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公主和一位王子。
公主和王子两个人,在魔法森林深处的不可思议的城堡里,与魔法师住在一起。
魔法师一直都对两个人说。
“两位,请听我说。无论在这个城堡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到城堡外面去。”
“那是为什么呢?请告诉我们。”
公主问道。
“这座城堡的外面,住着很多邪恶的魔法师。会被他们抓住,然后被大卸八块的。”
真是太可怕了。
由于太过可怕,公主被吓得哭了出来。
“所以说,两位,请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这座城堡。如果能够约定这一点的话,就让你们两个人一生都在这个城堡里幸福的生活。”
魔法师说着,温柔地抚摸着公主的头。
公主抬头看向魔法师:
“真的吗?”
问道。
而这次,王子抚摸着公主的头说道:
“肯定,肯定是真的。”
说着,王子露出了笑容。
公主觉得,王子的笑容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要是这个笑容会被大卸八块的话,那还不如一起不去看外面的世界呢。
如果能够与王子两个人幸福地生活的话。就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公主这样想。
“肯定,肯定,是真的吗?”
公主又一次问王子。
王子再一次露出了好像宝石一样的笑容,说道。
“如果能够与公主两个人,幸福地生活的话,就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公主知道王子与自己是同样的想法,内心十分高兴。
世界闪闪地放着光芒,一切的一切,都在祝福这两个人。
只要有对方在,就像这样,就没有任何不满足的。
王子和公主从那以后,就一直住在魔法森林深处的不可思议的城堡里。
2)
“真是无聊。”
樱霜学园社会课的教师,藤间幸三郎瞥了一眼,展现在面前的扇岛风景照片的全息图说道。藤间的指尖,转动着一支现在已经十分少见的金属制圆珠笔,笔尖不时地反射出锐利的光芒。这个男子,在与人相对的时候,有玩弄圆珠笔的习惯。看样子已经达到了十分熟练的程度,圆珠笔就像是一只有生命的生物似的,在藤间的手掌上跳着舞。被其指尖的灵活而吸引住目光的瞳子,被他突然的这句话,拉回了意识。
“是……这样吗?”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啊。
眼前的这个男子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照片抱持过兴趣。她会心(原文应该是灰心吧)地垂下了目光,被夕阳的余晖照耀的走廊上,两个人的身影延伸得很长很长。
瞳子与这个男人的相遇,是在今年的春天。
藤间是作为新任的社会课教师,来到瞳子的学校赴任的。
瞳子觉得,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释放着某种奇异的光彩。
赴任的最开始,班级上的女学生曾经对藤间做过恶作剧。
就是在讲桌上悄悄地放了一些女性生理用品。
这种针对新来的男性教师的恶作剧也算是一种惯例的仪式,或者说是对于男性这种异质的存在,少女们发出的某种威吓。
大部分(特别是年轻的)的男性教师会忍不住面红耳赤,然后将少女们当作异质的对象感到恐惧。
这样一来,男性教员才能被作为女子学园的一份子被接受。
理所当然地,少女们也期待着藤间同样的反映。但是他去(原文大概是却)让她们的期待落空了。
藤间发现讲桌上的生理用品后,不发一言地将其贴在黑板上,然后像没事儿一样开始授课。从他的表情上,感觉不到任何对于少女们的愤怒、疑惑或是恐惧。只是,挂着一丝非常达观的微笑。
那一丝的微笑,牢牢地吸引住了瞳子。
事实上,对于想靠无聊的仪式来满足小小的自尊心的少女们来说,一种有些心动的感情油然而生。不过比这更过火的是,藤间的面庞本身,让瞳子着迷。
她有一个从幼小时期就不断重复的梦。
森林的深处,一所不可思议的房间里站立着的少年。
在阴暗的森林当中,只有那间房间被闪闪发光地装饰起来,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房间的中心,是一把没有主人的宝座和站立在一旁的少年。
在那个一切的一切都充满光辉的地方,那个少年展现出更为灿烂的笑脸,对瞳子说。
“这次,能让你成为我的公主吗?”
藤间的微笑,让瞳子联想起了少年的笑容。
从那以来,瞳子就开始了对藤间的跟踪行为。
听说藤间担任了摄影部的顾问,她就跟着进去了摄影部。明明从来就没有透过取景器看过景色,但还是撒娇让父亲给她买了价格很高的单反相机。
将眼前映照的东西全部收纳进照相机,每天她都用这个借口与藤间交谈。
要说按下快门的次数,瞳子比摄影部的任何人都要多。不,瞳子认为自己比这个国家的任何人按下快门的次数都多。
但是,无论是哪张照片,都无法触动藤间的心弦。
无论给他看什么样的照片,藤间脸上的微笑都一动不动,只是非常淡然地把玩着圆珠笔。
“真是无聊。”
然后说出这样一句话。
瞳子已经将自己眼前倒影的世界全部化为照片,展现在藤间的面前了。但对藤间来说,瞳子的世界,大概是不如转圆珠笔的无聊世界吧。
无法否认呢……瞳子这么想。
全住宿制度的女子学校这种非常封闭的空间。只给少女们注入正确的、美丽的东西的机关。从懂事起自己就被这些东西包围着。所以对于自己世界的狭小,瞳子是有所自觉的。
所以藤间才会看不上。
对于少女们的牵制毫不在意,并将自己的世界用“无聊”二字贬低得一文不值的藤间,瞳子觉得他就像飒爽地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王子一样。王子会把自己从这里带走,带去从没有见过的地方去。同时王子他,肯定也希望着瞳子能够成为自己的公主……
与幼年时看到的少年的幻影相重叠。瞳子对于藤间的憧憬渐渐地变成复杂且顽强的东西。相伴而来的,是她的跟踪行为,不仅限于学校内,而是已经扩展到了学校外。
藤间每个周末,都会离开学园去什么地方。
瞳子是在三个月前的9月上旬得知这一点的。
从那以来,不断重复着跟踪藤间并最后跟丢的惨剧。(尽管是历史悠久的全住宿制女子学校,但也存在由先前的学生所构筑的历史悠久的小路。)期间好几次还犯下了被教师发现,然后被带到指导室的失误。但最终跟踪到达的,就是巨大的废弃地区——扇岛。
刚一踏入扇岛,就被其广大的,还有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观惊得目瞪口呆,结果最后昨天也跟丢了藤间。
瞳子觉得这份经验,在某种程度上将自己狭小的世界扩张了起来。也许这里的照片,会让藤间多少产生一些心动。想到这里,就将扇岛的模样拍成了几张照片。
但是,瞳子的期待,被他一如既往的话给击得粉碎。
“我的照片到底哪些地方不足呢?这比起之前让您看得那些,对拍摄对象可谓下足了功夫……”
低着头询问。
与其说对拍摄对象下足了功夫,不如说那些照片毫无疑问,就是藤间的身影消失的扇岛。这是一介女高中生经历重重困难,进入巨大的社会黑暗部分所留下的痕迹。更进一步说,这是自己一直以来对藤间这个人的世界进行肉搏的证据。
还以为,这次肯定能够见到他微笑之后的东西。
一股徒劳感侵袭了上来。
在废弃地区被雨淋湿,被两个奇怪的警察抓住辅导,而且还被其中一个人推倒(卧槽)。该怎么说呢,学校的朋友们几个人绑在一起所经历的事,都不如自己一个晚上的经历。但即便如此,自己世界的扩张距离藤间仍然十分遥远吗?
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无意识地去追寻两人脚下黑黑长长的影子。
两人的影子虽然延伸了很长很长,但始终没有相交。
虽然考虑到两人站立的位置和光线的性质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是十分不讲理的现象,瞳子不禁轻轻地咬了咬牙。
这样的心情,自然也无法传递给藤间吧。
“要说哪里不足……这我也不清楚。我是因为你问我感想我才说的。”
藤间仍旧带着他不变的微笑温柔地说道。虽然温柔,但绝对不允许这边踏入。真就好像现在两人的影子一样的距离感。
瞳子盯着藤间。
深邃的眼神,柔和弯曲的嘴角,睫毛、头发全都被夕阳烫上了一层金边。细腻的皮肤覆盖着柔软的汗毛。在夕阳的照耀下,整张脸仿佛发出金色的光辉。
果然还是很像……
莫名地涌起一股思乡(怀疑是思想)的波浪,一种内心完全被掏空的感觉袭上心头,瞳子的身体小小地颤抖着。
“怎么了?没事了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瞳子回答,转身离去。
瞳子看着藤间细长的身体和多少有些向下倾斜的肩膀的背影,内心想道。
下次绝对要探明那个男人到底去了哪儿。
而且,要拍出能够让那个男人的世界动摇的照片。
3)
有一种说法,说是人的一生,是以其死的时候的模样来体现出来的。
是叹息于自己的境遇,妒忌他人,沉溺与后悔,在悲叹声中结束其一生。还是给周围留下笑容和感谢的话语,被人惋惜的离开人世。
总括人所走过的人生,就是在他死亡的一瞬间。
如果这样的话——狡啮想着。
这两个人的一生又是怎样的呢?
公安局刑事科的大会议室里,穿着黑色套装的人站了一排。
接下来,刑事一系到三系,要进行对广域重要指定事件的众议院议员被害和少女被害事件进行调查的会议。
虽然刑事科的所有人总共只有不多的二十名,但聚在一起的话还是相当有魄力的。
狡啮对于配属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态而感到一阵兴奋,他环顾四周,突然发觉到了。
没有佐佐山的人影。
今天要开调查会议,明明自己已经给他叮嘱的嘴巴都要起泡了。
昨天晚上争吵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反正按那家伙的行事,这肯定是在公安局的执行官隔离区域的个人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吧。
左手腕上绑着的装置已经显示开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迟到总比缺席要好。想到这里,狡啮咬牙切齿地想要站起来去吧佐佐山揪过来,但却被人拽住套装。
那是一系所属的,征陆智已执行官。
花白的头发和他脸上深深的皱纹,表明他是一个已经渡过中年,初现老态的人了。但同时,抓住套装下摆的厚重大手和宽阔的肩膀,表明他的身体仍然保持着活力。
“佐佐山他,稍微有些不舒服。”
他很有深意地眨了眨眼,说道。
“比起佐佐山,如果身为监视官的你缺席会议的话,会更糟糕的吧。那家伙看起来也是十分火大的样子……”
征陆用下巴指向二系的监视官,霜村正和。
只见那人抱着手臂,身体用力靠在椅子背上,右膝盖不停地摇来遥去,的确正如征陆所说,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虽然通过广域重要指定,被任命为调查本部部长。但实际上只是自己的那个系没有能够拿出足够的成果而被架上去的。他那么烦躁也可以理解,你要在这里惹火他,真不知道他会给上面打什么样的报告。”
的确如此,自己负责的事件被升级为广域重要指定,已经够郁闷的了,但现在甚至出现了第二个受害人,霜村的内心焦虑可想而知。
虽然就算客气地说,霜村也算不上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但为了自己的评价,也难保他不会说些过分的话。
“佐佐山的事就当作是执行官的放荡行为。总之你坐好就是。”
狡啮一边对于征陆老奸巨猾的言行多少感到一些困惑,一边看着这位老练的刑警。
征陆在西比拉的犯罪抑制系统确立以前,就作为一名刑警隶属于警视厅了,说起来的话应该算是大前辈。
在还没有支配者存在的时代,由于刑警们比现在更深入的与犯罪调查产生关联。在犯罪系数被实用化的时候,很多的刑警都因为其数值恶化的理由,不容分说地被强迫离职。
但是征陆却坚定地继续担任刑警的职务,最终被降格成了执行官。
对于有着这样背景的征陆,狡啮用“大叔”这个爱称来表示对他的信赖和尊敬。
就像是被直直的回望的征陆呢思虑深邃(?)的眼瞳说服似的,狡啮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会议室的照明缓缓降低亮度,与此同时,空中两局尸体鲜明地浮现出来。
一具是满身赘肉的中年男性。另一具,是刚开始要成长为性感女性的少女。
这是辅助刑警们的鉴别无人机所扫描的杀人现场的立体全息图。
刑警们一起抬头看着,这两个人的人生总括。
从各个角度进行三次元解析,并且分毫不差地被再现出来的这幅情景,说到底也只是电子机械所表现出来的虚拟景象。但是,其带有的相应的压迫力却逼迫在众人眼前。
除了具有与活人不同的皮肤颜色,肉体的松弛,毛孔的扩张,眼球翻白这些所有尸体的特征之外两者都有着明显的与普通尸体不一样的地方。
中年男性,貌似是脱光了在道歉似的,被切开了一个圆洞的头盖骨趴在地面上,向人展示着头顶的空洞。少女的头部虽然毫发无伤,但她后被的皮肤被撕开,露出肌肉组织,从臀部到大腿部的肌肉全都被细致地挖出来,好像迷你裙一样的被摆成一个放射状的样子。
有些人叹息,有些人惊讶地全身颤抖,个人的表现不一。
众人都想要对这种死亡的样子做某种解释,但由于场面过于异常而让人产生混乱,完全无法正常地思考,只能尽可能地不去看,而将视线四处游移。
“这还真是……”
征陆挠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沉吟着。周围刑警们的数十双眼睛,都期待着他老练的解释,仿佛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征陆。
但是,他的沉吟却没有下文,从沉默中表露出的气息非常空洞地滚落到其他刑警的脚边。
看来就算是见过无数尸体的他,面对这两具尸体的时候也难掩其混乱。
狡啮把视线从初露老态的刑警那复杂扭曲的表情上收回来,狡啮再次抬头看了看这两个人被总括了的人生。
就算这两个人在生前积累下了足够的罪恶,至于需要用这种死法来与之相配吗?
就像是要压抑一下飘荡在会议室里的沉重空气似的,刑事科二系所属的监视官霜村正和咳嗽了一声,然后站在空荡荡的头盖骨正下方开始说道。
“这具尸体,是众议会议员桥田良二的。于本月5日星期二,在赤坂的料理亭伊八坂的前庭被发现的。”
霜村踏着擦得锃亮的皮鞋,慢慢地走到桥田良二的下面。
“至今为止,是我们二系对这起事件进行调查,但是……”
霜村停下脚步,神经质地用双手揉了揉被定型发胶固定的大背头型的两侧。他的表情虽然被手臂挡住,但声色中和举止中却透出一股非常焦躁的情绪。
“从昨天起,这起事件被升格为广域重要指定事件。以后,将这里设立成调查本部,希望各位能够打破系之间的壁垒,将所有的情报共享,来进行对本事件的调查。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说完,霜村用手帕擦掉手上沾上的定型发胶,面向屋里的刑警们。
他对于这起事件被升格为广域指定事件这件事非常难以接受,这一点从他将手帕揉成一团的样子就能明显地看出来。
监视官的任期是十年。
只有在这十年里不让自己的PSYCHO-PASS恶化,并很好地履行职务的监视官,才能登上省厅管理职务的升职阶梯。
今年任期将至的霜村,想要解决桥田良二被害事件作为见面礼,登上升职阶梯。但如今这起事件被升格为广域重要指定事件,即使解决,功劳也不一定会算到自己的头上。
对于霜村来说现在的状态,就好像眼前垂下的奖励,被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分享了。
满腹牢骚的他的额头上的血管也浮现了出来。
“那个……”
脸庞还留有些许幼稚的三系所属女性执行官,十分谦虚地举起手。
“什么事?”
“这边的女孩子呢?”
“今天早晨,在千代田外神田发现的第二位被害者。从作案的手法来看,可以认为犯人是相同的。”
“犯人是相同的?”
“你没看发下去的资料吗?”
“因为啊~今天不轮我当班的……”
听到这毫无职业意识的回答,数位执行官都发出了讪笑。
看到这幅样子,狡啮想,看来哪个系对于执行官的驾驭都十分棘手呢。想到这里,内心一阵莫名的安心。
而理所当然的,执行官们的举止并没有缓和霜村内心的焦虑。霜村就像是要将浮现起来的血管按回去似的,用拳头用力按了按额头。
虽说是刑事科,但这里的构成人员三分之二都是执行官——也就是说潜在犯。
那么,在广域重要指定下增加调查人手,能否就说对事件的解决有益呢?倒不如说是招致更严重的混乱,那样一来自己的仕途前景会变成什么样啊。霜村敏捷的头脑瞬间就想到了这最坏的剧本。
霜村一边为自己描绘的Bad ending感到头晕目眩,一边瞪着那些不安分的执行官们。
“唐之杜分析官,请做说明。”
像是要让自己的情绪继续高涨似的,他用力的向上拢了拢自己的大背头,下达了指示。
“好——的。”
分析官唐之杜志恩发出懈怠的回答,然后站了起来。
唐之杜穿着深红色的两件套装,然后在上面随意地披着一件白色大褂。
胸口处敞开的乳♀房几乎就要跳出来,烫成缓缓波浪式的金发在那两处隆起上轻巧地跳动,形状良好的嘴唇被优美的口红强调出来,绽放出甜美阴影的眼瞳,显得格外煽情。
“情报分析的女神”,尽管这是她对自己的自称,但至今为止刑事科里没有人对此产生疑问。
“这两起事件,尸体的展示方法都非常有魅力……”
有魅力,对于这种缺乏常识的用词,霜村提醒似的咳嗽了一下。
“啊呀,抱歉了。但是,将尸体像这样摆放出来,就算是我读的医科大学里的那群白痴里,也从没有人会这么做,所以不禁兴奋起来了。”
带着微笑吐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看来他(她)抬头看着尸体的表情,的确是“兴奋起来”没错。
她当然也是潜在犯。
霜村的血管更加明显了。
“别废话了,继续。”
“好的好的。从分析官的角度来说,这些事件有两个重大的特征。其一就是大家所看到的,尸体的展示方法。将尸体有如艺术品一样加工装饰起来,好像一个世纪前的剧场型犯罪一样。真是带走古典韵味呢。”
一边热情地讲述,一边吐出湿热的喘息,这次还将食指顶在了嘴唇上。
“但是……”
与嘴唇涂成一样颜色的指甲,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辉。
“只凭借这一点就判断犯人是一样的,就显得有些缺乏说服力了吧?重要的是,让这种加工成为可能的塑化剂。”
唐之杜在刑警面前展开了若干图像数据。会议室里,苍白没有血色的一体泡在粉色药液里的样子,将薄薄的纱布包裹着的身体收纳在业务冷藏库里的箱子中的情景。
“塑化技术是什么大家都明白吧。将尸体浸泡在树脂中让其固定化……换句话说就是让其制成不会腐败的标本的技术……”
刑警们的目光跟着唐之杜的话,一副一副地看着图像。
“一般的塑化技术,是将人体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若干天,再经过若干天让脂肪和水份抽干,再注入丙酮~大概经历这样的一个非常麻烦的事先处理过程之后,才能用液体合成树脂来将其固定化。就算专业人士努力的赶工,完成也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可是……霜村监视官,桥田议员失去消息是哪一天?”
“十一月一日星期五晚上十点。在赤坂近郊的废弃地区目击情报是他最后的行踪,从那之后的行踪就查不到了。”
“也就是说,他被杀害是十一月一日晚上十点以后,对吧?被像这样发现,是在什么时间?”
“十一月五日,星期二上午八点。”
“不觉得很厉害么?”
唐之杜就好像是夸耀自己的杰作似的双手向上张开,带着兴奋的样子向刑警们说明。
“这之间只有八十二个小时?!”
平时都十分倦怠地垂下来的瞳孔,现在却瞪开很大地继续说道。
“一般来说需要一个月……需要七百二十小时以上的时间才能完成塑化加工,在八十二个小时,不对,考虑到杀害、切开头盖骨以及整理皮肤的时间,他们在比这更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塑化处理!估计加工过程中使用的并不是现有的塑化剂,而是完全新的魔法药。”
说罢,唐之杜好像要压一压自己兴奋似的深呼吸了一下。“魔法”这个与情报分析女神完全不搭调的词,让周围的刑警们面面相觑。
“这种塑化剂的成分目前还在分析当中,大概是在接触身体组织的瞬间就能发生化学反应的合成树脂化药剂……到底如何制得的这种药剂,很遗憾现在还找不到头绪……总之这些事件所使用的就是这种药。”
对遗体进行工艺装饰加工,并展现在众人的眼前这种犯罪手法,外加上人类历史上谁也没有能制成的(说不定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制造)能够让人立刻树脂化的特殊药物,将这两点结合来看,就可以确定是“同样的犯人”这个结论。
一边表现出对唐之杜的说明的满意,霜村一边总结事件的概要。
桥田,一直追求对废弃地区的居民进行必要的人道处置,牵动废弃地区的解体运动。作为这场运动的一环,他会一个人在各地的废弃地区出入进行视察,如果有要求还会对居民们进行施舍。作为人权派的议员受到了一定的好评。但在背地里,却接受一部分获利阶层的贿赂。据说独自一人前往废弃地区进行视察,本身就有可能是为收受贿赂所进行的隐蔽工作。现场周围的PSYCHO–PASS扫描器,也没有发现犯罪系数很高的人。
一边追着霜村毫无停顿的说明,刑警们都从全系(全息?)装置中调出数据,展开在眼前。
桥田的经历、遗体发现的料理亭伊八坂的周边地图、最后被目击到的废弃地区内的居酒屋。这些片段的情报,与桥田的死亡惨状的联系都十分脆弱。情报本身的数量也太少了。
当然,桥田最后到访的废弃地区,监视摄像头、PSYCHO–PASS扫描器的设置本身就不充足,所以对于他所去过的地方这一点,没有留下任何情报。
“谁让他跟废弃地区产生关联……”
不知是谁非常忌惮地开口说道。
被西比拉将其存在抹杀的废弃地区,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区。如果不贸然接近的话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但桥田却故意去找那里的茬,结果自己被蛇给吞噬了。
这时一个冲天发型的神色可怕的监视官非常不服地大声说道。
“料理亭的监视系统没有什么线索吗?”
“很遗憾,被什么人给黑了,在推定的犯案时间里停止了运转。”
又是一阵叹息。
霜村所率领的二系的调查会走近(进)死胡同也是无可奈何的。也有人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当霜村开始将视线落到第二名被害者的资料的时候,会议室里,开始飘出一股束手无策的怠慢气氛。
狡啮看向周围。感觉到刑警们的气魄被压抑得有些不正常的表情。
的确,至今一直依赖西比拉系统进行犯罪调查的这些刑警们,对于西比拉的庇护之外的世界发生的犯罪,手里根本没有多少应对办法。但就算如此,如果连对于调查的热情全都丢弃的话,那么作为刑警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嘛。
无论西比拉系统多么的顽强(这什么句子),肯定有被遗漏的地方。所以,人类的刑警才会存活至今。
现在才是刑警的价值被真正考验的时候。
狡啮再次抬头看向能够模糊透过背景的两具尸体,思考着犯人的行为。
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异样。
毫无怜悯的被切开后再改变形状,作为“形状”的异样自不必说。但在那以上,被固定化的组织的存在的模样,让狡啮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光是人类,大部分的生命在生命活动停止的瞬间开始,经过一定的时间,其组织会渐渐产生变化的。
比如说流动的血液不再流动,因为重力而沉淀下来,嘴唇产生龟裂,眼球中充满的水份被夺走而变小。体内的细菌失去抑制而开始吞噬内脏,组成身体的细胞一个一个地崩溃,肉体渐渐剥落。
死后身体的变化,是与衰老一样无法避免的自然规律。
但是他们却不一样。他们的身体组织没有继续改变形状。
他们的身体被以这样永久的形式停止了改变,这已经是处于自然规律之外了。
犯人将他们带到了自然规律之外。
狡啮脑海里响起了唐之杜刚才提到的“魔法”这个词,不禁摇了摇头。
并不是魔法。
让犯人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的,并不是魔法,而是恶意。
这场犯罪的内部并没有什么魔法师,而是充满了恶意的人类。
既然如此。那么就是同样身为人类的自己,能够到达的境地。
狡啮感到自己心中某种滚动的东西。
霜村在朝向自己的怜悯的视线中,感觉到了某种硬质的含有热量的视线。
那是狡啮在看着他。
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着,霜村心里黑暗的部分感到十分疼痛。
曾经被称作是“公安局成立以来,以最优秀的成绩配属于刑事科的新星候补生”的霜村。随着狡啮的登场,他的名字完全被藏进了阴影当中,现在还记得他拥有这个称号的人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狡啮,真的对这起事件的解决做出巨大贡献的话,自己的评价会更加降低的吧。狡啮的视线,像是射向自己喉咙的箭矢一样,让霜村的胸口一阵躁动。
“怎么了?狡啮监视官。”
与敌人对峙的时候一定要先发制人,这是霜村的取胜哲学。
“没什么,对于第二名被害者,以为会有更多的说明。”
面对霜村急切的质问,狡啮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样子,但这反而更让对方不爽。
狡啮的说法,仿佛是在指责自己没事找茬似的。
为了不露出端倪,霜村用拇指按住头上的血管,撇开狡啮的视线。
先发制人,这是保持常胜的法则。
有什么,有什么,有什么。有什么能够封锁住狡啮行动的东西吗。霜村拼命地盯着资料看,突然一句话进入了他的视野。
然后他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给狡啮出一个难题。让他专注于探寻细枝末节,而不让他接近事件的主干。
霜村内心的躁动一下子平息了,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笑容。
“关于这一点,狡啮监视官。有一点,想让你们一系去调查一下。”
霜村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非常平稳的声调说着。
“她是于今天早晨,在搭建中的偶像演唱会的舞台上被发现的。尽管从各个方面进行了调查,但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听到霜村的话,会议室里响起了嘈杂声。
“不知道她的身份……在现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呢?”
狡啮的困惑写在脸上,而霜村则悠然地继续说道。
“是有可能的。虽然极为特殊。”
现在,日本人在提交出生证明的同时,要履行向西比拉系统登录DNA和PSYCHO–PASS的义务。也就是说,一般情况,遗体在发现的瞬间,从现在的住所到家族的构成,学历职业经历到病例(病历?),与死者相关的所有情报都是可以对照查询到的。
但是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那就说明她是一个生活在特殊境地的人。
“无户籍者……吗?”
狡啮的话,让周围的刑警不禁一惊。
“没错,看来这个女孩,(是)因为某种原因既没有登录户籍也没有登录西比拉系统而生活至今的无户籍者。”
在这个时代,没有向西比拉系统登录的人,是不可能生活在充满监视摄像机或是街头扫描器的一般社会里的。无户籍者也就是说,出生于废弃地区并且成长于废弃地区的人。
在废弃地区中消失的男人,加上在废弃地区长大的少女。就好像解决事件的突破口,在还没有着手调查之前就被搅乱,并陷入五里雾中一样。
会议室里飘荡的倦怠感,更加浓厚了。
“有受贿嫌疑的议员肛门里被塞进了海马,接下来是隐藏于社会的无户籍少女被祭祀在偶像舞台上……吗?这个家伙,干得还真夸张呢。”
只有征陆一个人表现出十分愉快的样子。
霜村瞥了一眼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愉快样子的征陆,然后继续向狡啮追击。
“所以说,狡啮监视官。请你们一系的人,先确定这个女孩的身份。”
4)
“被硬塞了一件麻烦事儿呢。”
在会议结束之后的嘈杂声中,监视官宜野座伸元向狡啮搭话道。
他坐到狡啮的旁边,将无边的四方眼镜向上推了推。
“确定无户籍者的身份,就好像无聊的文字游戏一样啊。因为根本就没有需要确定的身份呐。”
宜野座叹着气摇了摇头。
宜野座与狡啮是同期的监视官,在进行过几次的刑事科重新编成过程中,从狡啮被配属到一系之后就一直并肩履行职责。
“你打算怎么办?”
他眼睛的深处表现出不安。
“总而言之,先去打听打听吧。不幸中的万幸是被害少女的脸是毫发无伤的。以她的照片作为线索来收集目击情报的话……”
“四处打听吗……”
宜野座忌惮地抱着头。
“简直就像旧体制的刑警一样呢。”
说罢他十分无奈地用手撑住脑袋。
宜野座十分优秀,但却有些死板的地方,非常讨厌脱离系统的行动。无户籍者本身就是从西比拉系统中逃脱出来的存在。而确定其身份,这对他来说是最为棘手的工作。
“没关系的。我们可是有大叔在的。”
听到狡啮的话,宜野座的脸更加阴沉了。
比起系统的判断更相信刑警直觉的征陆,与系统的信徒宜野座两人的相性非常的差。
“那家伙兴高采烈地去四处打听的样子已经能够浮现在眼前了。”
推了推眼镜,按住额头。现在这个时代,戴眼镜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宜野座对于这种个(人?性?)装束顽固地不肯改变。
这也是他所遵守的“系统”之一。
不断地将眼镜推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也没办法……虽然没有能够采取人海战术的人手,但看来暂时需要在废弃地区挨个排查了……”
“废弃地区……果然是扇岛吗?”
“这个嘛,应该没错吧。虽然都内也有若干个废弃地区,但如果说能够让一个人成长到一定的年龄,但却完全不用接触西比拉系统的地方,那就只有这里了。”
狡啮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踏入的扇岛的光景。
将那么广大的一片废弃地区挨个排查,也难怪宜野座会抱头烦恼了。
“狡啮,你用征陆和佐佐山。我用六合冢和内藤(理论上讲不是小星星)。”
宜野座漂亮地将自己不想驾驭的棋子推给狡啮。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预料到了,但对于如此露骨的表现,狡啮还是不免露出苦笑。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
看着狡啮一只手捂住嘴角的样子,宜野座纳闷地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说到底,说是要确定被害者的身份,这只是霜村监视官想把我们从事件的调查中支开吧。还真是排挤的漂亮呢。算了,至少不要拖了二系的后退吧。”
宜野座像是对自己说似的沉吟着,然后寻求赞同似的看向狡啮。狡啮不去理会他的目光,眼睛只盯在资料上。
变成无机物的被吊起的少女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显露出非常平稳的笑容。
“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的,宜野。犯人这是故意瞄准了无户籍者下的手。所以很有可能从这里找到重要的线索。”
“……你这家伙,貌似很高兴嘛。”
听到宜野座唐突的指摘,狡啮的思绪一下子停止了。很高兴?是这样吗?
“别被执行官们给毒害了。原本你这家伙就跟他们走得过于紧密了。虽然情报共有是必须的,但千万别踏进不可侵犯领域里啊。可千万别忘记监视官的本职,而降格成猎犬。”
的确如此,遭遇到这种不一般的事件,让狡啮的内心什么东西沸腾了起来。这种感觉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被放到狩猎场之前,猎犬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千万不要乱来。虽然我对霜村监视官的行事方式不完全赞同,但那个人可是干部候补,没有必要故意跟他作对。”
叮嘱完这句话,宜野座离开了会议室。
望着宜野座纤细的背影,狡啮在心中反刍着他那句“降格成为猎犬”的话。
5)
公安局大楼内,执行官隔离区域——执行官宿舍103。
凌乱不堪的地板上,随意摆放的沙发。
佐佐山仰面坐在上面,看着头顶上来回来去旋转的吊扇。
保持这个样子已经多长时间了啊。
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时间的流逝也十分的暧昧。
沙发的一侧矮桌的天花板上,有一盏台灯亮着,但那光亮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房间的四角,充满了黑暗的气息。
佐佐山望着被台灯照亮的吊扇的一片扇叶,毫无意义地看着其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虽然很快就觉得无所谓了,但仍旧漠然地看着。
真是奇怪的装置。尽管吊在天花板上的叶片在转动着,但正下方的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的风。在这执行官的宿舍里,不可能是为了装饰而安装什么东西的。那就只能是挂在那里,来回旋转的装置了。
说不定就是为了嘲笑我这样的不去工作而在这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家伙而不停旋转的,佐佐山自嘲地想着。
矮桌上,展开着几张照片。并不是图片数据,而是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用纸印刷出来的真正的照片。
佐佐山在沙发上动了动身体,将一张照片拿在了手里。
用指尖夹起来,一直拿到鼻尖来看。
照片当中,一个少女在笑。
佐佐山手指的力气放松,少女的照片掉落下来。但是,佐佐山只用目光去追逐,并不动手去拾起来。
照片在空中飘荡了一阵,在地板上一滑,从佐佐山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再次把目光回到吊扇上,想到。
一定要尽快,将这些照片处理掉。
他突然想要勉强让自己沉重的身体站起来,结果脑袋一阵疼痛。
喝多了。
脚底下来回滚着若干个空瓶子。
昨晚任务结束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佐佐山为了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作业,一直呆在这堆照片面前,不停地喝酒。
虽然用到了“作业”这样一个夸张的词,但实际上就只是将这些照片扔到垃圾处理器里,但不知为何,他做不到。
他把手伸向香烟,但盒子已经空了,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每一根都完美地吸到不能再吸的程度。
就好像是走投无路似的。
当他再次将身体投身在沙发里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一边咂舌头一边胡乱地拢过照片,然后将照片塞进沙发的缝隙里,就在这时,狡啮出现在门口。
“佐佐山,你在呢吧。”
狡啮站在门口,虽然由于逆光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很容易想到他正生着气。
“为什么没有出席调查会议。”
“身体不舒服,你应该听大叔说了吧。”
“身体不舒服的人,会不躺在床上,而在这里酗酒吗?”
“酒可是最好的药呢,给你。”
他把只盛有少许的琥珀色液体的小瓶,向狡啮扔过来。狡啮单手将那个接住,然后直接就放到厨房水槽里。
看来酒的诱惑对狡啮不起作用。自己肤浅的作战漂亮地以失败收场,佐佐山苦笑着叹了口气。
“情报的共享对调查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你不会不明白吧。”
对于无故缺席调查会议的佐佐山,狡啮从正面斥责他。而这种证明的斥责,正好为佐佐山的反抗心火上浇油。
佐佐山故意摆出非常隆重的样子对狡啮说道。
“被害者是无户籍者。我们一系暂时要去废弃地区确定她的身份,没错吧?”
自己的话,明显让狡啮产生了畏缩。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得知第二名被害者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身份不明的人了。当今这个时代,最一开始没弄清那个人的身份的话基本上都是这样。还有就是——”
佐佐山慢慢地站起来,头好疼。酒精的臭味让胃液不断地向上拥。
他来到厨房水槽对着水龙头开始喝水。旁边的狡啮默默地看着他。
“还有就是,霜村监视官对于自己的功劳这一点非常执着。像这种不会产生什么成果的无户籍者的身份确定,必然会交给我们一系的人。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出席会议,情报共享的吧。”
这个男人——。狡啮看着这个将头埋进水槽,用水冲洗后脑勺的佐佐山,想着。
这个男人,对于调查犯罪的直觉、理解力完全在自己之上。
自己或是宜野座(还有其他众多的监视官)会将得到的情报一条一条地加以细细品味,然后才得出结论。而相对的,佐佐山则是凭借直觉,只将必要的情报收集起来,然后以这些碎片转眼就就拼成一副图画。
征陆管这个叫做“刑警的直觉,”宜野座则称之为“猎犬的嗅觉。”
无论怎么说,这是只有拥有与犯罪者相近的思考方式的潜在犯们才具有的“有关犯罪的才能”。
说一点也不羡慕,那就是骗人了。但在得到这种才能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成为一个潜在犯。为了保持精神上的健康,需要在某种程度上话划清界限。这就是宜野座所说的“绝对不可侵犯领域”,同时也是执行官的存在意义。
“你看什么呢啊。”
一边滴着水滴,佐佐山问道。
“啊,没什么……因为从明天就要开始打听情报,所以你准备一下。”
“准备?无所谓了那种事情。只是到处转转,随便问问吧?”
“话虽然这么说。”
“怎么了?害怕我会不听吩咐?”
说着,佐佐山一边来回摆动着湿漉漉嗯头,一边用力将身体沉入沙发里。
“也不是那个意思……”
狡啮像是追着佐佐山似的,走到房间的中心,不知为何不敢坐在沙发上,所以就那么站在当场。
“没关系的。我会按照你的吩咐行动的。”
“你总这么说,可你从来没有按照我的吩咐行动过啊。”
“是吗?”
佐佐山哈哈一笑,伸手再次拿起酒瓶,将琥珀色的液体倒入嘴里。看着他皱紧的表情擦拭嘴角的样子,实在不让人觉得那种液体好喝。
在充斥着减压药的这个时代,反而去喝酒的人的心理,狡啮是不明白的。明明就有更加简单的、快捷的、安全的、放心的方法,但却非要用这种会引发头痛和呕吐的,有时还会让人丢失记忆的饮酒来减压。
不知什么时候读过的书里这样写着,人们在想要忘记事情的时候就会饮酒。
佐佐山也想要忘记什么吗?虽然实际上,眼前的佐佐山,貌似已经忘记昨天晚上违反职务规程的事情,还有今天的会议缺席的事情。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佐佐山好像说着梦话一样嘟囔着。
“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啊。你昨天也……”
佐佐山打断狡啮的话,又继续嘟囔道。
“没关系的狡啮。到那个时候,你就直接冲我开枪。”
“我就说,为了不变成那种情况。”
“一定要开枪,狡啮。”
狡啮看着佐佐山垂下脑袋的后脑勺,困惑了起来。
果然有些奇怪。从昨天开始佐佐山就持续做着不像是他风格的事。虽然佐佐山是个很随便的人,但并不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但现在的佐佐山却像是一个完全放弃登上拳击场的战败的拳击手一样。
狡啮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话。
他的视线像是寻找什么似的在地板上彷徨。当然,该对佐佐山说的话并没有落在地上。
没有找到话语,但一张落在沙发腿下面的纸片一样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
凝神一看,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照片。
说起来,昨天佐佐山也说了一些有关摄影的话呢,狡啮想到这里感到了奇怪。在那之前佐佐山别说拥有相机了,就是透过取景器看景色或是见识过相机都是不可能的。
带着这种奇怪的想法,他下意识地拾起地上的照片,问道。
“佐佐山,这照片是……”
一瞬间,佐佐山抬起脸,迅速地伸手夺过相片。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激动,眼瞳里透出锐利的光。
“出去。”
一边捏碎照片,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虽然话语是恳求的问题,但语气明显是在命令。
“快点。”
狡啮背后的自动门关闭,走廊上响起挂锁的声音。
与刚才待着的佐佐山的房间里相比明显强烈很多的照明,让他的眼球感到有些刺痛。
他靠着门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夺回照片时候的佐佐山的表情印在眼里无法抹去。
就好像饿了几天散发出杀气的野生动物威吓对手的表情一样。
看来自己和佐佐山之间又多了一道鸿沟。这种实感,让狡啮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那张照片的什么地方,能够让佐佐山激动成那样啊。
用单手压住被风吹过的细长头发,眉毛分成八字,非常害羞的少女的照片。
稍微有些下撇的眼角,与佐佐山的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