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萨普尔斯特。
位于约莫大陆中央的史塔佛姆王国中枢。
女王居住的王宫也位在这里,是政治与商业的中心地区。
更因为举办「瑞吉雷夫杯」,使得许多商人和观光客从国内外聚集而来。
热闹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整个都市都开起了舞会似的。
疾风等人来到化为一座喧嚣熔炉的王都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导师蕾拉一起前往竞技场。
这是为了进行参加「瑞吉雷夫杯」的选手登记。
虽说是选手登记,但雪莉和毕雅都已经确定能以学院种子选手的身分参加正式比赛。
所以硬要说的话,这个登记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报告自己已经顺利到达王都。
「那么请在这里签名。」
「是。」
雪莉依照对方的要求,在选手登记的名册上面签上姓名。
「……好的。雪莉·夏洛兰哈洛特小姐。已确认。」
工作人员确认名字之后点头。
接下来毕雅也签了名,这么一来选手登记就结束了。
本来在参加比赛的时候都要经过各种说明和签约过程,但因为学院已经在事前帮两人办完了这些手续,所以才能够这么简单地结束。
「好了,那么我们去撒拉弗饭店吧。」
「撒拉弗饭店?」
「是王都顶尖的住宿设施。学院的人在举行『魔宴』的期间都会住在那里。行李已经请人先送过去了,快点跟上来。」
蕾拉简洁地回答疾风的疑问后开始移动。
因为已经没有其他特别想问的问题,所以疾风等人便乖乖地听从班导的话。
「话说回来,竞技场还真是个巨大的建筑物耶。光看外观就很不得了。」
「我以前也说过,『魔宴』可是以多人混战的形式举办的喔。」
「啊,所以竞技场如果太小就会挤得乱七八糟吧。」
因为会有八名魔女骑士和契约兽加入战局,所以战场会建造得这么大,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随着比赛进行到第一场、第二场,竞技场的战场就会重新改造。所以也会需要可以放置建材的空间。」
「是喔,那还真是大阵仗耶。」
「是啊,而且不只是地底下埋着『瓦尔哈拉的庇护』所需的秘银,连整个竞技场本身都是用秘银建造出来的。」
「咦?秘银不是很珍贵吗?」
「正因为如此,才要投注在这个竞技场里面啊。毕竟『魔宴』的举办也是展现国家威信和门面的场合。」
「还真花钱呢。」
全秘银制的竞技场也好,每次都会改变配置的战斗场地也好,虽然以疾风那穷酸的金钱观根本无法想像,但应该需要花费相当庞大的资金。还有心力。
「有些国家举办的『魔宴』会准备好几个室外的比赛场地,然后随着比赛进行而移动。不过会花上很多经费这一点,不管是哪个国家都一样。」
「真不愧是大陆规模的比赛呢。」
「毕竟也会带来相对应的经济效益。」
蕾拉就像是在讲课一样,为疾风与雪莉的对话加上注释。
「不管怎么说,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了。」
走在旁边的毕雅也加入了对话。
还顺势抱住疾风的手臂,把自己的胸部用力挤压过来。
「疾风·御剑。为了替明天养精蓄锐,要不要趁今天去街上逛一逛?说不定可以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啊~呃……」
「……」
疾风一边感受着雪莉强烈的视线,一边思考该如何是好。
从毕雅挤压过来的力道强度就可以知道,想要拒绝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说起来,就算不从奇怪的方向,而是以一般的角度来看,疾风本来也就不讨厌她。
所以他心里多少有一点不忍心拒绝她。
但是考量到雪莉的嫉妒心,随便和毕雅单独去王都观光也很不妥当。
如果做出这种事,谁知道晚上会受到什么对待……
考虑了这么多之后,疾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好。那大家一起去吧。不只是雪莉,也邀请维多莉亚和琪露露她们去吧。」
「唔……我知道了。」
毕雅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雪莉没问题吧?」
「嗯。因为我也很久没有来王都了,感觉有点期待呢。」
说完,雪莉也微笑着将疾风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拉。
捏。
「咿!」
「?怎么了?疾风·御剑。」
「不,没什么。」
(腋下被捏了……)
一方面腋下很痛,另一方面的手臂却又被乳沟夹得很舒服。
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了,疾风却被毫无紧张感的烦恼包围着,以因为双臂被抓着而不稳的脚步前往饭店。
*
「哇啊~这可真是壮观啊!」
到达撒拉弗饭店的疾风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
虽说自从被雪莉召唤以来,疾风早就看腻了华丽又豪奢的建筑物,但是这里却又更上一层楼。
如果想要看清楚建筑物的全貌,脖子就必须要倾斜九十度往上仰望。
就连装饰玄关和入口的摆设物件,都不比学院或以前曾经拜访的维多莉亚家宅邸逊色,看起来都是相当高价的物品。
即便是墙壁和地板都一样,仿佛没有任何一处是不花钱的地方,对疾风这个不是贵族的小老百姓来说,光是用看的就觉得头昏眼花。
学院所有的学生都会住在这里,而身为学院代表的雪莉和毕雅则是可以住在接近最上层的最高级房间。
还真是宾至如归的待遇。
「房间也好壮观……」
「难怪这里会被称为王族的别墅呢。」
和疾风比起来,雪莉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就这点而言,可以说她不愧是本来贵为四大贵族的千金小姐吧。
「毕雅学姊住在隔壁的房间呢。」
「房间明明就这么大,一起住同一间房应该也可以吧。」
寝室也刚好有两间。另外还有宽敞的客厅和阳台,这样的设备要让两组人马一起住宿也很充分了。
「……唉,你也真是的。」
虽然疾风看着房间这么想,雪莉却对他露出傻眼的表情。
「干嘛?这个房间不是很贵吗?如果一个房间就可以解决不是最好吗?」
「如果是感情好的人说不定住在一起乜没关系,但是如果不是,不就会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吗?排名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本来可是敌对关系最强烈的人喔。」
「……听你这么说也对。」
如果和不合的人住在同一间房,好像也会难以在大赛上集中精神。
「而且——」
雪莉突然拉住疾风的手臂。
「哇!」
失去平衡而往她的方向倒去的疾风就这么直接与她一起倒在沙发上。
幸好雪莉好像是心里有数才这么做,沙发就像羽毛一样柔软,无声地温柔承受两人份的重量。
两个人就像是埋在沙发里般,紧紧依偎着彼此倒在上面。
当然是以雪莉在下、疾风在上的姿势。
「如果毕雅学姊在场,我们就不能做这种事了吧?」
雪莉伸手环抱疾风的脖子,露出妖艳的微笑。
「……!」
她的这个表情让疾风心跳加速。
(我大概一辈子也无法习惯雪莉的这种表情吧。)
这是她只对疾风展现的表情。
每次看到这表情,自己的心脏就会更加强烈地鼓动。
然后再次确认到自己对她的心意。
以及雪莉·夏洛兰哈洛特这名少女身为女性的魅力。
「在外旅行的时候可以住在一流饭店的套房,心情也会很兴奋呢。」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雪莉更用力地抱紧疾风。
她丰满的胸部被压扁在两人身体中间。
她抬起来的膝盖抚触着疾风敏感的部位。
魅力无与伦比的嘴唇间吐露出的温热气息拂过脸颊。
「喂……喂,现在可是大白天啊。而且维多莉亚她们都在入口等了。」
「我才不管呢。」
「……你果然还是在为我刚刚擅自答应毕雅的事情生气吗?」
「谁知道?可是,我的确想要和疾风单独相处直到明天。」
(果然在生气……)
虽然说用闹别扭来形容好像比较正确,不过毕竟在马车上也一直和毕雅在一起,说不定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累积了很多不满。
而这股情绪就在两人终于单独相处的时候爆发出来了。
(可是明天就是「瑞古雷夫杯」了,现在好像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必须想办法让她打消念头才行。
正当疾风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最佳解答就从房门对面到来了。
叩叩。
套房的门被敲响了。
「疾风同学和雪莉同学在吗?大家已经都在下面等了喔。」
是维多莉亚的声音。
看来她好像是因为两人动作太慢,等到不耐烦而来叫人了。
「你听,大家都在等了。我们快走吧,好吗?」
「……真是没办法。」
雪莉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搂住疾风脖子的手。
重获自由的疾风站起来,而她也从沙发上坐起身,整理紊乱的衣服下摆。
「好了,维多莉亚同学开始生气了呢。我们在她敲破房门之前赶快出去吧。」
「了~解。」
*
疾风等六个人来到王都的街上。
就像前面所述,正在举办「魔宴」中的王都非常热闹。
大街上到处挤满了人潮,通过申请的商店在店门口前开设露天摊位,负责拉客的人正在大声招呼着。
「哇啊~好多人喔~」
琪露露也感觉到满溢在整条街的活力,带着有点呆呆的表情红了脸。
「你看,琪露露。那边有街头艺人耶。」
雅莉亚拍了拍儿时玩伴的肩膀,指着街道的对面。
「啊,真的耶!疾风同学,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疾风等人一看到有兴趣的东西就停下来,依序逛下去。
「疾风·御剑。我想要去逛那家武器店。」
「疾风同学。那边好像有卖长得像云的砂糖点心呢。我们一人一半吧。」
「疾风同学。」
「疾风。」
疾风被少女们一下叫到这里,一下叫到那里。
让他忙得晕头转向。
再加上人潮拥挤,更使得疲劳感倍增。
而且一不小心,马上就会和别人走丢。
「呃,奇怪?」
一回神,疾风已经变成和维多莉亚两人独处了。
似乎是在疾风被拉着手走着走着的期间,结果不小心和其他几个人走散了。
「维多莉亚。雪莉她们不见了。我们到路旁找她们一下吧。」
「我知道了。」
如果继续被人潮推着走,就不可能找得到人了。
疾风和维多莉亚一起往路边移动,伸长脖子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琪露露太小只了看不到……只要找到米利亚应该就可以发现雅莉亚了吧?」
因为雅莉亚的契约兽是一只机械猫头鹰,所以能够在天上飞。
如果她够机灵地让米利亚飞在天上,大家应该就会以此为目标集合起来。
「那个,疾风同学。」
「嗯?找到米利亚了吗?」
「不,既然现在刚好只剩我们两个,我有个东西想要交给你。」
「?」
因为她的语气非常认真,所以疾风也暂时停止寻找米利亚,将视线移向旁边的维多莉亚身上。
她从制服的口袋中取出一个有装饰的小袋子。
「请收下。」
然后,她将这个布制的袋子轻轻地递给疾风。
疾风收下袋子,在手上确认它的触感。摸起来很硬。
「里面装的是石头吗?」
「虽然没有猜错,但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带着我的祝福的能量石。」
维多莉亚得意地双手扠腰。
「我花了好几天祈祷疾风同学你们可以获得胜利,所以你们一定可以在明天的正式比赛上一路过关斩将。」
「简单说就是护身符吧。谢谢你。」
「你一定要片刻不离身地带着它喔。」
「我知道。」
疾风点点头,将护身符收进制服里。
维多莉亚满足地露出笑容……然后突然紧紧地抱住疾风。
「咦?啊……欸。」
「疾风同学,因为你在这方面很迟钝,为了保险起见我可要先说,从女性那里收到礼物的男士一定要回礼才可以喔。」
「回礼?」
「是呀,可以作为纪念的东西会比较好。」
可以作为纪念的东西。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马上准备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
正当疾风这么烦恼的时候,维多莉亚稍微红了脸。
「这……这样的话,只要能够成为纪念,就算是无形的东西也可以喔。」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比如说什么?」
「比如说,今……今晚和我一起……」
就在维多莉亚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疾风同学。」
雅莉亚拨开人墙,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的身后跟着雪莉和毕雅、琪露露的身影。
「我请米利亚从上方找人。哎呀,没有走散真是太好了。」
「……是呀。」
维多莉亚带着不满的表情向雅莉亚点点头,默默离开疾风的身体。
「……」
「……」
疾风移开眼神躲避雪莉的视线。
虽然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但是也因为饭店里的那件事,让疾风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冷
落了她。
疾风干咳了一声,重新面对雪莉。
「雪莉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想。」
雪莉暂时陷入思考。
「虽然不知道进不进得去,但是我的确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
由雪莉带头领着大家来到的地方是位于王都南侧的剧场。
「是皇家剧场呢。」
维多莉亚仰望有着气派大门的箱形建筑物,小声说道。
「雪莉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是啊。」
「你有哪出想看的戏吗?」
这次换雅莉亚对雪莉发问了。
「有是有,但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上演。」
「这么说来就不是常态型的剧码,而是比较小众的喽?啊,那边有今天的节目表呢。」
众人往雅莉亚手指的方向移动。
那里有个很大的立牌,写着本日节目的文字下面列出了三出戏剧的标题。
「……找到了。现在好像正在上演。」
雪莉看着立牌说着。
「『阿耳忒弥斯叙事诗』啊。的确是平常不一定会演的剧码呢。运气真好。」
「可是,好像再过三十分钟就要结束了。」
雅莉亚和琪露露各自说道。
「雪莉打算怎么办?戏好像已经演到尾声了。」
「……我想看。」
既然雪莉这么说,疾风自然点头答应。
虽然两人对维多莉亚等人表示可以请她们在外面等就好,但是她们也说想要进去,所以大家都买了票,赶紧走进建筑物之中。
众人安静地打开门进入剧场内。
然后——
「修特伦!拔剑吧!」
「公主殿下!」
大家才刚进来,就被男女的尖锐嗓音贯穿了鼓膜。
虽然有一瞬间差点被吓到,但马上就注意到这是演员演戏的声音。
节目好像已经进入剧情高潮,有好几名演员正在演出混乱的武打场面。
「看来好像没办法移动到座位上呢。」
就像雅莉亚所说的,现在观众们正看得非常入戏。
要从他们的旁边或前面走过去实在是太不识趣了。
疾风等人放弃就座,决定靠在墙边站着看戏。
可是,过不了多久——
(……完全看不懂。)
其他的人可能是因为大约知道内容,所以看得很出神,但是疾风却连现在是演什么情节都不知道。
虽然猜得出来这是名为阿耳忒弥斯的少女和魔兽的头目战斗的场景,但是疾风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战斗。
「雪莉。『阿耳忒弥斯叙事诗』是在演什么内容?」
「……这是描写阿耳忒弥斯和袭卷大陆的魔兽们战斗,然后击退它们,建立了人类第一个王国的故事。」
「你说的王国,指的是我们所在的史塔佛姆王国吗?」
「是啊。虽然应该有一半以上经过改编,但也可以说是一个忠实呈现某些部分的历史故事。」
「是喔~」
「比如说他。」
雪莉说着,伸手指向一名男性演员。
「被阿耳忒弥斯叫做修特伦的男人。据说他本来……是阿耳忒弥斯的随从。」
「?这个形容听起来不太干脆。」
「因为没有资料明确地记载他是『随从』。只有发现他好像总是与阿耳忒弥斯共同行动的记述。」
「所以才会推测他应该是随从吗?」
「没错。可是,现在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随从。有逸闻描述他也有跟着前往战场,有时候甚至为阿耳忒弥斯带来了很大的帮助,虽然也有些人说这些资讯欠缺可信度。」
「欠缺可信度?为什么?」
「因为他是男人。」
「噢,原来是那种理由。」
不只是史塔佛姆王国,这整个世界都是女性占有优势的社会。
这个王国的初代女王受到男人帮助这种事,不管究竟是不是事实,一般民众应该都很难接受。
(是因为连这部分都有忠实呈现出来,这部戏才会这么小众吗?)
虽然忍不住作出这种怀疑,但是对疾风来说,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无所谓。即便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疾风也不在乎。
而且比起这出戏的背后原因,还有更令他在意的事。
「为什么雪莉会想看这出戏?」
「……以前,我和母亲大人一起来王都的时候有看过。」
「……!」
雪莉的母亲。
虽然疾风还没有从她口中详细听过关于她母亲的事,但还是知道她的母亲在过去有大量魔兽出现在夏洛兰哈洛特领地时失踪的事。
因为这件事,使得身为女儿的雪莉和她的祖母经历了极大的苦难,但疾风也从来没有从本人那里听说过她对母亲有任何怨言。
只是,很想见她。
雪莉一心希望能够再次找回母亲和家人,一直战斗到今天。
母亲是她坚强和思念的泉源。
这些回忆的其中一部分,似乎就是让她今天来到这里的理由。
「总有一天,你们一定可以再一起来观赏的。」
疾风轻轻握住雪莉的手,低声说道。
「……!」
雪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微笑。
「……是啊。」
她如此回答后,静静地握着疾风的手直到戏剧结束。
*
剧场落幕之后,疾风等人再次回到王都的街上散步。
「我肚子有点饿了。」
走着走着,疾风突然把心里想的事说出口。
自从来到王都以后,他们就什么都还没有吃。现在这个时间,大家应该也差不多想要休息并顺便吃点什么了。
应该说,维多莉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按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好像想说些什么,疾风觉得她大概是想要等到某个人说出这句话来吧。
「说得也是呢。既然来到王都,我知道有几家值得介绍的店。大家有想要吃什么吗?」
维多莉亚很快地同意疾风的提案,同时向大家问道。
「嗯~我想想喔~」
正当雅莉亚她们在为要吃什么东西而烦恼的时候——
「嗯?」
疾风突然发现前方聚集了一群人。
虽然大街上本来就有很多人,但是那里很明显地聚集了更多人群,而且不知为何全都稍微抬头看着上方。
(上面……?)
疾风被人们的视线吸引,也抬头看向上方……看到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疾风,你怎么了……」
雪莉等人也注意到疾风的举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同样哑口无言。
在六人的视线前方有个东西。
是一盏路灯……的上面站着熟睡的一名少女。
「那个人在干嘛?是说,她在睡觉吗?」
「远远看起来的确是在睡觉没错。」
毕雅稍微眯起眼睛,然后对疾风的问题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老实说就算得到肯定的答案,也只会增加更多疑问而已……
「真是莫名其妙。」
「我也这么觉得。」
雪莉也有点傻眼地同意了疾风的话。
总之,为了靠近一点看,疾风等人往路灯的方向走过去。
然后重新从下方仰望这名少女,发现她果然是在睡觉。
「喂~」
「……」
叫了也没有反应。
「嗯。睡着了还能够维持这么好的架式。看来她不是个普通人物。」
抬头看着陷入熟睡的少女,毕雅这么说道。
经她这么一说,少女站在路灯上面的姿势看起来的确是出乎意料地稳,可是危险行为就是危险行为。
「雅莉亚。米利亚是不是可以顺利把那女孩带回地面上?」
「我想应该可以。米利亚。」
「咕噜噜噜~」
雅莉亚的契约兽叫了一声,离开主人的肩膀往上飞。
机械猫头鹰上升到路灯上方,靠近睡着的少女,打算抓住她的肩膀。
这个时候。
「————」
少女突然睁大眼睛,做出挥手把米利亚赶走的动作——
「啊!」
然后从路灯上掉了下来。
在那么窄小的立足点上面突然乱动,当然会这样了。
不过现在不是冷静地说这种话吐嘈她的时候。
「喔喔!」
疾风反射性地绕到她的下方,用双臂接住她的身体。
多亏了平常的锻炼,虽然一瞬间差点跌倒,但总算还是承受住她的体重了。
「没事吧?」
「啊~……」
少女抬头看着疾风,发出恍惚的声音之后——
咕噜~
肚子叫了很大一声。
「好困,而且好饿。」
「……好像是呢。」
看到少女这么我行我素,这次换疾风觉得脱力了。
刚好大伙也正要去休息顺便吃饭,想来这也算是某种缘分,所以决定带着坚称自己一步也走不了的少女一起去。
「算了,要是她就这样饿倒在路边,我们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维多莉亚也叹着气同意,于是大家一起前往她所介绍海鲜料理十分美味的有名餐厅。
顺带一提,因为王都距离海边有点远,所以人们运送新鲜海产的时候会用冷冻魔法保持新鲜。
价格也因此相对较高,但是味道是可以挂保证的。
「喔喔,维多莉亚大小姐。好久不见了。请跟我来。」
众人一走进店内,服务生就对维多莉亚行礼,并马上将疾风等人带往宽敞的包厢。
「这里的主厨来自我的故乡普耶特,也是我的熟人。我请对方用今天早上才刚送到的新鲜鱼类做成料理,大家可以好好地期待等一下的菜色。」
「喔喔~!」
疾风满心期待。
说到使用新鲜鱼类做成的料理,以前因为任务而前往普耶特的时候吃过的生鱼片就非常美味。
可是,学院坐落的都市雅芙妮露位在比王都更内陆的位置,宿舍的餐厅也很少会出现生鱼料理。
所以,一想到可以品尝那种好久没有吃到的料理,疾风的口水马上就开始分泌。
「欸。这里又不是宿舍的餐厅,你可不能兴奋过头喔。」
「啊,抱歉。」
听到雪莉的训斥,疾风赶紧坐好。
……而在他的旁边——
「呼噜……」
少女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
「……」
维多莉亚和雅莉亚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
(嗯,毕竟是我说要带她来的,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话虽如此,疾风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方是个难以捉摸的少女。
而且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是疾风以外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吧……
「……奇怪?」
「怎么了?」
雪莉问着突然歪起头的疾风。
「不,虽然现在才说有点晚,可是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女生……?」
「咦?」
「经你这么一说……?」
「嗯,这么说来我觉得她似乎长得有点像某个人……?」
听到疾风所说的话,琪露露和毕雅也开始露出疑惑的神情。
「呼噜……唔嗯。」
就算受到所有人的注目,少女还是一动也不动。
可能是因为疏于保养,她那长到腰际的银发有点缺乏色泽。对服装好像也没有特别注意,本来好像很高级的布料到处都是脏污。
可是,她微微露出来的五官非常端正,只要忽略那傻里傻气的睡脸,说是一名美少女也没有问题。
「嗯嗯?」
少女突然睁开眼睛,抬起头。
「让各位久等了!」
同时,包厢的门敞开,服务生开始把料理一一端进来。
「……」
少女依旧带着想睡的眼神,盯着一道一道排放在桌上的料理。
明明都已经饿到肚子叫了,从她的态度上却看不出她对料理到底有没有兴趣。
等到料理终于全部摆上桌,服务生说完请慢用之后就离开了包厢。
但是大家都因为在意少女的关系,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拿筷子。
至于众人目光焦点的少女本人,还是动也不动地继续发着呆。
「呃……你不是饿了吗?」
虽然疾风已经很清楚,但还是向她确认了一下。
「我饿了。」
少女立即回答。
就像是要再次肯定这句话一样,她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那……那你要不要吃一些?不用担心钱的事喔。」
「嗯。」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转头对催促她吃饭的疾风微微张开嘴。
「……?」
「喂我吃。」
「什么?」
「我不会用筷子。而且平常都有人喂我吃饭。」
说完,她就像一只对母鸟索饵的幼雏,张开嘴巴把脸往疾风的方向凑过去。
「啊……不,对了。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感到伤脑筋的疾风改变了话题,问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的问题。
「嗯。」
可是少女就像是在说自己想要先吃饭一样,脸愈靠愈近。
后来,她接近到柔软的胸部可以碰到手臂的距离时,室内弥漫起一股微微的杀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疾风作出快点达成少女要求比较好的判断,将切成薄片的生鱼肉夹到她的嘴边。
「啊喝啊呣。」
少女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吃着鱼肉,再吃下两三片之后,就发出呼的一声暂歇一口气。
「那,你的名字是?」
疾风没有错过这个空隙,再度问出同样的问题。
这次少女没有岔开话题,回答道:
「……奥尔多莉亚。」
「咦?」
「奥尔多莉亚·阿尔黛儿……我的名字。」
瞬间,室内响起五声椅子被踢倒的声响。
「你说奥尔多莉亚……?」
其中眼睛瞪得最大的雪莉低声说道。
她的眼神中带有仿佛看见了怪物般的战傈。
「奥尔多莉亚·阿尔黛儿……」
唯一慢半拍的疾风回想着自己是否有听过这个名字,挖掘着自己的记忆。
然后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
「啊!」
那是他与雪莉一起看过的「海芙约特杯」决赛。
出现在比赛上,留着美丽银发的「银月骑士」。
「当代最强的魔女骑士……奥尔多莉亚。」
知道了少女真实身分的疾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令人看不出贵族身分的粗俗装扮、毫无霸气的表情而让疾风一直没有发现……但是回想起来,眼前这名少女的确和那天以压倒性胜利征服了「海芙约特杯」的魔女骑士长得一模一样。
(雪莉梦想的最大障碍就在眼前……!)
对以大陆第一魔女骑士为目标的雪莉来讲,说得极端一点,奥尔多莉亚可以说是最大的敌人。
「……!」
但这敌人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突然出现在面前,使得雪莉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
「……」
毕雅和维多莉亚也一样。
琪露露则是躲在雅莉亚背后看着事情发展。
而说到坐镇在这个充满紧张感的空间中央,集众人注目于一身的奥尔多莉亚本人——
「嗯。」
「……」
则是依然继续催促疾风喂出下一口食物。
(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疾风在这股难以反抗的气氛压迫下,只好像个全自动人偶一样,一片接一片地继续喂奥尔多莉亚吃生鱼片。
站起来的几个人也一脸呆滞地在椅子上坐下,没有一句怨言地看着她吃饭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超乎想像的情况而让她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件事就先搁在一边。
即便是在包厢里,在众人注目之下做这种事真的很让人不好意思。
另一方面,可能是已经习惯别人喂了,所以奥尔多莉亚对此丝毫不感到蔬耻,大口大口地继续嚼着生鱼片。
最后在差不多吃完一盘生鱼片的时候,奥尔多莉亚就像在说已经不想吃了一样,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有如宣告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般,使现场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
「呃……奥尔多莉亚小姐?」
「嗯?」
听到雪莉的呼唤,奥尔多莉亚转头看过去。
两人四目相交,却又暂时陷入沉默。
雪莉犹豫着要说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口说道:
「……称霸了『海芙约特杯』,已经成为邻国的代表选手的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个国家的王都呢?」
「我是来看的。」
「来看?果然是要在『瑞吉雷夫杯』刺探敌情吗?」
「不是。我来找人。」
「人?」
「我刚刚正在找。可是因为觉得很想睡,就直接睡着了。」
(有人会因为觉得想睡就在路灯上面睡着吗……?)
疾风默默地在心中吐嘈。
「因为我平常不怎么外出……长途旅行让我觉得很疲惫。」
奥尔多莉亚一边说话,一边忍着不要打呵欠。
如果不管她,她应该会再睡着吧。
「怎么说呢……她这个人跟想像中差满多的。」
「是啊……」
虽说是雅莉亚回答了疾风所说的话,但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有同样的感想。
虽然疾风只有在观看「海芙约特杯」的时候看过一次奥尔多莉亚,但是她带领龙王契约兽,拖着一头银发压制其他魔女骑士的身影还是既威猛又鲜明。
「……呼噜~」
这个人就是她吗……
虽然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受,但是就这点对她抱怨也很不通情理。
姑且不论战斗的时候,平常她是非常懒散的……也就是说她就是这种性格,大家也只能接受这一点了。
虽然光用懒散一个词好像不足以形容她。
这个时候疾风注意到某件事,脸红了起来。
「呃……那个,酱油滴到你胸部上了。」
「咦?」
经疾风这么一提醒,奥尔多莉亚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胸前。
恐怕是刚才吃生鱼片的时候沾到的吧,黑色的液体在她的柔软肌肤上制造出一个小小的黑点。
疾风带着请她用这个来擦的意图递出餐巾纸。
可是,奥尔多莉亚却没有收下。
「嗯。」
而是把自己的胸部往疾风的方向挺出去。
就像刚才请他喂她吃生鱼片的时候一样。
「咦?」
「嗯。」
「咦……该不会,是要叫我擦吧?」
「嗯。」
「不可以!」
面对毫不留情地把胸部压过来的奥尔多莉亚,雪莉代替疾风用强硬的口气拒绝。
她从疾风手上抢走餐巾纸,有点粗鲁地擦拭奥尔多莉亚的胸部。
虽然奥尔多莉亚的眼睛稍微抽动了一下,但好像对于有人帮忙擦干净这件事感到满足,所以不再挺出自己的胸部。
「谢……谢谢你喔。」
「不客气。」
雪莉口气平板地回答疾风,干咳了一声。
她好像因为奥尔多莉亚的态度而有点乱了步调。虽然这对她来说是难得一见,但某些部分也让人觉得是无可奈何的。
就连疾风也觉得,作梦也想不到,大陆最强的魔女骑士竟然这么地……那个……应该说是有个性吧。
「那……那个……」
这个时候,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琪露露开始战战兢兢地靠近奥尔多莉亚。
「嗯?」
奥尔多莉亚还是只用一个字表达自己的反应。
「失……失礼一下。」
琪露露也没有在意,而是伸手简单地将奥尔多莉亚身上乱掉的衣服整理好。
「不好意思。那个,我一直有点在意。」
「……喔喔。」
奥尔多莉亚看着自己被整理好的衣领和下摆,发出有点感动的声音。
然后轻轻地拍拍琪露露的头。
「你好像我家的侍女喔。」
「侍……侍女……」
虽然本人应该是带着夸奖的意思,但琪露露却好像很受打击般垂下了肩膀。
唉,贵族突然被当作侍女当然会这样了……
「?」
奥尔多莉亚好像不了解为什么琪露露会这么沮丧,往左右歪了两次头,但又马上失去兴趣似的打了呵欠。
「奥尔多莉亚阁下。」
这次换毕雅对奥尔多莉亚开口搭话了。
「嗯?」
「阁下的契约兽——迪亚玛托在哪里呢?阁下似乎没有将它带到城市里面。」
「啊~……我让迪亚玛托在郊外待命。」
「没有使用契约兽专用的宿舍吗?」
「因为那孩子……很显眼嘛。」
的确,龙王的威严外貌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目。
即便是整个王国的魔女骑士齐众一堂,城市里到处都是契约兽的这个时期,如果有那样的契约兽出现,一定会马上在王都内引发话题。
「因为那个人叫我尽量不要引人注目……而且只要我一叫,那孩子就会马上过来,所以没问题。」
「这样啊……」
毕雅有点遗憾地点点头。
她可能是想要亲眼看看被誉为五大龙王之一的迪亚玛托吧。
「可是既然会这么小心不要引人注目,难道说你是秘密来到这个国家的吗?」
「嗯~我不太清楚耶。」
奥尔多莉亚用暧昧不明的话回应雅莉亚的问题。
听到她的回答,雅莉亚变得有些面有难色,
「虽然我没有耳闻你担任政府要职的消息,但即便如此也确实是国家等级的大人物……可以的话,应该还是要到适当的场所提出申请会比较妥当……」
「……可是,我会被那个人骂的。」
「那个人?」
(她刚刚也有提到那个人呢。)
看来奥尔多莉亚是和她口中说的那个人一起来到王国,并被那个他或她严禁引人注目的。
「呜~」
听到雅莉亚说应该提出申请,奥尔多莉亚好像很困扰似的目光游移。
她这个模样在疾风眼里——不,虽然说绝对没有这种事——看起来有些柔弱,让疾风不禁想要出声替她说几句话。
「哎,这有什么关系。她来这个国家应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吧?毕竟她也说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来找人嘛。」
「嗯……」
虽然雅莉亚的表情还是很为难,不过她好像也没有要强迫对方的意思,所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话说叫来,奥尔多莉亚是要来找谁呢?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点忙。」
「等一下,疾风。」
疾风一如往常地想要多管闲事,而就在雪莉正要劝退他的时候——
「……疾风?」
——转眼间。
奥尔多莉亚散发出的氛围改变了。
「!」
这次连疾风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同时与她拉开距离。
远离刚才还稀松平常地坐在一旁的少女,保持安全距离。
身边的毕雅和维多莉亚也是一样。琪露露和雅莉亚也不用说了。
而说到奥尔多莉亚本人,则是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疾风。
「你的名字该不会是疾风·御剑吧?」
「……没错。」
疾风不动声色地站在护着雪莉的位置,微微点头。
然后,奥尔多莉亚伸手指向疾风的脸。
「你。」
「咦?」
「我要找的人,是你。」
「……」
虽然有一瞬间搞不清楚状况,但疾风马上发现——
奥尔多莉亚好像想说自己要找的人——就是疾风。
「这么说你就是雪莉·夏洛兰哈洛特?」
奥尔多莉亚伸出的指尖往旁边一滑,改成指向站在疾风背后的雪莉。
「……是的。」
雪莉也和疾风一样简短地回答。
「……」
奥尔多莉亚突然用像是审视的眼光看着两人。
简直就像是在鉴定对方的价值一样。
或是为了满足自己强烈兴趣而做的深入观察。
即使感到饥饿也不会对料理产生多大兴趣的她如今仿佛变了一个人,展现出非常执着的态度。
然后——
「感觉锻炼得没有我想像中的多。那边的黑发小姐看起来还比较强。」
「……」
疾风没有反驳奥尔多莉亚所说的话。
因为实际上她说得没错,而且疾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现在的她。
「不过魔女骑士强不强也不是只看肉体就可以知道——」
奥尔多莉亚站了起来。
「——要不要在这里打一场?」
「!」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在几分钟前,疾风应该会这么回话。
如果面对的是那个懒洋洋的奥尔多莉亚。
可是,现在出现在她眼神里的是——
「————」
认真。
疾风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两个字。
「……!」
从正面被奥尔多莉亚瞪视的雪莉像是踩空一样倒退了几步。
要不是为了将她护在身后,其实连疾风都忍不住想要往后倒退一两步。
杀气……不对。
是纯度极高的斗气。
光是斗气就可以产生这么强的压迫感,是因为等级差距太大了吗?
这个极度危险的战斗者好像就快要向疾风发动攻击了。
(不会吧,在这种地方……)
虽然因为事情进展太快,使得头脑转不过来,但身体是诚实的。
疾风完全进入备战状态,作好随时都可以拔出「魔神器」的准备。
不过——
(话说回来,如果她真的要在这里战斗,该不会要把那只契约兽叫过来吧?)
五大龙王迪亚玛托。
奥尔多莉亚曾说过只要自己召唤,它就会马上过来。这点恐怕是真的。
但问题是这里是王都的正中央,而且还是在店家里面。
老实说,根本无法想像那只有着庞大躯体的龙会规规矩矩地从大门进到店里。
这么说来,她如果呼唤迪亚玛托,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当然,店里除了疾风等人以外,还有许多并非魔女骑士的客人。
惨剧是无法避免的。
「等——」
至少到店外打吧,就在疾风正要这么说的时候——
喀当,包厢的门应声打开。
「!」
走进来的……当然不是迪亚玛托。
「……?」
现身的是一名用兜帽遮住眼睛的女性。
虽然因为兜帽的关系而看不见脸,但看得出来年纪比雪莉等人还要大上一轮。
看到这名女性时,奥尔多莉亚发出「呃」的一声。
「原来你在这里,奥尔多莉亚。」
女性语带责备地说道,让奥尔多莉亚露出尴尬的表情搔搔头。那股像肉食野兽般的杀意和压迫感也收敛不少。
而就在此时——
「咦……?」
雪莉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的视线——不在奥尔多莉亚身上。
而是对准了刚才进入包厢内的女性。
然而这位女性却对雪莉丝毫没有兴趣,而是继续和奥尔多莉亚说着话:
「你刚才在做什么?」
「啊……吃饭。」
「唉……跟我过来。」
看到女性向她招手,奥尔多莉亚乖乖听话地走过去。
一瞬间,她带着觉得可惜的眼神瞄过疾风和雪莉,然后离开包厢。
奥尔多莉亚走到走廊上之后,女性也没再多说什么,打算就这么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等……等一下!」
此时雪莉出言制止。
「……」
但是,女性却是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关上了门。
「雪莉?」
疾风忍不住叫住看起来不太寻常的她,但雪莉却没有理会,而是往门边前进。
她砰的一声用力打开门,往左右张望。
疾风也追着她跑到走廊上,但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都找不到那两个人。
「雪莉,你认识她吗?」
「……」
雪莉对这个问题依然闭口不答。
但她的表情上显露着焦躁……以及强烈的困惑。
*
因为大家也没有心情吃饭,于是疾风等人只好对店家致歉后,回到了撒拉弗饭店。
疾风和雪莉与其他人分手后,回到分配到的套房,暂时坐下来休息。
「……」
「……」
在回到这里的路上,疾风和雪莉之间都没有对话过。
因为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就算出声叫她也没有回应。
而且陷入沉思中的她……散发出来的氛围有些阴郁。
(应该不是因为受到奥尔多莉亚的压力……)
问题果然是出在最后进入包厢的女性身上。
她恐怕就是奥尔多莉亚口中所称的「那个人」。
虽然因为兜帽的关系所以看不到脸,而且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有一个地方却让疾风非常在意。
她从兜帽缝隙中露出的头发颜色,和雪莉非常相似。
仿佛烈焰燃烧般的鲜红。
与她的内心很像,是火焰的颜色。
难道说,这和雪莉心情沮丧的理由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
就算再怎么想也不可能知道答案,疾风只好保持沉默坐看时间流逝。
转眼间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该说是真不愧是王都吗,就算到了夜晚,街上还是到处都有路灯亮着,就像白天一样明亮。
因为两人住宿的房间楼层很高,所以街上的喧嚣听起来非常遥远,但即使如此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城市里有多么热闹。
这个时候有访客到来。
叩叩。
听到敲门的声音,疾风抬起头。
来访的人没有等待回应,便直接打开了门。
「是谁?」
擅自进入房内的是一名眼神锐利,用布遮住嘴巴的少女。
「我是使者。」
「使者?」
疾风带着戒心反问。
雪莉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往少女的方向。
「是谁?」
「你就是雪莉·夏洛兰哈洛特吗……」
少女没有回答疾风的问题,反而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她维持锐利的眼神,再度开口:
「雪莉·夏洛兰哈洛特。疾风·御剑。跟我过来——女王陛下要见你们。」
*
女王居住的王宫位在王都的中心。
想要进入这里,即使是贵族也要接受严格的身体检查,大门和走廊不分昼夜随时都有卫兵站岗,为了防范异常状况而睁大眼睛监视着。
疾风他们和身为使者的少女一起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前进。
「欸。」
「在王宫内给我安静。」
「……」
疾风正要提出问题,却被少女用一句话就封住了嘴巴。
(别说在王宫内了,明明连走在街上的小巷子里时都不听我们说话。)
疾风的内心渐渐累积起不满的情绪。
另一方面,与疾风一样突然被叫出来的雪莉却是出乎意料地乖乖顺应了对方的要求。
是否身为贵族在这部分的态度就会有差别吗?
(算了,我就小心点不要给雪莉添麻烦吧。)
虽然有满肚子的牢骚,但疾风还是打算先闭嘴什么都不说。
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的关系,他们在绕了不少远路的路线上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两人被带到有大量窗帘的一个小型大厅里。
「……」
脚步一踏进去的瞬间,疾风就觉得这里真是个讨人厌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窗帘很多,代表着是为了故意制造出许多阴暗处……
(感觉到处都有人躲着。)
而且,可以感受到气氛中充满了强烈的敌意。
不只如此。
这股敌意的矛头,指向着雪莉。
(叫别人出来还这种态度啊。)
疾风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不快开始转变为愤怒。
然后——
「阿尔梅莉亚女王陛下。我将雪莉·夏洛兰哈洛特及其契约兽疾风·御剑带来了。」
身为使者的少女在原地跪下,往阴暗的房间角落发出声音。
「疾风也一样。」
雪莉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低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疾风也跟着照做。
而在三个人都低下头的时候,有道声音从阴暗处传了回来。
「你们两位可以过来真是太好了。」
这个声音出人意料地温和。
遣词用字也和充满敌意的房间格格不入。
感到意外的疾风差一点抬起头,不过又慌慌张张地忍住了。
「露奎拉。辛苦你了。请退下吧。」
「女王陛下!可是!」
「你退下没关系的。」
「……」
露奎拉——疾风这个时候终于知道少女使者的名字——的视线越过肩膀瞪了雪莉一眼,然后移动到关着窗帘的房间角落,消失无踪。
即便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投射过来的敌意还是没有消失。
疾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看出她是个身手了得的人……搞不好还有很多和她一样厉害的高手,就守在窗帘后面也说不定。
但是,这些都先放在一边。
疾风让视线在地面上游移,慎重地摸索正面的状况。
正面和房间深处果然很阴暗。
那里会这么阴暗,恐怕也是刻意如此设计的结果。
可是,等到眼睛稍微适应黑暗之后,就可以发现一件事。那就是高低差。房间的深度有高低差,就算没有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差距,但刚才的声音主人应该待在比疾风他们更高的位置。
这位女王陛下好像正从高处往下俯视着疾风等人的头顶。
如果说这是应有的礼节那就算了,但就疾风个人的感受来说是相当不愉快。
「你们两位请抬起头来吧。」
终于获得允许,疾风抬起了头。
但他看看身旁的雪莉,发现好像还不可以站起来,于是膝盖依旧跪在地上。
就算抬起头,女王还是藏在阴暗处所以看不见身影。
然后——
「点灯。」
「女王陛下!您的尊容岂能让这种人看见!」
「万万不可!」
室内的人们因女王的一句话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刚才的命令很明显是要人点亮灯光,但室内大部分的人似乎都反对这个决定。
虽然疾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要反对。
(被看到脸又怎么样。)
因为被带到这里的途中一直在累积压力,所以疾风此时的心情可说是非常烦躁。
老实说他很想就这样回去。
但是,因为接下来出现了曾经听过的声音,让他这股心情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那么,请容我来点亮灯光。」
「……!」
(刚才的声音该不会是?)
某个女性的名字瞬间在脑海里复苏。
不出所料,房间内明亮起来的下一个瞬间,疾风便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琳妮小姐!」
「嗨,好久不见。」
疾风一边因为刺眼的照明而不断眨眼,一边注视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对方正是雅莉亚的表姊,过去曾经想让神降临在世上的琳妮·布兰盖许。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欸欸,说这种地方太失礼了喔。而且你还不可以站起来。」
琳妮赶紧制止差点因惊讶而站起来的疾风。
从她脸上看不到那时候彼此拚死战斗的严厉神色,而是浮现非常柔和的表情。
(可是,以罪人的身分被护送到王都的琳妮小姐为什么会在王宫里?)
她等一下也会说明这件事吗?
不管如何。
疾风让视线稍微往琳妮的斜上方移动。
那里有一张装饰得非常夸张的椅子——王座,而上面则坐着女王。
虽然女王的外表让人有点难以推测出年龄,但她坐在椅子上的模样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表情带有足以包容一切的宽容。
她就是女王吗?疾风的内心默默想着。
至少比起躲在窗帘后面的那些人,女王本人更令人抱有好感。
「雪莉·夏洛兰哈洛特。好久不见了。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见面了呢?」
「上一次见面是在十四年以前,女王陛下。」
听到女王的招呼,雪莉礼貌地回答。
「这样呀。当时的你明明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如今能听到你这么体面的问候,真是令人感动。」
「我深感光荣,女王陛下。」
寒喧大概就到这里为止,于是女王的表情一变。
「今天请你们过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对抗这个国家即将面临的灾厄,有些事务必要事先与你们谈谈。」
「这个国家即将面临的……灾厄?」
雪莉神情严肃地反问。
疾风在脑中反刍女王所说的话。
灾厄。
这就是我们被叫到这里的理由吗?
「……话虽如此,但现在还是无法确认这件事的真伪。详细的内容就请琳妮·布兰盖许为你们说明吧。」
「是的,女王陛下。」
琳妮听了女王的话后点点头,往疾风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那首先要说的这个虽然不能够算是前言,不过两位还记得我以前在你们的学院引起的事件吗?」
「当然。」
降神事件。
是琳妮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复活而引起的事件。
经过那次事件之后,疾风下定决心要重头开始锻炼自己,而雪莉则是获得了名为大魔法的崭新力量。
如果只看自己身上产生的结果,这件事对疾风他们来说好像颇有正面意义;但实际上只要走错一步,就难保不会演变成让整个王国,甚至是全大陆都发生惨事的大事件。
「那个时候,我想要让神从这个世界之外降临……可是,那绝对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所引起的事件。」
「这话怎么说?」
「我呢,以前曾经隶属于某个『组织』。」
「……」
「那个『组织』的目的也是将诸神呼唤到这个世界。所以我才跟他们联手……不过,最后还是我自己抢先一步引起了那个事件;我之所以能够完成那么多的准备工作,以及达成足以让事情进行到那个地步的研究,都是因为有『组织』当我的后盾。」
琳妮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然后暂时停顿一下。
「然后,接下来才要说到正题。」
降神事件和琳妮背后的「组织」。
到目前为止只是前言。
那么,「正题」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
疾风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
琳妮先等两人作好心理准备,才重新开始说话。
「自从被疾风你们和雅莉亚打醒之后,我一直在协助女王直属骑士团追踪『组织』。」
虽然琳妮也附加说明了关于认罪协商的过程,不过简单来说,她之所以没有被锁链绑在牢里,就是因为她正在协助缉捕「组织」。
「就算我已经退出了,『组织』里还是留有我关于降神的研究资料。有了那些资料,他们总有一天就可以完成比我当初进行的那个还要更大规模的仪式……」
「可是,就是为了防止那种事发生,你们才要追捕那个『组织』吧?」
「我所知道的所有『组织』的藏身处和据点,都已经找过一遍了。可是全都已经人去楼空。他们现在也还潜伏在某处,一步一步地进行着准备……」
「……!」
曾和神直接对峙过的疾风和雪莉,对事情的严重程度可说是再理解不过了。
即使只有区区双翼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神,其存在也相当令人恐惧。
如果祂的全身降临……而且还是进行比当时更大规模召唤的话,就没有什么事可以比这更令人背脊发凉了。
由此可以知道这个王国,不。这个大陆正静静地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最大规模灾厄。
可是,现在还没有说明到疾风和雪莉被叫出来的关键理由。
「……结果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呢?」
「那是因为——」
「希望你们在万一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阿尔梅莉亚女王出声插进了对话。
「女王陛下,使不得呀!请别直接对这种下贱的男人说话!」
「我们现在的立场可是要拜托他们两位做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喔。至少也要以真诚的话语提出请求才对吧。」
听到周围传来几乎接近斥责的制止,女王用沉稳却毅然决然的态度反驳。
她以先是疾风、接着是雪莉的顺序看着两人的眼睛。
「琳妮所说的话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像是荒诞无稽的妄想。不过,如果是曾经历过降神事件的你们,应该可以了解刚才提到的事对王国来说是多么大的『威胁』。」
「……女王陛下您有什么想法呢?」
「当然正是因为我信任她,才会让她在搜索『组织』的前线担任指挥官。」
女王用手中的权杖敲击地面,发出小小的声响。
「雪莉。曾经身为四大贵族的你可能也知道,史塔佛姆王家历代的君王同时也担任了巫女的职责。」
「我了解。」
「那么,你知道巫女的职责具体来说是什么吗?」
「这……」
雪莉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无妨。毕竟过去虽然也曾以国事的形式表演巫舞,但现在身为巫女的职务本身有一半已经流于形式,在王家之中也变成了单纯的传统,一直延续下来。」
女王在这时候苦笑了一下——
「……不过,即使已经流于形式,在我体内流淌的血液似乎也将这分职责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就在你们解决降神事件的那一天,我也一如往常,正在进行着化为传统的『祈福』仪式。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了仿佛会将身体纵向撕裂成两半的强烈恶寒——然后,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却明确地领悟到世界的界线产生了裂痕。」
(世界的界线……有裂痕?)
听到女王这句话时,疾风想起了一件事。
——「被封印住的诸神想要回到这个世界时,世界的界线产生了裂痕。」
这是在决定学院代表的锦标赛前夕,在白色的空间里,那个身分不明的男人所说的话。
那个男人说的话和女王一样。
「请问世界的界线产生裂痕,指的是什么呢?」
雪莉问道。
「在这之前,让我先说出刚才的答案吧。史塔佛姆王家身为巫女的职责——就是封印的巫女。」
「封印?」
「虽然只有初代女王阿耳忒弥斯封印的魔兽变成传说流传下来……但是,如果加上琳妮所说的话来思考,似乎还有更加强大的东西被封印着。但问题是这个传说本身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四散,所以并没有具体的内容确实留下来。」
传说的失传。女王表示这个原因也造成了巫女职责的形式化。
「关于琳妮形容为魔兽之神的东西,虽然有证据暗示祂的存在,但却没有明确的传说,如果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现令的我们不知道任何有效对抗神的手段。」
「那么,请问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呢?」
雪莉直接与女王四目相交,如此问道。
「你们是这个王国,不,应该说是这个世界唯一实际击退过神的人。万一那个『组织』成功召唤出诸神,希望你们可以提供协助。」
「简单来说就是要我们和女王大人的骑士团一起战斗好痛啊啊啊!」
疾风在说话的途中被雪莉捏了大腿,发出惨叫。
「拜托你不要用失礼的语气对女王陛下说话……」
满头冷汗的雪莉小声地恳求疾风。
(我……我刚刚说话的语气有这么糟糕吗……)
经她这么一说才发现,满溢在室内的敌意——应该说已经接近杀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转向针对疾风了。
这次换疾风开始流下冷汗。
「女王陛下,我的契约兽对您失礼了。」
「……」
女王举起单手回应雪莉的道歉,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疾风。
「疾风·御剑。据琳妮所说,你所持有的『魔神器』正是迎击诸神最重要的『关键』。」
「咦,是这样喔?啊,不,是这样的吗?」
「呵呵,你不用勉强自己这么拘束。毕竟这里并不是公开场合。」
虽然女王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但她的表情却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统治这个国家的女性转向凝视着雪莉。
「……由对你家族做出残酷行为的我们提出要求,希望取得你的帮助,也许是我们想得太过自以为是。不过,如果诸神会带来的灾厄就如琳妮所说的一样,那么届时被卷入惨剧的就是我国国民。所以万一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请你们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
听到女王的这一段话,疾风才终于了解袭卷现场的这股感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虽然刚才疾风还心想身为罪人的琳妮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从女王的角度来看,雪莉也是「罪人的女儿」。
过去雪莉的母亲放弃了贵族的义务,失去踪影。
据说因为这件事,使得许多夏洛兰哈洛特领地的人民不幸死亡。
可是,女王却必须对罪人的女儿雪莉、琳妮、甚至还有身为男人的疾风这三个人请求他们帮助。
就表情上来看,虽然女王本人并不这么觉得,但包含那个名为露奎拉的少女在内,这些臣子们应该都对此事感到咬牙切齿吧。
这就是从刚才开始他们一直有敌意针对雪莉的原因。
(可是……)
另一方面,就像刚才女王所说的,雪莉在这十几年内尝到的辛酸血泪也很沉重。
因为作出让夏洛兰哈洛特家没落的裁示的人就是女王。
雪莉到底会怎么回应呢?
「……女王陛下。」
在疾风吞着口水观看事情发展下,她紧闭的嘴唇慢慢张开。
「不管有什么理由,毕竟家母确实在关键时刻从应当守护的领民面前失踪。面对自己承担的义务,负起责任是理所当然的。我与祖母反而对您愿意保留夏洛兰哈洛特家之名一事不胜感激,绝不可能心怀怨恨。不过……」
「不过,什么呢?」
听着女王的反问,本来口条流畅的雪莉一瞬间闭起嘴巴。
「本来,家母犯下的罪过不论有何理由,都毫无疑问应该受到制裁。不过,若我有幸为王国作出巨大的贡献,希望您可以——」
雪莉垂下眼,在女王面前低头。
「——将十四年前的魔兽出没事件重启调查,根据其中理由,对家母以及夏洛兰哈洛特家重新酌情发落。」
「放肆!」
「!」
疾风在突然蹬着地面从阴暗虚跳出来的露奎拉面前保护雪莉。
「你想对雪莉做什么!」
「闭嘴!」
露奎拉没有看着疾风。
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雪莉。
「区区一名在魔兽面前逃亡的愚者之女,竟敢对女王陛下出言不逊!得意忘形也该有个限度!」
「露奎拉!」
虽然女王出言相劝,露奎拉还是不停止大吼:
「别因为女王陛下对你宽容就得寸进尺!你以为十四年前死了多少人啊?竟然还敢要求原谅!」
「我从没说过要求原谅。」
「什么?」
雪莉抬起头,回瞪着露奎拉。
「我要求的只是重启调查。十四年前家母为何消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理由。我想要知道真相。」
「……」
听到雪莉极其冷静的声音,露奎拉狠咬着臼齿发出声响。
「那么如果重新调查的结果,发现你的母亲真的只是一个胆小鬼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说,」
雪莉站起身,对众人放话:
「届时我将亲手制裁家母。」
*
从王宫回饭店的路上。
雪莉接受了女王的委托,答应在那个「组织」引发事件的时候马上赶到现场,和疾风一同战斗。
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
但总而言之就先这么决定了。
关于这件事,疾风没有什么意见。
自己是属于雪莉的剑。
既然她说要战斗,自己就会战斗。
可是……
「雪莉。关于刚刚和女王的约定……」
「……对十四年前的事件重启调查绝对是必要的。如果不这么做,就算我成功复兴了夏洛兰哈洛特家,也不可能将母亲叫回这个国家。」
「不,这个我知道。虽然知道,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问题是在这之后的事。
「……竟然说要在万一的时候亲手制裁母亲,你作出那种约定没关系吗?」
「我之前也说过吧?保护领民是贵族的义务。如果我母亲逃避了这个义务,那就必须受到制裁。」
「可是!」
「可是,我认为事情不会演变成那样。」
雪莉用毫无迷惘的眼神断言。
「我相信母亲。」
「……」
「母亲当时一定是因为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才会失踪。我相信这一点。」
「雪莉……」
「应该说……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一定会追她到天涯海角,亲手送她上路。」
「哈……哈哈哈。」
她的眼里没有笑意。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关于重启调查这件事,我本来是想在『瑞吉雷夫杯』或『布伦希尔德杯』获得冠军之后的颁奖典礼上再向女王陛下提出请求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到来。也已经获得陛下的承诺。现在就只剩下拿出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功绩了。」
「你是指『布伦希尔德杯』的冠军吗?」
「那本来是第一要件,但今天多了另外一条路,就是在那个『组织』挑起战斗的时候,我们要拿出够大的战果。」
「嗯?这样也可以吗?」
「毕竟是女王陛下直接下达的命令。而且,如果琳妮小姐说的话是事实,那么阻止『组织』就等于是拯救全大陆。如果能够成功阻止他们,即便外界给予评价再怎么小,至少我们都是大陆的英雄。这比起在『布伦希尔德杯』获得冠军,得到大陆最强称号还要好上太多了。」
「原来如此。」
「话虽这么说,但最好的选择果然还是得到『布伦希尔德杯』的冠军。毕竟我们根本不知道『组织』是不是真的会召唤诸神,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有动作。所以,首先要在明天举行的正式比赛过关斩将。」
「好!」
疾风强而有力地回应。
然后两人再次开始走在回到撒拉弗饭店的路上。
但是突然间……疾风想起了那个白色空间里的男人所说的另一句话。
——「虽然应该还撑得住一段时间。」
还撑得住一段时间……
这句话只不过代表了现在不会马上发生。
然后,可以称为「一段时间」的期限已经过去了。
雪莉和琳妮所说的「某一天」将会发生的事态,可能比大家所想的还要快上许多也说不定……疾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