗?为了让大家量身时能尽可能放松,我还特意拿来了自己中意的沙发呢……可惜。」
美貌的少校口气平和地说道。
「只要你能消除这个沙发和周围的便宜货的惊人落差,应该就可以提升相当的好感度。「只要不是太过粗枝大叶的男人,我想应该都能够体会得出有可能一辈子都无缘得见的高档沙发的好处。」
「安慰话就不用说了。反正那些军队的臭男人就一辈子去坐在炮台或者操纵台上就够了!」
看起来似乎对家具相当拘泥的多米尼克闹别扭的样子,多少带出了几分少女式的可爱,让路西法多也不由露出了微笑。
「如果你告诉他们身下坐的这套沙发至少可以匹敌一个大尉的一年份工资的话,保证不管是什么样的肌肉男,也会尽可能努力表现出优雅的。」
「哎呀,好高兴。总算遇到了一个识货的男人!」
「我只是因为母亲在审美观上非常严格,所以在陪伴她的过程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东西而已。从男性的心理来说,我更在意购买这个时候的班卡连队长的态度。视结果而定,我也许会对连队长大人多增加几分尊敬。」
就算是中校的工资,这也不是能随便笑笑就买下来的东西。
班卡夫人爽朗地笑了出来。
「这个是我用自己的存款购买的哦。因为是我从小就很向往的品牌。算是庆祝布莱安升任中校的同时又成为巡洋舰舰长吧。而且也算是结婚纪念。他那个人啊,原本宣言要买这个代替戒指送我,不过一听说价钱后就突然什么都不说了。」
会不说也是正常吧。
虽然生活必需品几乎都由军队分配,而且在战舰上娱乐场所也十分有限,如果存不下钱来反而比较不可思议,但是男性社会的交往绝对不仅仅如此单纯。
如果要想作为会照顾人的上司获得部下们的信赖仰慕,工作时间外的交流就非常重要。更何况,那些部下都是群吃喝起来可以媲美牛马的家伙。
关系到男人的面子和对妻子的爱的沙发。但是,存折上的数字——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很难产生尊敬的意思,但是想到那时班卡连队长陷入夹缝的挣扎,路西法多难免产生了若干同情。
「他的钱包状况我还是很清楚的,毕竟那时我是他的副官。所以自己的梦想还是要靠自己来实现吧。原本还说过等让这个沙发进入房间后,就在那上面做爱的——」
哇,多谢款待。比起猪肉火腿上的玫瑰刺青来,这个话题对于独身士官来说无疑更具刺激性。
「——可是不管我诱惑多少次他都只会逃避。」
「这、这个,还是因为从环境上来说比较无法放松吧。或者说是关系到男人受伤的自尊。要么就是生活模式上的问题之类的……」
支支吾吾。
「我和沙发都掉价了不少呢。居然在这种地方为了发泄无聊婚姻生活的郁闷而戏弄男人。还真是超级无聊的人生。」
「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从头来过如何呢?」
「哈,说教吗?」
明明是笑容,但是可怕到让人想要晕倒的程度。
「我只是单纯提示出比较积极的选项。离婚也好,退役也好,反正你这种程度的女性,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如鱼得水吧。还可以伴随着沙发同行。」
「伴随着沙发同行?」
多米尼克好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了一遍,然后似乎觉得很有趣地挑起了眉头。这次她的笑容温柔而出色。
「既然是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那么要是我的话就要作为自己的附属物负责到底。这不是价钱上的问题,而是因为它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男人似乎时不时会对东西产生很强烈的感情呢。布莱安也是。还说什么『在十二岁父亲去世的那年春天,只有爱卢卡公司的蝴蝶刀是我唯一的心灵支柱』。」
就算掩盖住了嘴角,声音中的笑意也无法遮掩。好像似乎随时都会喷笑出来。
「难道说,少校你当时在这个部分笑了出来吗?我想至今都活在班卡连队长心灵中的十二岁的孤独敏感的布莱安少年,一定会相当受伤才对。」
「没关系。我当时拼死握住拳头强忍住了笑意,结果手心上的指甲痕迹好一阵子都无法消失呢。」
「你真的很残酷的说。其实男人只是比较浪漫主义而已。横躺在不管何时都能在一起的豪华沙发上,一个人凝视着孤独而疗愈心灵创伤的美女。这种充满神秘感的魅力故事——你不用握住拳头强忍笑意啦,长官。」
获得了路西法多的许可,多米尼克.班卡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然后她用涂着和口红同色的指甲油的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路西法多道谢。
「虽然我大笑了一场,不过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真的。我对这个沙发拥有这样的感情,确实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因为自暴自弃,就连对沙发都采取了那种放弃式的对待。确实是太消极了。——看来也该是抛弃对布莱安的恋恋不舍,无论是作为军人还是作为女性都重新出发的时候了。」
带着自嘲感觉的后半段言语,有一半也是为了用来说服自己。
意外。
比布莱恰司令官笑嘻嘻地给自己零用钱还让人意外。
能够让这样的女性恋恋不舍,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对班卡中校刮目相看。
「不过虽然说是想做个了结,但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光是要让那个懦夫正视我的面孔进行交流就已经很辛苦了。」
「啊?他是懦夫吗?」。
「没错。也许该说是胆小鬼比较正确吧?自从转职到这个基地后,这三年来都是一样。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妻子的面孔都不敢正视,一要和他交谈,就说什么现在很忙啦,太累啦之类的套话,找借口逃开。你觉得这个样子能解决夫妇间的问题吗?」
「不认为。但是,我这个从没有结过婚的人,对于解决夫妇间的问题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最重要的是他太娘娘腔。怎么想都是要永远抱着失败体验不放,沉浸在失败者的心情中。大概是因为比重新振作起来面对现实要轻松吧。简直和撒娇的小鬼一样。我又不是他的妈妈。」
「如、如果你做出这种入骨三分的超尖锐指摘的话,我想连队长只会越发龟缩进自己的心灵小屋吧。」
为什么女性责备男性的台词总是大同小异呢?就连很幸运的至今为止还没有这些体验的路西法多,都不禁感到了几分刺痛。
「什么也不说,却希望我能够察觉他的心情吗?在夫妇关系上偷懒也要有个限度。而且是他自己连试图用肉体来维系关系的努力都要放弃吧?」
「那、那么赤裸裸的告白对我说也没有用啊。你想要我怎么样啊?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充当心理辅导员?我觉得如果要从我这里寻求答案的话,我本人在个性上就有很大缺陷的说。」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因为我丈夫隶属于男人这个种族,所以我要把因为他而产生的愤怒以及欲求不满的郁闷发泄到这个种族身上而已。」
「有没有搞错?不要在最后开这种玩笑啊!」
「不光是我。在某日的下午茶时间的抱怨大会上,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女性士官都因为男人而吃过苦头,所以我们得出的结论就是要进行复仇。」
如此跳跃性的理论究竟有什么正当性,路西法多实在无法理解。他勉强能够明白的就是,之所以基地的男性士官们会遭受性骚扰,只是因为男人运糟糕的供给科部分女性士兵们在进行迁怒而已。
于是他得出了结论,自己不可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这个只能依靠司令官命令这样的强权来进行抑制,进而通过人事异动来分散她们的成员了。
「……恕我多嘴,请问对于这一连串报复性的迁怒性骚扰,班卡连队长会有什么样的看法?就算是推论也没关系。」
「这是因为我的迁怒而造成的骚动,就算再迟钝他也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吧。」
——决定了……!
听到她的回答的路西法多立刻下定了决心。
虽然夫妇间要吵架是个人的自由,但是如果余波给其它人带来麻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多米尼克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舍弃自己所有社会地位的觉悟。面对比起地位来,更在乎发泄郁闷的女性的话,再说多少道理也是没用。
「毕竟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原谅嘛」,一旦女性祭出了这种代代相传的台词,那么她们就是近乎无敌了。
责任全都在让妻子不惜自暴自弃到这个程度的丈夫身上。如果他不是采取阵前逃亡的态度,而是认真进行交流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男性士官要被迫品尝到屈辱。
「原本班卡中校就是情绪化的不擅长交谈的体育系类型,要和如此魅力十足而且强悍过人的妻子对峙,确实会感到相当大的压力吧?路西法多也觉得可以理解他不想陷入这种事态的心情。
但是,多米尼克是他的妻子。原本应该是有义务共同建筑舒适生活的搭挡,结果布莱安.班卡却单方面放弃了责任,让妻子整整三年的人生都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明明知道自己的不负责任给其它男性士官们带来了烦恼,却至今为止都装成毫不知情。这一点就不可原谅了。
「怎么了?突然沉默下来?你生气了吗?」
笑着温柔询问的女性,展现出了游刃有余的一面,似乎要表示就算是路西法多这样的毛头小伙子再怎么生气,对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挑起单边眉毛,坏心眼地进行打趣的那个表情,只有身经百战的成熟女性才做得出来。
一面心想着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的优雅性感啊,路西法多一面回答。
「我刚刚下定决心,如果平安从这里生还的话,不管他是不是上级军官,都要作为被害者代表好好揍你老公一顿。」
「揍一顿?把他揍出满头包的那种揍吗?」
「是,长官。」
听到男人好像在说不管你有什么意见我也不会改变决心的斩钉截铁的口吻,女人好像哭笑不得一样瞪大了眼睛,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母亲一样带着充满慈爱的微笑瞇缝起了眼晴。
「你还真有种嘛。不愧是这个年纪胸口就佩戴上了三个一等大勋章的野马啊。」
「……不过那之后我毫无疑问也会被副官揍出满头包。」
听到路西法多轻声的补充,多米尼克笑着拍了下手。
「我知道哦。你的副官是那个黑头发的可爱小姐吧?我在食堂不止一次看到过你们在一起。」
在多米尼克.班卡看来,莱拉.奇姆也就不过是可爱的小猫咪吧?
「不过就算如此,量身这一关还是省不掉哦。小朋友。如果放跑了你这样空前绝后的美形,我的部下们一定会造反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最重要。所以你不要怪我哦。」
「那个,我好歹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权利。如果对友军的女性士兵动用武力的话会被宪兵队逮捕,但是我这边也关系到贞操的问题,所以理所当然会抵抗。如果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让对方吃到苦头,我也会被起诉吗?」
「怎么可能。如果起诉的话,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不也就不能不说了吗?到时候被逮捕的反而会是我们。不能造成骨折之类会劳烦到医生的伤势——这个就算是默认的准则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如果不是可以若无其事对女性拳打脚踢施加暴行的虐待狂的话,在这种一对多数的攻防战中,还是男性处于压倒性的不利位置。
「不过相对的我可以保证。这种难看愚蠢的闹剧也就到此为止。因为我也对自己做出的迁怒的丑陋有些厌烦了。这正好是个契机。」
「反正都是需要契机的话,不要在我之后再停止,在我之前就停止不好吗?当机立断。从我的角度来说非常建议你这么做哦。」
「小笨蛋。就是要用最棒最高级的猎物来划上句号才符合我们的美学啊。」
虽然路西法多进行了最后的挣扎,想要试图从饿狼群中寻找出一条逃生之路,但是班卡夫人却面带笑容地粉碎了年轻士官的最后一点希望。
她从桌子上拿起卷尺,一面缓缓地拉开一面说道:
「我有预感,你能让我充分享受,但同时也是至今为止最难对付的猎物。——好吧,脱衣服!」
——哇,不要!明明只是量身而已,为什么会如此的恐怖啊?
明明和被血腥蕾斯以及她的手下们追杀时的境况完全不同,但是此时的危机感却足以匹敌那时。
因为眼罩会让人联想到巨大的罪恶组织的女干部,给人非常阴暗的印象的关系吗?
而且他从初次见到时就非常在意,那道从眼罩下方延伸到面颊上的色泽奇妙的伤疤。
其实只要做手术的话要恢复成原状应该很简单,但是拥有超出一般水准的美貌的女性却对脸孔上的伤疤放任不管。路西法多只能认为在那背后存在着相当深刻的原因。因此他也选择不去询问其中的理由,而且尽量让视线避开那个部分。
自己在什么地方,曾经见到过和那个颜色完全相同的伤疤。
想不起来。或者应该说,那是属于他主动选择遗忘的领域中的记忆。
没想到如此淡泊的我,居然会有一天看到卷尺就联想到紧缚游戏。
但是既然现实中存在性骚扰被害者,那么会怀疑卷尺迟早变身为绳索,也就不能说是他自我意识过剩的被害妄想了。
就算想要打点起精神为了不露出破绽而护住背后,但是量身的话,要绕到背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反而格外紧张疲劳。
最初的阶段他们首先就是否要脱下衬衫展开了攻防,因为军服上衣是要穿在衬衫外面,所以路西法多坚持就以这种状态量身也没关系,并且取得了小小的胜利。
那时候,他和多米尼克.班卡之间展开的对话如下。
「能用一件衬衫就守住的贞操,未免太便宜了吧。」
「情绪上的破绽就是从服装的凌乱开始的。如果认为是小事一桩,就持续置之不理的话,迟早要面对更大的陷阱。到时候你就笑不出来了。」
「……穿着这个也另有一番诱人的味道啊。」
「前面危险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除此以外,多米尼克还会在测量背宽的时候用手指摸索着他脊背的线条。
「你是那种衬衫底下还要穿内衣的人啊。不觉得很土吗?」
「就我所知,没有哪个男性士兵底下不穿内衣的。卫生问题,保温功能,皮肤的保护,内衣所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如果为了耍帅就无视这些的话,在紧急时刻就有可能对工作造成妨碍。」
「确实如此啊。如果直接让皮肤和衬衫接触的话,摩擦起来可是很疼的。特别是对于敏感的女性而言。」
「虽然我觉得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对此做出反应,但是如果知道女性们也是使用完全相同的视点看我们的话,大部分的男人都会清醒过来。」
「哎呀,是这样吗?不过男人的话,不是有胸毛可以起到保护作用吗?那算是百分之百纯毛的天然内衣吧?」
「……班卡老师。那个,我突然觉得非常不舒服。可以申请早退回家吗?」
面对女性一方的下流台词攻击,男性一方时而正面迎战,时而假装没有听见,靠着变幻自在的手法展开了防御。
经过了多轮的攻防之后,量身的时间终于结束。
「袖子……这一来就结束了。辛苦啦。」
向佩戴在左手的腕带状终端中输入数值后,数据就会被传送到供给科的电脑中。
专用软件收到这个数值后就会制造纸样,然后直接对于负责裁剪布料的机械发出按照纸样裁剪相应布匹的指令。
而将裁减好的布料披挂在人体模型上面进行细节加工就是人类的工作。当然,最后的缝纫还是由机械来进行。
在这个阶段的话如果有要求就可以先不彻底缝纫,而是在试穿后进行相应的修改再送入机器。
剩下的就是安装肩章和绶带之类因为军阶不同而各异的装饰品,再进行磁性拉链的加工后就算是大功告成。
如果一个人订做了两件以上的话也许要多花一些时间,不过一般来说都可以在三天之内就交出完成品。
如果要问既然拥有了这么先进的设备,为什么只有量身还采用卷尺这样原始的方法的话,那是因为唯一的测量机械已经损坏了。
虽然只要交换故障部分的零件就可以修好,但是因为是太过古老的机械,所以厂家表示已经没有零件的库存。但是如果要购买新型测量机的话,因为不是什么需要优先解决的问题,所以预算迟迟无法通过。
如果男性士官们知道布莱恰司令官的可以说是小气也可以说是节约的主义,就是造成性骚扰量身的原因的话,司令官大概只会进一步遭到讨厌吧?
路西法多虽然一直警告自己不到真正离开第二总部大厦就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因为通过了最大的难关,他还是不禁松了口气。
「谢谢你,长官。」
明明只是做了这么点事情,但是却总觉得花费了超出预计的时间和气力。
总而言之,不让对方找到碰触自己身体的借口,就是最大的性骚扰防止对策。剩下的就是要制造出不容别人随便接近的氛围——
就在他在脑海中制定着脱离体育系魔女巢穴计划的期间,班卡少校一边向桌子那边移动,一边试图摘下手腕上的终端,结果她突然发出了轻声的悲鸣。
在叫出声的同时已经倒下的多米尼克,一把扔开了左手所拿的皮尺,为了保持平衡转而抓住了身边的男性士官的衣服。
布料撕裂的声音。
「好……疼……」
摔倒在地毯上的女性呻吟出声。
路西法多交替打量着因为被她倒下时抓住而扣子全部飞走,一部分布料也被撕裂的自己的衬衫,以及多米尼克的模样。
虽然故意为之的疑云很浓厚,但是似乎也不能完全确定。总之就是很微妙的时机。
多米尼克缓缓地支撑起上半身,用一只手揉着左边的脚踝。
在她的附近就是模拟毛皮垫子的隆起的边缘,看起来她似乎是因为让左脚处于有段落差的地方而扭到了脚踝。
在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摘下终端的时候,因为左眼罩着眼罩,所以那个地方就成为了她视野的死角。因此而倒霉地摔倒。——这种理由可以认同。到这里还算可以。
然后快要摔倒的她出于本能求助,因为抓住了身边的路西法多的衬衫而让扣子飞掉,布料裂开。——如果是在其它场所也就罢了,在供给科总部的话难免让人产生无限的怀疑。
但是,因为状况和时机过于的完美,所以自己也不免产生了说不定是真的摔倒的迷惑。
路西法多叹了口气。
明明知道有一半以上的概率会被骗,还是不能不去体贴女性的身体,只能说是马里里亚多彻底的女性优先主义教育的效果太强大了。当然了,如果这是敌人的话他绝对看也不会看。这方面的现实主义,大概要归功于和O2的一个月的精神连接吧。
路西法多走到了试图靠自己力量站起来的女性士官身边,将她抱起来送到了椅子前面。
坐到椅子上的单眼女性少校,仰望着绝对应该怀疑自己目的的男人。
「你不生气吗?」
「只是觉得哭笑不得。甚至于到了有些佩服的程度吧。好了,接下来要怎么样?」
被叉腰俯视自己的男人的游刃有余的态度微微触到了逆鳞的多米尼克,好像在说你就等着看吧一样,有些火大地把手伸向了桌子。
她用视频电话把在邻室等待的副官叫了过来。
「我的脚踝扭到了。因为想要立刻治疗,所以请你把药剂喷雾和固定患部的胶带拿进来。」
『是,长官。』
「……要拿这些东西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机动步兵科的男性军官在旁边迅速补充。
副官没有对此进行响应就挂断了电话。
路西法多仰望着天花板,开始进行命运的倒计时。
在数到零之前,房门已经打开,众多的女性蜂拥而入。
「少校,你没事吧?」
「光是紧急措施恐怕不够吧?是不是去军医院看看比较好?」
「是啊,有时候可能骨裂了却没有注意到。」
简直就好像是饿了半天而索取食物的雏鸟一样,一起开口对上司表示担心的她们高亢的声音让路西法多的耳朵都隐隐作痛。
因为量身已经结束,所以再留下来也是浪费时间。所以路西法多伸手去拿挂在沙发背上的上衣。
可是已经有人拉住了上衣的衣角。
「哎呀,这个衬衫是怎么了?这个样子的话没法走出去吧?」
「只要换件衣服再回去工作就可以了。不用你们费心。——放开我的上衣!」
因为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所以班卡少校也在旁边插嘴为绝对不肯放过这么好的男人的女性士兵们帮忙。
「我在摔倒的时候抓住大尉而不小心弄成了这样。实在很抱歉,你们有没有人缝纫技术比较好,至少帮大尉把钮扣钉回去啦。」
「我来!」
「我也会缝纫!」
「我也要!大家一起做的话会比较快吧!」
「我找到掉落的扣子啦!」
为了不被她们接二连三发出的声音所淹没,路西法多提高了声音。
「不用了,我这就回——喂,把上衣还给我!」
手脚利落地从他手上夺走上衣的女性士兵,逃到了沙发的背后,在他试图去追赶的时候,有两三个人扑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悬挂在上面阻止了他的行动。
「抓到奥斯卡休塔大尉了!」
「说什么抓到了——我说,不要乱开玩笑!放开我的胳膊,否则我要把你们丢出去了!」
「请快点脱下衬衫啊!」
「我都说了不用——哇!」
被人扫了一腿的路西法多失去平衡,束缚着他双臂的女性们一面娇声欢呼,一面以集团方式把男人的身体压倒在了沙发上。
「脱掉他的衬衫啦!」
「大家一起来动手嘛!」
「哇,请不要挣扎嘛!」。
她们那种一面哈哈笑着一面靠体重来抑制他行动的明快轻浮的劲头,让路西法多呻吟了出来。
——这里是女子学校吗?
如果就这样被她们剥光的话,与其说是因为屈辱而火大,倒不如说是会因为过度的愚蠢而脱力到丧失怒吼的精神。
但是,应该也会因为对象的不同而在态度上产生变化,路西法多不认为在面对那个虚弱的师父的时候,也会用这种开朗傻笑的劲头糊弄过去。
在他迷惑于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有人把手伸向了护目镜。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连制止的时间都没有,眼看着护目镜被从脸上拉下。
「哇!」
压住路西法多的十五个女性士兵的身体,全都小幅度地腾空而起,然后落到了模拟毛皮的上面。
——糟糕,使用了念动力。
之所以没有像平时那样招摇地让整个墙壁都飞走,多半是因为无意识地体贴到了女性的存在吧?虽然很想夸奖自制见效的自己,但是不管怎么样也需要先糊弄过这个场面。
用单手遮挡住面孔的路西法多,在支撑起上半身的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命令。
「立正!」
除了班卡少校以外的女性们全都对他蕴含着让他人服从力量的号令做出了反应,采取了立正的姿势。以为是被他扔出去的女性们,也忍耐着身体的疼痛遵从了命令。
「接下来我和班卡少校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讨论。你们立刻全部退到室外!」
「是,长官!」
身体抢在脑袋之前对那种不容人反驳的口气做出反应而回答之后,女性士兵们才恢复了清醒。
多米尼克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为了从这个漂亮地掌握了局面的对手手中夺回主导权而开了口。
「就算你用这么丢脸的样子下命令,也没有任何威严可谈吧。」
「就算没有威严也有尊严,长官。」
路西法多用冰冷的黑眸回报她的嘲笑。
被超出想象的美貌从正面瞪住的供给科指挥官倒吸了一口凉气,错过了再次反击的时机。
阻止了她的干涉的路西法多,断然地催促其它人出去。
「出去!——还有,那边的两个人,把上衣和眼镜还给我。」
「……失礼了,长官。」
手拿着战利品的两个人一边小声道歉,一边为了凝视命令者的素颜而低头窥探,但是因为男人单手覆盖着面孔,所以她们没能看到那近乎奇迹的美丽面孔。
全身散发着不爽气息的路西法多再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而且从氛围来说也没人敢于拜托他让自己等人欣赏一下素颜。
将恋恋不舍的女性们赶出房门后,路西法多戴上取回的眼镜,开始整理被女性们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
重新扣好被解开的皮带,让裤子恢复成磁性拉链合拢的状态。
比起裤子快要被扒下来,自己好像更在乎护目镜被夺走的事情。这种反应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复杂。
——难道说我认为在女性面前暴露出素颜比暴露出下半身更糟糕吗?难道我的脸孔比陈列猥亵物品更危险吗?
对于自己奇妙的价值观,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抱怨几句。
虽然他把被拉到外面的内衣塞回了衬衫里面,但是因为衬衫的大部分钮扣都已经不见,所以只好用衬衫衣襟在腰部打了个结。
眼看着男人默默地整理着仪容,一旁的女性将校没能控制住好奇心而进行了询问。
「明明有美丽到这种程度的面孔,为什么要掩藏起来?不是太浪费了吗?」
「我不喜欢别人因为我自身并没有参与制作的东西而大惊小怪。」
其实是因为看到的人大多都会变成化石,所以才只好不得已戴上眼镜来进行遮掩,可是要这么说明的话又太麻烦了一些。
理所当然,多米尼克不可能知道这种背后的理由。
「对不起,是我太没神经了。对于我的单眼,你明明什么也没有说。」
「哪里,我戴上眼镜只是为了办事方便一些。和少校的深刻程度绝对是不在一个次元上。请你不用放在心上。」
「……仔细想想全都是同样的问题啊。和布莱安无法分手的事情也好,没有去医院治疗面颊的伤疤和眼睛的事情也好。从布莱安的角度来说,一心希望忘记的恶梦般的过去,却要因为妻子的面孔而每天都被迫面对。他不肯看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虽然不打算追根究底,但是路西法多还是尝试了一下去回忆她的伤疤的原因。既然对于班卡夫妇来说是好像恶梦一样的事情,那么一定是被自己划分在讨厌的记忆之中了。
——应该是在他成为战舰舰长之后的事情吧。既然和我一样被剥夺了战舰指挥权,左迁到这种地方来,那么应该认为是犯下了相当深刻的判断失误。
不一样的只是被赶下战舰,流放到这种银河系边缘的星球上,班卡中校的军阶还是维持了原样。那么说,他应该和由于作战行动而招惹了前所未闻的结果的路西法多不同,只是以普通的基准被追究了责任。
既然如此,能够成为线索的就只有战舰名称了,不过要是黄绿色的伤疤是在别的事件中看到的话,那么就算是知道了战舰名也不一定能启动过去的回忆。
路西法多只好早早举起了白旗。
将思考从夫妇问题转移到眼前的问题上的班卡少校进行了询问。
「对了,你说要和我单独讨论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关于那个啊……」
总不能说那是为了含糊念动力的使用而匆忙寻找的借口。因为路西法多已经知道,不管使用什么方式,如果不做个了解的话,就无法从这里获得解放。
头疼的路西法多决定先争取一点时间来思索话题。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横穿过房间,站在了房门前。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被关闭了自动开关功能的房门没有打开。虽然觉得这么做粗鲁了一些,但是为了知道反应他还是踹了一脚。
在隔着一扇房门的对面,同时传来了女性们的复数悲鸣。
他打开墙壁上的房门调整装置的盖子,将自动开关功能打开后,通向隔壁公务室的房门迅速打开了。
趴在门上竖起耳朵倾听两人对话的女性们,慌忙试图掩饰自己的行为。
因为房间里安装的偷拍和窃听装置都被毁掉,所以她们甚至拿出了杯子作为道具。
——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好熟悉……
军医院的外科护士们好像也使用过杯子。这算是公认的传统道具吗?
欣赏了一番被发现偷听后没有勇气装作若无其事的女兵们的慌张模样后,路西法多盘着双臂用格外严厉的声音说道:
「看起来必须也命令你们离开这个房间啊!」
「不好意思,作为部下,我们理所当然会担心班卡少校的安全。」
「其实我们也不是有意怀疑大尉。不过少校毕竟是软弱的女性,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
「因为大尉生气了啊,看起来超级可怕的说。」
听到她们七嘴八舌地阐述了一番理由后,戴着护目镜的大尉露出了坏心眼的微笑。
「软弱的女性?你们还好意思这么说?脸皮太厚了一些吧?将前来量身的软弱男人作为玩具耍弄的,到底是哪家基地的哪个供给科啊?嗯?我就是为了和你们老大谈判才来到这里的。如果你们再捣乱的话,我就把你们从四层的窗户上扔下去!明白了没有!?出去!」
无视对方霸道啊没人性啊之类的众多抗议,路西法多强行把她们赶出了房间,然后锁上了面对走廊一侧的房门。除非是从外面对电线动手脚,人为性地制造出停电状态,否则房门就不可能打开。
为了以防万一,路西法多还是也从内侧锁上了那个豪华的量身兼休息室的房门。
这一来他自己也无法离开这个房间了。虽然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就可以平安回去,但是也说不定从结果上来说是自己把自己逼进了绝境。
如果如同部下们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介软弱女性的话,多米尼克此时正应该因为密室状态而表现出强烈的不安。不过此时的她却一面饮着红茶,一面游刃有余地取笑着对方。
「刚才的口气才是你的本性吧?和最高等级的外表的落差还真是大啊。」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的副官也经常为此对我怒吼,说什么不要把好不容易从父母那里获得的美貌扔到阴沟去,还有什么不要整天给我丢脸!要让我来说的话,如果一见到人就要装模作样的话,那才真是见鬼呢。就算别人要说我粗鲁低俗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次也没有后悔过。」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哦。反正我也早过了梦想英俊王子的年龄了。我倒是认为,明明很无赖却又很美丽的男人,反而更加性感哦。」
「啊,谢谢你,长官。」
因为没有从她的口气中感觉到什么想要让人不由自主后退的东西,所以路西法多为了全体男性士官而撑了下来。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扯出了关于对方丈夫的话题。
「顺便说一句,班卡连队长好像认为我这种留长发戴着有色眼镜的家伙是不配被称为军人的XXX混蛋呢。如果是被分配到中校所在的中队的话,我这会儿大概已经被剃成光头了吧。」
「幸好你们不在同一个连队里。毕竟布莱安是那种军人中常见的信仰肌肉的类型嘛。不过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非常纯情可爱哦。看着他那种拼命忍耐支撑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
「……请恕我对此保留意见。」
路西法多忍不住想到,男女之间的关系果然如同黑洞一样深不可测。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卡加.尼萨里对此表示过那么辛辣的看法。对于路西法多来说,这也永远都是个谜团。
「你不会和那个传说中的副官结婚吗?」
「她是好像我姐姐一样的存在,而不是什么恋爱关系。而且她很清楚地表示过,绝对不想在私人生活中还要照顾我。」
「看来她还是太年轻啊。其实只要好好哄哄就可以了啊。男人的话关键还是在于操纵方法。」
「请你不用使用这种会粉碎独身男人的结婚梦想的话好不好?少校。」
「你明明那么英俊,却没有什么拈花惹草的感觉啊。不过,总会有一个两个让你在意的对象吧?」
「……唉,这个……」
虽然以前梅莉莎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路西法多不认为脸孔的轮廓和喜欢女人存在着必然关系。
瓦鲁多和马尔切洛不是因为受欢迎才喜欢女人,而是因为喜欢女人,不断地拈花惹草,才会被和众多女性的名字连接在了一起。
如果要说这和美貌有关的话,那么基地的第一花花公子应该就是萨兰丁.阿拉姆特才对,可是事实上他是超级的讨厌人类,似乎完全没有和某个特定女性发展出亲密关系的意思。——虽然他好像和特定的男性发展出了亲密关系,而且那个人还就是路西法多自己。
虽然他喜欢美丽、性感而且勤奋可怕的古怪医生,但是如果坦白说出这个的话,肯定会被当成同性恋。
尽管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但是他受到过莱拉的玩弄,而且也自认为和普通男人一样地喜欢女性。他也喜欢梅莉莎。也认为眼前的女性非常之有魅力。——虽然不小心说出口的话也许会被吃掉。
「从你的感觉来看,应该是比你年长的人吧。」
「……啊,算是吧……」
仔细想想的话,包括只相差几个月的莱拉在内,所有人都比自己年长。差距最大的萨兰丁甚至比自己年长两百岁。如果说还有什么更年长的话,顶多也就是血腥蕾斯了。
但是,就算对方再美丽,他也死都不想和那种恶心的快乐杀人狂打交道。因为和青鳞人女性发生关系的话,也就意味着内脏真的会被吃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呐,自从到这个基地就职后,你也不可能一直在禁欲吧?有什么特定的对象吗?」
「刚才的问题怎么听都是性骚扰吧,少校。我不打算回答这种私人性质的问题。」
如果说到被莱拉夜袭的事情的话,保不准这位女士会说那我也要,从此多增加一层危险。
除此以外,还有若干次对于同一对象的强暴未遂。可是因为混进了昨天的那一次,所以无法断言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说起来还真是丢脸。
——虽然自己没有自觉,难不成我是在欲求不满吗?
面对茫然思考的男人,多米尼克.班卡做出了大胆的告白。
「这不是利用地位的性骚扰哦,我只是作为女人对你的个人口味很感兴趣。我想要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类型。」
「喜欢的类型吗?」
长发、美丽,虽然态度柔和高雅,但是内在却惊人的厉害。虽然性感,却又是知性派——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自己的母亲——不过正确说起来的话,还不是那个粗枝大叶的弗利达姆.塞罗,而是马里里亚多的意识出现在表层的母亲才最为理想。
小时候会想要长大后和母亲结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男性的天性,就算是被叫做恋母情结,也无法扭曲这个事实。
仔细想想的话,虽然和母亲完全不像,但是多米尼克几乎符合自己的所有条件。
但是,就算离婚已经进入倒计时,她毕竟也是别人的老婆。如果和布莱安.班卡中校的关系变得很麻烦就头疼了。
梅莉莎也因为和瓦鲁多的纠葛,只能保持距离。
从这一点来说的话,正因为讨厌人类,所以似乎不会在人际关系上发生问题的萨兰丁——
——等一下。我刚才是不是很自然很自然地想到了阿拉姆特医生的事情?不对,比起这种事情来,刚才我是不是考虑过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路西法多不由自主在记忆中搜索了起来。因为强暴未遂云云是事实,所以会想起来也没有办法,不过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足以被当成问题的地方了。
他松了口气——然后冻结。
把男人也自然而然地划分在喜欢的类型之内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等一下。沉住气。因为喜欢的类型指的是女性是约定俗成的事情,而萨兰丁.阿拉姆特是不能划分在女性的范畴内的。所以很好,没问题。我只是误会了而已。
但是,也确实就是自己在无意识之中把范围扩展到了同性身上。
自爆。
「怎么了?因为问到你喜欢的类型,所以让你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不,长官。从我的角度出发,衷心希望你能尽量减少这种会引发班卡连队长向我要求决斗的问题发言。」
「哎呀,你还真会说。——那么,小朋友,决定好怎么做个了结了吗?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被她看穿了自己争取时间的计划。那么也只有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我所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光是教训你的丈夫也不公平,所以虽然并非出自本意,我也必须对你做出相应的惩罚。——刚才你扭到的脚踝感觉怎么样了?」
「啊,只是摔倒而已,并没有真的扭到。所以你不用客气。」
——啊,真是的,我这个人还是太嫩了啊。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听到对方这么毫不脸红地响应,他还是不由自主想要对自己的稚嫩发发牢骚。
「那么,我失礼了——」
「呀!」
大步走过去的路西法多,用手臂环绕住女性的腰部,将她抱起来后,开始打她的屁股。
班卡少校因为震惊而一时间浑身僵硬,不过她立刻就恢复清醒,扭转过上半身冲着无礼的毛头小伙子的脸上打去。
预料到她的动作的男人扭头避开了攻击,同时也放开了她的身体。
多米尼克在落地的同时一个翻滚,在离开路西法多有三米左右的地方跳了起来,脸孔因为愤怒和屈辱而一片通红。
好像是发自地狱一样的低沉声音,用与其说是询问,更接近于定罪的口气问道:
「你以为对我做出这种举动,我会放过你吗?」
「不,长官,我不这么认为。」
路西法多耸耸肩膀简单回答。
其实他是害怕到了快哭出来的程度。虽然说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进行的暴举,但是如果有哪个男人肯代替他现在的立场的话,他觉得就算要请对方吃一年饭都不成问题。
当然了,因为没有这样的英雄,所以他只能在这里像这样腿脚有点发软地和供给科指挥官展开对峙。
他原本是期待,如果老老实实让她打上五六拳的话,也许就能从这个房间得到解放了吧?
从多米尼克刚才的袭击,在地上翻滚,到最后站起来的一连串动作来看,路西法多能看得出对方不仅受过相当程度的格斗训练,而且力量也足以媲美男性。如果毫不还手地任凭她殴打踢踹的话,似乎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察觉到对方力量的身体,自动进入了警戒状态。
虽然如果随便抵抗而惹恼她的话,明显只会让报复延长,但是因为身体自然而然地进入防御状态,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是不是当时乖乖让她们剥光反而能比较温和地解决问题呢?
但是,护目镜是绝对不能摘下的。不过她们也不可能在没看到他的素颜的情况下放过自己吧?
「明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还敢踩地雷,你胆子不小啊。小鬼。」
多米尼克带着凄厉的笑容松开领带,将上衣脱下扔到了房间角落。接下来她将军服裙子两侧的磁性拉链往上一直松到了大腿根部。
既然能把缝开到这种程度的话,干脆和男性士兵一样将日常军装统一成裤子反而比较合理吧。
在空间受到局限的战舰上,有的地方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甚至连下脚的部分都没有。因为很多时候都要不断移动,所以按照规定男女都要穿着不会对活动造成障碍的裤子。
因此在地面工作的女性制服就算采用裤子也没什么不自然。
但是,女性的话还是穿着裙子更为美丽。虽然没什么证据能确定就是出于这一点才规定地面工作人员要穿紧身裙,不过想必这种想法也没有太大的偏颇。
因为路西法多好歹也是男人,所以对于能够突出女性腰部到大腿部曲线的紧身裙自然非常欢迎。
而且要是能观赏到开叉到如此之高的裙子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前提是不会被踢到。
当然了,班卡少校不会理会他的前提,所以突然就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时候,她的右腿已经进入了飞起的状态。
路西法多迅速展开行动避开她的踢腿范围。
然后——
多米尼克.班卡的长筒袜和左眼的眼罩一样是葡萄酒色。从统一颜色这一点来看,她还是相当重视打扮的。
这个长筒袜没有延伸到最后。也就是说并不是连裤袜,而是上面的部分收缩起来的那种袜子。在她的腿抬到了九十度左右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长筒袜的上方固定着同色的类似于绳子一样的东西。
路西法多有点怀疑自己的眼晴。
……那……那个难道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吊带?
因为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所以行动迟缓了几分,结果路西法多被多米尼克强劲的一腿狠狠踢飞了出去。
他在地毯上一个后空翻,迅速地爬了起来。虽然相当的疼痛,但是因为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东西,所以他并没有怎么在意。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早就已经疼到爬不起来,弄不好还会变成内脏破裂,可是路西法多明明受到了如此威力十足的一腿,却立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站了起来。面对这样的路西法多,多米尼克露出了露骨的无趣表情。
对方是否只是虚张声势立刻就能看出来。
多米尼克动作迅速地展开了下一轮攻击,但是全都被路西法多轻松地避开。
「可恶……」
虽然从下面踢上去的飞腿具备了充分的速度,但是男人往后一跳就能逃开。
从他的动作中感觉到一丝轻视的多米尼克的眼睛中放出了尖锐的光芒。
而路西法多只是机械性地闪避着多米尼克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脑子里面一门心思地考虑着想要尽快确认的事情。
虽然只能在多米尼克踢腿的时候,进行千钧一发的确认,但是还是能看得出,她确实是用吊带固定住了长筒袜。
感动。
虽然路西法多喜怒哀乐的强弱幅度都远比他人狭窄,但是此时他的针摆毫无疑问指向了最大的方向。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能在宇宙军中遇到使用吊带的女性……
对于他而言,吊带是优美的女性——也就是理想的女性的象征。
因为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他的母亲在同一个肉体中共存着两个人格。
只有在需要女性化技能和精神感应的时候,拉菲人王子马里里亚多的人格才会表面化。除此以外的时间,都是名为弗利达姆的豪勇女性船长的模拟人格在控制着肉体。
虽然在需要进行女性化盛装的时候却需要男性的人格,听起来很有些倒错的味道,但是实际上拉菲人王子所「演绎」的女性,完全可以作为完美的贵妇人出席任何的社交场合。
拉菲人的王子因为身世的关系,对于服装相当的讲究。而他的这种审美意识在盛装的时候正可以发挥到最大限度。
虽然不是很清楚马里里亚多王子为什么要拘泥于那一点,不过在穿上最正统的晚礼裙的时候,他必定会使用吊带。如果必须要在那上面隐藏匕首和手枪的话,就使用环状的吊带。
再怎么优雅,本质也非常男人味的王子,在不得不穿着女性用内衣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就还是留待其它的机会再去研究吧——
在路西法多的记忆中,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性的事情和吊袜带是存在着密切关系的。
只不过,因为自己现在隶属于军队这样的集团,所以他已经学会了不对同事中的女性们抱有多大的幻想。
所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边居然会出现穿着吊袜带这样的优雅内衣的女性。
这时候不感动,还要什么时候感动呢?
——那个,一般来说,不会只有吊带是不同的颜色吧?既然是眼罩和长筒袜的颜色都要统一成一色的时尚女性,那么当然那里也……吧!绝对……是吧!
因为产生了其它的不正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有男人味的目的,所以路西法多对格斗的态度也积极了起来。
原本以为势在必得的飞腿也被避开的多米尼克,在以为对方会后退的前提下再次飞腿踢去,不过路西法多却没有后退,反而从内侧回击。
在多米尼克慌忙扭转身体的时候,路西法多又伸腿扫去。
接住了多米尼克失去平衡的身体的路西法多,将她的身体扔向了沙发。
沙发虽然接住了女主人的身体,让她免受痛苦,但是那股作用力还是让多米尼克整个人都反转了过来。
开叉高到不能再高的裙子已经无法起到遮掩的作用,和吊带同色的用蕾丝制作的内裤显露了出来。因为吊带本身是固定在内裤之下,所以这样还无法看到。
无论是内裤的设计还是那些精美到极点的豪华蕾丝,都能让完全不知道女性内衣价格的男人也看得出那是相当高档的东西。
——啊,女性这种生物还真是好呢……太棒了。我好幸福……
路西法多甚至于觉得被左迁到这种基地也不是很糟糕了。
莱拉曾经说过,女性在穿上豪华的全蕾丝的内衣的时候的那种自我陶醉是路西法多无法理解的,但是看到穿着这样内衣的女性时的男人的感动和冲击,她也一定无法理解吧。
这已经可以说是某种的幻想世界了。就好像是看到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美丽生物一样,被不可思议的惊讶所包围。
虽然这种美丽的异生物,不一定只会给男人带来幸福。
因为原本应该在攻击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自己,居然被迫暴露出这样的丑态而激怒的多米尼克.班卡手搭在沙发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沙发的脚。
「咦?啊?等一下……你不是当真的吧?不要这样啊。少校!那是很重要的沙发吧?非常昂贵不是吗?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毁掉一定会后悔的!」
但是,发挥出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的怪力的多米尼克,好像没听见男人的制止一样把大大的沙发扔了过来。
路西法多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大家伙。
——没办法,就算是观赏费吧。
路西法多用双手接住了被丢向自己的沙发边缘。
虽然重量并不惊人,但是毕竟带着被丢过来的势头,所以要维持着平衡把它放下算是相当困难的事情。路西法多在原地好像画圆形一样转着圈子消除它被丢过来而产生的惯性,尝试让它在地板上软着陆。
而少校此时又跳到了沙发上。
「哇……」
没有预料到这个重量的路西法多,失手落下了抱着的沙发。
幸好沙发没有反转过来,虽然粗暴了一些,但是还是就这样落在了地板上。
沙发的主人利用沙发的弹簧再次飞腿踢去。
路西法多虽然闪到了一边,但是着地的多米尼克立刻一个大回转,跳到了他的前面。她双手撑着沙发,以跳马的要领飞到半空再次展开了攻击。
虽然路西法多每次都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避开,但是如此漂亮地闪开她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就连多米尼克心中的尊敬也胜过了怒火。
她终止了攻击,鼓掌说道:
「了不起的反射神经。我从来没想到地球人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我不是地球系的人啊。」
「啊?……嗯,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点……真是的,差点被你糊弄过去!」
擅自误会又擅自不讲道理地生气。
因为习惯了这样的呵斥,所以路西法多轻松地回答道:
「彼此彼此吧,听你的口气,少校你也不是地球系吧?虽然外表看起来怎么看都是地球人。」
「我是地球系啊。八分之七都是地球人。只不过,从体质上来说也许是四分之三吧。」
「啊……难道说,你父母的哪一方是六芒人的……」
路西法多的部下格拉迪威斯.贝尔军曹就是拥有地球人混血的父亲和地球人母亲的隔代混血儿,不过因为六芒人的体质是优性遗传,所以就算只有四分之一的血统,她的外表和身体能力也和六芒人几乎没有差别。
如果隔代混血儿和地球人之间再生下孩子的话,外表和能力会变成怎样就不好说了。路西法多当然也不知道。
「是啊。我的容貌上并没有出现六芒人的特征,一定要说的话也不过就是红色比较深的眼睛和超出平均值的身高吧。其它的就和你看到的那样,身体能力比起地球人来更接近于六芒人。」
「……会骗到不少人吧。特别是你这么美丽。」
听到了能感觉得出路西法多复杂心情的称赞后,多米尼克愉快地笑了出来。
「所以我讨厌软弱的男人。既然认为对方是女人就可以指手画脚的话,那么就让我看看男人有什么可以在女人之上的东西嘛。」
「原来如此,你至今为止就是使用这种手法封住了还有抗议勇气的男人们的嘴巴吧。虽然从地球人的男女力量差别来考虑的话,并不是不公平,但是那些把你当成纯粹的地球人的家伙,败给你之后想必会异常沮丧吧。估计得有好一段时间都振作不起来了。」
「居然以为对手是女人就不放在眼里,一打起来却打算尽全力去欺负软弱的女性。这样的男人会变成什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虽然点头表示同意,路西法多还是对她那种把战败的对象完全践踏到底的发言进行了反驳。
「这个我无法全面同意。和你作战的那些家伙,一开始的时候都应该有手下留情才对。在士官学校的入学考试中要进行心理测验,毕业后军官们也被要求要随时保持绅士,所以我想应该不是所有的男性都会全力殴打女性才对。」
「我知道。我并不是讨厌男人。只是因为男人的窝囊而恼火而已。我希望他们至少有勇气好好面对现实。我要求他们具备的不是臂力而是精神力。如果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就跑掉,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嘛。」
「虽然如果是我的话,比起逃跑来应该会选择全面投降。但是也有的男性确实是因为不想和在理论上永远处于平行状态的女性在感情上对立才逃跑的。当然了,我并不打算庇护一直只知道逃跑的班卡连队长,也不打算介入两位的个人问题之中。只不过就我个人的体验来说,我觉得你们两位的感情大概是完全错位了吧。」
「什么意思?」
身为不能正视问题而不断逃避的男人的妻子,听到年轻男人出乎意料的指摘,皱起了眉头。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心目中的最重要的关键部分,虽然按说应该是同一个问题,但是却有很大的可能完全不同。对于A来说是仅次于性命的重要东西,对于B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这种价值观的错位,在男女之间特别显著。」
「也就是说有可能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
「是,长官。不过就算明白了这一点,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有的时候还会因为绝对不能原谅对方不把自己的宝贝放在眼里,而火冒三丈地彻底决裂。不过总而言之,我认为首先找出争执的关键,才是解决问题的快捷方式。」
「我懂了。在布莱安逃避的时候没有追上去的我也是同罪。我会尝试着不单方面去责备他,好好进行一下交流。」
「如果你能表示出之所以想要得出结论,是为了让大家都能积极生活下去的话,连队长也会下定决心吧?——以上是我的建议。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去了?」
单眼的美女这次也面带笑容地粉碎了路西法多切实的期待。
「哎呀,不行哦。你一直都在逃,根本就没有好好作我的对手啊。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要切实做出个了结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都要让自己觉得满意才算是解决。
多米尼克无疑是在精神和肉体上都非常强韧的女性。
第二回合开始。
多米尼克.班卡居然取下了装饰在墙壁上的佩剑,把其中一把扔给了路西法多。
「既然因为在意臂力的差距无法徒手格斗,那么就来较量一下剑技吧。」
「请你饶了我吧。我可从来没用这种古董武器战斗过。而且虽然是模型,但是剑已经开了刃,这样太过危险了。」
「难道你在士官学校没有学过不管是什么武器都要拿起来就能战斗吗?你应该接受过使用棍棒和匕首的训练吧?这个就算是应用吧。」
虽然路西法多很想抗议那还差了很多,但是多米尼克不容许他提出进一步的抗议,已经以优雅的身法展开了攻击。
这种以刺和切为主的攻击虽然和匕首一样,但是间隔和武器的拿法却完全不同。因为和棍棒的使用方法也完全不同,所以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反射神经而已了。
多米尼克无视对方只是新手,接二连三地展开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
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连成了一线,银光从各个角度袭击了过来。
在室内闪避了十分钟左右。
路西法多衬衫的肩膀、手臂和胸口都有好几处被划破,外表上看起来已经变得相当凄惨。
裤子也在大腿部被划开了两个口子。
虽然其中之一很明显划破了皮肤,不过没有哪个军人会在训练中,因为让对方负了轻伤就停下攻击。因为会感觉到疼痛的伤口自己的治愈能力会主动治好,所以路西法多也没有放在心上。
剑尖划破空气的低声。
「哇!」
金属碰撞在一起的高亢声音也响了两次。
路西法多一边用手中的剑挡开攻击,一边小心谨慎地把扫视着周围,确认有没有退路。
多少看穿了对方的动作,可以预测出攻击方向的路西法多,一面专心于抵抗剑的袭击,一面提出了抗议。
「少校,我是为了获得新的上衣才来的,为什么要把我的衬衫和裤子都毁掉啊?」
「顺便再给你做一套新的不就行了?这样不是正好吗?等结束之后我再替你量身。」
「还要再来一次吗?我已经受够了。拜托你就饶了我吧!」
路西法多真心地哀求了起来。
都已经被弄得这么狼狈,也算是充分给足了她面子,而且也获得了不再进行性骚扰量身的保证,如果不在乎名声而只注重结果的话,路西法多已经算是完成了目的。
「欺负像你这么美丽的男人,感觉上真是愉快啊。这种快感似乎会上瘾的样子。」
如同宣言一样,半点也没有停下动作意思的多米尼克,整个人看起来都生气勃勃。
虽然只有八分之一,但是毕竟继承了号称天生的战士的六芒人的血统,虽然日常生活中表现得相当优雅,但是战斗似乎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请你不要从心底觉得愉快一样地这么说。因为我是不可能变成被虐狂的,所以今后就恕我概不奉陪了。」
「看你倒是已经使得有模有样了啊。估计只要教会你基础的话,你很快就能提高到一定程度了吧。」
「你是说被虐性呢?还是说剑术?如果是后者的话也就罢了,前者的话我绝对不想领教,还是请你另找高明吧。」
「就算你表现得再没用也糊弄不了我。你还残留着不少余力吧?因为不是小看我才这么做,所以我不会生气。不过这种不使出全力作战的态度还是很招人恨哦。」
「我怎么可能小看你。之所以保留余力,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同事。如果是敌人的话,我立刻会使出全力,以便彻底杀掉对方。」
「彻底杀掉?」
「和手持武器的敌人为敌的话,当然要在被杀之前先杀掉对方吧?虽然我不会剑术,但是要杀人的话这个武器也就足够了。」
好像开关按钮一样地控制生死,对于从小就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的路西法多而言,只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护身和杀人对于他来说只是防御和终极防御的区别而已。
多米尼克对于这个男人不同于宇宙军士兵们的观念产生了兴趣。
虽然战场上的常识就是不以杀人为禁忌,而只是当作打败敌人的手段之一。不过宇宙军的战斗都是以宇宙空间为舞台的战舰交战,所以没有士兵会把在个人战斗中剥夺对方的生命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地面训练是以个人战的形式为主,但是被左迁到这个基地的大部分人都是在战舰工作的时间比较长。这个被称为宇宙军的英雄而大为活跃的男人应该也不是例外吧?
如果曾经在自己的军队经历中,好像家常便饭一样地展开过杀人,那么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普通的军人。不过因为他曾经提到过是作为防御而抹杀敌人,所以应该也不是那种以杀人为快乐的家伙。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你果然还是情报部的人吗?」
「因为我说了是敌人就要立刻杀掉吗?如同开始我曾说过的那样,我在进入士官学校之前,是拥有银河联邦警察颁发的执照的独当一面的赏金猎人哦。我不太像军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关系吧?」
虽然其实不光是这样而已,不过现在没有余力去说明自己是存在着某部分缺陷的人类,也不是需要说明那种事情的场面。
单眼的女少校陶醉地嘀咕了出来。
「也就是说是天生的战斗性男人吗?好久没有能让我这么过瘾的对手了。——我要让你认真起来。」
「啊?哇!」
如此宣言之后,多米尼克的剑势明显和刚才不同,一招一势都瞄准了身体的要害。
单纯用不习惯的武器进行防御也有个极限,路西法多无奈之下只好如多米尼克所愿地转入了攻击。
在接受她的攻击的期间,路西法多已经记住了剑的用法和基本的身体动作,因此现在就以此为模板开始攻击。虽然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混杂了不少自创的动作,不过因为他掌握了各种各样的格斗术,所以由他作出的动作并不多余。
路西法多迅速向前踏去,在用剑的侧面承受了攻击的同时,手腕一翻转移到了反击上。
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不断交替,和手的动作一样,脚也一瞬都不能停在同一个地方,必须前后左右地移动。
就好像舞蹈一样。
她作为优雅而无懈可击的搭挡激发出他的热情,而他一面承受住对方奔放的动作,一面要在适当的时候进行响应。
两个人的战斗以电光石火般的节奏进行着,正因为是力量和速度都能互角的对手,所以才能用这个节奏交战。
一向只专心于如何快速正确地杀死对手的路西法多,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享受过个人战的乐趣。
但是现在,他切实地体验、理解了多米尼克所说的「让我过瘾的对手」的意思。
不是只要一个大意就有可能切实受伤的生死相搏,也不是以提高战斗技术为目的的训练。
必须打点起所有的精神,一面计算自己的动作进行牵制,一面对于对方的出人意料的攻击进行即兴响应。
有趣。甚至可以说是体验到无目的性地解放自己的乐趣吧。当然了,现在不会像那时那么危险,也许应该说更接近于和胜负以及肉体锻炼无关的,完全出于兴趣而进行的体育活动。
正是因为多米尼克拥有那种程度的实力,所以这种乐趣才能成立。原先仅仅因为认为她是在体力上处于劣势的女性,就在徒手格斗中始终保持了防守状态,说起来也许是很浪费了一个机会呢。
虽然布莱安.班卡持续逃避和她的对话,失去了夫妇交流的时间,但是因为自己也放弃了和她对等作战的机会,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和布莱安一样不够诚实。
就在路西法多反省的时候,后退到椅子那边的多米尼克左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失去平衡地向后方倒下。
在她倒下的方向,是银制的茶器以及放着花瓶的强化玻璃桌子。
——危险!
路西法多扔下佩剑伸出双手,和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想要稳住,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间的行为。
「好……疼……!」
「怎么会这样!」
女性士官手中的剑尖刺中了路西法多的左肩,以那里为中心,衬衫上迅速扩展开了一片暗红的污迹。
差一点就要倒在桌子上害脑部受伤的多米尼克,发现自己伤到了帮助自己的男人后,表现出了激烈的狼狈。
她急忙拔下剑来,为了止血而打算使用路西法多的衬衫。就在她试图解开衬衫打结的部分的时候,路西法多制止了她。
「……没事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很快就会愈合。」
「你在说什么呢!刚才的伤口可没有那么简单吧!虽然好歹是错过了静脉,但是我能感觉到剑尖都碰到了肩胛骨。」
光是听着她的形容就不禁一阵疼痛。
「伤口很快就会好。我的体质就是这样。」
「那就让我看看!」
「血还没有干,会弄脏你的!」
「现在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多米尼克解开男人的衬衫衣襟,大大敞开了前方,然后用力撩起内衣窥探着他左肩的伤口。
因为衬衫吸收了血液,所以愈合的伤口看起来倒比较干净。
「嗯……马马虎虎……眼看着就一点点消失了。你是说过自己不是地球系吧?伤口能这么愈合也是种族的关系?」
「唉,算是吧……也许该说是偶尔会有这种人出现吧。先别说这些了,在我的衬衫变形之前,能不能请你先放开手?」
虽然就算在意染血的衬衫是否会变形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他还是想要尽可能把话题从超能力的部分上转开。
从表情来看还没有完全从冲击中恢复的多米尼克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路西法多把到处都是裂痕,而且染上了血迹的衬衫衣襟重新打好结。
班卡少校仰望着黑发的大尉,重新道歉。
「对不起,我原本没打算让你受伤却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很抱歉。」
「我明白。因为这算是事故,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如你所见,已经痊愈了。」
多米尼克将脸孔埋在了微笑着轻松解释的路西法多的右肩上,将一只手环绕到了他的脊背上。
「不仅如此,你还在我快要摔倒受伤的时候救了我。谢谢你,奥斯卡休塔大尉。」
年长的女性散发出了并不浓烈的花朵的香气。不像玫瑰那样甘甜,而是感觉上更加凛然的香气。
虽然路西法多觉得她好像应该更适合妖艳而甘甜的香水,不过这种凛然清楚的香气也象征出了她绝不向他人谄媚,以自己为荣的精神性。
如果对方不是已有老公的话,路西法多可能已经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部,不过此时路西法多只能轻拍着大为动摇的多米尼克的脊背,用安慰的口吻说道:
「虽然你不断转移以免出现死角,不过好像并没有留意到椅子背后的东西啊。——恕我冒昧,请问你的左眼不能靠培养手术来治好吗?」
「因为当初只是摘除了在正常工作的眼球,所以医生说有复原的可能。」
「这个基地的军医院有一位名叫阿拉姆特的天才外科医生。你去接受一下治疗会比较好吧?」
「……是啊。原本是把这个当作和布莱安之间的唯一羁绊,而近乎赌气地保留了原样……结果他反而采取了连我的脸孔都不想看到的态度。看来必须下定决心重新开始了。」
决定和丈夫交流的多米尼克,似乎是打算把一切都做个清算。
对于女性来说,不光失去了一只眼晴,还要把脸孔的伤口都原封不动保留下来,一定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和决心的。明明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都想要和丈夫在一起,结果两人的关系却丝毫没有改善,想必她一定觉得非常空虚遗憾吧。
「至少也要在退役之前在军医院去掉这个伤疤,否则就太吃亏了。因为如果会因为寄生虫检查而不管哪个行星都进不去的话不就麻烦了吗?」
这个单词刺激到了他一直无法想起的记忆的某个地方。
「虽然繁殖的部分会用药物烧掉,一只都剩不下来,不过如果残留下因为虫子的体液而变色的组织的话,毫无疑问会造成不好的误会吧?别人一定会说,居然连被绿爆虫寄生的过去都不加以隐瞒,你一定是疯了吧?或者说你是不是被虫子弄坏了脑袋?」
「绿爆虫……!原来如此,是瓦鲁托哈姆号救难事件。很倒霉地被卷入的巡洋舰巴卢巴洛萨。」
记录了这个事件全貌的数据,曾经作为最重要的通知而送交给了每个战舰的舰长。
在因为什么理由而收到宇宙船的求救信号的场合,在附近航行的船只必须立刻前去救助。这和什么民间、政府以及宇宙军都没有关系,而是全宇宙船船长的义务。
但是,如果对方的船上存在着感染了治疗方法不明的传染病以及寄生虫的人的话,作为特例,可以放弃救助的义务。
巴卢巴洛萨号巡洋舰救助了爆发传染病的民间客船瓦鲁托哈姆号的幸存者,结果让自己的舰内也蔓延开了感染。搭乘人员的半数死亡,原本搭救上来的五十七名客船人员,也有包括舰长在内的四十九人死亡。
最终只救出八名民间人士,却因此而损失了半数部下的巴卢巴洛萨号舰长,被军事委员会裁决为决策失误,从而受到了处分。
而这场传染病的起因,就是体长0.5厘米的黄绿色虫子「绿爆虫」。这种肉食性的虫子会一边排出有麻醉作用的体液,一边侵入猎物的体内,吞噬体内组织后进行分裂繁殖。因为是不具有生殖功能的原始性虫子,所以它们的生态就好像病毒一样。
当在寄生的猎物体内获得了充分繁殖后,一旦察觉到有其它猎物路过附近,就咬破猎物的皮肤进行「爆发」,然后让混杂着黄绿色脓液的血液沐浴到新的猎物身上。
混杂在这些血液和脓液中的虫子,从那个部分潜入新的猎物的体内,再次增加牺牲者的数字。
而直到爆发为止都没有注意到体内被吞噬的牺牲者,就变成载体移动向下一个牺牲者,形成了「传染病」的形态。
「绝对不要救助被绿爆虫感染的宇宙船。这份宇宙军的通知可是让巡洋舰巴卢巴洛萨出了大名啊。布莱安就是那时的舰长。」
「……是这样吗?不过照当时的资料来看,我不认为班卡连队长的判断存在着什么致命性的错误。那次的事件包括绿爆虫的生态在内,都存在着太多的疑点。」
「谢谢。能听到你这个获得三个第一等勋章的人这么说,对于我这个至今都相信布莱安的判断没有错误的人来说是很大的鼓励。」
客船瓦鲁托哈姆并不是定期航班。
在它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在有可能接受信号的宇宙域之内航行的宇宙船一共只有三艘。分别是银河联邦宇宙军的巴卢巴洛萨号,德鲁伊德号,以及一艘民间的货运船。
当得知传染病的事情后,民间的货运船放弃了救助义务。两艘巡洋舰的舰长在对于救助义务进行了一番磋商后,决定由巴洛巴洛萨号来进行救助。
「生存者所在的区域以外的地方都进行了完全封闭,而且全都抽掉了空气,从时间上来看也过了潜伏期。生存者的衣服也全都废弃,为什么还会再度爆发,到现在也是个谜团。」
「我们认为从客船中回收的非常用食物非常可疑。虽然别人说绿爆虫不可能潜入那些真空包装的东西,但是除此以外就没有其它可能了。我们明明判断已经全面进行了控制。」
「照数据来看,绿爆虫因为繁殖速度过快,所以在获得下一个寄生地之前有可能杀死牺牲者。这种生态很不自然,让人觉得有生物武器的味道。而且那个记录影像也不对劲。虽然从内容上判断好像是乘坐客船的人拍摄的,不过他可是接近了众多牺牲者,而且冷静详细地拍摄下来的哦。难道他就不怕感染的危险吗?」
听到路西法多所一一罗列的疑点,当时的副舰长多米尼克深深点头。
「那个是客船的随船医生拍摄的。幸存的八名民间人士,包括他在内,有五名都是医疗人员。当然了,也有很多医疗人员成为了牺牲者,可是在治疗的同时进行观察摄影的他们,怎么看都像是完全没有考虑感染的危险。随船医生曾经作为证人在听证会上出现,就是因为他作证说战舰巴卢巴洛萨应该放弃救助义务,布莱安的立场才一下变得糟糕的。」
「明明自己也获救了还这么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拍摄那种记录影像?」
「他宣称是想要在自己等人全部去世后,为调查人员提供关于寄生虫危害的珍贵记录。他还说什么只要能挽救众多的人命的话,那么自己的死亡也不算是白费。」
「乘客的私人物品以外的东西——也就是说,因为这个记录影像是医疗人员的公事记录,所以它那时会属于拥有宇宙船的船舶公司。从法律上来说,如果其它的宇宙船放弃救助的话,最终就要由船舶公司来决定如何处理自己公司的船只。如果船舶公司原先就和那些人说好了会在最终搜索中秘密收回幸存的八名工作人员和记录影像的话,那么巴卢巴洛萨放弃救助义务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加方便吧?只要事先给医疗人员配备什么绿爆虫忌讳的东西,那么他们就可以不用担心感染的危险而安心记录。——而且,船舶公司理所当然会参与非常用食物的准备和运送吧。」
「对,我们当时也要求听证会的调查队调查随船医生等医疗人员和船舶公司,但是他们却表示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报告的事情。」
在多米尼克的声音中,存在着和路西法多一样的明显的怀疑色彩。
当推测出求救的宇宙船是感染了绿爆虫这一「传染病」的时候,宇宙军的战舰要放弃救助义务。这就是最重要通知的内容。
因为自己会遇到危险,所以只能见死不救。从指令上来看,似乎是宇宙军的上层要对进行救助的战舰负责的思考方式。
战舰在日常任务中,通常都是由两到四艘的同型号战舰编成战斗单位。考虑到会给同一单位的战舰带来危险性的话,当时担任舰长的路西法多认为也只能遵从这个通知。
但是,同时他也觉得军队上层是隐藏了这个事件背后的什么东西。越是庞大的组织就越容易出现腐败的人类。
「指挥听证会的将军,和船舶公司的那些后台老板——多半也是插手军需产业部分的企业,一定是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我也觉得多半是这个样子。也就是说巴卢巴洛萨的救助,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反而是多管闲事。牺牲了大量部下的布莱安,比起被裁定为判断失误来,反而是在这方面更受打击。」
「没办法啊。我也认为班卡中校所进行的救助是足以夸耀的勇敢行为,但是巴卢巴洛萨号的运气太差了。我们这些下层的军人也只能认命而已。」
路西法多耸耸肩膀。虽然听起来是很伤人的口气,但是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确实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事件的真相只能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就算宇宙军的英雄是当事人,听证会的裁决多半也会一样吧,听出了他的这个言下之意的多米尼克寂寞地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没有办法。毕竟我们今后还不得不活下去。可是布莱安却说不应该让我也被牵连得左迁到巴米利欧行星上,如果我们不是夫妇的话,就可以转职到不同的任地。所以提出要和我离婚——」
可以想象,然后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结果却因为深刻的错过而结束。这种例子并不稀奇。
「一切都取决于你吧?是作为败军之将而沉浸在自我怜惜之中呢,还是忘记过去在这个基地展开新的生活。趁着讨论是否离婚的机会,你也让连队长再进行一次选择吧。」
「等一下,你的说法太过分了吧?」
还爱着丈夫的多米尼克.班卡,因为年轻男子毫不留情的评论而有些不快。
「不好意思,因为我这个人的原则是绝对不回顾过去的失败,所以对于连队长的郁闷完全无法产生共鸣。而且话说回来,既然中校大人还有你这样的妻子在身边,那么已经等于是在后面的人生中获胜了嘛。只不过是损失一艘两艘巡洋舰而已,要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在意。」
「哈……你还真会奉承人啊。」
「哪里,我是认真的。战斗能力高强,又能准确判断形势,无论是作为副官还是作为伴侣都是最高水平吧?不仅如此,还是附带豪华沙发的美人。对我来说最赚取分数的是你还穿吊袜带。不懂得珍惜你的连队长迟早要受到天谴的。」
心情转好的多米尼克笑了出来。
高声笑了一阵后,她拥抱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谢谢你,奥斯卡休塔大尉。我很庆幸能和你如此交谈。虽然我没有少对女性朋友们抱怨,但是其实一直希望能找个男性倾诉一下呢。托你的福,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会出现什么结果也绝不后悔了。」
「虽然我自己认为只是因为时机凑巧而已。不过你不是那种会口是心非的人嘛。因为我比你年纪小,所以才比较方便说出口吧?」
「尽管如此却害你受伤,不好意思。」
「那个你不用在意了。」
没想到能够把自从瓦鲁托哈姆救难事件以来的郁闷全都倾泻出来的多米尼克,向多半是无意识地引导了她的男人衷心道谢。
敌视和警戒心的壁垒已经消失的两个人之间,孕育出了敬意和亲密。
心里想着这个程度应该没问题吧,路西法多用一只手扶住了她雪白的面颊,轻轻吻上了葡萄酒颜色的眼罩。这也是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充分领悟到了她的心意,道谢就到此为止吧的意思。
他隐藏在亲密动作后的心情充分传达给了女性士官。只是轻轻让嘴唇接触眼罩的身体接触,所以也没有什么会产生误会的余地。
尽管如此——
多米尼克反而在可以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情的对手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男人味」。在咀嚼着碰触面颊的修长手指的触感的期间,她的心脏鼓动明显加快了几分。
她的丈夫大而粗糙的手掌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安心。她非常喜欢那种让人感觉到男人战斗力强大的手掌。
虽然路西法多和她外表粗犷的丈夫在所有地方都形成鲜明对照,但是在成为军人之前首先就是在战斗中生活的男性的美貌大尉,好像是为了那张超越人类范畴的脸孔一样,拥有一双非常美丽的手。
拥有和女性手指不同的坚硬线条的修长手指,温柔地滑落在面颊上面。
那短短的接触所带来的些微快感,反而让人产生了想要获得更多的饥饿感,不由自主去想象那双手接触到自己赤裸的肌肤的瞬间。
——居然被男人美丽的手指所诱惑,很有倒错的味道嘛。这种感觉还真有趣。
多米尼克还有闲情去打趣自己的欲望。
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她产生了预料之外的反应,路西法多起身去寻找自己量身时脱下的上衣。
黑色的上衣就在他最初放置衣服的沙发附近的地板上。大概是原本搭在沙发背上,却在多米尼克把沙发调转过来的时候,掉落在了那里吧?
虽然衬衫和裤子都已经陷入了相当凄惨的状况,但是作为最后防线的上衣还是好歹死守了下来。这让路西法多松了口气。因为想到这次总不会再不放他走了,所以路西法多捡起了上衣。
另一方面,为了平息自己沸腾的感情而将视线落在地毯花纹上的女性士官,发现了刚才被自己踩到而差点让自己摔倒的东西。
那是一本杂志。
「哎呀,是谁把紫色天堂这种东西带进来的啊!」
正在撢去上衣灰尘的男人,因为她愤然的台词而掉头看去。看到她手上的最新号紫色天堂后立刻领悟到了前因后果。
「幸好你没有受伤。要是让那些男人知道你摔倒的原因是这个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说到这里,虽然觉得很抱歉,路西法多还是不由自主脱口笑了出来。
他快活的笑声很好地刺激到了多米尼克的耳朵。
和说话时那种沉稳性感的低音有所不同。听到他用这么生气勃勃的声音发出笑声,多米尼克在吃惊的同时不禁感到了几分高兴。
然后,多米尼克以绝妙的时机把那本八卦杂志扔到了取回上衣笑着返回这里的男人的脚边。
不出所料,一脚踏上那本有着超光滑封面的杂志,男人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到那是什么就已经一头摔在了模拟毛皮上面。
「……少校~~~。这是对我笑出来的惩罚吗?」
「哪里,不是啦。」
多米尼克走过去跨在了倒在地上举起双手,用很窝囊的声音询问的男人身上。
她用食指勾住黑色护目镜的正中央把护目镜拉了下来,然后轻轻扔到了因为摔倒而掉落在地上的上衣那边。
然后她重新凝视着失去了遮掩东西的路西法多的素颜。
在端正到让人陶醉的美丽面孔上,和头发同样漆黑的双眸正面承受了多米尼克的视线。在那双寄宿着尖锐冰冷的星光的夜色般的眼瞳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黄金之环。
这个男人的一切都魅力十足,让人充满兴趣。
单眼的女少校露出了艳丽的笑容。
「你非常出色哦。」
对这句话作出反应的黑发大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这份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天真稚嫩,更加助长了年长女性接下来想要恶作剧的心情。
多米尼克将衬衫的扣子全面解开。然后一面解开路西法多衬衫打结的衣襟,一面轻声地好像哼着歌曲一样地列举了起来。
「特意逃避的身影和作战的身影都很出色。修长的手指和笑声也很出色。神秘的黑色眼睛和——」
多米尼克掀开了路西法多的内衣,用手掌贴上了他腹肌明显的腹部。
「——身体也很出色。」
用一只手遮盖住脸孔的大尉嘀咕了句什么。
多米尼克凝视着他的面孔。
「我听不清楚哦。你说什么?」
「我是说,没想到经过这么一番流程,最后还是落进了例行的公式里。」
「例行的公式?嘿嘿嘿……我多少可以明白。」
「我可不希望你明白。」
在很不甘心地逞强的口气中混杂着害羞和固执。
察觉到他好像少年一样的羞耻感的多米尼克加深了笑容。感觉上好像接触到了对于上层人士也桀骜不驯的他的真实想法。
明明拥有男性化的包容力,对待女人的态度也很高明,却不可思议地感觉不出花花公子特有的让人厌恶的过剩荷尔蒙。因为吊袜带而高兴,就算强行展开亲密接触也没有表现出厌恶感,再加上隐约透露的过去的经验,已经足以证明他并非同性恋者。
这么说起来,应该就是本质上的女性优先主义者了。
被如此美丽的好男人亲切体贴地对待,但凡是对自己有几分自信的女人,恐怕都会急不可耐地把他压倒在地吧。
而这个温柔的男人一定是一面感到困惑,一面也无法对她们大胆的举动生气吧?
「你好像很容易被女人趁虚而入吧?」
「本身正在趁虚而入的女人没有资格说这个吧?」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可以停止哦,小朋友。」
路西法多放下了遮住眼睛的那只手,回望着提议了怎么想都不是真心话的方案的女性。
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眼前展开了一幕就算用绝妙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出色光景。
从敞开的衬衫中可以看到的多米尼克的内衣全都是同一个色系。大量使用纤细的蕾丝,拥有绝妙曲线的设计,在男性的眼中看来已经到达了美术工艺品的领域。价格也一定可以和美术品媲美了。
多米尼克.班卡作为女性来说虽然个子很高,但是肩幅却只是普通人水准。因此从整体的比例来说看起来比较苗条。
但是,位于胸部的葡萄酒色内衣所包裹的立体构造物的质感、量感和形状,都具有压倒性的美丽,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感谢造物主的伟大。
看到这番光景还能说NO的男人,要么是同性恋,要么是女性厌恶症,要么是阳痿,要么是戒条严厉的宗教信者,要么是拥有绝对不原谅外遇的贞操观念——
这几条哪条都不沾边的路西法多,只好叹了口气说道: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可以让我为你解下吊带吗?」
「哎呀,不解开也可以做的。」
「我不是想做那么淫靡的事情。」
单身男人很难得会有机会接触吊带。而且那怎么说也是从小就向往的东西。他当然想要知道那个的佩带方法和构造。
不过,日常就佩带这个的女性,丝毫不能理解他的这份浪漫地轻松说道。因为她所描绘出的那份淫靡的景象,淡泊的男人爆发出了悲鸣。
女士带着妖艳的笑容对他进行开导。
「小笨蛋。这种时候就要彻底地淫靡哦。」
「普通就好!普通就好!我比较喜欢普通的方式!」
「自己明明半点普通的地方也没有。就是这张嘴巴说出了那么奇怪的事情吗?」
多米尼克弯下身体,用嘴唇封住了真心感到慌张的可爱男人的发言。而且没有原谅他不情不愿地响应的怠慢态度。
跨在路西法多身上的多米尼克得意地用手指确认着对方的唇部线条。
「你看,会进行这种接吻的人就算说自己喜欢普通方式,又有谁会信呢?」
「……这个嘛,我好歹也是男人。既然对方是你这样的女性,那么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努力不辜负你的期待啊。」
如果比起和嘴边一圈都是黑的,满身蓬松皮毛的大型狗狗接吻来,当然是这样要快乐一百倍。不过总觉得做出这样的比喻,就证明自己的人生已经走上了非常错误的方向。
他这种不由自主转移开视线的态度,被多米尼克当作了羞涩。
她拉起路西法多的一只手,好像小鸟啄人一样轻轻吻了一下他长长手指的关节。
「那就随便你怎么样吧。毕竟男人的手掌所能做出的工作中,最浪漫的就是脱下女性的内衣嘛。」
拥有漂亮手指的男人只能作为剎那情事的对象。如果选他作为丈夫的话,自己大概就连那双手指在工作中碰到的文件都会嫉妒吧?
从结果上来说还是在供给科被剥光了,这是否该被视为对外的失败呢?不过路西法多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毕竟目的还是达到了,所以他更愿意认为是平手。
比起这种事情来,他更在乎的是今后没办法再取笑因为和上司妻子的外遇曝光而被左迁到这里的瓦鲁多.休密特了。而且对于在勤务时间,和未婚妻在通信隔间进行男女行为的鲍比.海因斯,他也没有什么立场进行严厉的处分了。
作为和年长的人妻在午后进行的情事来说,这个样子也未免太浪费了一些。路西法多一面内心嘀咕着这些,一面穿上了已经注定了废弃下场的衬衫。
在他的背后,身穿内衣横躺在长椅上的多米尼克,正在用吊带固定一条腿上已经提到根部的长筒袜。
靠在沙发上的多米尼克,在将另一边的长袜拉到膝盖左右的时候,冲回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招呼。
「怎么了?」
「高级沙发和内衣姿态的美女组合,真的是很豪华的画面啊。我都感到陶醉了。」
「会这么真心感叹就证明你还是小鬼。成熟的男人要说得更颓废而且懒洋洋一些才行。」
「啊?颓废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用耽美来形容的萨兰丁.阿拉姆特也就罢了。毫无情调可言的自己要和颓废扯上关系实在很勉强。
多米尼克用双手环抱住了迷惑不解的男人。
「如果你再早生十年的话,我绝对会选你的哦。」
「这可不好说呢。我觉得自己就算再过十年也还是这个样子啊。所以应该无法成为能够支撑少校的男人。」
「叫我D啦。这是我只容许自己重要的人呼叫的名字。多米尼克的D。虽然一般人都是叫我多米。你的爱称是路西法吧?」
「是,虽然父母和以前的朋友都叫我路西,不过以我现在的体格来说,可不想再听到这种称呼。托这个的福,我小时候常常被误认为女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呢。」
「我也反对过自己的名字呢。既然是女孩子的话,明明应该叫多米妮卡的。可是母亲却坚持说多米尼克可爱。因为我总是穿裤子和附近的男孩子们一起玩,所以附近都认为我妈妈生的是儿子。」
「我倒是没有穿过裙子什么——」
——不过好像工作上穿过的说。
「哎呀呀,为什么在这里说不下去了?该不会是隐瞒了什么尴尬的事情吧?赶紧给我交代吧!这是命令!」
「哪里,我只是觉得好像弄反了而已。一般来说认识以后都应该是从这样的聊天开始吧……都做过了之后才说这个感觉上很可悲的说。」
被多米尼克的手轻轻绞住脖子的路西法多,笑着用其它的话题糊弄了过去。因为压在背上的丰满胸部的触感非常好,所以他并没有要对方放开手。
「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在见面的瞬间,还没有互通姓名就已经露出了在脑海中剥光我衣服的目光。和他们比起来,你的态度已经足够绅士了。」
那是因为当时实在太害怕,根本顾不上想这些。——不过此时当然说不出口。
「我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你都这么说的话,其它那些男人不就更该去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吗?」
「那些连是否该把少校当作一时性的快乐对象都搞不清楚的家伙,会变成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情……不过我自己倒是被少校当成了一时性的快乐对象啊。话说回来,把我压倒的那些女人全都是这个样子。我看起来就是这样的男人吗?如果在意的话好像会得出很可悲的结论,所以我一直都尽可能不去思考的说。」
一面淡淡地说着,路西法多一面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认真考虑一下了。
在他背后的年长女性,越过肩膀轻轻吻了一下沉浸在悲哀感觉中的路西法多的面颊。
「正相反。如果有哪个男人或是女人觉得能够一直独占你的话,那才是真正的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只是想要体验一次最高的梦想而已。女性都是现实主义者啦。」
「可我也很现实啊。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的爸爸,养上两只狗一只猫,居住在一户独门独院的房子中。」
「很可爱的梦想啊。」
听到对方毫无诚意的随声附和,就连路西法多都忍不住想要抱怨两句了。虽然嘴上说什么他是最高梦想,但是实际上还只是把他当成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方便男人吧。
「反正我就是这种明明拥有超绝的美貌,却追求不相称的小市民式幸福的男人。」
「哎呀呀,你不要生气啊。我觉得不管什么样的梦想,重要的都是不能忘记努力。但是你的梦想的痛苦之处在于如果找不到对象的话,就无法实现啊。」
「少校。你这番话太微妙,起不到打圆场的作用的说。」
「这是我作为已婚人士的忠告。也就是在结婚前还能对婚姻抱有梦想。实际的结婚生活只是不断重复对立和妥协,靠着惰性而持续下去的单纯日常哦。」
这次才真是迎头痛击。
——这么说起来,在来这里之前,马尔切洛也被梅莉莎打碎过将来的梦想吧?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步上了他的后尘。
多米尼克和梅莉莎的结婚生活的不幸,怎么看都该由她们的丈夫负起责任来。所以她们会对男人毫不留情也是理所当然吧。
「我会铭记在心……」
「刚才一直在说严肃的话题,这次我就告诉你一些想象起来会比较有趣的事情吧。——我的眼罩全都是和内衣配套制作的哦。」
「那个我立刻就注意到了。非常纯粹的时尚感。让我觉得女性真的很出色。」
「不光是丝绸的,也有黑革制作的哦。」
「黑革的眼罩的话有些司空见……咦?是成套的吗?黑革的?」
这个想象起来确实很愉快。——不过在多米尼克身上的话好像比较恐怖的说。
「是啊,包括你喜欢的吊带在内全都是。下次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以在沙发上让你看喔。」
「因为感觉上你会拿出其它的革制品,让我留下非常恐怖的回忆,所以还是算了。而且认真说起来,身为人妻可不应该对比自己小的男人进行这么淫靡的诱惑的。」
带着笑意的语言中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拒绝意思,而且也给进一步的男女关系保留了余地。
提出再次发生关系的多米尼克,对于路西法多没有当场确定答案表示了满意。
和这样擅长精神上游戏的男人在一起心情都华丽了不少。能够轻松地让自己体验到身为女性的快乐的男人可不多见。脸孔、身体和性格都是超高档,那种有点孩子气的地方也格外诱人。
所以,她从背后抱住路西法多在他耳边低语。
「你觉得事到如今,布莱安还有权利妨碍我的乐趣吗?」
「嗯。如果被戳到这个痛处的话,连队长也不好说什么啊——」
「那为什么你还露出困惑的表情呢?」
「就算他不是我的直属上司,从立场上来说变成地下情夫也还有有点那个吧。」
「怎么能说是地下情夫呢?那多难听。只能说是黑发的小燕子吧。」
「这世上没有这么巨大的燕子吧。而且你没听别人说过吗?会带来幸福的青鸟其实往往就在自己身边。」
「应该说是肌肉隆隆的白色类人猿才对吧?那个才真是巨大,让人都看不下去呢。」
「哈哈哈……」
被自己的副官莱拉称为白猩猩的班卡连队长,原来在妻子的心目中也是同样的存在。这一点实在可笑。
就在路西法多捧腹大笑的时候,他的携带终端叫了起来。
为了从自己上衣口袋里面取出那个而站起来的路西法多,捡起掉落在边上的多米尼克的衣服交给她。
「是,我是奥斯卡休塔大尉。……对,我掌握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实。……接下来吗?……可能的话希望给我一点时间……如果这样的话,我只能以非常糟糕的模样前去拜访了……是有点复杂的原因……是,长官。那么,我马上去总部报到。」
结束了通话的路西法多,将携带终端放回自己的上衣,戴上了护目镜。
已经结好了领带,伸手去拿上衣的多米尼克.班卡,说出了通过刚才的对话而推测出的名字。
「布莱恰司令官?」
「如果是司令官的话,我绝对不会以这个样子去报到的。叫我的人是拉克罗副司令。他说因为有急事要去卡马因市,所以没法等待我的定时报告了。中校是具备幽默感的人士,而且我会尽量考虑措辞,所以少校你不用担心。」
「你就算把这里的事情全部报告上去也没关系。如果没有被处分的心理准备,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夸张的行为来。」
就算失去一切也要把意志贯彻到底,采取断然的行动。女性的这种精神,会让失去社会地位就等于死亡的绝大多数男人都产生无法理解的恐惧。
布莱安.班卡中校之所以听说了供给科女性士官们的行为,也假装不知道,想必也有一部分是由于过度害怕妻子的决心,从而一部分思考功能停止的关系吧。
个人主义的女性比起地位名利来,对于能否把自己的心意贯彻到底更加重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比男人们更加有男人味。
虽然路西法多也是男性的变异体,对于地位并不执着,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认为多米尼克受到的伤害还是越少越好。
「我知道。只是我自己擅自想要庇护你而已。」
「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不过你真的对女性太过心软了。如果不改变基本姿态的话,今后你还是只有被别人为所欲为的份儿。如果你只把女性当成是美丽的生物就大错特错了。」
年长的女性露出了微微有些坏心眼的笑容,对眼前的心软的年轻人进行了优雅的说教。
「女性确实不是只有美丽而已的生物。我已经不止一次深刻体验到过这一点。只不过,我好歹也有选择对象。按照我的副官的说法,男人又愚蠢又孩子气,是非常会给人添麻烦的存在。所以要说添麻烦也是彼此彼此吧?」
「看起来你们是很互补的关系啊。真让人羡慕。我们曾经也是这样的……」
「未来会因为现在的选择而改变。我祝愿你的选择会把你带向幸福的道路。」
路西法多托起了沉浸在忧郁中的女性的一只手,轻轻吻上了保养完美的手指。
「下次我们一起去喝酒吧。把你可爱的副官也叫上。」
「我很荣幸。——那么我先告辞了,D。」
听到对方用爱称称呼自己,女人好像很高兴一样地轻轻挥了挥手。
离开量身用的房间,打开班卡少校公务室的房门后,正好和那些想要探听状况的女性士兵集团撞了个正着。
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但是被看到肩膀的血迹的话还是会形成骚动。所以路西法多把上衣披在了身上。
即使如此,衬衫、裤子上被佩剑撕开的痕迹也无法掩盖。而且衬衫因为钮扣全都脱落,所以只能以非常休闲的方式套在身上,格外强调出了和他到来时的端正姿态的落差。
她们因为路西法多的服装的凄惨状态而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接连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因为拉克罗中校的呼叫,所以路西法多原本打算无视她们直接离去。不过为了至今为止的牺牲者考虑,他想起了梅莉莎传授的复仇方法。
因为班卡少校说了这次之后就会结束,所以今后也就不会再有报复的机会。
就算只是为了第二总部大厦服务台的那个虚弱的师父,也还是该趁现在给她们个教训才对。
「我啊,正好在昨天和父亲进行过亚空间通信。当时他要我早点结婚,因为他想要看到孙子的脸孔。」
当然了,这自然是谎言。不过因为昨天晚上他确实接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亚空间通信,所以就算有人去追查也没有问题。诈骗的基本原则就是在谎言中混杂一点程度的现实。
其实他父亲是公然宣言儿子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无所谓的放任主义者,不过供给科的女性士兵们当然不知道知道这番发言,纷纷因为他的私人性质的话题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觉得和男性众多的机动步兵科不同,有很多出色的女性,所以我还想说等顺利完成量身后,就邀请某一位一起去喝个茶呢。」
哇啊,居然能和这样的超级美形约会!讨厌,怎么办才好啊!面对喜形于色的女兵们,路西法多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最后弄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决定,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也绝对不再接近供给科的女性了。虽然那些垃圾男人会有什么遭遇不归我管,不过就算有好男人出现,抓住他们的机会也都被你们毁掉了。」
看到愕然的女兵们脸上纷纷失去了血色,路西法多自己也觉得有些可怜她们。
这个以梅莉莎所传授的女性观为基础的报复,好像有些见效过头了。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也不能退缩,只能完成最后的一击了。
「如果是正常的男人的话,只要听说眼前的女性是隶属于供给科,就立刻会关闭上心灵的门扉了吧?我也已经决定绝对会在其它的科室中找未来的爱女的母亲了。——再见。」
一面如此说着而快步离去,一面多少涌出了一丝后悔。果然还是如同多米尼克所指摘的那样,自己对于女性太过心软了吧?
梅莉莎曾经说过,这个复仇法如果由路西法多来进行的话,绝对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错过的猎物越大,受到的打击也越大。特别是路西法多这种就算想要无视也太过可惜的超高档猎物。
这时候两个男性士兵拿着文件从他来到这个楼层后最初进入的那个房间中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来量身的路西法多的凄惨模样后,脸上一片苍白,然后马上就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来到了这边。
因为愤怒而握紧了拳头的两人穿过路西法多身边,冲着因为打击而僵立在原地的女性士兵们怒吼了起来。
「你们几个,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你们要不要脸啊!你们到底把男人当成了什么!」
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敢于对连喜欢女人的阿历沃尼大尉都称之为饥饿的母狼群的同事们面对面抗议,想必是需要非凡的勇气吧?
为了受伤的同胞的自尊,他们抱着必败的觉悟挤出了所有的勇气,这份心意让路西法多十分感谢。
他轻轻拍了拍一个正在生气的男子的后背。
「据说已经不会再这样了。班卡少校向我做出了保证。」
「那……那是真的吗?」
「对。虽然模样看起来狼狈了一些,但是问题我切实解决了。」
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回头看向路西法多的两人,因为如此断言的男人的微笑而让感情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大尉!」
眼看着两个大男人猛扑上来,路西法多连忙侧身避开。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你都不知道我们……我们一直以来有多么没脸见人……!」
「其它兵科的家伙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我们却完全无言以对……好痛苦……」
「啊,好了好了。你们能这么忍耐已经算很努力了。了不起。今后你们不会再受这种精神折磨了。好好放心工作吧。」
「大尉!太谢谢你了!」
路西法多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抱着自己大哭。因为现在有着急的工作,所以他只能拜托对方放开自己。
「谢谢你,长官。我们供给科的所有男性士兵,一生都不会忘记大尉的英雄行为的!」
最后男人们眼含泪水,以最高级别的敬礼目送了路西法多的离开。而路西法多则在盘算着不知道自己在今后的人生中还会看到几次男人的泪水,因此心情很是郁闷了一把。
在仓库方面的出入口那边,除了两个警备兵以外,那位师父也有些不知所措地守在那里。
好像是担心那个在他的祝福下离开的美貌士官的安全,所以在服务台待不下去的样子。
「哦,神啊!」
一看到彷佛是上天派遣的大天使化身的男子现在的模样,年老的从军圣职者就爆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而随着他的呼叫而回头的警备兵们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战栗着窃窃私语。
「……太可怕了……」
「拜托,我不是说过请你们不要和声了吗?——师父,请你安心吧。经过我和班卡少校的认真交流,她已经保证今后不会再进行性骚扰量身的行为。」
「哈利路亚!」
在明朗的晴空下,这次是回荡起了高亢的师父和士兵们的三重唱。
然后这次他被两个警备兵紧紧抱住,再次品尝了刚才的体验。
在路西法多看来,男性们的这种火热激烈的满含泪水的拥抱,从威力上来说可以匹敌女性士兵们的集团性骚扰。虽然没有后者那样的冲击力,但是却好像击中腹部的拳头那样,会让痛楚一点一滴地扩展到精神上。
「大尉。你都不知道我们见到了多少次简直无法形容的,让人不忍卒睹的身影啊……」
「连安慰也做不到,只能含泪目送着那些人的离去,那些场面至今都烙印在视网膜的深处……」
「啊,好了好了。你们能这么忍耐已经算很努力了。(以下同上)」
「大尉,太谢谢你了!」
这次路西法多都懒得再去责备他们的合唱。
在他们解除了半点也不会让路西法多高兴的拥抱后,路西法多原本以为在供给科的考验也就到此为止了,结果没想到泪水汪汪的师父又上前双手抓住了路西法多的右手。
「你是体验了神之光荣和正义的大天使。我从心底对你表示感谢。」
眼看着师父恭恭敬敬地吻上自己的手背,路西法多满身鸡皮疙瘩地心想最后一步原来是这个啊。
以和服务台师父的相遇而开始,以在出口受到师父的感谢之吻而结束,说起来还真像太过巧合的电视剧——经过了重重受难的主人公在心底如此想道。
然后,他在护目镜的背后,心情颇为复杂地凝视着欢蹦乱跳的警备兵和再次向神奉献上感谢的祈祷的师父。
别说是师父所信仰的宗教了,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哪个宗教会痛快认可男人和他人妻子的肉体行为。如果知道救赎的大天使和魔女们的老大都做了什么的话,这些感动的热泪盈眶的男人们一定会大受打击吧?
路西法多并不打算伤害纤细的男人们的心灵,反正真相只有神明知道。
如果是我的话,与其祭拜什么神灵,还宁愿去欣赏漂亮的吊袜带呢。一面考虑着意义完全不同的事情,路西法多一面离开了供给科所在的第二总部大厦。
已经开始在进行外出准备的拉克罗副司令官,看到进入位于总部大厦的他的私人房间的部下的样子后大吃一惊,接下来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守护着淘气儿子的慈祥父亲一样。
「这个基地好像只有在你周围会变得波澜万状呢。奥斯卡休塔大尉。这次是在哪里被什么人怎么样了?」
「为了补充昨天浪费掉的两套上衣,我去供给科进行了量身。」
「啊,原来如此。我听说过不少有趣的传言。能够以你为对手还做到这个程度的,也就只有多米尼克.班卡少校了吧。」
「是,长官。副司令官你也去过供给科量身吗?」
因为成熟的中年人魅力而在女性中拥有极高人气的中校,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回答了部下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在娱乐地带的大型商店中,就有男性服装的定做专柜。」
——卑鄙啊……!
年轻的大尉只是短短地呻吟了一声就把想法咽回了肚子里面。如果不小心开口的话,说不定会出于平时的习惯而对着上司爆发出数量惊人的咒骂。
对他的心声了如指掌的长者,带着悠闲的表情继续了下去。
「战斗前的情报收集非常重要。有的时候甚至不用交战就能了事。这就是很好的例子。大尉。」
「我会铭记在心。长官。」
如果眼前的人是银河联邦宇宙军中央总部的情报部部长的话,就不只是忠告那么简单,而是会让疏忽大意的部下好好品尝一番彷佛冰针刺骨一样的冷嘲热讽了吧。
只不过部长大人的儿子和部长的那些认真部下不一样,不会轻易就受到打击。顶多也就是对自己父亲那种切实戳到对方最大痛处的嘲讽感到佩服,考虑着是不是可以作为将来吵架的参考,或是对于父亲的性格恶劣感到一丝陶醉而已。
身高已经超过父亲的儿子,已经不再是输给父亲就会哭着抱住母亲大腿的纯真小鬼。
「我可以告诉你,司令官也没有利用那里。他使用的都是直接分配的衣服。」
那位小气的司令官当然不可能自掏腰包定做制服,供给科的女性们也不会去对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性骚扰。虽然最大的可能性只是司令官作为异性无法吸引她们而已。
「我以前的部下也曾在布莱安.班卡中校担任舰长的巡洋舰巴卢巴洛萨号上工作。所以我刚好有机会详细了解到让他们夫妇被迫转职到这个基地的事件。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我产生了很大的同情。从那之后就非常在意那对夫妇的事情。」
「……你对他们两位说过吗?」
「没有说过。布莱安是自尊心很高的男人。如果知道我因为被认为是他的判断失误的事件而同情他的话,他反而会受伤吧?在他们的夫妇关系出现裂痕,多米尼克开始进行那种事情的时候,我原本可以靠自己的权限强行阻止她。但是,那样对那对夫妇没有任何帮助,也无法解决本质上的问题。所以,我决定在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之前,暂时先看一下情形。」
「暂时?」
被部下带着危险韵味的吐槽打断了阐述的副司令官,放弃继续寻找借口竖起了白旗。
「对不起。……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仲裁才好。我希望尽可能不要伤害到她。」
「不是因为害怕她吗?」
从结果上来说是抽到了下下签的部下的追究自始至终都很严厉。他吃到了多么大的苦头,从现在的样子已经足以让人一目了然。
明知道性骚扰量身是个问题,还一直放任不管的拉克罗中校感觉到了内疚。是自己因为个人感情而疏忽了对于部下的监督义务,所以他对于路西法多对上司的不敬也采取了宽大的态度。
「……信念坚定到那种程度的女人是不会害怕任何东西的。你觉得有什么男人会不害怕那个吗?」
所有的家伙全都是懦弱的毛虫——!
路西法多恨不能站在总部大厦的屋顶如此怒吼。
但是,首先应该责备的还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吧?明明刚转到这里不久,却在几乎没有进行什么情报收集的情况下就一时心血来潮的跑去了供给科。
不过从结果上来说,也正是因此才解决了问题吧。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首谋者是那么迫力十足的女性的话,自己也绝对会选择阵前逃亡的。
虽然让基地的男性们烦恼的问题被无知者无畏的新任军官所解决了,但是造成这一事态的元凶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副司令官。我可以揍一顿班卡连队长吗?或者应该说,我是在宣言我要揍他。就算你阻止我也没用。」
「我不会阻止的。你有这个权利,而且考虑到受害的男性军官们的感情,这种程度的报复已经很妥当了。——那么,你孤军奋战后的成果如何?」
「她向我保证不会再做。而且也说做好了受到严厉处分的觉悟。不过从我的角度来说——」
「我明白。你是想说希望对她宽大处分吧?原本对于供给科量身时的性骚扰,宪兵队就没有收到任何的投诉。我们也不能只凭传言就立案,进而处分她们。」
在盛行肌肉主义的军队中,如果因为被女性士兵扒下裤子就去哭诉的话,绝对会被看成窝囊废立刻受到同性的排斥。
以那个多米尼克.班卡的为人来说,保不准也是计算好了这一点才展开的行为。正因为如此,才能在传言满天飞的情况下,还能继续那种行为吧?
——我也许还是对女性太心软了。
室内飘荡起了寒冷的空气。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拉克罗中校开了口。
「那个,对于你这次为基地作出的巨大贡献,我个人是衷心感谢到想要授予你勋章的程度啦。谢谢你,大尉。」
「就算收到了那种勋章我也一点都不会高兴。」
哼地别过头的部下,用闹别扭的态度给出了回答。
中校也带着困惑的表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久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喷笑了出来。然后哈哈笑着拍打着对方的肩膀。
「哎呀……你真的干得很好。我代表基地的男性士官们对你表示感谢。」
「我也曾经差点哭出来呢。最初我还以为是因为司令官大人的预算太过小气,所以她们才拿别人迁怒。结果实际去了供给科后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班卡少校绝对不是无法沟通的人物。只是因为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认真和她交流,所以她在感情上走进了牛角尖。」
「……是吗?不过啊,认真交流也不是那么容易吧。每次我妻子表情认真地对我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会一阵紧缩,有几次还差点停止了跳动……」
「……啊。」
路西法多的话,每次听到莱拉这么说,就会因为以为又有什么瞒着她干的坏事曝光而心跳加速。
其它的男性们之所以忌讳和女性认真交流,似乎是因为感情冲动起来的女性没有道理可言,所以问题不但不会解决,反而会单方面不断恶化。
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紧张感,所以路西法多无法理解。虽然莱拉每次都是在怒吼并且给上他一个爆栗之后才开始说教,不过她会用路西法多也能理解的方式,仔细而且理论性地说明她生气的理由。
「男人和女人的着重点不一样啊。」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要换成别的单词也有点困难。如果说要点的话,男性一方又容易产生误会……也许该说是彼此认为重要的部分不一样吧……」
进行说明的一方也不得要领。
搜寻着记忆中过去和妻子之间爆发过的不愉快,拉克罗中校也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
「因为价值观的不同而产生的不一致吗?不过,这个男人之间也很常见啊。如果不是利害关系上的对立就可以通过交流而解决。……尽管如此,为什么在面对女性的时候总是以交涉失败而告终呢?这一点真的太让人不可思议了。明明已经让步到极限,而且给她提供了下台的台阶。按说不是我的错啊。那个样子还会交涉失败,我实在无法理解。」
「所以我才说是着重点错位嘛。副司令官。对于女性来说,理论性的整合、面子问题和确保利益并非是重要课题。」
「……无法理解,女性果然还是不同的生物。」
听到上司呻吟著作出的结论,部下也重重点头。
「不光是生物学上,精神方面似乎也是如此。她们在交流中最重视的部分,就是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感情时所产生的共鸣。」
「啊?那种东西在解决问题时根本派不上用场啊。没有具体的方案不就没有意义吗?」
「这是她们认为优先于一切事物的关键点。如果不是理解自己的感情,能产生共鸣的对象,她们就认为进行交流也是浪费时间。」
「哦哦哦……!就是那种『反正你这种人也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感情,就算交流也只是浪费时间』的意思吗?」
中校的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在夫妇争吵中他曾经不止一次承受过这种台词。
「解决这个关键就是必要的前提条件啊。如果对这些保持暧昧的话,她们就会从根本上拒绝和你同桌交流。」
「了不起。我要感谢你。大尉。我现在感觉就好像获得了上天的启示。」
「但是,要理解她们的感情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产生共鸣,我个人认为那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拉克罗中校带着感动的表情紧紧握住了部下的手,不过路西法多却指出了自己划时代性的说教中存在的致命缺陷。
身为坚强的交涉人的副司令官,面对表情灰暗的部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没关系。只要装出样子就足够了。这样就足够让妻子满意了吧?」
「如果露馅的话可要面对最终战争哦。」
「没事。你以为我已经过了几年的结婚生活啊。对于磨练出各种各样的技巧,身经百战的勇士来说,这些不算什么。」
看来副司令官也属于腹黑一族。他会那么受部下信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对于婚姻抱有幻想的独身男人再次被粉碎了一个梦想。
人类在和他人相处的时候,如果没有对方和自己相同的这个前提的话,就会说不出的不安。如果相互警戒的话,就不可能顺利取得交流。
而在男女相处的时候,这个前提条件反而成为了障碍。
相对的,正是因为路西法多存在着和他人不同的思考形态这个前提条件,所以他的副官莱拉才会在不省略相互理解所必不可少的思考过程的情况下进行说明,而他也对他人进行观察分析。
因为就算做到这个程度,他也不具备产生共鸣所必需的感情,所以往往惹恼莱拉,可是因为是天生没有的东西,所以就算想改善也无从改善。
隐藏了真心,不惜欺骗对方也要继续下去的婚姻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以前,马里里亚多曾经对儿子说过。
正是因为存在难走的上坡和下坡,走上平淡道路时才会觉得方便轻松。如果只走过平坦道路的话,就会注意不到自己的轻松,转而对没有变化的无聊道路产生不满。
路西法多将这个话题置换成添加了若干种类的调味料的料理后,就获得了理解。调味品本身绝对不能说是美味,但是它们的存在让味道变化复杂,使得自己不会因为厌倦于单调的味道而中途放弃用餐。
也就是说,如果把不诚实和不合当作调味料来看的话,它们就成为了长久持续婚姻生活的秘诀。当然了,如果弄错量就会造成糟糕结果这一点也相同。
但是,在调味料中,有时候会出现那种发现原料后会爆发杀人冲动的存在。在夫妇之间,这也许就相当于外遇了吧。
在充当赏金猎人的期间,他曾经由于工作而和母亲两个人来到某个行星的地方都市,从而吃到了非常美味的乡土料理。据说是那个地方的秘传味道,材料并不困难,关键在于决定味道的调味品。如果不弄到调味品的话,就很难再现那个味道。
他们两人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甚至试图收买料理店的学徒来进行调查。在连这一点都遭到拒绝的时候,母亲使用了终极手段——也就是说和马里里亚多的人格进行交替,通过精神感应来调查调味品的材料。
结果就是——如果是刚吃完的时候的话,两个人一定都吐了出来吧?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调味品居然是捕捉当地特有的蠕虫,晾干后磨成粉末而制作出来的吧。
就在儿子下定决心一生都不再碰那个料理的同时,拥有拉菲王族直系王子灵魂的母亲却跑去捕捉那种构成调味料基础的虫子了。
她把虫子的粉末放到分析器中调查成分,然后成功地用和虫子无关的材料制作出了同样味道的调味品。从那之后,那个味道对于路西法多而言,就成为了「他*的味道」之一。
听到儿子夸奖自己作为料理人的毅力后,马里里亚多给他讲述了香水的事情。
众人公认具有芳香味道的香水,据说其实也混杂了微量的和屎尿同样成分的东西。药物和食品也是。如果混杂了微量的被认为是毒素的恶的东西,反而会更加发挥出魅力。
并不是只有完全的善才是最好。恶并不等于就要被排除——人类的身心都是这样构成的。就算因为个人的不同比重也不同。
如果从日常的言行来判断的话,拉克罗是从心底爱着夫人。之所以不惜欺骗也想要让结婚生活保持愉快,是因为他希望今后也能和她保持夫妇关系。
这个样子反而比单纯的爱更加值得深思吧。
路西法多得出这种上司知道了的话一定会面红耳赤的结论后,面带微笑地进行鼓励。
「我祝愿中校旗开得胜。」
「嗯。——完全跑题了。虽然还没到本日的固定时间,不过请你说一下进展状况吧。」
「因为我去了供给科,所以几乎只有上午进行过工作——」
终于进入了把他叫来的主题。
他省略了直到建设机密计划为止的话题,将重点集中在了入侵的「伊维尔」的电脑和数据上面。
听到他口中的从其它银河系漂流来的巨大宇宙船上的电脑后,副司令官也无法掩饰兴奋。
「奥斯卡休塔大尉。这个话题非常有趣。明天我会留出时间,到时候你一定要详细告诉我。」
「是,长官。因为有好像阿历沃尼这样后期加入的人,所以为了缩短时间,我想要召集其它的成员,统一告诉他们。请问这样可以吗?」
「当然。如果不是有突然的凭吊的话,我很希望能在今天晚上就把人召集起来共同讨论啊。不过人类从来不会按照预定时间死亡,所以会有突如其来的凭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凭吊?你有什么亲人去世了吗?」
副司令官苦笑着挥挥手。
「是工作啦。听说总统的辅佐官今天黎明之前从自家的阳台上坠落下来死亡了。因为没有自杀的理由,所以被认为是事故。可是巴米利欧行星总统却不同意。因此还没有进行正式的公布。因为还有上次的攻击卫星的事情,所以总统和我们联络说想要假装凭吊和我们交换情报。司令官也要同行。虽然考虑过让你也一起去,不过因为你过于引人注目,所以谁也不敢说是否会受到再度的袭击。机密计划没有你的存在就无法成立,所以司令官认为今后你的行动应该更加慎重。——我也和他的看法一样。」
「恕我冒昧,那么能否请你们让马贝里克少校一起同行呢?虽然是其它的事件,不过宇宙军中央总部应该已经和行星政府打过招呼了。」
听到路西法多建议他们把不隶属于基地的军官带去,拉克罗中校轻轻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很快就察觉了对方的意图,于是点点头。
「他就等于你的眼睛吧。所谓的其它事件,是指那个下午发给司令官的亚空间通信吗?布莱恰上校在通信之后提心吊胆了半天,就怕总部要对这次的事件横加插手,把功劳抢走——」
「那只是为了让总部的军官能够逗留在基地进行活动可以有正当化的借口而已。如果提到中央总部也表示关注的话,基地的地位也能升高,在和行星政府的交涉中也能站到对等的立场上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来说服司令官吧。没什么困难。只要和他嘀咕几句这样就能号称我们得到了总部的全权委托,他一定会很高兴地同意吧。因为还要准备,你马上和马贝里克少校联系一下吧。」
「谢谢你,长官。」
路西法多向体贴部下的上司道谢后,取出了携带终端。
拉克罗中校能干好心,在军人之中也属于那种受人喜欢的类型,不过不能否认,正是因为有适当的腹黑部分,他才更值得依赖。
过去曾经在万达克地方军指挥总部工作的士兵清单,从第一年到今年为止的基地年度预算以及主要的流向。
在向上司路西法多传达了来自供给科的要求后,莱拉.奇姆一面整理著作为中队日常业务一环的书面文件,一面访问了基地的主电脑的数据库,收集了以上情报。
然后她将结果制作成电子邮件的附件,进行了确保不会被以通信科为首的第三者偷看到的处理后,发送到了上司的个人用邮件地址上。虽然不明白路西法多具体会采用什么手法,但是以他那种要加个「超」字来形容的电脑狂人风格来说,这方面的操作应该不存在让人不安的余地。
问题在于自己。
曾经在万达克地方军指挥总部工作过的士兵,多到了想要背诵都背诵不下来的程度。如果是没有见过面的人的脸孔和姓名的话,也许还是随身携带确认用清单比较保险。
可是要是打印在纸张上随身携带的话会有若干不便,而且被什么人看到的可能性也会增加,所以相当危险。
考虑了一阵之后,她决定把数据拷贝到携带终端用的记忆卡里面。而如果只拷贝文字数据的话,普通的光盘空间容量就足够了。
因为想到瓦鲁多.休密特大尉曾经交给她记录着庆祝会过程的光盘,所以她马上从桌子抽屉里面找出了那个。
解除了禁止写入的装置后,她将光盘插进光驱,将自己调查的数据输入了空白的区域。
擅长组织活动的瓦鲁多做事相当仔细。不光是当时准备周全地把宴会打理得头头是道,而且这种事后工作上的细致也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比起路西法多来,他的才能和性格明显更适合组织生活,而且会是人缘超佳的那种类型。如果没有女性作风上的问题的话,想必已经很顺利地出人头地了吧?
这时视频电话的铃声在起居室响了起来。
莱拉将接受画面转换到了正在使用的电脑上。
原本以为会找自己有事的多半是黑发的上司或是亲切的梅莉莎,所以当她打开画面后,因为出现在那上面的白发美少年而大吃一惊,一时间都忘记了打招呼。
『抱歉在你百忙之中打扰。奇姆中尉。』
「啊,哪、哪里。叫我莱拉就可以了。医生……那个,该不会路西法又作出什么糟糕的事情了吧?」
在自己开口之前已经先受到询问的卡加.尼萨里,大大地睁开了颜色鲜明的橙色眼睛。
他很快就笑出了声来。
因为失去了平时的讽刺感的卡加的笑容,让莱拉充分饱了次眼福,所以就算是白白操心了一次也不算吃亏。
真实年龄暂且不论,这么华丽的美少年就算在电影世界中也是难得一见吧。
『没想到你一上来就是这种台词啊。想必真的是吃过了不少苦头。我衷心对你表示同情。放心吧,莱拉。我只是想拜托你帮我转告大尉一些事情。』
「非常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应该说抱歉的是那个让你如此操心的家伙吧?——因为是急事,所以我和计划小组那边进行了联络。不过因为听说他返回了自己房间,所以就呼叫了他的携带终端。可是他却没有响应。因为我这里也很忙,所以不可能在那家伙接听之前一再地呼叫。所以可以拜托你转告吗?』
在通话中的医生背后,传来了护士们的声音。那种繁忙的医院氛围即使通过电话也足以传达到这边。
「是,长官。我会负责转告给上司。请说。」
『都市警察的水丽人清醒了。如果他方便的话,请尽快和内科病房联络。』
「明白了。」
『拜托了。』
切断通话的莱拉,因为医生的话而有些迷惑。她不明白路西法多为什么要特意返回房间。他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和其它认为是必要的东西,全都应该已经拿走了。
在因为上衣的量身而前往供给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还真是灾厄之王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明明知道莱拉就在隔壁,返回宿舍的时候却没有和她联络也很可疑。
虽然有可能是因为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事情,所以不用和她联络。但更大的可能则是又作了什么会让她发火的坏事。而且她可以赌上一顿食堂的午餐,百分之九十九是做了坏事。
因为他不回答携带终端的呼叫,所以莱拉只好为了确认他是否在房间而站了起来。
关掉刚才使用的电脑,切断电源,将文件划分为解决完和未解决完的,收纳在活页夹里面。
虽然深夜执勤的莱拉没有必要把活页夹带出去,但是为了能够对应紧急事态,随时都要让身边的东西准备到万全状态,这已经是作为路西法多副官的不成文规定。
离开自己房间的莱拉在上司的房门前按响了门铃。
因为等了一阵也没有反应,所以她用自己当初代路西法多设定的密码打开了房门,擅自进入了房间。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挂在沙发背上的军服上衣。左胸上面佩戴的勋章让她看得出这是属于路西法多的。
因为某个出现在视野角落的东西的别扭,她将视线转了过去,原来是每个房间都会放置的垃圾桶。
今天的黎明之前,那里面曾经塞满了由她所剪下的长长黑发。不过应该已经清空,不会再有什么让人联想到当时的恐怖画面的东西。
而现在那里面塞着垃圾桶都无法完全收容的卷成一团的布块。让她产生别扭感的就是那个。
打开一看,是大腿部和膝盖都有若干道裂痕的军服裤子。而且垃圾桶里面还塞着同样被撕裂的衬衫和内衣。
以左肩的等边三角形口子为中心而扩展开的黑色痕迹,很明显是血迹。
昨天下午刚刚让包含大衣在内的一套制服都成为废品,晚上刚刚换好的上衣和衬衫现在又变成了只能进垃圾桶的东西。
被扔掉的血迹斑斑的被撕裂的军服,被扔掉的数量惊人的长长黑发,被扔掉的因为血迹而无法再使用的军服。
如果有什么人对这些垃圾进行记录的话,大概已经在怀疑浴室里是不是隐藏着被残杀的尸体了吧。
——昨天刚发生过那种事,今天又给我受伤……这个人还真是没救了……
莱拉叹了口气,手脚利落地把成为废品的制服迭好了重新塞进垃圾箱。
因为出血量看起来不大,所以伤口应该马上就愈合了吧。即使如此,考虑到昨天的失血量,这个程度的伤势也不是笑笑就能当作没发生的。
从衣服上的口子来看,不是被枪击,而是应该被什么细长利刃的尖端所划破的。
他的携带终端就在上衣的口袋里面。这一来就能明白内科主任进行呼叫后,路西法多也没有联络的理由了。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的路西法多,多半是想要顺便洗个澡把血迹冲掉吧。
剩下的就是要看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吃到这种苦头,而他是如何对应的了。
这一点只能问他本人。
莱拉缓缓摸索着军服上的勋章。以他的性格来说,勋章之类的东西只会被他当成是工作的搭头吧?
因为作为副官而和他在大部分任务中共同作战,所以莱拉的胸口也佩戴着众多比他低一个档次的勋章。这让她想起了获得这些勋章的那些任务。然后——不由自主轻轻颤抖了起来,居然那个样子还能活得下来啊。
如果那些任务中有一半不是和路西法多在一起的话,现在自己多半已经不会存在于这里了。那些任务就是残酷到这个程度。
虽然对于敌人冷酷无情,但是大家都认为作为同一阵线的人来说,没有比路西法多更可靠的上司了。对此莱拉也有同感。
所以她不希望路西法多在自己不在场的时候,因为无聊的理由而受伤。那种事情让那些没用的家伙去做就好了。
在她按下饮料供应机控制面板上咖啡的按钮时,卧室的房门打开,换好了新衬衫的路西法多走了出来。
目睹到副官的身影,他立刻当场冻结在了那里。
「……也给我一杯咖啡吧。」
「都市警察的守护天使.红好像醒过来了。因为联络不上你,所以尼萨里医生拜托我来转告。」
「是吗?那就更要快点回去工作了。——难不成被施加了诅咒的不是这个基地,而是我吗?」
喝了一口咖啡的男人,用好像非常不甘心的口气嘀咕道。
可以理解他想要抱怨的心情的副官,坏坏地一笑,再次为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毕竟你招人怨恨的经验可是多如牛毛啊。不过我觉得只是『空间』的问题吧。和在战舰的时候不一样,这个基地的人太多了。就算只是要解决一件杂务,会涉及的对象也动不动就是个不小的数字。而因为活动范围广泛,所以和相关人士以外人员的接触也会增加,由此而衍生出的杂事也会增加。也就是典型的恶性循环。——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吧?」
「你说的完全没错。最好的例子就是今天午餐的时候吧。你觉得那帮成员出入房间难道会不引人注目吗?已经可以想象今后的日子了。」
「对了,你好像又受伤了,不过没有贫血吗?」
再喝了一口咖啡后,路西法多做出了答案。
「没事的。」
「是吗?那就好。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告诉我一切。」
在喝咖啡的期间,路西法多一直在考虑着是否该说出事情的经过。领悟到他并没有表现在脸孔上的迷惑后,莱拉抢先做出了表示。
「卑鄙。」
「哪里?」
「为我担心的你首先这么说了的话,我怎么还好意思不交代啊。」
「你真的不用在意。只要事后不会有后遗症就行。不过应该不是吧?」
这个部分,因为日常的相处,多少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不是,不过……我还是说吧。毕竟发生了很多事。」
虽然迷惑过,但是却早早就作出了决定。
路西法多首先说明的是,自己在前往供给科的中途遇到了梅莉莎.兰格雷以及宪兵队的马尔切洛.阿历沃尼。然后通过和他们的交谈,他了解到自己即将打交道的供给科的女性们是多么让男性们畏惧的存在。
莱拉的感想很简洁。
「窝囊废。」
「哈,我原本也这么想。不过其它的家伙也就罢了,领头的多米尼克.班卡少校绝对要另当别论。毕竟我一眼看到就差点立刻夺门而出了!」
在听到他对于班卡连队长夫人的描述后,莱拉因为他声音中蕴藏的赞美和好意而感到了吃惊。
最近她经常会觉得,路西法多的感情强弱要比以前清楚了很多。即使如此,对于异性他还是一如既往只会做出淡漠的反应。
能够赢取这样的路西法多的好意,想必对方拥有相当强烈的个性和魅力吧?
只不过,既然对方是强大而且美丽的年长女性的话,这个男人——
「那么说,你不但被少校把衣服弄得七零八落,而且还被她骑上了身吗?」
因为刚刚说了半天话,而去喝咖啡的黑发男子,因为被交情长久的好友简单看穿而呛到了自己。
莱拉半是哭笑不得,半是怜悯的看着猛烈咳嗽的友人。
「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虽说你的没用事到如今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了。」
「不,那个……其实我也相当对她……所以……」
「哈,路西法多。难道说,你的春天也终于来临了吗?」
「你这是什么口气啊!」
「太好了。我一直偷偷担心你这么淡薄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呢。既然你也能积极地对女性产生那个感觉,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就好像庆祝儿子的成长的母亲一样,莱拉欢呼了起来。
虽然她很高兴路西法多是女性优先主义者,但是精神上永远是小鬼的话,在男人的群体中有时候会受到轻视。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降低他作为男人的价值的话,身为好友的莱拉也觉得无法服气。
「可是她有丈夫……」
「既然是成年的男女在双方认可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那么也没什么不好吧?责任应该在那个丢开妻子不管的丈夫身上才对。」
「可是是在工作时间……」
「那种程度才算有男人味吧。如果是一次两次的话没有问题,我许可。」
原本以为会面对怒火的路西法多,听到副官甚至做出了许可后,心情颇为复杂。
「是很出色的人吧?」
「可不是。说老实话,配给班卡中校真的很浪费呢。完全就是美女和野兽的现实版。话说回来,要找出能和她相配的男性确实很困难。」
「由你来做候补如何?」
「不可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恐怕得是父亲那个等级的人物才可以吧。在这个基地内,能和她站在一起也不逊色的,恐怕也只有阿拉姆特医生了。就连拉克罗中校都不敢招惹她。」
「哎呀,那不是很帅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见她一面呢。」
虽然身为同性,莱拉还是对于能让朋友称赞到这个程度的女性产生了类似于崇拜的感情。
「她和我说了,希望将来能找上你一起喝杯酒。据说她在食堂看到过几次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场面。」
「那么不就简单了吗?等我的深夜执勤结束后就去安排吧。」
「了解……不过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被当作下酒菜吧?」
眼前已经可以浮现得出那幕情景的路西法多悲哀地嘀咕,而已经做好了拿他当下酒菜准备的莱拉当然装作没有听见。
「不过一面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个档次还能一面产生那种感觉。你到底看上了她的什么地方啊?」
「优雅、残酷、可爱,对自己忠实——最重要的是她有用吊带。因为在她踢我的时候可以看到,所以害我结实地挨了一腿。」
「你这个人对于吊带有幻想吗?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感觉上蛮意外的啊。」
一般来说,男性们之所以喜欢女性的吊带,是因为在穿上内衣之前固定长筒袜的情景,从男性的眼中看来是非常淫靡,非常能刺激到荷尔蒙的模样。
只不过眼前这个家伙,怎么想也不是会用那种近乎色情的低俗眼光去看待女性的人。多半是源自于其它的理由吧?
「有什么不对吗?自从小时候目睹过盛装的母亲的内衣装扮后,那就一直是我的梦想。那个绝对是理想女性的象征哦。不是那种想要结婚啦之类的意义的理想。而是会让人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性。」
「这可不行吧?好不容易对你刮目相看,原来却是恋母情结吗?扫兴。男人这种东西果然无可救药。」
莱拉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许是觉得有必要订正这种不光彩的认识吧,路西法多很难得地认真进行了反驳。
「你好好听别人说啊!我可一句也没说过班卡少校像女人,或是我想和母亲上床之类的话吧。再说了,父母原本就是会给孩子的人格形成造成巨大影响的存在。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位。对于男人来说母亲又是最亲近的异性。暂且不论是好是坏,在面对其它异性的时候,会拿母亲作为比较的基准也是自然而然的流程吧?我觉得女性应该也是一样啊。只是因为普通人会无意识进行比较,所以才没有被当成恋母情结或是恋父情结。而我的基准却从一开始就比较异常,所以才让人不得不意识而已。」
虽然不见得能够适用于所有的人,不过他的主张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比如说莱拉自己,不管头脑里面是怎么考虑的,但是因为父亲是那种坚决不承认儿子以外的孩子的异常人类,所以她在异性身上无意识地寻求父亲的影子的倾向就很强。
——啊,我也许也在无意识地进行着扭曲的恋爱吧。如果向他人寻求父亲式的爱情的话,确实不可能持续长久呢。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对路西法说三道四。
莱拉突然领悟到了这一点。
之所以即使如此也只是扭曲到了轻微的程度,感觉上似乎要多谢女子学校时代经常照顾自己的年老恩师以及路西法多吧。因为从他们那里获得了父性的爱情,所以才没有陷入深刻的爱情饥渴。
就算没有获得父母的爱情,人类也可以从周围人那里获得代替的东西,从而获得成长。然后迟早有一天成为不再需要父母的爱情,真正意义上的确立了个人位置的大人吧。
「——奇怪?你以前有说过你母亲是性同一性障碍症吧?即使如此也使用吊带吗?」
「只是因为工作的需要。母亲在这一点上是专业人士。只要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完美地扮女装。因为肉体其实是女性,所以可以变成让任何人都心醉神迷的绝世美女。即使知道他的内在是男性——不对,正因为如此,才是不存在于什么地方的理想中的女性吧?不过拥有如此母亲的我可就麻烦了。」
「父亲是O2,母亲又是那样的女性的话,你这个儿子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如果明明拥有那样存在本身都是奇迹的规格外双亲,你这个儿子却成长为平凡的普通人的话,那绝对是对于遗传法则的扭曲啊。」
环抱着手臂的女性士官,自己也被自己说服了一样地连连点头。
成为了她的评论对象的男人,在旁边很没有自信地询问。
「……这个算是夸奖还是讽刺啊?到底是哪一个?」
「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对了,我也有穿相似的东西哦。你看,粉色的蕾丝加上茶色边很可爱吧?」
莱拉就好像和女性朋友对话一样地轻松说着,将紧身裙右侧的磁性拉链拉开。为了让路西法多能够看清,她轻轻弯起膝盖把右腿伸到前方,从大大的分叉中展现出了自己的大腿部。
男性士官的话,发放的袜子也和衬衫一样是灰绿色。不过女性士官的长筒袜似乎可以自由选择颜色,因此莱拉穿的是和本身肤色接近的咖啡棕。
为了让延伸到大腿部的长筒袜不会掉下来,她佩戴了伸缩性的环状吊带。
动也不动地俯视着那个的男人,头也不抬地向副官询问。
「为什么这么穿?」
「如果只是事务工作的话穿连裤袜也无所谓,不过如果像今天这样需要替换成战斗服的话,换衣服就太麻烦了。毕竟鞋子是穿着袜子时的尺寸。我曾经也偷过懒,因为觉得反正不用战斗,所以就没脱连裤袜,直接把裤子和袜子套在了外面。结果穿战斗服的话动作当然会变大,而且会奔跑吧?于是连裤袜就在里面纠结了啊。一旦纠结,从裤子上面就无法调整好的。不但动作受到限制,角度糟糕的话还会弄疼自己,一次就受够了。」
「原来在长裙下面还有这样的攻防战啊。女人真是辛苦。」
「可不是。其实膝盖下的袜子是最简单方便,不过万一因为什么缘故被人家看到的话,不是超级难看吗?如果是吊带的话感觉上还会比较时尚,这是兰格雷大尉教给我的。」
「是吗?梅莉莎也是吊带派吗?」
面对路西法多一如既往地凝视着吊带的孩子气反应感觉到几分危险,莱拉用低沉的声音作出警告。
「就算如此,如果你敢问她『是不是也有配套的内衣』的话,绝对会被当成性骚扰。所以死也不能问哦。」
「明白了。……顺便问一句,如果向你提出同样的问题,也是性骚扰吗?」
路西法多一面窥探着她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询问的态度中感觉不到什么好色的成分。
注意到他那种对于从吊袜带发展出来的未知事物的求知心,只是发挥在了奇妙的地方后,莱拉对于自己竟然还因此而欣喜感到了沮丧。
是因为理科的男人比起本能来,都更优先分析和证明呢?还是说只是因为路西法多太特殊?
看来还要花上不少时间,他的春天才会完全到来吧。
「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纯想要知道吗?虽然当初买了成套的,不过因为战斗服下面不能穿蕾丝内衣,所以现在穿的是简单的运动式内衣哦。」
「是啊,如果弄坏了就糟糕了嘛。毕竟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不是的。这是因为军队的服装规定中就规定女性士官不能在战斗服下面穿着使用了蕾丝等东西的华丽性感的内衣。」
「啊?真的?这算什么?为什么禁止?话说回来,就算在军队里面,要穿什么内衣也是个人的自由吧?」
在这个询问中,不光是表示出了哭笑不得,而且也表现出了不敢置信的感情。
「如果战斗中男性士兵看到了女性士兵的蕾丝内衣的话,注意力会受到分散没法集中在战斗上。或者说是因为在亢奋的精神状态下目睹到煽情的内衣的话,有可能发展到强暴的地步。我想大致就是这样的理由。」
「无聊!」
「如果所有的男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不,是绅士的话,也就不需要这样的规定了吧?但是最前线士兵的现实情况可不是那么纯洁无邪,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在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亡的状况下,保存种族的本能就会强烈发动,特别是被分配到死亡率高的部门的普通士兵们,往往无视对方的军阶,只要看到女性士兵就会眼睛变色。
和这些家伙在一起的女性如果露出破绽,或是采取了什么会被人轻视的言行的话,就十分危险。更何况是暴露出极度女性化的蕾丝内衣。
路西法多轻轻耸了耸肩膀表示理解。
「虽然为了最低标准而制定的规则很无聊,但是既然有必要也就没办法了。」
「实际上不管有没有规定,我想结果都是一样的。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因为讨厌昂贵的内衣被弄坏,所以大部分女性都会选择伸缩性比较强的体育式内衣。男性也会在心情不同的时候穿不同的内裤吗?」
「这个啊。就算在更衣室换衣服,我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别的男人的内裤啊。我想大家都是随便穿的吧。不过瓦鲁多在这种地方上很啰嗦,所以应该比较清楚吧?你下次问问他如何?」
一说到同性的话题,路西法多就明显表现出了没兴趣的态度。
「不行,如果我这么问休密特大尉的话也是性骚扰吧?——对了,如果要说到优雅时尚的男性的话,就不能不提阿拉姆特医生了!」
刚喝光剩下的咖啡的男人,盛大地呛到了。
无视对方激烈的咳嗽,莱拉继续说了下去。
「医生的话绝对是穿丝绸的!呐,路西法——」
「不要问我!我是绝对不会问医生这种事情的!我死也不要牵扯到这个问题里面!听好了,莱拉。不管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也都存在着不能踏入的领域。就让谜团作为谜团保留下去吧。」
「你干什么这么激动啊?你们都是男人,就算问了这种程度的事情也没有关系吧?」
「没关系才怪!向医生提出这种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询问梅莉莎还要危险。如果是尼可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所以你就妥协一下吧!」
路西法多说出了如果被美貌足以媲美壁画中的天使的拉菲人听到后会很伤心的台词。
「就算是你这种不把军阶放在眼里的活动炸弹,对于医生也有礼让三分吗?算了,也不奇怪。向那么高雅的人问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合适。」
对于友人为什么会说这比向梅莉莎询问还要糟糕的意思,莱拉并没有正确理解。
如果是对路西法多颇有好感的梅莉莎的话,如果被询问到穿的是什么内衣,多半会半是真心半是开玩笑地说,那么就等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让你看吧。
路西法多也不是连这种程度的诱惑都无法对付的小孩子。
但是。
如果对诱惑高手的蓬莱人作出这种危险发言的话,如果不拼了老命逃走的话,绝对会陷入走投无路的状况。就算是最强的迟钝男,至今为止的经验也足以让路西法多认识到这一点了。
假如是多米尼克.班卡那样的异性对象的话,索性反守为攻也是一个办法。
但是,面对同性的话这一手也不能用——原本应该如此,可是路西法多最头疼的就是自己有超高的可能性会发展到这一步。
毕竟昨天刚刚发生过这样那样的说不出口的事情,所以黑发的大尉衷心地祈祷不要再让自己面对那样的危机。
虽然当初发誓要建立健全的友人关系,但是这个愿望似乎早早就成为了遥不可及的目标。
「这么想起来,就连内衣都可以时尚一把的女性还是比男性占便宜啊。」
「也有人认为能够眺望着身穿这样的内衣的男人才比较占便宜。」
「原来如此,下次我就穿着你喜欢的吊袜带去拜访你的寝室吧。」
「不需要。在别人睡得舒服的时候,你只要让我好好睡下去就是最高的体贴了。」
「没情调的男人。」
「对这种男人夜袭的女人没资格这么说吧?」
这就是所谓的半斤八两。
「对了,我把调查的结果用电子邮件寄给你了。」
「谢谢。不好意思,原本就把中队的文件工作全都推给你了。我也要把昨天晚上送来的数据拷贝给你。密码就和我房间的那个一样。是和改造这颗行星有关的企业名单。不愧是父亲调查出来的东西,连幕后的关系也一目了然,很有意思。」
路西法多取出放在桌子抽屉里面的光盘交给副官。
「虽然能够得到O2的协助是好事,不过频繁和中央联络的话太过引人注目,反而比较糟糕吧。」
「啊。我是打算通过尼可来进行,不过考虑到今后的事情,还是必需尽快解决才行。我只是隶属卡马因基地的小小士官。看来还是要请情报部部长想办法了。」
「太不自由了。为了找到关键证据明明需要援军,可是没有那个证据又无法申请援助。」
「至少希望能让我腾出时间专注于情报分析啊。不过就算在这里抱怨,也不会从天上掉馅饼就是了。我们只能做自己能做的。——所以说,我现在要去军医院的内科了。」
副官拿起沙发背上的上衣扔给上司,自己也走向了房门那边。
路西法多一面穿上衣服一面跟在她后面。在来到走廊的时候停下脚步,拉上了上衣的磁性拉链。
然后,他冲着正在输入自己房间密码的副官招呼。
「至少一起吃个晚饭吧。」
「好的。我在房间里等你的联络。」
因为一个人吃饭很无聊,原本打算去找梅莉莎的莱拉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
外科病房因为时而会出现住院患者的病情恶化,所以说得好听些就是充满活力,说得不好听就是一片嘈杂。
当熟悉了这样的空气后,就会觉得安静的内科病房总是飘荡着优雅的氛围。这也让外科主任医师每次踏足进内科的时候心情都不太愉快。
当然了,因为如果让内科主任知道他的这种心情,对方一定会得意忘形到尾巴翘上天,所以就算撕裂了嘴巴他也不打算说出口。
在内科的几个患者,有的是因为内脏疾病而住院,有的是在外科动了手术后,因为病情稳定所以再次返回内科的住院病房,还有的是预定在接下来的几天接受手术。
对于这些人整体看过一圈,再和他们各自的主治医生交换情报,进行简短的对话后,院内出差就算是结束了。
这其中也有的不是自己执刀的患者,但是因为他们的主治医生腾不出时间,所以就由他代为审查了。
把一起从外科过来,负责记录的护士先行打发回去后,萨兰丁为了向内科主任进行例牌的代替招呼的冷嘲热讽而寻找起了那个小个子身影。
「阿拉姆特医生,辛苦了。」
「不好意思,请问尼萨里医生在哪里?」
向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的内科护士询问后,萨兰丁前往了据说他现在正在进行诊疗的病房。
在那个病房的房门上,挂着谢绝探病的牌子。
因为如果是重病患者的话,诊疗时间就不好估计了。所以萨兰丁决定放弃等待返回外科。在他走了两三步的时候,白氏的内科主任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萨兰。——啊,是回诊吧?辛苦了。」
「还真是巧啊。我正想说放弃见你直接回去呢。你现在忙吗?」
「咦?……啊,嗯。这个嘛。接下来有点——体看陈么!」
天才外科医生的修长手指,突然拧住了含糊以对的卡加的一边面颊。
「你在隐瞒什么?说话时也不敢看我的眼睛,太可疑了。老实给我交代!」
「别闹了!你不觉得自己的举动越来越像那个黑发白痴了吗?」
「咦?这对我来说可是非常深刻的打击。」
「深刻一点才好!如果和那个傻瓜采取同样行动的话,作为人类来说一定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内科医生一面用手揉着面颊,一面对受伤的外科医生落井下石。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原来就没有什么人性,想失去也没有可失去的。抱歉抱歉,是我的认识太幼稚了。」
「你给我闭嘴!矮子!明明是只兔子还这么上蹿下跳的。」
「你说谁是兔子!」
「哎呀,我原本以为你会在意我说你是矮子呢。看来你也知道事实是无法否定的啊。」
内科主任和外科主任的危险的双人相声虽然是常见的光景,但是在内科里面,敢于插入这两个人险恶对话的,就只有以护士长为首的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牌护士了。
但是,外科的护士因为经常要面对患者的病情突变和血流成河的修罗场,所以精神都锻炼到了相当的程度。就算是年轻女孩也敢于大胆地从旁边加入吐槽。
在内科因为放任自流的关系,他们险恶的交流往往发展到相当危险的领域。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内科的人似乎大都认为他们的关系很恶劣。
「我的容貌和身高的比例足够均衡,所以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浪费在听你这种没有独创性的无意义的中伤上面。」
「那么就让我们有效地利用时间吧。老实交代你隐瞒我的事情!」
虽然因为外科医生无情的逼问而一瞬间有些慌张,不过白氏马上就正面回瞪着萨兰丁,以凛然的口气说道:
「作为医生,我有义务对患者的情报保密。虽然你也是同一医院的医生,但是既然科室不同,那么就不能告诉你。」
「看起来是和没有显示出患者名字的这个病房有关啊。——里面的人是守护天使.红吧?从你现在的样子来看,看来他很遗憾地并没有死亡,而且应该是恢复了意识才对吧?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厚着脸皮要求见到奥斯卡休塔大尉,而大尉也不能无视救命恩人的愿望。因为你多管闲事的联络,所以大尉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我说的没错吧?」
「……你的第六感也太敏锐了吧。虽然我总觉得话里带着好大的刺。」
「这只是简单的推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顺便说一句,什么科室不同之类的愚蠢梦话,就少在我面前讲了。」
卡加用手扶着额头叹息了出来。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地纠缠?」
「那么,你为什么对我隐瞒?虽然我们至今为止经常互相冷嘲热讽,但是却从来没有采取过不诚实的态度。至少我今后也打算这样,你又如何呢?」
虽然在周围人看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但是那种可以面对面畅所欲言,却又不会决裂的关系,对于普通人来说也非常贵重。而且对在医院内部处于孤立状态的他们来说,只有对方才是能积极展开交流的对象。
白氏的内科医生皱着眉头陷入了沉默。
萨兰丁也沉默着奉陪他的踌躇。因为他的原则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朋友再怎么头疼,他也完全不会在意。
在沉默了一阵后,卡加很不爽地嘀咕道:
「因为他说绝对不想见到你。虽然我没有询问理由,不过听说他是大尉的救命恩人,如果是围绕大尉而产生了什么尴尬的关系的话,防患于未然也是作为内科负责人的义务——」
「是这样吗?」
外科医生微微一笑,但是在他的笑容中,却存在着足以让支支吾吾寻找借口的卡加哑口无言的危险成分。
保持着那让人脊背发冷的笑容,萨兰丁喃喃自语。
「算你有种……」
「萨、萨兰萨兰萨兰萨兰!」
「这个意义不明的声音,难不成是在呼叫我的名字吗?这么粗鲁地呼叫他人名字可不太合适吧。」
卡加无视萨兰丁的说教,拼命拉着他的白袍催促他弯下身体以便能够窃窃私语。
「再怎么说也不能杀人吧!不能杀人啊!好歹这里也是医院,好歹你也是医生。」
「用好歹来形容天才外科医生也太过失礼了吧。」
「不要扯开话题。就算退一百步说,也不要在内科杀人!不要在内科!」
能够提出这种退一百步的前提条件的内科医生,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合格的人类了吧。
「不打招呼就读取他人的思考,可是明显的不合规矩吧。你好好写两份检讨明天交给我吧。」
「你胡说什么呢。就算你也是两足行走的生物,但是读取了那种非人类的思考我也不可能能理解吧?身为医生在医院释放杀气算是怎么回事?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能够对没有道义和良心可言的两位医生起到剎车作用的好像就是礼仪方式了。
因为彼此都遵守礼仪,所以交往起来才会比较舒心。
「我刚才是有考虑如果他是外科患者的话,收拾起来会比较轻松,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在你的地盘引发问题。」
「太好了,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尽管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内科负责人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过因为没法收拾那家伙,所以我是在考虑是否应该把那个好像和人家进行了很深入交流的大尉揍个半死呢。」
「嗯。他可是昨天刚刚因为贫血而快要晕倒呢。就算是在医院里面,那么大的个头晕倒的话要送到病床上也很麻烦。所以你不要闹出流血事件哦。用针刺激他的神经如何?」
「不会让他发出悲鸣,也可以剥夺行动自由。而且不会留下证据。作为凶器来说很不错。就照着这个思路来吧。」
就在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接近完全犯罪的讨论的时候,预定被害人A从电梯那边走了过来。
在午餐时也见过面的他们,没有打招呼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太慢了。」
「谢谢你的联络,尼萨里医生。因为我没有把携带终端带在身边,所以才没能接到通知。来这里的途中我顺便去了一楼的事务室,代他办理了入院手续。红的病情怎么样了?」
「很安定。烧也退了。虽然他说没有食欲,不过因为他的营养状态不太好,打点滴的话又会让消化器官变虚弱,所以在我们的劝说下他还是吃了一点。还有,刚才按照患者本人的愿望,他和都市警察的温赛特部长取得联络进行了交谈。有什么话要谈就趁现在吧。如果都市警察的家伙们来探病的话,你的立场就很麻烦了。」
「是,我明白。红的病房在哪里?」
在卡加告诉他就在旁边之前,萨兰丁已经抢先抓住了路西法多的手臂。
「大尉,你和守护天使.红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据卡加说,他对于我好像抱有相当大的反感。」
「咦?啊……那个,也不是直接说过什么。与其说是反感,我想只是因为他知道你对他没有好感,所以才说不想见你吧。对于生命力较弱的人来说,你的感觉过于强烈而且充满压迫感了。所以你不用在意的。」
「如果不是直接说的话,那么是用什么方法传达的呢?而且连我的形象都正确掌握了。」
「反正他又不是你的患者,是怎么传达的都无所谓吧。」
路西法多好像嫌麻烦一样地说道。
但是,完全不信任这个糟糕的男性杀手言行的外科医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被糊弄过去。
「……哦。既然是不用在意的事情,为什么要隐藏呢?该不会又在头脑中进行了结合吧?」
「哇!为什么要用这么下流的口气啊!!医生!」
在精神连接上面没有任何美好记忆的男人,发出了从心底感到厌恶的呻吟声。
哭笑不得地看着友人的穷追不舍的白氏族从旁边插口。
「虽然说精神连接确实比较糟糕,不过你的精神感应不是只限定于电脑吗?大尉。」
「虽然大尉是这样,不过守护天使.红也是精神感应者啊。」
萨兰丁代替路西法多做出了回答,听到这个答案的卡加脸色发白。
「你说什么!因为他是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把脑子的一部分电脑化的类型。怪不得他的行动中没有什么障碍。虽然我知道他是用其它的感知能力弥补了视力,不过没想到居然不是异种族的特有感觉器官,而是精神感应……萨兰。你明知道对方是超能力者,还在他旁边进行这么危险的对话吗?我简直要怀疑你长着什么神经了。那不是根本就全盘曝光了吗?」
「所谓的精神感应,难道说不是有意识地去听,也能接收到远处的情报吗?」
「虽然因人而异,但是如果是弥补视力的精神感应的话,会作为自我保护手段而格外发达。我可不认为他感觉不到针对自己释放出的杀气。」
「……喂喂?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两位内科和外科的医生,好像在讨论什么杀气啦危险啦之类的恐怖话题啊。难道说你们想要把红怎么样吗?」
「没错。」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你们这两个……魔鬼医生~~~!我不是说过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吗?我这边都因为其它事情而忙到四脚朝天了,如果再发展成军队和都市警察的战争你们要怎么负责啊。——那么,红的病房在哪里?」
发现对于没有正常感觉的医生们不管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路西法多只好早早地死心,把话题转回到了探望红的正事上。
「那里,就是挂着谢绝探病的牌子的那个。」
「……不是就在眼前吗?」
为了征求入室许可而按响门铃后,得到回答后路西法多就进入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两个医生面面相觑。
「这次的失败在于没有进行情报交换吧。这一下立场变得很尴尬了。」
「其实时间是很充足,只不过彼此都认为对方知道,所以才造成了失败。」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既然已经露馅了。那么我至少要欣赏一下水丽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后再回外科病房。」
「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人家可说了绝对不想见你。」
「那我不是更要辜负一下他的期待了吗?」
「你至少也在形式上道个歉吧。」
已经预料到微笑着的友人的回答的内科主任,没有进行多余的反对,打开房门率先走进室内。
黑发大尉看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托盘里面的食物。
「就你的体质来说,算是很努力地吃了啊。不过你一开始就告诉他们你无法吃肉类比较好吧。」
「大家看起来都很忙的样子……而且我那时也真的没什么食欲,就算把肉换成鱼类,这也已经到达极限。再吃就要消化不良了。」
用没有多少抑扬顿挫的口气缓慢诉说的声音,感觉上颇为年轻,和他那种沉稳的气质并不搭配。
萨兰丁站立的位置,正好被大尉修长的身影所挡住,所以看不见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的水丽人的身影。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比如咖啡之类的。」
「不用。汤和蔬菜汁就足以补充水分了。而且也吃了药。——因为和你联络不上,所以我只能在没和你商量的情况下和温赛特部长进行了联络。我只告诉他是被幕后关系不明的狙击者所袭击了。」
「抱歉让你费心了。我也在向上司报告之前就先联络了你们那里的大叔,结果因为不断被他怒吼,什么也没有说清楚。我现在就已经做好了见面之后肯定被他揍一顿的心理准备。不过不光是没有逮捕,而且甚至没人来录口供,这已经是上层的压力见效的最好证明了。所以也不光是坏事。」
「对不起。全都是因为我当初近乎威胁地把你叫出来。」
完全没错,两位医生在内心随声附和。
如果路西法多没有念动力以及治愈能力的话,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因为本身也在现场,所以作为碍事的目击者,红本人无疑也会被一起射杀吧?明明是路西法多救了险些因为自作自受而丢了性命的红,却要把他当作救命恩人对待,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和卡加不同,已经知道降临在路西法多身上的灾难的经过的萨兰丁,对于他对红表现出的绅士而且友好的态度甚至产生了怒意。
但是,穿越过众多危机之后才活到今天的宇宙军英雄,总是以现实的观点面对人生。对他而言,假设只是理论上的游戏,而且不管花费多少时间,作为现实的过去也无法改变。
而现实就是,他有念动力也有治愈能力。在遭到狙击的时候,他是因为红才避过了会粉碎头部的第一发子弹。而且接下来也是借用红的精神感应力杀掉了所有的狙击者,才逃避了本身被射杀的危机。
所以他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能这样活下来,要多谢红的帮助。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也无法抹消。所以只要活着就全部OK了。
路西法多的人生态度就是这么动物性,这也就怪不得莱拉.奇姆平时会把上司当作动物来对待了。
「虽然我们都吃到了苦头,不过我不但获得了新的情报,而且通过被狙击的物证而得到了上司的协助。而且因为还能像这样精神地活动,所以整体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吧。反倒是被我卷入的你比较吃亏吧。所以应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
「不。……能够和你相遇,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幸运。至今为止的我,只是为了不死亡而惰性地活着。但是,认识你之后的快乐与不快的重迭,教会了我生存的意义。能够和你相遇,我非常高兴。」
在蕴藏着深沉喜悦、逐渐提高的声音中,存在着让听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心动的丰富感情。因为至今为止的平淡,所以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让人想要误解都无从误解——
——忍耐啊,萨兰!拜托你至少不要在病房内闹出流血事件!
内科主任带着拼了命的祈祷,用手肘捅了捅在旁边浑身僵硬的外科医生的腹部。
萨兰丁因为腹部受到的一击而恢复了清醒。
明知道第三者在场还厚颜无耻的都市警察电脑刑警,和对于自己的魅力没有自觉到极点,毫无节操地对同性散发荷尔蒙的笨蛋宇宙军英雄,到底哪一个的罪孽比较深重呢?他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还是不容分说地把他弄成自己的伴侣,对世人和心灵的和平都比较好吧?蓬莱人陷入了不知是第几次的自我检讨。
虽然没有感情振幅强烈的友人那么反应过激,卡加目睹到这幕光景后的反应也绝对说不上愉快。对于能够直率表现出自己感情的水丽人,他甚至感觉到了嫉妒。
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三人已经各自转过了不同的心情,路西法多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就好。如果自己的部下自杀的话,温赛特部长也不会好受吧?——尼萨里医生。」
「什么事?」
虽然突然被叫到名字有些吃惊,不过医生这个称呼还是让卡加立刻露出了医生的表情。
「红今天之内能出院吗?如果接下来都市警察的温赛特部长到这里来的话,红可以在他的陪伴下回宿舍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移动会对他造成负担的。我觉得再静养一天看看情形比较好。」
「是吗?那就明天再出院吧。我去和温赛特部长赔个礼,请他派个部下来接人吧。」
「等一下,路西法多。」
眼看着对方连他直到出院为止的流程都早早就定下了,水丽人伸出纤细的手抓住高个子男人的手臂提出了异议。
从萨兰丁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到拥有熏衣草色肌肤的纤细而优美的手指。手指和手指之间同样是淡紫色的近乎透明的薄膜,可以作为蹼,从而对他在水中的行动起到很大的帮助吧。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不过在失去意识的红被运送到内科诊疗室的时候,萨兰丁曾经看到过横躺在诊疗台上的水丽人的身影。
细长的头发的紫色,和肌肤的带着粉红色泽的熏衣草色搭配在一起,酝酿出了梦幻般的氛围,进一步衬托出了苗条的水丽人那种纤细的美丽。就好像会活动的精雕细刻的宝石雕刻一样的他,脆弱和美丽到了就好像因为些许的冲击就会粉碎的程度。
他和拥有强韧的肉体和恢复力,只要不被杀死就会永远保持青春的蓬莱人,正好属于两个极端。
受到这种好像随时都会崩溃的虚弱美丽的生物的拜托,就算不是路西法多,也会被充分刺激到保护欲吧?
斯因美亚.德.埃拉.雷特仰望着站在病床旁边的黑发男子,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
「既然我已经到了卡马因基地,那么我想要为你的工作帮忙。我觉得自己操纵电脑的能力,应该可以帮助到你才对。」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是这个建议我只能拒绝。你也有作为都市警察的守护天使.红的工作吧?如果你是在完成了自己的职务所附加的义务和责任之后,从私人角度对我提供帮忙的话,我很欢迎。但是如果本末倒置的话,我反而会受到都市警察的怀疑,这对我来说只是麻烦。」
两位医生因为军人口中吐出的残酷语言而瞪大了眼睛。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把因为对他抱有好感,所以才想要尽可能帮忙的红的心情说成是「麻烦」,并且如此冰冷地拒绝。
路西法多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对着冻结的水丽人继续说了下去。
「之所以把你送到军医院来,是因为情势所迫。我当时不能不向上司进行汇报,而且要为了免除破坏活动的麻烦进行一些幕后工作。所以不能在那个时候因为录口供的关系而被都市警察长时间留住。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都市警察认为我自作主张的非难。但是,我没有存在任何试图利用你的能力的不良心思。你和我生活的世界不一样。你应该在的地方是都市警察总部。而不是卡马因基地。」
「路西法多!你这个口气太过分了吧?就算要自以为是也有个限度!你把别人的心意当成了什么!」
彻底被激怒的,是在旁边听到了他冷淡词语的白氏族。
因为心意被黑发大尉拒绝的打击而垂头丧气的红的身影,让卡加产生了共鸣。他粗鲁地走过去,一拳打上了军人厚实的胸板。
「不要把人类当成电脑来考虑!这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划分清楚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性能,而不是感情。特别是男人的感情,更加没有任何——」
话没有说完,路西法多的左脸上已经响起了一声脆响。
虽然卡加和他的身高大概有两个头左右的差距,但是只要伸直手的话,要打耳光还是办得到的。
遮盖着他眼睛的护目镜飞了出去,撞在墙角盖着罩子的医疗机械上摔坏了。
「哎呀,医生,机械——」
「你给我滚出去!你待在这里对患者没有任何帮助!」
「了解。回头请记得检查一下机械哦。要是坏了的话可不能怪我。」
「你需要担心的不是机械吧?不要再进一步气人了!」
在大尉试图捡起眼镜的残骸的时候,大尉口袋中的携带终端传出了呼叫声。
用一只手阻止了怒火还没有平息,似乎要再一次叫他滚出去的内科主任,路西法多回答道:
「我是奥斯卡休塔大尉。……啊。不好意思,我马上再给你打回去。你先暂时维持原状待机。」
「碎片的话我们自己收拾就好。总之少说废话,你快点出去吧!」
在切断通话的大尉开口之前,就好像在说不想和你呼吸同一地方的空气一样,卡加已经先叫了出来。
大尉轻轻耸耸肩膀,无声地离开了病床旁边。
萨兰丁自始至终都贯彻了旁观者的立场。
和朋友一样,他也因为大尉完全不把他人的深沉感情放在心里的暴言受到了冲击,理所当然也有些火大。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因为疑惑于这一点,所以他错过了赞成内科医生非难的时机。
即使看到了为了离开房间而走向距离房门较近的自己这边的路西法多,他也困惑于无法决定态度。
按说应该并没有察觉这一点,不过黑发的大尉还是抓住了外科医生的双臂,催促他一起出门。
「你也没事了吧。——对了,尼萨里医生。如果接下来来探病的温赛特部长想要见我的话,我还在医院内,尽管叫我好了。」
「为了方便他见面就能开枪宰了你,你还是先写好遗书吧。」
卡加用好像恨不能自己亲自开枪一样的口气回答。
被抓住手臂近乎被拖走的萨兰丁,扭转身体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红。
好不容易因为失去了障碍物,而可以清楚看到的情敌,用一只手捂着嘴角低垂着脑袋坐在那里。就算看不见表情,也能感觉得到他正沉浸于悲哀中。也许还在哭泣。
如果自己也被路西法多那样过分地拒绝,面对面地报以暴言的话,多半也会因为委屈和不甘心而想要哭泣吧?
但是——不对,正因为如此才感觉到不对劲。而且这份不对劲非常复杂,似乎也无法明确指摘出就是哪里奇怪。
「呐,医生。这里的医院应该有咖啡室吧。在几层啊?」
离开病房后立刻放开外科医生手臂的男人,用和平时一样的口气询问。
萨兰丁也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回答。
「一层和二层都有。如果是为了在温赛特部长到来之前打发时间的话,要不要去外科的主任室?我至少可以为你准备药草茶和点心。」
「不用了。你那么忙,没有必要勉强抽出时间来陪我。」
「现在外科在时间上最富裕的医生就是我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由我到内科来回诊。除非是送来急救病人,否则今天我也没有手术的预定。如果没有在这里见到大尉的话,我原本也只打算回主任室整理文件。」
「好难得啊。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也许是经常听说你不分昼夜都待在医院,连食物都无法充足摄取的关系吧,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看到他并非怀疑,而是纯粹感到吃惊的样子,萨兰丁也带着苦笑点点头。
「我能理解你的感觉。因为这种事情一年也不过就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虽然因为还有一定数量的案头工作,不能说是绝对的清闲。不过你就不要客气了。我个人认为比起你在素颜朝天还带着手指印去咖啡室的情况来,这样要更加不引人注目而且轻松的多。」
「我想这种程度的耳光痕迹,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不过……我还是多谢你的好意,前去打扰好了。」
全都非常引人注目的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在了内科住院病房的走廊上。
在和医院的中央电梯大厅相反的方向,有院方人员专用的电梯。在那前面是禁止非工作人员出入的区域。
在那里,有按照科室分配的医生们的研究室兼休息室,护士们的准备室,以及会议室、浴室等等房间。也就是说各个科室的后院。
外科主任一面走一面取出携带终端,和外科病房取得了联络。
在确认现在的状况,作出了若干简短的指示后,他告诉对方接下来会在主任室,然后就绪束了联络。
「大尉你不用和刚才的对象联络吗?」
「等换了楼层再说。红的精神感应在平行方面很强,就算有障碍物存在也能进行,但是如果是上下的移动就会变弱。虽然我认为有卡加在那里安慰他,他不一定会对我进行搜查。」
因为这番对话,萨兰丁确信了自己刚才感觉到的别扭感。
这个男人虽然时不时会吐出很粗神经的台词,但是那是因为他和他人的价值观基准不同,如果听了他的思考方式后,多少可以让人认同。
——这么一来,那种让人迷惑的感觉就是……
明明知道被爱,还若无其事践踏对方心意的傲慢。
暂且别管是有多少真心在里面,通常对方明确地表示意思的时候,他一向都会表现出露骨的不知所措,然后适当地含糊过去。而如果对方不进行告白的话,就算多么认真地展开追求,也会被他全部当作是开玩笑,完全注意不到。总之这个男人就是如此迟钝到可怕的家伙。
尽管如此,他刚才却采取了不符合他本性的傲慢态度,不惜严重伤害红的心灵也要把他推开。而且从甚至准备了主治医生卡加这个负责安慰的角色来看,应该是事先进行过周密的计算的。
虽然明白了别扭感的来源,但是这次他又开始搞不清楚,路西法多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不想把红留在身边了。
如果让既是局外人又拥有特异外表的红加入到机密计划中会过于引人注目吗?——要是如此的话,直接这么清楚表达不就好了吗?
因为其它事情而来到走廊的内科护士们,注意到素颜的大尉后开始骚动。
因为这些声音而恢复清醒的外科医生,抬头仰望着黑发大尉。不出所料,虽然已经是家常便饭,他还是因为不喜欢由于自己容貌造成的骚动而轻轻皱起了眉头。
「你把护目镜换成结实一点的材料怎么样?如果因为那种程度就会碎掉的话,恐怕就要随身携带着不止一付才比较保险了吧。」
「如果不是某种程度就会坏掉的眼镜反而比较糟糕吧?毕竟眼镜没事脸孔却伤到的话才真是闹笑话了呢。」
「啊,确实。如果受到冲击的时候眼镜不坏掉的话,那些力量就会全部集中到脸孔的骨骼上面了。」
本身也为了保护眼睛不受紫外线伤害而戴着没有度数的眼镜的萨兰丁,马上就理解了大尉的主张。
因为不注意而在戴着眼镜的情况下撞到什么东西,让鼻梁疼痛的经验虽然并不多见,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
如果是完全遮盖视野的护目镜的话,在佩戴的时候,会在把握肉体和障碍物之间距离的感觉上造成误差。
在喜爱八卦这一点上丝毫不逊色于外科的花痴的内科护士们,无视大尉本人就在眼前,随时都能听到,已经开始讨论是否有人带着能够偷拍的相机了。
如果是小到能够握进手掌中,可以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使用的尺寸的相机的话,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在行走的途中进行偷拍。
但是,对于不但要在治疗中准备各种小对象,而且为了保持清洁又要频繁更换白衣的医疗人员来说,和工作无关的东西很快就会变得碍事。
于是不久之后,这些相机就被丢进了用品柜的抽屉中,成为了被遗忘的存在,让外科护士们事后为了错过相当的抢拍机会而在无比后悔。而这方面的事情,虽然也会因为科室而异,但是大致上都是相同的。
虽然有不少关于引进附带摄影功能的携带终端的呼吁,但是院长出于对患者隐私的保护而始终不肯点头。毕竟因为这种事情被起诉可不是好受的。
幸好红的病房比起位于住院病房区中央的护士们的休息室来更接近研究室,所以路西法多才逃过了素颜被偷拍的命运。
大尉按下电梯的楼层,对外科主任抱以了同情的声音。
「每天都这个样子还真是辛苦呢。」
「那倒也不是。如果每天都在同一个工作场所工作的话,因为彼此看惯了,所以似乎不会爆发什么摄影的意愿。会让她们吵嚷着寻找相机的,也就只有在进行避难训练或者是欢送欢迎会之类的非日常活动的时候。因为那时会有其它科的英俊医师或是不用担心会被起诉的探病人员出现。」
「哦。不过,你和本的双人照,应该没有少被人偷拍吧?」
「因为人事变动而从其它科室调来的护士们,在习惯我们之前是经常会拍照。等把照片给她们之前科室的护士们都看过一圈后,也就渐渐会习以为常,不再拍摄了。」
因为利用者不多,所以研究室区域的电梯只有一架,如果时机赶得不巧,就会迟迟都坐不上。
「这好像比随便禁止要好啊。不过没想到像医生这样的美形也会被人习以为常啊。啊,我觉得应该是那种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没心情欣赏艺术品的感觉吧?」
「为什么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存在着无法释然的东西呢?不过红并不是普通的住院患者,而是不管多么巧妙的偷拍也可以察觉的精神感应者,所以我想卡加应该会很严厉地禁止她们的。」
「不仅如此,他还是都市警察的刑警,这就更加危险了啊。他要是精神不起来的话,我一定会被温赛特大叔打个半死的。」
「……虽然已经打了很久交道,不过那么生气的卡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知道是被你设计了的话,他一定会更生气的。」
「那个也算是主治医生的工作之一,所以只能请他原谅了啊。」
进入到达的电梯中,为了跟在他后面进入的医生而阻止了电梯门关闭的路西法多,没有否定萨兰丁以推测为基础的语言。
「我是奥斯卡休塔。给你添麻烦了。因为时机不太凑巧所以没起到预定的作用。如同之前联络过的那样,我还不能回——……既然说到这个程度的话只能许可了……我明白。不用从第一天起就勉强自己。不过缺了你真的很头疼……辛苦了。那么明天见。」
在向外科所在的楼层移动的时候,路西法多和刚才的通话对象进行了联络。
从对话的内容来判断,应该是部下中的真人.密斯卡西拉或者是帕多里克.拉塞尔吧?而且既然是能够指定时间,进行伪装呼叫的人物,那么多半就是喜欢缠着路西法多的密斯卡西拉少尉了。
虽然理由至今都还不明,但是萨兰丁从刚才的对话中可以推测出,就算激怒的卡加没有把他赶出去,路西法多也会假装受到了工作上的通信,冷淡地离开病房。
「让你久等了。医生。」
「会在恋爱问题上使用策略,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啊。而且话说回来,迟钝到难以想象的程度的你,能够注意到守护天使.红的恋爱感情,本身也许就是个奇迹了吧。」
「是他本人对我说的啊。而且那种用精神感应做出的告白,想要误会都无从误会的说。」
就算对方是脆弱美丽的水丽人,他受到了同性的认真告白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想,从他轻皱起的眉头和冷淡的口气中也可以轻易地看出来。
而对于他正处于单相思状态的外科医生,此时的心境只能用半是欣喜半是怨恨的超级复杂来形容。
因此他忍不住想要说些坏心眼的台词。
「在直接相遇的当天就进行爱的告白,未免也太过着急了吧。原因果然还是出在使用了网络的脑内做爱上面吗?」
「不要啦!拜托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这个话题好不好?对这个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否则的话我真的会郁闷死的!」
欣赏着他浑身汗毛倒竖,真心觉得不舒服的样子,萨兰丁觉得总算是出了口气。
两个人走上了因为是在换班前而人烟稀少的研究室区域的走廊。
「人们都说坠入爱河与时间是没有关系的。大概是直接和你相遇、对话之后,因为觉得快乐就不想分开了吧?」
「嗯……这么说起来是有过类似的台词。」
「同性对于你的告白,会让你不愉快到说出那么伤人的台词的程度吗?」
原本已经有了原谅他的意思,可是刚才的回答让萨兰丁的口气中忍不住产生了嘲讽的成分。
「不,那个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于我来说重要的是顺序。打乱顺序是不行的。」
「……顺序?什么顺序?」
这个男人,到底又用他人无法理解的思考回路做出了什么样的考虑啊?
「呐,医生。你看到了红——就是水丽人有什么样的感觉?」
「你问我的感觉?这个……脆弱美丽,好像是用宝石制作的人偶一样。感觉上好像稍微粗鲁一些碰触就会坏掉。老实说,我原本打算正面找他的麻烦。不过在知道他是那么虚弱的生物后,就觉得还是最好不去碰他了。」
将那时的心情说出口之后,萨兰丁也感觉到了几分好像不符合自己为人的微妙感。
「也就是说他是让魔鬼医生都会忍不住鬼迷心窍地想要保护的类型吧。本会生气到这个程度,也有几成是受到了保护欲的影响。」
「你刚才是不是以轻松的口气说了相当失礼的台词?大尉。」
「毕竟医生会终止已经一度决定的对他人的攻击,怎么想都是某种的鬼迷心窍吧。」
「虽然绝对不能说是达到了普通人的程度,但我好歹也是具备了同情和体贴之类的功能的。我可不会去做欺负杀害弱者的行为。」
「你不觉得这个与其说是体贴,更接近于放人一条活路吗?」
敢于当着魔鬼医生的面说出这种真心话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路西法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的焦点却岔开了。
「我觉得似乎可以明白你平时都是怎么看我的了。不过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水丽人身上存在着什么连那个阴险的卡加都忍不住会产生庇护心理的东西吧?」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焦点又交叉了。
「没错。不光是本,我也是如此。虽然我已经很没有常识了,不过那个红更加糟糕。一个弄不好就会抱着他走在街上了。如果在他身边的话,无论如何都会下意识地去庇护他。」
「啊,原来如此。那么是什么顺序啊?」
昨天是卡加的可爱,今天是红的脆弱,接连不战而败的魔鬼医生,已经彻底闹起了别扭。
虽然对自己的性感和美貌有绝对自信,但是对方表示过光是同性这一点就让他失去了成为交往对象的资格。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迟钝、孩子气的麻烦制造机,因为美形和性感而让众多男女都加入了争夺的比自己小两百岁的小鬼属于自己呢?
「就是保护的顺序哦。如果双手都占满的时候就没法拿枪吧?因为我的第一位是你,所以一旦保护的时候到来,必须以完全的姿态出现啊。」
「咦……?」
「啊,你居然说咦呢。怎么说呢,我好歹也是靠杀人和战斗吃饭的人,看得出医生的身手其实很强大。而且似乎也具备了不少经验。」
「你真的看得出来吗?」
面对着永远优雅的美貌外科医生,就算有人可以想象得出他用手术刀撕裂他人喉咙的光景,也很少有人能想象得到他用拳头揍人的样子。
实际上,他也没有和别人进行过肉搏。
要么就是用伸长的指甲切断各种各样的东西,要么就是凭借怪力来破坏对方的肉体。
人类的肉体很脆弱。地球人那样的短命种族就更不用说了。萨兰丁甚至踢碎过完整无缺的坚硬的头盖骨。
「从反映速度和胆量——最重要的是气魄上都能看得出啊。和那种本身弱小的家伙进行威胁的感觉完全不同。」
「因为我在手术台这个流血的战场每天都以生死为赌注而进行战斗哦。」
「很好的比喻,不过我并没有打算追究你的过去。我要从『命运的一击』中保护你的理由,和你的过去并没有关系。」
「命运的一击?也就是会带来致命伤的攻击的意思吗?」
「没错,对于那种中了这一击就会爆炸完蛋的攻击,战舰上的人都是这么称呼的。医生你有过在战舰工作的经验吗?」
用明朗的口气解说着不祥名称的宇宙军英雄,理所当然是不止一次让敌人承受过这个名词的职业军人。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我有过一次的临时经验。为了替某位濒临死亡的军队要人做手术,我在前往某个行星的时候,在迎送我的驱逐舰医疗室中担任过外科的军医。」
「不是单纯的接送,而是还要把你当船医支使吗?银河联邦军也太小气了吧?」
「不是的。那是我本人主动提出的。比起无所事事地待在驱逐舰狭小的客房中,医疗室那边要宽敞和舒服得多。那是最能让我安心下来的环境。」
虽然深知驱逐舰客房面积的路西法多对此深表理解,但是对于其它外科工作人员来说,这趟航行想必会变得相当痛苦了吧?
「其实当时船上并没有真正的外科专门医生。只有内科医生。虽然不是内科医生就无法进行外科诊疗,不过很大程度上还是多亏了检查机器和治疗机械的协助吧。当然了,如果他们笨拙到连普通的缝合都做不到就另当别论。」
「是因为外科医生的欠缺,才被派去进行迎送任务吧。」
「因为是安全第一的航行,所以我没机会听到命运的一击这个单词。顺便说一句,那时的舰长就是安里。」
「你们就是那时相识的啊。」
会直接称呼名字的亲密度,就是在那次航行中孕育出来的吧?因为按照规定,就算是任务,负责招待的舰长也要和客人每次在同一桌子上就餐。
他们现在所走的走廊的尽头的房间,就是外科主任室。
「这里距离住院病房区相当遥远,如果是因为患者的病情突变而受到呼叫也很辛苦吧。」
「只要跑几步就可以了。反正平时随便哪个医生都缺乏运动。」
「怎么说呢,该说是无法想象你奔跑的样子呢,还是光是想象就觉得很恐怖呢……你也就罢了,因为执勤而累得半死的其它医生想必会很痛苦吧。」
「曾经有人申请过,说最高时速三十公里就好,希望可以配备一些电动轮椅。不过因为没有停椅子的空间而被驳回了。而且外科医生总不能在医院内部引发交通事故吧。总之过劳的话只能靠打点滴来恢复了。」
「都搞不清楚哪边才是患者了吧?」
萨兰丁将ID卡插进入口的检测装置中,用左手的食指按住了指定部分。
「指纹识别形式吗?」
「还要加上静脉识别形式。」
「这个好像装备在研究区的全部房间中啊,为什么要这么慎重?」
「因为有很多危险的药品,以及和患者的隐私有关的资料之类的东西,这些要是泄露到外部的话可就头疼了。——好了,请进。」
「可是远远比药品危险的存在,不是还像这样自由在外面行走吗?」
「虽然有好奇心是好事,不过没想到你这么主动想要品尝放了致命毒素的茶水啊。」
外科主任室的主人,用蕴含着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的声音回答了同伴半是开玩笑的话语。
研究区角落的这个房间,正对着入口的墙壁的上半部分全都是拥有调光功能的玻璃窗,所以干净整齐的室内洋溢着午后的明亮光芒。
左侧的墙壁是延伸到天花板的柜子,里面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药品、放着某种样品的瓶子,以及贴着意义不明文字的盒子。在柜子的中间位置是几个抽屉。
窗边是一张长桌,电脑和周边机器都集中在了右侧,中央的位置则留下来用于调查东西或是书写文件。
右边墙壁的一半都被收纳了文件和记录光盘的柜子所占据。
而放置了试验机器以及类似于分析装置的东西的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则位于房屋的中央,强调着这里是医学人员的研究室。
但是,房间中却存在着完全飘荡着异质氛围的区域,而且近乎彻底地和其它区域区分了开来。
黑色的漆制屏风在进门后的右侧划出了一大片空间。屏风上面精雕细琢出了孔雀们在庭院中嬉戏的光景。
而屏风的上面和下方分别镂刻了蝴蝶与牡丹,屏风的支脚则是牡丹叶子的花纹。
地板上铺着代替脚垫的薄薄的丝绸织品,在有着龙型浮雕的黑檀柜子上面,摆放着青瓷以及水晶的各式茶具。
铺着青色缎子的躺椅也是黑檀的,椅背以及椅子脚上的雕刻表现出了汹涌的波浪。椅背的顶端是海鸟展翅飞翔的雕刻,椅子的腿部则是想要跳跃起来或是潜入海底的鱼的雕刻。
一张暗红色的圆形漆桌似乎是主要的使用对象。在桌面和有着优美曲线的四个桌脚上,全都浮现着交缠在一起的花朵的浮雕。
那不是对原本的木桌进行了雕刻,而是采用了独特手法,为了让花朵浮现出来,刷了不止一遍的漆。
除此以外,不计其数的红色花朵也精致而执拗地掩盖了整个桌面,让人怀疑制作他的匠人是不是存在着空白恐惧症。
在用目光追逐着花朵花纹的期间,路西法多都有些目眩。
虽然路西法多对于家具方面的大师或者是素材一窍不通,但是他至少看得出那是在制造上相当花费时间和成本的高档品。
虽然和小时候在拉菲星王宫所见过的那些用具的样式和素材都不同,但同样都是集中了超高度的技术和审美意识才孕育出来的美术工艺品。
「嗯。虽然班卡少校的高级沙发也很厉害,但是讲究到了这个程度的话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了。……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优雅啊。」
在客人不断地发出感叹,陶然沉醉于其中的期间,萨兰丁打开了连接阳台的房门。从在阳台上栽培的各种各样的植物之中,他摘下了若干可以用作药草茶的草药。
「我马上就给你准备茶水,你先坐下来等等吧。」
「哎呀呀,真的是很不得了的房间呢——话说回来,你不是住在这里吧?这么高档的家具只是被当作医院的备用品,总觉得超级浪费的说。」
「虽然我不否认它们确实很昂贵,但是家具就是为了使用才制造出来的东西。因为比起宿舍的房间来,我在这个主任室度过的时间要长得多,所以放置在这里还比较合理。难道不是吗?」
萨兰丁笑着从柜子上的茶具中取出了药草茶用的水晶壶,走到饮料供应机那边注入了热水。
一面用目光追随着主人熟练地准备茶水的身影,路西法多一面提出了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回答的问题。
「这个坐起来超级舒服的躺椅,是不是平时也用在打瞌睡上面啊?」
「是。因为是配合我身体特意定做的,所以无论是大小还是睡起来的感觉都无可挑剔。一方面是没有把卧床放进来的空间,一方面也是为了保留人性。至少在床上好好睡眠的乐趣还是要留给自己的房间吧。」
「……主人和家具明明都是如此优雅而充满气质的艺术品,可是该说是浪费呢还是说遗憾呢。」
很清楚外科主任的日常生活完全脱离了普通人范畴的军人,从心底感到了遗憾。
「你自己也不敢说你过的是符合容貌的生活吧?」
「我是进行过在极限状态的生存训练的军人。不管是在野外森林、岩石洞穴还是战斗机的驾驶舱都能熟睡的人,不可能拘泥于文化性的生活环境吧。」
「你总是这样立刻就能给自己找到借口。你就没有想过立刻从军队退役,从事一些更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的美貌的工作吗?」
「如果是像医生这样容貌和性格一致的话,就算从事这样的职业倒也无所谓。不过我的容貌只是单纯的DNA的产物。还是军人比较合我的性子……怎么了?」
美貌的外科医生,听到美貌军人的斩钉截铁的宣言后,只是哼地冷笑了一声。
「我在卡马因基地的四十年工作期间,也算是见过了众多的军人。可是像你这样为所欲为的军人,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军人合你的性子?就不知道联邦宇宙军方面会不会这么想了。该不会只是你剃头挑子一边热吧?」
虽然是超级坏心眼的口气,但是却一针见血到了可怕的程度。
因为实在有过太多的证据,所以就算是路西法多这个孩子王大将,在天性的欺负人高手面前也只能气短三分了。
「啊……不是的。勋章的话我也拿到了很多啊。那些很厉害的大叔们也夸奖过我干得好。」
「你只是出手快而且擅长打架而已,但是可说不上是优秀的军人。如果说是合你的性子的话,为什么会被降职到号称士兵废弃场的卡马因基地来?」
「因为我毁掉了一整个空间卫星。」
在低声如此表示的同时而坏坏一笑的脸孔,因为过于的美丽,所以充满了近乎鬼气的迫力。在失去了遮挡的眼镜的漆黑双眸中,黄金色的光环清楚地熠熠生辉。
作为失误来说,这个规格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吃惊的医生无声地俯视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男人的面孔。
「吓到了吗?呐,呐,医生。你是不是觉得很厉害?」
「明明造成了天文数字式的损害,就少给我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吹嘘了。我从心底同情不得不陪着你的莱拉。你没有作为无期徒刑的犯人被收容进宇宙军监狱反而让我吃惊。」
「战略电脑MM系列证明我的战术是正确的。比起让一亿的居民全都死掉来,只是毁掉一个卫星还算是好的了吧?可是那些大人物却说宁可牺牲掉三千万人,也还是能让卫星在修理后继续使用比较好。」
「既然这三千万人中不包含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那么会这么考虑也不算很稀奇吧。」
路西法多带着危险味十足的笑容说道:
「不过啊,如果真的牺牲掉三千万人而拯救了卫星的话,我才毫无疑问会直接以无期徒刑犯人的身份去宇宙军监狱吧。就算MM系列支持我的战术也没用。顺便说一句,如果没有它们的支持的话,等着我的判决多半是枪毙。我所毁坏的是能够替换的东西。因为无法用无可替代的人命作借口,那些家伙想必都很不甘心呢。」
「那些家伙是指什么人?」
「就是对我看不顺眼到想要抹杀我的家伙。虽然理由是各有不同啦。如果只是因为和我那个情报部老大的父亲敌对已经算是比较象样的理由了。有的人只是因为对我的外表看不顺眼啦,有的人是受不了我获得了他们自己都没有的勋章啦,还有的人是觉得我还这么年轻就那么张狂——总之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嫉妒啦。如果是针对我个人的也就罢了,我总不能让部下们也被卷进这种事情死掉吧。」
萨兰丁面对就好像在阐述别人的事情一样口气轻松的男人,将药草茶的透明杯子和点心放在了盘子上。
他自己从桌子下面取出了和桌子同样构造的小型圆椅,坐在了黑发大尉的对面。
「因为你光是外表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结果还拥有无疑会受到保守的团体主义者老人们强烈排斥的性格。我觉得应该也会有不少的冲突才对。在这种内部都存在着希望自己死亡的敌人的状态中,还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呢。」
「哪里。完全没什么的。正规军的家伙们和情报部不一样,谋杀手段都很肉脚的说。计划和实行都很粗糙。顶多也不过是在战场上假装误伤,或是在敌人面前绊我一腿,让补给无法顺利到达什么的。我还没有愚蠢到被那种不光性格差,连头脑都很差的家伙们杀掉的程度。」
「……你这种性格就是招惹怨恨的源头。」
「在宇宙空间航行的战舰就相当于大型密室。在周围有目击者的状态下进行完全犯罪可不是轻松的事情。所以要杀我的话也会选在地面执勤的时候吧。」
「比如在卡马因基地吗?」
这可不是能够置之不理的话题。但是应该受到性命威胁的当事人本人却挥挥手。
「不会不会。过去曾经有两次遇到过真正的危险,不过那些想要抹杀我的家伙,因为我的这次卡马因基地的左迁,也都认为我的辉煌经历也算是到此为止,算是出了口气。所以他们不会冒着被反击的危险来动手脚的。」
「其实只要仔细看看你,就能知道你不是那种重视勋章和军阶的人啊。纯粹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他人,也就难免会造成应对的错误了。」
「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恶意的家伙,当然不会对我是什么样的人感兴趣。只要看着我的军功他们就会不快。然后不能原谅让自己不快的人类的存在。所以要让这个存在消失——把这种理论正当化的家伙,我想是不会因为我说对勋章没有兴趣就改变主意的。」
「你在人际关系上似乎也吃了不少苦啊。」
「吃苦?也没有啊。只是掸掉落在我身上的火星而已。除此以外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在这种方面你也有让别人单相思啊。那么会被憎恨也是理所当然了。」
「那个不能说是单相思吧?那种一旦别人立下功劳,就觉得自己的功劳被抢走了的家伙,我怎么可能去认真对付。那些家伙的贪婪与自我中心就好像是无底的黑洞。就算把这个世界的所有荣誉和幸运都吞下去,我想那些家伙也到死都不会满足吧。」
「很难得你会对别人发挥出洞察力啊。我都要佩服了。」
「只是因为牵涉到了自己和部下的性命,所以有必要分析敌人的思考和行动模式,考虑对策而已。」
路西法多在萨兰丁喝茶的期间,热心地眺望着躺椅椅背上的木刻的海鸟。
不是后来接上的,而是用制造躺椅的同一块木头一起雕刻出来的。发现这一点后,路西法多不断表示出了佩服。
「为了寻求适合自己生活的气候而每个季节都进行集团移动的鸟类被称为候鸟。据说在连停下来休息的岩石都没有的大海上飞翔的时候,某种候鸟会抓着用于在海面漂浮的树枝飞翔。就是为了让树枝浮在海面上,自己再停在上面休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就好像是带着睡袋去旅行一样吧?把这种鸟雕刻在躺椅上,是为了警告使用者随便的睡眠无法到达睡熟的状态,对身体不好呢?还是表示你会感受到好像被波浪摇荡着一样的安稳的睡眠呢?」
「……作为这把躺椅的购入者,我绝对希望是后者。」
如果莱拉在场的话,一定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有情调的男人吧?萨兰丁颇为遗憾地想着。
「对了,回头你能不能帮我转告本,就说我很抱歉欺骗和利用了他。如果骗了后就放着不管的话,怎么想也比较糟糕吧。」
「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还有,大尉,你刚才在病房站在了我和红的中间,是为了从我手里保护红吧?」
「咦……啊哈哈,如果被医生盯上的话,说不定仅此就足以让红休克死了……我是有这么想过。」
「就是因为不止一次见到过你这种八面玲珑的态度,所以就算你说我是第一位,我也不知道该相信到哪个程度。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把莱拉列为第一位?她是女性,又是你最重要的人吧。」
因为萨兰丁对于路西法多的可爱副官有相当的好感,所以被说成比她还要重要的话,作为男性来说难免觉得有些愤然。
但是,她的上司却好像听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台词一样睁大了眼睛。
「那是对于那家伙的侮辱哦。那家伙也是军人。自己的身体要由自己来保护。如果是好像吃到命运的一击那样,而我也在一起的话当然就此了结,如果只有那家伙死了的话,我会杀了杀死那家伙的混蛋的。」
「复仇应该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而进行的吧?」
「那可不是。莱拉不是那种容许杀了自己的家伙还能悠闲地吃饭的性格。如果我不给她复仇的话,绝对会受到诅咒。嗯,如果我们两个的立场相反的话,所做的事情应该也一样。莱拉是那种如果不替好友报仇雪恨就不肯善罢甘休的热血女,而奥斯卡休塔家的家训也是有仇就要双倍奉还,所以我当然也要拜托她啦。」
「虽然我是很想说真是让人感动的关系啊……」
如果是男性好友的话,明明不会感觉到任何不对。而且还应该觉得很感动。可是换成了一男一女的好友,为什么总觉得听起来像笑话呢?
不对,不是男女组合的问题,而是这个男人的口气的问题。
「呐,医生,难不成你认为我是那种对谁都很温柔的滥好人吗?」
「基本上是的。虽然你对待部下很粗鲁,可是看起来却是尊重女性的博爱主义者。难道不是吗?」
萨兰丁对于这个让人火大的男性杀手会怎么为自己辩解很感兴趣。
因为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话题,所以萨兰丁下定决心,如果他胡说八道地混过去的话,就在药草茶里面混杂上足以让他半天都发不出声音的毒草。
「所谓的战舰呢,会在装甲上使用相当份量的光线扰乱剂。搭载的G系统会在船体周围创造出人工重力场,防止宇宙垃圾高速冲过来。要想尽快击破受到双重守护的战舰的话,就要使用能够突破人工重力场的具备重力脱出速度的导弹,首先剥下装甲的表层,然后瞄准那里用激光炮打过去。话虽如此,战舰并不是停止不动的,而且因为人工重力场的关系,激光也会有百分之几的可能因为空间扭曲而错过目标。因此就要不断发射导弹,在装甲表层制造出尽可能多的脱落,然后照着随便哪个脱落一股脑地用激光炮射击。这就是一般的攻击方法。」
「啊……」
「最便捷的方式还是粒子光束炮,那个的话一发就能在船身上开洞。但是,却存在着超级消耗能源的缺陷。只要发射一发,在一定时间内传输到G系统上的能量都会减半。因为不能让舰内突然进入无重力状态,所以结论就是能够删减的只有船身周围展开的G领域。在那个复活之前,导弹什么的都可以一路畅行,所以弄不好装甲上就会开洞。」
「如果装甲开洞的话,位于那个区域的船组人员就会有人牺牲吧?」
「是啊。如果能够一炮就把敌舰击沉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但是也有可能会遭遇爆炸的敌舰的碎片。如果在那之前G领域没有复活的话,自己的战舰也会变得千疮百孔,出现大损害。弄不好连自己的战舰也会沉没。所以粒子光束炮就好像双刃剑,擅长使用的人都会用在敌舰的头部或者尾部。头部是舰桥,舰长以及航行士都可以一举收拾掉,打中尾部的话则可以破坏引擎和动力装置。反正不管哪个都能让对方无法再航行,只能投降。虽然其中也有人在第二舰桥上幸免于难,于是硬撑着抵抗到底,不过那些几乎都是就算投降也要被判死刑的海盗,如果是坐牢就能了结的小卒子,就全都会放弃战斗命令投降。」
「是这样吗……?」
虽然内容很有趣也很让人感兴趣,但是完全看不出和前面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舰长在交战期间,必须要一面侧眼看着显示出各个受损部位的自己战舰的立体影像,一面计算着攻击和回避的时机而下达命令。虽然兄弟战舰也会一起战斗,战斗机也会出击,但是自己不攻击的话就不会取胜。这样一来无论如何都会吃到导弹,也会被激光炮命中表层脱落的地方而开洞。所以舰长为了进行有效的攻击,必须考虑好要牺牲自己战舰的哪个部分后再下命令。也就等于是决定牺牲哪个区域的士兵。」
「虽然说是无可奈何的牺牲,但是对于他们本人来说,也是唯一的性命……该说是无法认可吗?总之就是无法简单看开的问题吧。」
「但是,没有烦恼和迷惑的时间。如果不割舍部下的性命,就无法担任舰长。就是靠着这样的重复,我的左胸的勋章才增加了。」
萨兰丁逐渐明白了路西法多想说的意思。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一个将军靠着众多的军功升职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众多士兵的死亡。就算是获得了胜利的战斗,也一样有战死的士兵。
「比起其它指挥官来,在我的任务中死亡的部下已经算很少。但即使如此也到达了三位数。虽然我不会忘记,但是也不会后悔或是产生罪恶感。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决定顺序来保护。之所以在医生看来,我好像对谁都很温柔,只是因为现在还有时间上的富裕而已。」
路西法多等于在暗示,有的时候他会对优先级靠后的人见死不救。这样的人确实不能用八面玲珑或体贴温柔来形容吧?
「因为我的第一位是你——」
对方用非常理所当然的口气告白。
这其中的意义重大不仅会让人感觉甘美,同时也蕴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味道。
自己究竟有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眼看着这个男人为自己牺牲一切也若无其事呢?
「最初——你说要保护我的时候,不是只是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话题吗?我记得好像是在讨论是否受到跟踪狂骚扰的时候……现在却扯到命运的一击的程度,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在这个基地的军医院已经工作了四十年,这期间还没有发生过我自己无法处理的麻烦。如果是前往治安差劲的非法移民街也就罢了,如果是在这个基地内生活的话,我想应该不会遭遇关系到生死的危险。」
「哦,那么说我不用保护医生也可以吗?」
和最初说要保护时一样轻松的口吻。
太多的人都恨不能让别人从自己的语言中感觉到超出必要的份量,可是这个男人的一切却都这么自然而然。
只是自己想做就去做。如果不需要就不做。
就算宣布自己不需要帮助,他也不认为两人的日常交往会有什么变化。
只是单纯接受了事实的黑色双眸,笔直地凝视萨兰丁等待回答。
萨兰丁下定决心,从正面承受住了路西法多的眼神。
「——不,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还是要请你成为我的盾牌。我是坏心眼的自我主义者。不可能推掉别人难得的好意。就算红因为这个缘故而受到你的冷淡,只要我自己好就完全没有问题。」
「好干脆。太帅了。医生就是要这样才对。」
「你在考验我吗?」
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决心的蓬莱人,用有些危险的声音询问对方。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虽然医生说只要在基地内就很安全,但是事实上我就被打了。如果想要在有什么万一的时候做出迅速的危机管理,关键就是平日就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和模拟训练。」
「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就算是在医院内过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生过枪击事件。不管怎么说也是基地内的医院,在这片区域内带着枪枝晃来晃去的家伙也不在少数。昨天的你不就是那样吗?虽然严禁把枪枝带入医院,但是也无法一一检查来访者和探病人员的随身物品。甚至还有人给酒精中毒的士兵,偷偷送进来没开封的朗姆酒——」
路西法多打断了正在列举医院内纠纷的外科主任的话。
「等一下,医生。那是怎么发生的?真的还有带枪进来的白痴混蛋吗?」
「那是卡加在内科就任之前发生的事件。围绕一个正在住院的英俊花心少尉,前来探病的士兵A和士兵B隔着床铺互相开枪射击。A和B都当场死亡,有两个护士也因为流弹而受了重伤。不过很遗憾的是那个导致事件发生的少尉却没有受伤。在宪兵队进行了现场检证之后,在外科对A和B进行了司法解剖。两个人全都是健康的成年男性啊。」
「哇!同性恋的痴情纠葛吗?这种奇怪的事情,拜托只发生在紫色天堂里面就够了啊。」
「为了不引发枪战,请你也要充分地小心哦,大尉。」
「……你的眼晴可没有在笑呢,阿拉姆特医生。」
虽然口气中带出了很讨厌的样子,但是那些对他抱有热烈的仰慕的部下们一旦开始吵架,谁也不敢说就不会发展到枪战的程度。
因为军人处于枪枝就在身边的环境中,所以军队精神科的医生们一向致力于对于精神压力的控制。
因为被调职到卡马因基地就等于明显的左迁,所以很多士兵在就职的时候精神已经很不安定。再加上人事变动很少,所以在人际关系上也容易产生强大的心理压力。
为了让由于些许小事而爆发的吵架不会直接发展到生死相搏,医生们都会和直接监督下级士兵的下级士官们采取紧密联络。
因为曾经具备辉煌的履历,所以在路西法多和他的副官调任到这里的时候,一定被精神科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吧?
想必在他到任后,曾经由直属上司的大队长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精神方面的观察——不过他的上司很快就觉得愚蠢透顶而放弃了这个观察任务吧?
这种精神压力超少的男人,反而会让观察的人产生心理压力。
「因为医院和基地总部是分开工作的,所以我会注意,至少在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和他人的纠纷保持距离。」
「那么拜托了。既然工作场所不在一起,那么我想保护也无法保护了。」
「请你也小心不要引发痴情纠纷的杀人事件。」
「不要说这个了吧……」
皱着眉头的大尉,喝光了剩下的药草茶后把杯子放回了盘中。
「谢谢款待。不过我在来医院之前喝过咖啡,所以不用再给我倒一杯了……」
「……路西法多。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自觉见不得人的东西?在说到痴情纠纷的部分的时候,你的视线很心虚啊。」
「一定是你多心了。只是因为没有戴护目镜,所以总觉得不太习惯而已。」
「这次又是哪里的男人?」
「为什么立刻就说是男人,男人啊!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根本没有和男人上床的兴趣。我可是会对吊袜带心动的正常男人。」
萨兰丁一脸愕然。
怎么会,难道说,身为蓬莱人的自己所看中并展开了诱惑的对象,居然被旁人横插一腿抢先了吗?
……这、这个,简直是没有脸去见祖先大人们了……!
好像女王一样美丽、高傲、凛然的母亲,如果知道了儿子现在的狼狈模样,不知道会怎么想啊。
她可是只需要一个艳丽的微笑,就可以让所遇到的人都成为俘虏的存在。而身为她的儿子,却在不惜动用身体、全力以赴的状态下,还没用到连一个男人都无法笼络,这简直就只能说是蓬莱人的残次品吧?
「那个……喂喂,我也没说和别人怎么样吧。」
「既然你说出了具体的名词,那么只能认为你的发言是在联想到和这个单词有关的特定人物的情况下而说出的。」
因为医生尖锐的指摘而缩起了脑袋的男人,半是佩服地一个人嘀咕。
「原来花心就是这么曝光的啊?为了今后着想,我会好好记住这个经验。」
「如果你一定要说自己身为异性恋,要和女性怎么样与我无关的话,我也确实无话可说,不过,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打击。」
「我有说到那个程度吗?这个,那个,怎么说呢,该说是和你无关呢,还是……我就是觉得如果第三者被别人的老公枪击的话,是不是也该算是痴情纠纷呢?要是那样的话就和刚才的话题有关系了吧?只是这么想了想而已。」
「你居然搞外遇!」
因为再度的冲击,萨兰丁几乎产生了脑部贫血一样地眼前一黑。
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依旧迟钝的异性恋男人,把医生的反应解释到了其它的方向。
「你也不用那么吃惊啊。反正就是和平时一样,又被别人骑到了身上而已。如果那样就要被枪击的话可是很不划算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做出了这种事情……?」
「下午,为了制作上衣而去供给科量身,结果在那里倒了大霉。」
因为觉得都是同性不用太拘束,所以路西法多就干脆地说了出来。
萨兰丁觉得自己现在非常能理解莱拉的感情。
坐在眼前的男人,只要一个没注意到,就立刻会在什么地方闹出什么事情来。而且因为他本人毫无罪恶意识,所以更加难以收拾。
身为蓬莱人的自尊心都变成了碎片。
「……没用……」
「你要是这么说我确实无言以对。」
误解了一只手遮住面孔,低声呻吟的医生的叹息的路西法多,耸耸肩膀嘀咕了这么一句。
现在已经不是说什么违背蓬莱人美学的漂亮话的时候了。既然自己反正都是蓬莱人的残次品,那么为了让他不会进一步对奇怪的女人下手,只能不要再考虑什么尊重他的意志,直接咬上去算了。
就在萨兰丁下定了这个决心的时候,路西法多的携带终端响了起来。
「我是奥斯卡休塔……啊,他来了?明白了,我马上就去。谢谢。」
在简短的交谈后大尉切断了通信,一面把刚刚领到的新的携带终端放回口袋,一面露出了一个有几分腼腆的笑容。
「我啊,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会感动。或者该说是感到了什么强烈的东西。只不过因为医生远远超出常识的美丽而且性感,所以我有时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欲求不满呢。毕竟也出现过好像昨天那样的危险状态。——不过,就算像这样面对面喝茶也还是会觉得感动,所以我想就算在无视性感的状态下,我也还是喜欢医生的存在本身的。」
——无视性感?
这一点非常地让人介意。
对于蓬莱人来说,这只能被认为是侮辱。
路西法多好像很难得地认识到了自己是说了很让人脸红的台词,所以带着几分慌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走了。多谢你的招待。……奇怪?已经是黄昏了啊。今天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呢。」
「你不用客气。」
萨兰丁跟在黑发大尉的后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窗外已经浮现着染上了玫瑰色的云彩。
再过一会儿室内也会昏暗了吧。
「我想……让我感动的,多半是你所散发的生命力吧。我无法很好形容……就是那种坚强活下去的鲜明感觉。我觉得就是这个让你的存在感和其它的家伙们完全不同。」
笔直地凝视着自己的黑色眼晴和金色的光环。吸引了日蚀眼全部注意力的,就是眼前拥有纵长瞳孔的琥珀色眼晴。
萨兰丁.阿拉姆特为了很好地咀嚼这句话的意味,缓缓眨了眨眼晴后开口说道:
「那个——就是我是你的第一位的理由吗?」。
「……嗯。」
好像小孩子一样地点头的男人,挥着手离开了外科主任室。
房间的寂静突然让人感觉到了沉重。
被留下的萨兰丁因为疲劳感而叹了口气,摘下了用于阻挡紫外线的眼镜。将眼镜放到了中央的桌子上后,他把视线调转到了窗外。
因为夕阳而染上了玫瑰色的云彩,与进一步增加了昏暗的天空。同时并存着会让人联想到幸福感和哀伤的两种颜色的景色,就好像是他现在心境的写照。
同时遭遇了破格的好意和顽固的拒绝,萨兰丁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处境。
也许只是因为路西法多这个拥有返祖现象的前拉菲人是特别难对付的存在,而不是自己是蓬莱人的残次品。
那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像这样,同时让别人品尝到天国和地狱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