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就是我六年间的记忆——」
空闲旭姬以蚊蚋般的音量低语,同时紧抓著天羽阳翔的衣袖。
在来自西边的耀眼夕阳照映之下,更是突显出她脸上的不安感。
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当她窥视手上那颗红色的石头后,突然流入脑中的影像。
位在她身旁的阳翔与碓冰咲月,也一起看见了那些画面。
面对这些既不可思议、诡异且超乎想像的内容,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画面中的旭姬,在一个陌生的石造房间里,遭受一群未必是玩家的可疑人士群起围攻。
在那样的状况里,一名神秘少女出手相救,然后模糊地浮现出——像是被关在水槽里,眼前画面产生扭曲的光景。
在水中,隐约能窥见有别于游戏世界,属于近代社会的设备。
「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你六年之间的记忆?」
由于内容已超过理解范围,阳翔放弃思考,开口询问。
确实能联想到的状况有好几种,不过无论如何猜测,都无法让人找出正确答案。
「我不知道……」
旭姬缓缓地左右摇著头,显得毫无自信。
不光是嗓音,就连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简直就像一只受冻的小动物。
「居然还说不知道,旭姬,若是连你都不清楚的话,我们肯定是一无所知呀……」
咲月毫无保留地脱口说出自己的担忧,于是旭姬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
在刺眼的落日照射之下,脸上光影的对比变得更加醒目。
「你真的没有任何头绪吗?」
阳翔像是想确认般地提问,旭姬一脸愧疚地点头以对。
她那焦虑的神情,明显能看出正绞尽脑汁想解释刚才的影像,尽可能让阳翔与咲月知道更多。
阳翔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开始大口深呼吸。把空气送进肺部的这个动作,不可能会在游戏里生效,但是得到的结果却与现实相同,给人一股原先过度用力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的感觉。思绪也暂时停摆,如同进入冥想般心无杂念。
接著,阳翔从正面与旭姬四目相交。
「既然如此,你现在先别想太多,等到有回想起什么再说就好。面对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太过鑕牛角尖反而毫无意义。毕竟在考试时,碰上不会的问题也是直接跳过啊。」
阳翔将手搭在旭姬的肩膀上,为了让她安心而露出微笑。这是阳翔自然流露的笑容。
看在旭姬的眼里,这张笑容似乎与童年当时一模一样,令她也跟著露出充满欣喜的表情。
「嗯,谢谢你,阳翔。」
旭姬的心情好像也轻松了许多,语调一如往常那样天真烂漫。
「哼嗯~~你对旭姬还真温柔呢。」
咲月彷佛想捉弄两人般地如此说著。
只是眼神略显冰冷,并且嘟起嘴唇。
「才、才没有咧,跟平常一样吧。」
「是吗~~~~……」
面对闹脾气的咲月,阳翔只能哀声叹气。
「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假如还像以前那样随手乱摸,可是会被人控告性骚扰喔。」
「我、我只是摸她的肩膀吧。」
阳翔一脸苦涩地开口反驳,同时从旭姬的身边退开。
理由是因触摸到对方的肩膀,最后遭人控告性骚扰的案例,实际上也不是没有。
「更何况考试时先跳过不会的问题,也是我教你的吧?」
「说、说得也是。嗯,确实是咲月你教我的。」
「不过到最后,你却不再理会跳过的问题,直到考试结束前都在睡觉。」
「因为不知道的问题终究还是解不开,想再多也只是白白浪费脑力啊!」
「你好歹也多用一下嘛……要不然脑细胞会减少喔。」
两人就像孩提时期那样斗嘴。
旭姬似乎也感染了这股欣喜之情,开心欢笑到双肩发颤。
「啊哈哈,触摸身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来,阳翔和咲月也试试!」
为了让相隔一些距离、彼此背对背的两人紧靠在一起,旭姬抱住阳翔与咲月似地扑到两人身上。
「呜哇!」
「呀!」
旭姬没有理会两人的惊呼声,紧抓住他们的肩膀。
看著沉浸于这股温情之中,神情放松的旭姬,阳翔和咲月都看似已经消气,紧绷的脸色随之放松。
「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家像这样随手乱抱男生,可是很容易引来误会,以后别再这么做喔。」
「男性从正面把手搭在女性的肩膀上,我觉得也很容易引来误会呢。」
「……你这家伙,还真是得理不饶人耶。」
这样的咲月,也算是取回了昔日的个性。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地方拖拖拉拉也只是浪费时间,总之先回城镇吧。在稍作休息之后,再讨论今后的打算吧。」
「也对,我赞成,我也想稍微整理一下思绪。」
「好~话说咲月呀,等回到旅馆后,我们一起洗澡吧。阳翔也偶尔一起洗吧。」
「就跟你说过,我们现在已经不是能够一起洗澡的年纪了!话说咲月,你也别露出一副『要一起洗吗?』的眼神看著我!」
「……我才没有露出那样的眼神呢,我看你根本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咲月那冷若冰霜的视线,即使回到城镇,仍旧没有获得改善。
三人先是前往距离迷宫最近的冷清村庄,再从那里的传送工房魔法阵回到亚尔特花园。
风景一转,围绕于肌肤表面的温度也随之改变,从略感寒冷的气温,变成舒适春季般的气候。
他们从设置魔法阵的房间走到柜台所在的大厅时——该处的冒险者们开始骚动,说是气氛瞬间改变也不为过。
「喂,他们回来了……」「他们当真打赢了吗?」「重点是,我从未听说那个怪物还住在那里。」「也是啦……」「既然如此,该不会是假消息?」「或许是有达成条件也说不定。」「以他们过去的实力,就算打赢也不足为奇吧?」
附近的玩家们分成好几个小团体,围著桌子交头接耳地闲聊。感觉上像是在说悄悄话,不过内容仍隐约传入三人的耳里。
既然大家将视线集中过来,不难看出是在讨论他们三人。
「真让人不舒服。」
咲月柳眉倒竖,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
阳翔领著偏过头去的旭姬,想在惹出麻烦前走出工房。
宛若中世纪的欧洲、石造房屋井然有序林立的街景,映入三人的眼帘。夕阳西下时分的城镇被染成一片橙色,再过一个小时应该就会布满夜色,街头巷尾纷纷点燃篝火。
城镇外有著绵绵山脉,飞行船与鸟儿接连行经天际,朝著斜阳飞去。
往西侧望去,辽阔的大陆一成不变地飘浮于半空中,一抹明月自东方冉冉升起。
穿戴著形形色色装扮的冒险者们,仍在街上来回穿梭。
有人在路上行走,有人飘在空中,有人使用道具浮游于天际,有人骑著魔物——移动手段因人而异。摊贩也习以为常地将商品摆放在席子上贩售,为了提升当天的业绩而灵活地转动舌根,大声叫卖。
从现实来到此世界的玩家们,今天也为了冒险与生意而卖力著。
换作是往常,大家闲聊的内容不外乎是魔物的情报、任务的传闻、才能(sense)的训练方法、炫耀装备以及现实里的消息。
不过即使来到街上,关于阳翔等人的传闻仍不绝于耳。
走在不同于店内那种封闭空间的街道上,虽然听不清楚旁人的窃窃私语,但是望向阳翔等人的目光,以及斜眼偷瞄并交头接耳的模样,与传送工房里的情况是大同小异。
「为何大家都看著我们呢~~?」
「没那回事,这情况与之前差不多。因为以各种角度而言,旭姬的存在本来就很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问题在于他们谈论的内容。」
咲月点头同意,接续阳翔的话语说下去:
「内容有提到……我们打赢了某种存在,就现状来看,除了〈无垢之暗(Purgatorium)〉以外别无他想。」
「大家对于这个消息似乎是半信半疑。」
「毕竟至今从来没有冒险者打赢他,现在竟然仅凭三人就解决掉,换作是我也会觉得吃惊。」
「……不过〈无垢之暗〉是否与当年一样,也很令人怀疑。即便他的攻击方式依旧猛烈,眼神明显与过去不一样。」
〈无垢之暗〉像是想表现出心中的愤怒,双眼布满鲜血似地猩红无比。
由于模样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因此直到现在仍感到历历在目。换作是以前,他的眼睛是散发著黑曜石般的光辉。
「只是说来奇怪,大家甚至对于〈无垢之暗〉的存在与否也抱持疑虑。」
「说得……也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咲月状似难以接受地嘟起嘴唇。
「那个遗迹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冒险者出入……尽管〈无垢之暗〉强大到几乎没人能打赢,但我实在难以想像会有好几个月都无人前去挑战吧?」
「是没错啦……但我并没有针对〈无垢之暗〉调查得这么仔细……真要说来,他会勾起令人讨厌的回忆,所以我有故意避开。」
咲月露出尴尬的表情。
阳翔对于咲月的心情感同身受,因此没有深入追问。
「我们是为了寻找过去的记忆才跑到那里,却未曾听说过〈无垢之暗〉是否存在于《Re'Union》。」
不过那家伙确实存在。应当已经不复存在、与阳翔等人有著不解之缘的头目级魔物,犹如配合他们的造访出现了。
就算是假设,此事仍诡异得让人不认为是巧合。
「还有一点也颇令人在意,真要说来,我反倒认为这件事更奇怪。」
「咦,什么事?」
旭姬露出感到一头雾水的表情,歪著自己的小脑袋瓜,等待阳翔把话说下去。
「距离我们打倒〈无垢之暗〉根本还不到两个小时,消息走漏得未免太快了。」
更何况,假如旧世界的魔物并不存在,走漏风声本身就显得更加诡异。就算被谁看见有人从没有头目出没的迷宫里走出来,应当也不会引人注目。纵使在该迷宫中徘徊的魔物能归类为强敌,终究不是值得一提的事情。
消息传播的速度太不自然——说穿了,就是有人蓄意把阳翔他们此次的冒险事迹流传出去。
「对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我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
阳翔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想不出将此情报流传出去,究竟能获得什么利益。
比方说,〈昴宿〉复活了……不过就算把此事流传出去,终究还是解释不通。
「目前掌握到的情报太少,深究下去也是白费力气。之前我也说过,想再多也得不出答案的问题就直接跳过,对吧?还是先找个能放松的地方吧。」
「说得也是,我也想休息了。」
「我也因为那场战斗快累死了。」
三人决定先前往旭姬之前投宿的旅馆。在住宿的房间里,也能确保私人空间,很适合用来讨论事情。
于是,他们承受著旁人的目光走在街上,当走进旅馆大厅时,待在用餐兼酒吧的餐厅里,玩家们仍针对〈昴宿〉复活打倒〈无垢之暗〉一事议论纷纷。
虽然他们在注意到阳翔等人之后,有刻意压低音量,但是就算没有刻意聆听,内容仍很自然地传入耳里。
「真是的,爱听八卦的人还是跟旧世界一样多。」
在走进旭姬的房间,终于有个私人空间能放松后,阳翔率先说出这个感想。阳翔坐在房间附有的椅子上,旭姬与咲月则坐在床边。
「我有吩咐花精帮忙收集传闻……啊,回来了。」
一名小仙精出现在咲月的肩膀上,紧接著于半空中绽放出显示讯息的花瓣。
『他们真的打赢了〈无垢之暗〉吗?』『如果〈无垢之暗〉依旧存在,也有其他人能打倒吧。』『大家都过度高估那只魔物了。』『现在早就有更强大的魔物吧?』『〈无垢之暗〉当真有这么强悍吗?』『纵使以前没人能打赢,不过换作是现在……』
类似是嫉妒与输不起的文字内容,纷纷出现在眼前。
『当年没有玩家打赢〈无垢之暗〉喔。』『确实现在有其他很强的魔物,不过〈无垢之暗〉也绝非是软柿子。』『他可是当年最强的魔物,我完全不觉得有人能打赢。』
感觉上,也绝非是他们在虚张声势。
关于〈无垢之暗〉多么强大的传说,确实有流传下来,同时穿插著其他魔物已然超越昔日最强的相关消息。
阳翔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比那个怪物更强大的魔物,我实在不敢想像。」
「咦~比〈无垢之暗〉更强大的魔物,不觉得很有趣吗!?我们去挑战看看吧!」
「别开玩笑了,更何况你的〈未来视(Profeta)〉还能用吗?」
「嗯~我也不确定,目前好像无法自由施展〈未来视〉……想想还真是不方便耶,明明其他心奏才能都能使用。」
旭姬的能力仍不稳定。至于阳翔,也称不上是取回所有力量……
在与〈无垢之暗〉一战之后,阳翔的斗气有稍微回复的迹象,但他不认为自身已经重拾过去的实力。尽管这么说有些嗳昧……他觉得与以前相比,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劲。纵使自己在上场战斗里,因为同伴身陷危机而激发出斗气,不过平时的实力还是有所落差。
「实际上是做何感想呢?咲月,你觉得《UNION》与《Re'Union》的魔物强度,有相差这么多吗?」
「上限的部分确实是有提升,包含新种的魔物在内,攻击方式与特性都有增加……比方说会针对玩家的弱点进攻,或是增加防御方式与提升耐性。大概是拜此所赐,玩家的才能也有著更多可能性。」
「才能变多了?」
「嗯,因此你以前做不到的事情,在《Re'Union》里或许就能办到。」
阳翔听完后,皱起眉头瞥了旭姬一眼。
「既然如此,旭姬当时的那招,能与人共享的〈未来视〉也一样吗?」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有可能是那样吧……」
「你没把握吗?」
「因为〈未来视〉过于神秘,根本无从验证。刚刚我提到才能有著更多的可能性,是指才能系统已逐渐被人分析出来,毕竟过去简直就跟黑科技没两样。」
「换句话说……只要循序渐进,任谁都能发现新才能啰。」
「少部分的固有才能就没办法吧?比方说〈未来视〉,当然没人公布相关情报,我的魔导与你的斗气也一样。」
「因此,大家变得能使出比从前更强大的才能啊。」
「嗯,相较于《UNION》当时,标准才能(standard sense)的变更速度也相当快。」
所谓的标准才能,是指游戏内的基本技能。
无论是发动的方便度、伤害效率等等,许多条件都会被当成基准,广泛流传于玩家之间。
才能系统充满谜团,极限也会因人而异。但是,只要符合该系统的才能,也就有著「任谁都可以使用的技能」。
任谁都可以使用的技能进化越快,表示初级者(rookie)与中级者(in complete)的玩家们,也相继变得会使用那些有效率的才能,再也不能小觑他们打出的每秒伤害输出(DPS)。
尽管这对特殊玩家的实用性较低,只是为了迈向更高的境界,有时也会成为十分重要的跳板,因此是绝对不能轻忽的情报。
「不过……所谓的标准才能,听起来也挺诡异的。」
「对啊,只是我有把握能把他们全都打趴。」
咲月很有自信地扬起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事实上,她就是拥有这等实力。就算初级者与中级者学会了有效率的技能,但在压倒性的才能面前,仍是不堪一击。
附带一提,既然是任谁都可以使用的技能,目睹的机会将随之增加,于是应对法也跟著不攻自破,因此这类才能,最终只能用来对付魔物。
或是用在大规模的战争中——比方说公会之间的对抗,在追求便利与威力时,偶尔会需要动用,但也仅止于此。
「但是只会使用『任谁都可以使用的技能』的玩家,最终会触犯SENSE OVER,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游戏中消失。」
「SENSE OVER……这是新加的规定吧。」
「嗯,这定义得很暧昧,也同样充满谜团。听说鲜少登入游戏的玩家,或是无法从初级者晋升为中级者的玩家,帐号就会被系统消除。」
「如此一来,难道登入玩家的替换也很剧烈吗?」
「大概吧。话虽如此,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也没有那么注意周遭的事情。」
「那么,你登入游戏时都在做什么?」
「就是……收集仙精……」
咲月略显尴尬地撇开视线,开口回答。
「既然都已经收集到十二名仙精,应该算是很顺利吧?」
「但终究远不及过去,而且想把目前的仙精培育得跟以前一样强,也很花时间。更何况,我还没找到帝王级仙精……」
魔导手下的仙精,会随著缔结契约的主人一同成长。
咲月在旧世界时拥有的仙精,能够施展出威力更惊人的能量。
咲月本身在驾驭与操控仙精的技巧上,仍同样出类拔萃,仙精却跟不上她的水准。
「那么……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咲月结束这个话题,提起其他事情。
「还能有什么打算……既然旭姬还活著,当然就是先帮忙寻找能让她登出游戏的方法。」
「你想怎么做?」
「就算你这么问我……」
先前与〈无垢之暗〉交战时,最终是旭姬发动〈未来视〉,得以确定她还活著,并且看见一段让人摸不著头绪的影像。
先不提自己追寻的方向是否正确,却能肯定是有在向前迈进。
自称艾莉希亚的少女,她所说的一席话成了契机。
『旭姬非得回想起不可,就连你们也一样。你们所要前进的道路,直到现在仍被堵住。若是无法清除障碍,将会无法继续走下去。因此,你一定要正视——自己的过去。』
就是这句话让阳翔做好觉悟,决定前往一切悲剧的开端,任务「深奥之暗」的迷宫中。
还是对于他们六人而言,有著其他留下遗憾的场所吗?
倘若真是这样,阳翔愿意再次做出同样的选择。
「乾脆再去看看〈昴宿〉曾经去过的地方,应该还有其他令旭姬印象深刻的场所吧。」
「啊,嗯!比方说沙巴耶亚大陆上,被水组成的半球体覆盖住周围的都市,以及在沙漠上移动的城堡等等!我还想前往席连大陆的赌场,另外也想在金梅利亚大陆上,被海市蜃楼与极光夹在中间!还有还有……」
「暂停暂停暂停,哪有办法一口气去这么多地方!况且那些地方,与其说是令你印象深刻,其实就只是你想去那里玩吧。」
「咦~我都想去看看耶。」
旭姬不满地嘟起唇瓣,「噗~噗~」地出声抗议。
「好歹筛选出三个,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该去哪里。」
「三个?嗯~……等我一下。」
旭姬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仰望著天花板陷入沉思,同时不断摆动著双腿。
神情若有所思的咲月,从旁开口提议:
「吶,去寻找出现在之前影像里的地点,感觉上比较恰当吧?」
「旭姬遭袭击的地点,看起来很像洞窟吧……」
「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水槽?总之就是摆放那些机器的地点。」
「那个近代设施,当真存在于游戏里吗?我总觉得跟《Re'Union》扯不上关系。」
「所以说,你认为那是旭姬在现实中看见的景象吗?」
「我是不确定啦……不过《Re'Union》这个世界,有设定成科学如此发达吗?那怎么看都像是现代科技的设备喔。」
「这里的文化水准,应该没有提升才对。我是没有仔细调查,但假如有所更动的话,现在的玩家们会拿来讨论不是吗?我平常有在关注入口网站上的游戏情报讨论串,并没有出现这类话题。」
「这么一来,那部分是再如何烦恼也没有意义。因为旭姬并不记得自己遇袭的地点在哪里,漫无目的寻找也应该难以发现。倒不如前往令旭姬印象深刻的地点寻找线索,或是打听情报才更为妥当。如此一来,有机会再次唤醒旭姬的记忆。当然也要谨慎行事,以免旭姬又昏倒了。」
「嗯~……」
「怎、怎样啦?」
「你还真为旭姬著想。」
「我说你啊……」
语毕,咲月心领神会似地轻轻点头。
「嗯~~嗯~~……嗯~~~~~……」
旭姬仍在沉思中,她紧闭双眼,显得十分烦恼,偏头与身体倾斜的角度也逐渐加大。
「我实在决定不出三个~每个地方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话说旭姬呀,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咲月出面缓颊。
「想做的事?当然有啰!」
「是、是吗?」
面对大口喘气如此断言的旭姬,咲月吓得微微后退,满脸困惑。
「首先是让〈昴宿〉完全复活!如果没有全员到齐,那就太不像话了!」
旭姬露出一副笃定〈昴宿〉所有成员都会登入《Re'Union》的模样,她那闪闪发亮的炽热眼眸中充满信心。
与其他人已有六年不曾联系的阳翔跟咲月,与旭姬却是恰恰相反,神情显得很阴郁。
「贵法是只要见面时再问他,就一定会愿意回来的!因此我们得先找到克莱布与希才行!」
「克莱布与希……那两人有登入游戏吗?」
「我也没把握,克莱布是无论有没有登入游戏都不奇怪……但我觉得希应该没有登入游戏。」
「咦~为什么?我相信她一定有登入游戏。」
「她以前在登入《UNION》时,就说过自己很害怕吧,甚至还说『这种科技不可能成真的』、『梦中世界就应该出现在梦里』等等。这孩子虽然爱作梦,却又莫名秉持现实主义,当时也是贵法多次去邀请她,她才终于答应加入对吧。所以她应该不会主动登入重新营运的《Re'Union》吧?」
「若是贵法去邀请她,应该就会加入,前提是个性没有改变啦。」
「你认为希会变成趾高气昂的人吗?」
「当然我是不希望她变成那样啦……」
阳翔实在不敢想像原本怕生的希,变得与时下女高中生没两样。
但在见识过咲月的改变,这也并非绝无可能……阳翔不禁浑身一抖,毕竟距离当时已过了六年。
「……怎样啦?瞧你一直盯著我,是对我有意见吗?」
「没、没什么,你别在意。总之,我们先试著在亚尔特花园寻找克莱布与希吧。即使要做的事情有许多,目前能做的事情却不多,再加上旭姬也说她想不起什么重要的地点。」
「就跟你说有太多了嘛。」
「拜托你尽可能筛选啦……」
阳翔沮丧地垂下肩膀,抬头仰望天花板。
「首先去寻找专门帮忙找人的情报贩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隶属广大联络网的玩家。」
只要像阳翔、咲月与旭姬这样登录组队,在游戏世界里就能随时互相联络,也方便邀请对方,不过以前登录在〈昴宿〉里的成员名单,都已被系统初始化。
假如彼此有保持联络的话,在现实里是可以说好「在那间店碰面」,立刻约出来见面;但在缺乏联络方式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对方将会相当困难。
这种时候,就必须仰赖专门帮忙找人的情报贩子。比方说队伍想补充欠缺的人才、寻找想拜师的对象、锁定想要挑战的宿敌等等,为了满足这类玩家的要求,情报贩子会建立联络网。
由于他们清楚掌握各个玩家的情报,因此对于寻找特定人物也很有帮助。
如果只是想补充队伍所欠缺的才能,利用玩家戒指或系统介面的搜寻功能即可。不过光靠六大才能来区分,实在无法特定出真正所需人才的情报。最终关键仍在于当事人的才能是否能满足需求,因此才会有人架设专属的联络网。
「在行动之前,阳翔跟咲月都没有克莱布他们的联络方式吗?即便游戏里联络不上,现实中就没有问题吧?」
「……六年前的联络方式,我是有保留啦。」
「那么,你就用那个去联络呀。」
「如果ID不是和以前一样,就无法取得联络,而且变更ID的可能性很高。」
「咦~就算这样,也还是应该试试看。」
这个说词是挺有道理,阳翔却觉得很尴尬。
此情况也是阳翔咎由自取,毕竟他基于私人因素,未曾与其他人联络过,直到现在才因为有事而想联络对方,令他感到排斥。
咲月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感受,她将目光撇开,一副像是祈求别把自己卷进话题里的模样。
「但是啊~」
「阳翔,你不想见到克莱布与希吗?」
一脸不解的旭姬,视线直直射向阳翔。
若是阳翔说不想见到他们,那就肯定是在撒谎。尽管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不知该如何与对方聊天的恐惧,深埋在阳翔的心中,但他其实还是想与两人说上话。
「我……想要见到他们。」
再怎么害怕或闹别扭,终归是无济于事。阳翔忽然想起,最重要的就是要勇敢向前跨出一步。
「今天下线后……我会试著联络克莱布。」
「给我等一下,你不联络希吗?」
大概是因为只提到克莱布,咲月冷漠地瞪著阳翔。
「希就麻烦你去联络,毕竟同为女生也比较方便。」
咲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要我联络克莱布也挺尴尬的。」
「为什么?克莱布很好相处吧。」
「谁叫那小子总爱捉弄我,就算不晓得他在这六年来有何改变,我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够以正常心去应付他。」
「是啊,我也挺害怕希现在是变成怎样,总之就先这样啦。」
夜已深,阳翔与咲月决定先下线。
「那么,明天见啰,阳翔、咲月。」
旭姬一如往昔地开口道别,接著两人准备从游戏世界返回现实。
此时,旭姬因为无法登出而一脸落寞的身影,映入了阳翔的眼帘。由于阳翔还不习惯看见她露出这种表情,于是此景深深烙印在他的眼底。
——非得想办法帮帮她不可。
因为旭姬还是最适合露出笑容。
▽ ▽ ▽
隔天早上,阳翔提早起床,换来母亲吃惊地说了一句:「真难得看你那么早起。」之后,立刻将自己的早餐一扫而空。
接著为了登入《Re'Union》,他把全黑色的非透明型头戴式显示器Encephalo戴在头上。
幸好目前正值暑假,一整天都能在《Re'Union》里度过,可以全神贯注去解开旭姬身上的谜团。
「等到第二学期开始后,上线时间也会受到限制。」
阳翔与咲月分别就读于不同学校。
阳翔个人是认为,就算翘课不去上学也无所谓,但他终究是与双亲住在同个屋檐下,再加上又被父母强烈要求,至少要从高中毕业,导致阳翔没有理由可以违背他们。
阳翔躺靠在椅背上,微微抬起头来。
「连线。」
透过声音辨识,装置正式启动,在发出低沉的声响后,制造商标志投射在双眼的视网膜上。
CCFL(冷阴极管)显示灯闪烁著蓝光,开始连接网路。
「启动《Re'Union》,登入。」
显示器萤幕里不再是阳翔的房间,而是出现其他房间的影像。
『登录名称:天羽阳翔,登入游戏。』
视野变辽阔,萤幕投影范围以外的地方,像是切换画面似地浮现出影像。
「啊,早安,阳翔!」
完成登入游戏,这里是旭姬的房间,也是昨天登出游戏的地点。
旭姬早已起床,换上了专为冒险设计的服装。
「早啊,你很有干劲嘛。」
「那还用说,我得尽早能够登出游戏才行!另外……」
旭姬以试探的眼神逼近阳翔。
「你有联络上克莱布吗?」
「很遗憾,全都不通。」
看见阳翔双肩一耸,旭姬心生疑虑地嘟起嘴唇。
「唔~真的吗?谁叫你昨天显得那么不甘不愿。」
「是真的啦,我可是真的很紧张喔……而且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信件上输入『敬启』二字咧。」
无论是克莱布的网路信箱或通讯软体,只要是我有印象的联络方式,都有发送讯息给他,也有发出通话邀请。
「所有寄出的网路邮件,都因为网址无效而退件,而通讯软体的ID也已经消失,不知是已被删除或修改帐号。」
「这样啊~那就更难联络上克莱布了。但是依照克莱布的个性,搞不好哪天就会自己冒出来喔?」
「以这小子的作风,真发生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阳翔认为,克莱布某天主动前来与他们会合,反倒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克莱布是一位个性独特、难以捉摸的少年。比方说他当初显得干劲十足,下一秒就失去兴致;或是阳翔等人原先以为他在撒谎,到头来才发现他是为了大家才那么做,是个永远不会令阳翔感到无聊的同伴。
让人不禁觉得,以千变万化为主、名为变幻的才能,是因他而存在。
「早安。」
不久之后,咲月也进入游戏里。
打完招呼后,旭姬立刻询问是否有联络上希,咲月却神情疲倦地摇了摇头。
「网路邮件与通讯软体应该都有发送成功,但是全都没有回覆。」
「也就是说,再等一下就能收到回覆啰?」
「应该不太可能,通讯软体的讯息都显示未读,可能只是主机本身有在运作,实际上已无人使用……」
旭姬遗憾地轻叹一口气。
「好想见见他们喔~就算过了六年,不知克莱布与希是否变了呢?」
「这个嘛……毕竟至今未曾联络过,我也不清楚。」
阳翔此时再次体认到,六年来未曾修复的隔阂,已变得深不见底。
「我相信终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他们的!」
旭姬天真无邪地说著,阳翔与咲月却无法顺利开口回答。
两人已不再能够像童年当时那样,毫无根据地表示「一定能再见面的」。
旭姬似乎从不发一语的两人身上感受到什么,神情哀伤地慢慢低下头去。
「你别难过,我们会努力找到他们的。」
阳翔勉强挤出这句话之后,旭姬露出略显欣喜的笑容,「嗯」地用力点头回应。
「努力……吗……没想到会从阳翔的嘴里听见这个单字。」
「这、这点小事有啥好提的。」
「你这个人……对旭姬真的是特别心软……」
咲月抱怨似地如此说著,同时闹别扭地瞪向阳翔。
「快、快出发吧,既然联络不上他们,就只能仰赖情报贩子了。」
「嗯,说得也是,走吧。」
三人离开旅馆。
走在大街上,阳翔向咲月提问:
「这附近有专门帮忙找人的情报贩子吗?当然一般镇上都有几十个这种人才对啦。」
「我知道一个联络网很强的情报贩子,这个人是魔导士,能够把仙精当成使魔,即使相隔两地也能够共享视觉,而且听说能让仙精分裂成十个。」
「操使十名仙精……就像你那样吗?」
咲月听见后,露出一副「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就只是仙精本身拥有分裂的能力,而且该仙精拥有某种程度的自主能力,不适合用来攻击。」
「原来如此,话说魔导还真方便耶,包含之前能帮忙收集情报的花精,功能还真是多样化呢。说起花精,他还能够发射花粉,把声音保存在里面吧?」
「斗气也一样很万能吧,不仅能够强化武器、提升体能、增强物体特性、治疗异常状态……甚至还能当作远距离攻击手段。」
「是没错啦,不过有效距离也只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毕竟斗气无法做出派遣仙精前往远方收集情报等等,类似魔导那种复杂的指令。
「由于有效范围很窄,能锁定的目标就很少,以前城镇被成千上万的魔物入侵时,记得战况最吃紧的人就是我。」
「啊~确实有这件事,那是动员镇上所有玩家的保卫战吧。」
「当时是咲月你最活跃,几乎烧毁整片大地,屠杀了将近上千只魔物。」
「就是说啊~我也好想试试看魔导喔。不仅可以拥有许多可爱的仙精,招式也很抢眼,我好想跟咲月一样,伸手说出『扫荡吧!』这类台词。」
「我、我才没说过那种话呢!」
「咦~明明就有说过~」
旭姬一脸羡慕地望著咲月。
咲月却似乎不习惯听见这些赞美,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也很想试试看心奏,对我来说反倒还比较省事。」
「会吗~?我总是很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抢眼一点。」
「到头来,终究是适材适用。」
「嗯,毕竟咲月曾说过想学会魔法,果真很适合魔导呢~记得你平常总会偷偷模仿魔法少女乌儿琳——」
「哇————!你、你别在那边多嘴啦!」
阳翔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因为小时候,咲月未曾表现出对魔法少女动画感兴趣的迹象。
在发现咲月令人意外的一面后,阳翔不禁微微一笑,却被满脸通红的咲月给瞪了一眼,她的脸上明白写著「快给我忘记」。
「真是的,少在这边浪费唇舌,我们赶快走吧。」
咲月带头往前走,只是三人果然没过多久,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尽管这不是好现象,但只要尽量保持低调,应该会随著时间平息下来。
事实上他们以前也碰过类似的情况,当〈昴宿〉打倒了无人能战胜的魔物时,沿途遇到的冒险者们,有的会开口赞美,有的会讽刺他们爱耍威风,有的甚至会毫无徵兆就动手攻击。
但是只要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只会招人注目。待到时间一久,这类消息会被人们淡忘,或是失去兴致。
「话说我想起自己要强化武器,得去添购武器才行。毕竟我的武器在之前战斗打坏后就一直没换。」
「那就等见完情报贩子后再去买武器吧。资金的话,我是还算充裕,是能借你一些。」
「真的吗?谢啦,假如找到什么好素材,我会优先让给咲月你的。」
从大街转进小巷后,咲月凝神注视前方。
「咦,那个人今天还没有来吗?」
看来想找的情报贩子还没现身。
咲月说了一句「伤脑筋耶……」偏著头烦恼时——
「……旭姬、咲月,稍微离我远一点。」
阳翔转过身去。
「怎么了吗?」
「我感应到敌意。」
缠绕在肌肤上的斗气,敏锐地察觉出敌人的气息,那是一股针对阳翔直射而来的负面情感。
数量不多,就只来了两个人,而且完全没有藏住气息的迹象,对方应该是初级者。
「是谁在那里?」
阳翔对著大街上某栋建筑物的死角出声警告后,藏身在该处的玩家们便走了出来。
「嗨~天羽同学……」
就某种角度上而言,是阳翔十分熟悉的两人组。
「……是谁?」
「之前好像有见过这两个人……」
咲月眉头深锁地望著来人,旭姬则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感想。
「啊~……基本上算是我现在的同班同学。」
是邀请阳翔进入《Re'Union》的田茂与比屋根。
田茂身穿以皮革制成的朴素皮甲,比屋根穿著一件白色长袍,身上还配戴著各种缺乏品味且毫无效力的羽毛饰品与缎带类装饰,一身十分招摇的打扮。
他们愤恨地瞪著阳翔。
「为何你们会在这里……」
「我们被逐出公会了~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想当然这全是天羽同学你害的。」
「……啥?」
「雷诺毕奇先生嫌我说『都怪你报告这种多余的事情!』然后火冒三丈地叫我们滚出公会,当初可是他自己问得那么详细耶。」
田茂报告的事情,应该就是旭姬从宝箱里跑出来此事。
雷诺毕奇从田茂口中打听到旭姬的消息后,就跑来与阳翔等人接触。
最后,他被中途介入的贵法狠狠修理了一顿,甚至被恶整到全身赤裸。
「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们找错人抱怨了。」
阳翔提出反驳后,比屋根像是想补充似地从旁插嘴。
「这全是天羽你害的吧~?情况真的是糟透了~雷诺毕奇先生说只要是你的熟人,都不准待在公会里~」
「那个,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伤脑筋。不过会长是雷诺毕奇,好像也无可避免,反正他的公会无法维持太久,相信很快就会解散了。」
阳翔开口安慰,只是对方并不领情。
两人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我说天羽同学啊~你这副游刃有余的态度是啥意思,看了真叫人不爽耶~」
「你们还想说什么啊……」
「你当时都被雷诺毕奇痛扁一顿,现在还想耍什么帅啊~?你是弱者,是个在我们之下的存在喔~」
「对啊~天羽,你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像平日的自己喔。」
「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赶快说。」
「总之你少说废话,快给我趴在地上!」
田茂等人聊到这里,言语中只剩下侮辱之意。
他们之所以会邀请阳翔进入游戏,是为了凑人数,因此非得讨好阳翔不可,但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就是两人在学校时的本性,尽管没有恶言相向,却总是瞧不起阳翔。
刚才的辱骂声,逐渐引起附近玩家的注意。
「呜哇,那家伙居然去挑衅〈昴宿〉……」「这就是所谓的自杀志愿者吗?」「想必是没参与过旧世界的新人啦。」「因为刚加入的关系,气焰总是特别嚣张~」
围观群众对田茂等人投以同情的视线,也有人因为他们轻率的行为而露出鄙视的眼神。
以上这些反应似乎犯了两人的忌讳,导致田茂勃然大怒。
「传说中的〈昴宿〉~!?就凭天羽你这种货色,哪可能是那种云端般的存在,你明明是个只能在地上爬的孤单小子!」
田茂再也没有余力维持平日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掏出短刀摆好架势。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当咲月准备抽出鞭子,旭姬也正要拔枪时——阳翔却制止两人。
「阳翔,没有武器不要紧吗?」
「完全没问题……我去跟他们清算一下以前的事情。」
阳翔搔了搔自己的头发,正眼看向田茂。
「喔啦!」
田茂当场将那把不起眼的短刀往前刺去,但由于距离太远的关系,根本无法伤到阳翔。
「〈素材伸缩(Free stretching)〉!」
田茂发动才能,刀刃一口气伸向阳翔。
〈素材伸缩〉可说是变幻士的基础技能,是一开始就会使用的标准才能。
阳翔以手压住伸长的刀棱,使其偏离轨道。
伸长且变细的刀刃,穿过阳翔的身侧,朝著天边而去,一刀刺在建筑物的墙壁上。随之而来的冲击力似乎反弹到田茂的手中,导致短刀从他手中滑落。
『施展〈素材伸缩〉时,非得事先想好物体变大后该如何回收,原因是令物体伸长之后,并不能零时差将之缩短。』
以上是〈昴宿〉的变幻士,克莱布曾说过的话。
短刀落下后,就此失去才能附加的效果,朝著刺入的墙壁缩回去。
「可恶!」
田茂为了捡回武器,连忙向前跑去。
「可、可恶!」
此时,比屋根开始召唤仙精。出现的是火精。
「去吧!〈火之弹丸(Fire ba11)〉!」
射来的是一颗小火球。
阳翔以蕴含斗气的手掌接住,然后直接捏毁。
「咦……这么轻松就化解了!?」
阳翔顺势挥出一掌。
球形斗气应声飞去,在击中地面后,引发一阵响亮的爆炸。
受波及的比屋根整个人被稍微吹飞出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臭、臭小子!你竟敢……!」
当田茂即将捡起遗落的短刀时——
阳翔瞬间将全身斗气释放出来。
碎石子暂时飘浮在半空中,建筑物的墙壁与屋顶开始扭曲,地面也随之震动。
「到此为止。」
田茂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全身僵硬。
基于本能的恐惧,导致他的神经传导发生错误。
阳翔悠哉地先一步捡起田茂的短刀,以刀刃抵住他的颈部。
「唔……怎、怎么会……」
「我并没有想骗你,事实上我在进入《Re'Union》之后,真的变得很弱。」
在〈无垢之暗〉一战中回想起的斗气,此时充沛地缠绕在身上。
即使尚未达到全盛时期,但还是没有一丁点会败给初级者的理由。
「看在你我是同学的面子上,是能放你一马,但是今后别再来纠缠我。」
田茂被阳翔狠瞪一眼之后,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往后退去。
他不发一语地扶起比屋根之后,卷起尾巴逃跑似地迅速离去。
「……唉,真不该做这种不熟悉的事情。」
看著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阳翔恍如十分疲倦,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两个人,搞不好又会来袭击你喔,如此一来只会浪费时间,不觉得很麻烦吗?」
旭姬如此说著,毫不担心阳翔的安危。大概是她根本无法想像阳翔会败给那种程度的玩家。
她反倒很忧心那两人哪天又跑来袭击,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阳翔忽然想起,之前被雷诺毕奇袭击时,旭姬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大表不满。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必要下重手让他们GAME OVER。」
那两人很享受《Re'Union》也是事实,即便自己只是间接性的原因,但也确实毁掉他们原先的乐趣。
就算阳翔在现实中曾遭受两人不合理的对待,仍旧不愿剥夺他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权利。
「真是个笨蛋,居然在大街上跟人动手……」
咲月望向阳翔,神情就像撞见一个货真价实的笨蛋。
「反正很快就赶跑他们啦,也没有惹出太大的骚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听听周遭群众在说什么。」
围观的玩家们彼此交头接耳,同时看著阳翔等人。
「不愧是〈昴宿〉。」「根本就是秒杀。」「下手真轻,居然没让那两人GAME OVER。」「换作是我,在杀掉之后还会对他们鞭尸。」「不管怎么说,阳翔的力量是货真价实。」
咲月露出一副「听懂我的意思了?」的表情。
「你现在等于是在强调【狮子心王(Coeur de lion)】已重出江湖,而且不是传闻,是当著诸多玩家的面前,这消息肯定会在网路上迅速延烧起来。」
「……等等,这反倒是个好机会。」
「为什么?」
「只要我声名远播,关于〈昴宿〉的传闻会更容易流传出去,也就有可能传入克莱布与希的耳里。假如确切的情报广为流传,会对我们更有利。」
咲月听完后,仍一脸困惑。
「既然如此,你应该处理得更恰当一点,刚才那场战斗还是让你有所损失,你自己看吧。」
咲月把玩家戒指从上方移向左侧,随即显示出以黑色装饰为主图的立体投影介面,其中能看见设置于《Re'Union》入口网站里的游戏交流板,并且不断跳出相关的讨论串。
『〈昴宿〉复活!』『当街开打情报。』『【狮子心王】不是盖的!』『《Re'Union》强度讨论!』等等,很快就出现好几篇议论刚才战斗的讨论串。
但也有好几篇明显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论调,开始夹杂在其中。
诸如『这根本不值一提吧?』『我看过影片了,他以前可不是这种程度!』『就算有手下留情,好像也上不了台面。』『说穿了就是比不上从前。』『看来他是变弱了。』等等。
纵使出现各种讨论串,并且引来大量的发言,但是仔细阅读其中内容,基本上都很相似。咲月神情严肃地看著阳翔的脸。
「阳翔,你还没有回复到全盛时期吧?」
「……是可以这么说。」
阳翔的确有取回斗气,无论是碰上初级者或中级者……甚至是上级者(expert),都不会轻易落败。
但是六年前的他,不仅仅只有这种程度。
昔日的【狮子心王】——
是一头能够粉碎山脉、劈开大海、撕裂大地的无敌雄狮,如今却毫无一丝当年的影子。
「就算我脑中想采取行动,五感却跟不上,身体无法像以前那样活动自如。」
若是旭姬与咲月再次陷入危机,阳翔能够再次发挥出原先的力量吗?
不过蓄意陷入那种状况,除了毫无意义以外,像这种非得面临紧要关头才可以发挥的力量,根本不稳定到令人难以依赖。
「总之,你不要随意与人交手,到时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但是没有经过太久,咲月的这句话就成真了。
「喔啦~去死吧!【狮子心王】!」
在变幻的影响下,阳翔的脚底变成一片泥沼。
阳翔在陷入泥沼之前,直直冲向敌人,一举抢下对手架起的长剑,然后顺势一剑挥去。
接著把对手踢向远处,利用斗气跳到屋顶。
然后阳翔顺势跳入照不进阳光的暗巷里,此处的构造不太通风,空气有些混浊。
「真是的……简直是没完没了。」
阳翔躲藏在此一段时间后,旭姬和咲月跑了过来。
「阳翔,你不要忽然跑不见人嘛~」
旭姬一脸不悦地皱起眉头。
「目前遭攻击的只有我一人,所以想说你们离我远一点,至少会比较安全。」
「真是的,就像我说的吧,情况果然变得很麻烦。」
咲月也不满地斥责阳翔。
「让外界得知【狮子心王】变弱的话,理所当然会遭人追杀,也不想想有多少人想藉此打响名声。」
「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想来挑战……都已是六年前的事情,唯独名号还健在罢了。」
击退田茂与比屋根是无所谓,后来却接连有人上门挑战。
尽管每一名挑战者的实力都不怎么样,但数量太多就容易发生意外。而且越是战斗,就越是会引来更多敌人,导致战况越演越烈。倘若换作是从前,阳翔还有办法技压群雄,现在却很可能会演变成最致命的下场。
「总觉得身体与斗气不太协调。」
「是因为空窗期的关系吗?」
「我完全搞不懂,或许多战斗几场就会习惯,但是比起PVP(对人战),对抗魔物比较轻松。」
想取回战斗的感觉,没必要与其他玩家一较长短,找NPC来练练手就足够了。
「不管怎么说,先暂时离开城镇,前往与我们的回忆息息相关的地点即可。」
阳翔准备带头离开之时——
「看样子,你多少有回想起原来的自己。」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彷佛能渗透人心、清脆悦耳的说话声。
无论是语气与嗓音,阳翔都很熟悉。
「嗨,阳翔。」
神秘少女——艾莉希亚穿著与先前相同的服装,以既轻松又随兴的态度前来攀谈,神情莫名欣喜。
「这个人是谁?咲月你认识吗?」
「不认识,感觉上是阳翔的朋友。」
旭姬与咲月肩并肩地靠在一起,纷纷将目光移向艾莉希亚。
艾莉希亚感受到视线后,扭头看向两人。
「旭姬、咲月,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你们的面前吧,那我先自我介绍,我名叫艾莉希亚,可要记好我的名字喔。」
「艾莉希亚?你到底是谁……?」
「原来如此,阳翔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们呀。」
阳翔感受到咲月与旭姬同时望向自己,内心一阵慌乱。
在遗迹深处唤醒〈无垢之暗〉的神秘少女,阳翔怎么想都是艾莉希亚。
「这一次……我可要你解释清楚。」
阳翔使出斗气,以瞬间移动般的速度跳向艾莉希亚。
只是阳翔的手——居然穿过了艾莉希亚的身体。
「咦!?」
阳翔著地后,连忙转过身去,却发现艾莉希亚……依然伫立在原地。
刚才出手的时机,并不是常人有办法躲开的,而且无人能够在快速移动后,又重新回到原地。
「难道你是利用心奏才能,让我看见幻影吗?」
「这不是才能,问题不在软体本身,而是在硬体。算了,解释再多也只是画蛇添足,我此次前来的用意不在这里。」
艾莉希亚微微一笑,接著慢慢看向咲月与旭姬,以温柔的口吻说:
「所以,那边两位也请收起武器,因为你们根本摸不到我。」
「……你觉得呢,阳翔?」
咲月绷紧全身神经,与阳翔商量。
「至少我是感受不到敌意……」
事实上就连肌肤表面的斗气,都无法侦测到艾莉希亚的存在,从她身上能明确感受到的事物,就只有对空气造成的微弱震动……也就是声音。因此无论使出何种攻击,应该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算了,你们想保持警戒态势也行。」
艾莉希亚略感遗憾地发出叹息。
「我问你……你是幽灵那类的存在吗?」
「以个体而言,我确实是与死人无异,你形容得还算恰当。」
艾莉希亚露出眺望远方的眼神开口回答,只是阳翔完全无法领会这句话真正的含意。
迫于无奈,阳翔决定催促对方进入正题。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我看你们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感到很迷惘,所以决定来稍微推你们一把,就跟之前一样。」
「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
「说起好处,只要你们随著解开谜团而逐渐变强,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而这也是为了旭姬。」
面对这番毫无头绪的发言,阳翔总觉得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你说这是为了旭姬,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咲月似乎再也按耐不住,召唤出四名仙精。
不过——
「〈活体封印(Life seal)〉。」
仙精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射穿身体,当场消失无踪。
「咦……!」
「咲月,我能理解自己是很可疑,但如今已跟童年当时不一样了,麻烦你听人把话说到最后。」
「你、你把我的仙精弄哪去了!?」
「我只是透过心奏才能,把他们暂时封印起来,一段时间后就能再次召唤,所以你大可放心。」
艾莉希亚不当一回事地解释著,不过阳翔刚才完全无法看清楚射出的箭矢。
有能力轻松封印【仙精女王(lnocencia)】的仙精——这位少女势必是赫赫有名的玩家。
「……在你开口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事?」
「〈无垢之暗〉是你释放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最初会牵扯到〈无垢之暗〉是否真的存在。
阳翔等人抵达遗迹深处的房间时,〈无垢之暗〉与过去一样,被封印在不断散发黑暗的宝玉里,只要没有乱碰宝玉,就不会发生战斗,但是当时宝玉忽然遭人破坏,才导致〈无垢之暗〉跑出来。
至于动手破坏的人,就跟艾莉希亚一样,都是让人无法感应到其存在的玩家。
「根据你的回答——」
「你误会了,释放〈无垢之暗〉的人不是我,希望你别冤枉人。」
艾莉希亚打断阳翔的话语,开口辩解。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我们前往那里?」
「我只说过『她必须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以及『你要面对自己的过去』,至于你们要前往哪里,都是你们的自由,我根本不确定你们会前往那里。」
当时的艾莉希亚,确实没有指定阳翔等人要前往哪里。
倒不如说是六年前,〈昴宿〉并没有对外透露讨伐〈无垢之暗〉的消息。
外界只有得知旭姬在GAME OVER时也刚好过世的情报,至于旭姬是在哪里面对怎样的对手,又是如何被人打倒,除了〈昴宿〉的成员以外无人知晓。
即便直觉敏锐的玩家,或许能从中猜出一二,应当没有任何外人能够看清事情始末。
基于上述原因,阳翔对于艾莉希亚产生了更多疑虑。
「不过我认为,你们也在那场战斗中获益良多。」
「你不会想说……我能藉此取回原本的力量吧。」
「结果不光如此吧?还有旭姬取得的红色石头。」
「是在旭姬的衣服里找到的道具……!」
旭姬手持该物,像在透过阳光观察宝石的瞬间就忽然昏倒,随即出现奇怪的影像。
「那颗石头,将是查明空闲旭姬真面目的关键。」
「你知道那颗石头是什么吗?不对,关于旭姬,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恕我暂时无法回答,若是说出来,将会惊动多余的麻烦人物,我只能在并未抵触此事的范围内提供线索。毕竟我不想让至今累积的努力全都付诸流水。但是终有一天……希望你们能明白一切真相。」
「你……到底想说什么?」
艾莉希亚究竟有何企图?到底有何目的?
阳翔感到一头雾水。
「为了迎接终将到来的恶斗,你们必须变强,光是取回昔日〈昴宿〉的力量……依旧不足以应付。从现在起,你们要变得远比当年的〈昴宿〉更加强大,变强到足以窥见旭姬真正的〈未来视〉——蕴含于其中的一部分力量。」
「真正的〈未来视〉……?类似也能让我们一起看见影像那样吗……!?」
「到时候,我就会把真相告诉你们。」
艾莉希亚的身形突然呈现半透明状,变得越来越模糊。
「等等,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未能换来回答。
「旭姬,想办法找回那段记忆——去寻找令你发动能力息息相关的地点吧。」
艾莉希亚的声音,随著身影消失于虚无之中。
「现在是什么情况?」
旭姬歪著头,伸手摸索艾莉希亚消失的位置,不过她的手屡屡挥空,最终未能找出艾莉希亚曾经存在于此的证据。
「她叫做……艾莉希亚是吧,到头来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她就只是表明自己名叫艾莉希亚,另外……」
阳翔略感犹豫,但如今不该有所隐瞒。
于是他向两人解释,初次遇见艾莉希亚时听来的情报。无论是盯上旭姬的敌人,以及她的〈未来视〉——关于这个才能的真相。
「未知的才能?她是这么说的吗?」
「嗯,她说旭姬的才能不是心奏。」
旭姬听见后,一脸困惑地出言否定。
「我觉得应该没这回事耶~当初在加入《UNION》时,系统曾对我说,阁下的才能是心奏,然后又说了很多。」
旭姬模仿神谕在公布才能时的声音说话,并且挥著手表示不可能有这种事。
「我并没有全盘接受她的说法,不过〈未来视〉其实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倒也并非危言耸听。」
「话说如果不是心奏的话,又算是什么?天理吗?」
「我总觉得,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阳翔开始回想艾莉希亚当时说过的话。
『由于营运方也无法判断她原有的才能是什么,最后只能把她归类在六大才能之中,效果最为接近的心奏。』
尽管玩家之中存在著无数才能,但终究能归类在六大才能之中。
如果有一个才能,无法被分类在其中呢?
「所以〈未来视〉属于第七类——得归类在未知的才能是吗?」
咲月傻眼地开口提问,阳翔搔了搔脸颊,然后略显犹豫地点头表示肯定。
「依照她透露的情报,我就是得出这个结论。」
「蠢毙了……话说不能赏她一脚,真叫人不是滋味。但是根据才能系统说明甚少的角度来看,即使存在著隐藏版本的六大才能,我也不会吃惊。」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采取行动,虽然听从那女人让人很不爽……旭姬,她刚才说令你引发力量息息相关的地点——」
此时,街上的气氛突然改变了。
路人纷纷大喊「来了!」「糟糕!」「怎么会?」等话,彷佛像是想逃离什么,或是想对抗什么而来回奔波。
简直就像是超巨型魔物即将袭击城镇。
「奇怪,发生什么事?」
阳翔竖起耳朵聆听,慢慢理解大家为何如此惊慌。
「〈南十字星〉来了!」「大家快把珍贵的东西都藏在个人房里!」「如果惹上他们的话,就一定会GAME OVER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阳翔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南十字星〉吗?那群家伙也在《Re'Union》啊。」
「当年的超高端公会几乎都健在,比方说〈南十字星〉、〈维利会〉、〈诺斯底〉、〈毕宿〉……有所变化的是〈Re end〉,它跌出超高端公会的行列,算是被贵法的〈光明会〉取代了。」
「真的是令人怀念的名称齐聚一堂……」
过去的那些超高端公会,阳翔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
在旧世界当时,他们确实多次前来挑战〈昴宿〉,但是阳翔并没有一一记住。
「〈南十字星〉还是一样以实力至上,〈维利会〉对于世界的自治高谈阔论,〈诺底斯〉仍是谜团重重,至于〈毕宿〉,不必我说也应该明白吧?」
唯独〈毕宿〉,就连阳翔也很有印象。
相传该公会每一名成员的才能与能力,都能与〈昴宿〉匹敌……也同样是由少数人组成。旗下成员一共有七位,听说采取与〈昴宿〉相同的方式,在《UNION》里展开冒险。
在辽阔的《UNION》里,当双方的根据地相距遥远时,若是没有刻意去寻找对方,原则上是不会碰上彼此,因此阳翔只有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在〈毕宿〉的眼中,对于〈昴宿〉应该也抱持相同的感受。
「那么,〈南十字星〉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阳翔躲在暗巷的死角处,针对有所感应的方向进行侦测,确实有大量的玩家们涌入镇上。带头的是一名身穿巨大铠甲的肉盾型玩家,紧接著是轻装的剑士与长枪士,弓士、枪士等,使用魔导才能的人则排在最后方。他们都穿著以红色为基底的装备,肩膀上配戴著一个红色双剑的徽章。
少说也有近千名的玩家们,就这么挤满整条大街。
阳翔在旧世界时曾经目睹过高端公会〈雷光〉整齐划一的行进方式,那画面当真是很有气势,但是完全比不上眼前景象所产生的压迫感,现场气氛简直就像是某国的骑士团正大举涌入,随时准备开战一样,街上的玩家们也敏锐感受到这点。
「我去刺探一下对方的意识。」
旭姬发动最基本的心奏才能,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光。
「你能使用以前学过的心奏才能对吧?」
「嗯,不过〈未来视〉仍无法运用自如……」
这个才能,当真只会窥探目标表面上的情感,比方说愤怒、畏惧,或是意识著特定人物等等,只能侦测这类单纯的情感而已。
「他们略为具有攻击性……所有人的意识都针对在……我的身上!?」
听完旭姬的发言,咲月吃惊地瞪大双眼。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捕捉旭姬?」
「对手偏偏是〈南十字星〉。」
〈南十字星〉与旧世界当时唯一没变的地方,就是仍旧秉持挡路者死的暴力型公会。如果有玩家取得稀有道具,他们会为了夺取那个道具,毫不犹豫把对方GAME OVER。可说是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而且他们的手段往往是用暴力解决一切。
「暂时放弃与情报贩子接触,我们赶快离开城镇。」
「该怎么离开?飞行肯定太勉强,对方人多势众,就连上空都已加派人手。」
「这我知道,我们只能偷偷摸摸沿著暗巷前进。」
阳翔等人立刻采取行动,朝著暗巷深处出发。
旭姬大表不满地表示:「直接去打飞他们啦~」不过阳翔目前是打算避免与超高端公会正面交手。毕竟对方人数太多,战况势必会陷入僵局。
「真是的,旭姬你也太受欢迎了吧。」
「阳翔你也一样啊,原本也是因为你,我们才被迫躲进这样的暗巷不是吗?」
「不好意思啊。」
三人沿著小巷与偏僻的道路前进,可是始终无法通往城镇外侧。
在遭遇对方的人手时,为了避免交战,他们继续朝著城镇的角落走去。
「居然把公会成员布署在街上……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啊?」
「个个看起来都挺有实力,装备也很齐全,不愧是超高端公会。」
「现在是佩服别人的时候吗?倘若有个万一,我们非得强行突破不可喔。」
「与对方交手的话,他们的人数有点太多,感觉上会很麻烦。」
对方的人数,并没有少到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脱离城镇。
而且他们布署人员的方式,是同伴之间必定都在彼此的视野内,为的是有人被击倒,另一边的人也能够立刻呼救。尽管他们是既暴力又粗鲁的公会,却很擅长运用包围战术。
对方的搜索范围逐渐扩大,阳翔等人被逼往与出口恰恰相反的方向。
「失算了,刚才应该立刻飞上天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才对……!」
咲月露出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说著。
「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有办法逃出已布下天罗地网的这座城镇吗?」
传来一股令皮肤隐隐刺痛的压迫感。
一名无庸置疑的强者就站在那里。
对方的身高,高出阳翔整整一个头。他身穿酒红色的全覆式板甲,左手握著比身高更长的大剑,右手扛著足以挡住全身的巨型大盾,头盔上还附有面罩,完全没有露出肌肤。
斗气士基本上分成两大类。
一种是利用斗气来弥补防御力,重视速度的类型。
另一种是以斗气强化身上的防具,以肉盾之姿保护伙伴的类型。
此人是其中又特别强化防御的类型,而且高阶斗气士能够让斗气覆盖住身上的板甲,配合释放斗气来快速移动。
「就当作是初次见面吧,我的名字叫做雷托斯,是〈南十字星〉的会长。」
男子打开头盔的面罩,开始自我介绍。从中露出的眼眸犹如猛禽般犀利,而且像是亲身经历过多场恶斗,目光咄咄逼人,年纪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
「事不宜迟,麻烦你们把空闲旭姬交出来。天羽阳翔和碓冰咲月,你们想一起走也可以,我很欢迎,毕竟我们随时都欢迎强者加入。正所谓名声等于力量,力量也等同于名声。」
「真是的……每个家伙嘴上说的都是旭姬,你们为何想得到她啊?」
「力量是永远不嫌多,特别是像她那种独一无二的才能,足以改写世界的势力版图。就像你们也因为〈未来视〉,一度叱吒风云。」
「你改写势力版图想干嘛?」
「我要站上世界的顶点。身为这个世界的玩家,任谁都想成为第一,也因此才会磨练才能,而且没有才能的人,就必须离开这个世界。」
雷托斯盖下面罩,架起大剑。
「既然听完我们的信条,立刻乖乖交出空闲旭姬,当然你们想GAME OVER的话,我也不介意。」
「你们就连旭姬是不是本尊都还没确定,就带著大批人马前来,真是轻率的超高端公会耶。」
「是不是本尊,等抓到手之后再确定就好。更何况——她受到【狮子心王】与【仙精女王】保护也是事实,假如大意轻敌,只会害我们碰得一鼻子灰。」
阳翔钜细靡遗地观察著雷托斯。
能肯定对方是上级者,同时算是世上顶尖的斗气士之一。像他们这种力量至上的公会,倘若只拥有半吊子的实力,应当早已垮台了。
「真要说来,你们根本不再拥有当年的实力了。」
一如这句话所言,阳翔现在没有能够一击秒杀此人的实力。
不过说阳翔毫无胜算,倒是还有讨论的空间。纵使实力多少不如当年,他仍有自信与对方抗衡,再加上咲月与旭姬在旁辅助,也就有所胜算。
「你们打算击倒我吗?虽然我不觉得单挑会打输你,但是我已派出上千名会员到街上,别以为有办法逃出包围网。」
雷托斯的周围也有好几名玩家,而且后援彷佛想包围这里般不断涌现。
这次的对手形同一支军队。
与这群人交手,想在躲避攻击的同时逃出城镇,必须费上一番功夫。
阳翔等人能在旧世界中击退上百名上级者,是因为〈昴宿〉全员到齐,众人又将六大系统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才得以完成这项壮举。
仅凭眼下三人,不能发挥天理、变幻以及梦境的才能,即使他们并非无法使用天生才能以外的能力,但效力仅算得上是辅助,以半吊子的才能挑战上级者,只会让对手有机可趁。
但是——
「就算跑来上千个虾兵蟹将,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即使身陷近乎绝望的处境,阳翔也不想再让人看见自己丢脸的一面。
再怎么说,阳翔已经重振精神,搬出了【狮子心王】的名号,与旭姬、咲月两人一同行动。既然以〈昴宿〉的身分展开行动,转身逃走只会助长对手的气焰,甚至四处树敌。
无论如何,他们都非得克服眼前困境不可。
「哼,没落的传说还敢在那边逞强,我会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雷托斯慢慢将手举起,周围的玩家同时架起武器。
「除了旭姬以外,其余人等不问生死!至于旭姬也可以伤害到不足以致命的程度!攻击——!」
雷托斯的大剑,犹若发动攻击的信号般,朝著阳翔等人的方向往下一挥。
各种属性的远距离攻击,从四面八方袭向阳翔等人。投掷匕首、锁镰、剑、火、冰——多到只有笨蛋才会逐一确认的各种攻击,朝著他们飞射而来。
「——包围吧,薛里达,钢之要塞!」
咲月召唤仙精,以半圆状的钢铁墙壁围住阳翔等人。
「阳翔,拜托你了!」
「收到!」
阳翔凝聚斗气,灌注在自身周围的钢铁障壁上。藉由注入的斗气,强化物质本身所拥有的特性,让钢铁的硬度一口气提升好几倍。
下个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在外侧扩散开来。假如没有这道钢铁之墙,三人应该立刻GAME OVER了。
「好惊人的能量……!如果光靠薛里达抵挡,肯定会被直接打烂。若是少掉阳翔的斗气,我们会很危险。」
「他们毫无一丝放水的感觉,难道目的不是捕获旭姬吗?」
「怎么办?阳翔,这孩子还没有灵活到能够在此状态下,移动钢铁障壁。」
状似小妖精的仙精,站在咲月的肩膀上,一脸愧疚地不停鞠躬道歉。看样子,他还处于成长阶段。
「该怎么做才能够甩掉敌人呢?感觉上无法期待对方先耗光体力。」
「喂,难道你乐在其中吗?」
看著阳翔略为上扬的嘴角,咲月傻眼地问著。
「因为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我说你啊~眼下算是挺致命的危机喔。」
「但我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算啦,再如何著急也于事无补。」
「瞧你说得那么轻松……」
「说得也是!阳翔也逐渐变得像过去一样。」
旭姬似乎也抱持乐观的态度,模样看起来毫无一丝危机意识,好像对于眼前这难得的危机感到很兴奋。
「若是贵法在这里,就能用天理把我们传送走了……」
「如果克莱布在场,他就能让钢铁障壁变成自动化机体,直接驶离这里。」
「假使希在的话,就可以请她召唤各种小伙伴,帮忙运送我们了!」
三人分别提起不在此处的同伴们,以及昔日的回忆。
「只是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你们稍微等我一下。」
阳翔将斗气注入钢铁,同时把些许斗气缠绕在身上。
「放眼望去全是敌人,而且还逐渐往这里聚集,真是完全不留情面。」
他隔著钢铁障壁,藉由感应掌握敌方的位置。
「怎么办,阳翔?」
「正面有一大群敌人,咲月,能麻烦你随手朝那里轰个几发吗?接著立刻制造出大范围的烟雾。」
「是等咲月解决那边的敌人之后,再往那里突围吗?」
「不对,西南方的防守比较薄弱,就往那边冲去。相信对方也会认为,我们将朝著发动攻击的方向逃跑。」
「既然如此,等制造出烟雾后,我继续安排仙精在那里发动攻击。我会命令他自主行动。」
作战计画已拍板定案。
在不绝于耳的轰炸声中,咲月召唤出七名仙精,架起魔杖进行准备。
旭姬架起手枪,从咲月那里收下子弹后,开始装填。
「作战开始!薛里达,解除状态!」
在咲月一声令下,钢铁障壁随之消失。铺天盖地的攻击,全方位覆盖住阳翔等人的视野。
「喔啦啦啦啦啦啦啦!!」
面对逐渐逼近的攻击,旭姬接连朝著四面八方开枪扫射。
射出的子弹不断分裂,准确地命中目标,就像拦截飞弹般射向对手的攻击,逐一引爆。那是被赋予了咲月的魔导,再由阳翔附加斗气的特制扩散榴弹。
纵使利用心奏才能找出对手的攻击方向,搭配能够大范围攻击的子弹,但可以如此精准命中目标,终究是多亏旭姬的枪法。
趁敌方攻击停歇的空档——咲月挥动由十六条鞭子组成的武器,〈邪树克思冯特(Qliphoth)〉。
「——渡过通往冥府的大桥,巴奇卡尔、阿克裘斯、基姆劳特、凯兹尔、凯姆达、扎卡布,〈虹之桥(Seven strain)〉!」
咲月的仙精们,往前发出呈现放射状的七彩光芒。这是需要召唤七名仙精才有办法使出的横扫大范围饱和攻击,即释放的波动中,同时包含七种属性的魔导招式。
位于正面的敌人,连同自己的攻击全被七彩光芒淹没,当场消失无踪。纵使上级者会穿戴附加抗性的装备,不过中级者在抗性的准备上没有如此万全,只要欠缺一种抗性,就会被淹没在〈虹之桥〉里,受到严重的伤害。
现场没有能够挡下魔导能量的人,这波攻击转眼间就入侵至最深处,一举打乱对方的阵脚。
「——吹乱吧,巴奇卡尔、艾伊利、凯姆达、阿克裘斯!白之煤烟!」
咲月趁著魔导攻击尚未结束,顺势发挥火精、冰精、木精与风精的力量。
在产生出水蒸气的烟雾后,利用强风把它吹散开来。
「嘿咻!」
旭姬紧接著发射自己带来的烟雾弹。烟雾弹射向天际,引信炸开后,烟雾一口气扩散出去。
「啐!弟兄们,立刻补上空出的位子!」
雷托斯懊恼地对著后方下达指示。
在敌方重新布署的期间,阳翔等人抓著咲月的身体,和她一起飞向天际。
「仙精的攻击还没结束!」「又来了!」「啧,拜托谁快去当一下肉盾啦!」
咲月安排的仙精们,朝著〈虹之桥〉的射击方向,继续进行小规模的魔导攻击。
阳翔等人抓准空档,落在烟雾弥漫的一处屋顶上,朝著敌人数量最少的西南方直冲而去。
不过虽说人数最少,但也只是相较于其他方向,放眼望去仍挤满敌人。
因此无法避免交战。
「喝啊!」
在一片白雾之中,阳翔准确地躲开敌人,当无法避开时,就用凝聚著斗气的长剑,把敌人斩成两半。
三人尽可能保持安静,在不被敌方察觉的前提下开始突围。
「这是仙精的自动攻击!他们不在那里,往西南方跑了!」
雷托斯的号令回荡在大气中,咲月轻轻地啐了一声。
「已经被发现了,真希望仙精能够接受更复杂的命令。」
接连有敌人从背后袭来。
多亏烟雾的关系,攻击大多都偏离很远,不过数量庞大到难以躲避也是不争的事实。
纵使攻击没有直接命中阳翔,他的HP仍因削过身体的攻击而慢慢下降。
「咲月,你离太远了!」
「我也没办法呀!假如不散开点,我就无法进行闪躲嘛!」
由于三人的队形逐渐被打乱,让情况雪上加霜,导致咲月与另外两人越离越远。
「接招吧,旭姬!」
敌人发射火焰,袭向旭姬。
「旭姬!」
阳翔随即挡在旭姬的身前,以缠绕斗气的拳头将火焰打回去。反弹的火焰击中当初发出攻击的那个人,令对手浑身著火。
就在此时,打算生擒旭姬的锁链从四面八方而来。
「可恶,真是没完没了……!」
阳翔不停挥剑斩断锁链。
坚决不让任何一条锁链,缠绕在旭姬的身上。
「谢、谢谢你,阳翔。」
「不必道谢,你也开枪打掉了那些锁链!」
但是身陷危机的人,不光只有旭姬而已。
「唔……!」
咲月也同样遭到敌人包围,被迫展开近距离战斗。由于她的防御力近乎于零,因此与上级者进行白刃战时,一旦被击中,很可能就会成为致命伤。
「咲月……!」
即使阳翔想上前支援,但此刻已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分神在其他事情上。
每当瞄到一脸痛苦的咲月,就令阳翔对于无法前往救援一事感到痛苦。
剎那间,阳翔觉得自己与咲月四目相交。
「尽量往咲月那里靠近!」
「嗯!」
当阳翔与旭姬准备一起行动时——半空中忽然出现一张巨大的铁网。
「咦——」
——难道对方打算一口气擒住我们吗?
就在阳翔严阵以待,铁网犹如生物般开始蠕动,接连缠住〈南十字星〉的公会成员们。
铁网避开阳翔、旭姬与咲月,逐一令敌人无法战斗。
「怎、怎么回事?」
「有援军吗……」
「难道是贵法?」
旭姬开心地说著,阳翔却摇头以对。
「不对……这不是贵法的气息,毕竟那小子的气息更强大。」
覆盖街道的烟雾慢慢散去。
从中现身的雷托斯并没有被铁网缠住,却一脸痛苦地面朝与阳翔等人恰恰相反的方向。
顺著他的视线望去——能看见一支军队。
是一群人数与〈南十字星〉不相上下的玩家们。
他们都穿著宛如骑士般的银蓝色装备,手腕上都配戴相同颜色的手环。在太阳的照映之下,彷佛承蒙天神的保佑,反射著蓝色的光芒。
「〈维利会〉……!」
雷托斯愤恨地说著。
那正是五大超高端公会之一的名称。
「嗨,雷托斯,好久不曾像这样直接见面了。」
一名男子露出柔和的笑容,慢慢地走出来,年纪看似是二十岁出头。
这名帅气的男子,气质明显有别于周围的其他人,装扮像是一名魔法师。那头充满光泽的白金色长发,令他看起来风度翩翩,不禁让人觉得他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那身群青色的装备,每一件都显得手工精巧,一看即可明白都是极为罕见的稀有道具,而且任何一件的价值,都足以买下一座公会的根据地。以那种级次的装备来说,防御力几乎能与中级者的斗气士互别苗头。
「天羽阳翔、空闲旭姬以及碓冰咲月,我与三位也是初次见面,基于某些原因前来相助。」
「安凯斯,你……」
名叫安凯斯的男子,即便被雷托斯狠瞪一眼,仍是微笑以对。
「雷托斯,你赶快带著人马撤出这里。我们与他们聊完之后,也会立刻离去。还是你打算把这里化为战场,让双方都陷入持久战的泥沼之中?当然……如果你一意孤行,只会让第三势力坐享渔翁之利。」
安凯斯说完之后,雷托斯一脸愤恨,朝著地面吐了个口水。
「……啐,毕竟我有部分的弟兄已经吃了大亏,你这次的奇袭确实值得赞赏。弟兄们,咱们走!」
「很高兴没有演变成需要我发动心奏的局面,我在此保证,晚点就会放走那些被网子抓住的人。」
雷托斯的视线从安凯斯的身上移向旭姬。
「旭姬,我一定会得到你的力量,奉劝你做好觉悟。」
「哼~!」
旭姬用食指将下眼皮往下扯,回了一张鬼脸。
雷托斯先是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去。
〈南十字星〉多数成员都撤退之后,安凯斯依约撤除铁网,放走剩下的玩家们。他们落荒而逃地追在雷托斯等人后面。
阳翔等人从屋顶降落到大街上。
「看来超高端公会之间也有许多恩怨,感觉真辛苦。」
阳翔一脸苦笑地说完这句话,咲月不满地开口回答:
「……谁叫〈南十字星〉与〈维利会〉从旧世界起就水火不容。」
「喔~……话说咲月,你为何要生闷气呀?」
「没有啊,就只是到头来,你都没有来救我。」
咲月愤恨地斜眼瞪著阳翔。
「不好意思嘛,但我光是保护旭姬就已经分身乏术。」
「那种事……我也知道啊。」
〈南十字星〉撤退完毕、城镇取回原有的和平之后,安凯斯慢慢地接近阳翔等人。
「那么,我先重新自我介绍,我叫做安凯斯,是〈维利会〉的会长,但也已是第二代会长了。」
「第二代会长?」
「虽然第一代会长将你们视为眼中钉,我却不一样。」
阳翔对此毫无印象,因为他根本没有一一记住来袭的对手。
「自从〈维利会〉换成第二任会长,听说是《Re'Union》里鲜少遵守规范的公会。」
咲月在阳翔的耳边低语著。
「为何你要帮助我们……?果然也想得到旭姬吗?」
安凯斯摇了摇头。
「《Re'Union》对我而言——不对,是全体玩家眼中的世外桃源,因此不希望有人在此捣乱,我认为这里需要适度的管理。此次之所以会前来相助,只是基于此理念罢了。先不管〈未来视〉是否真的那么厉害,我认为此能力落在〈南十字星〉的手里会很危险,绝非是基于善意而来帮助三位。」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以没有一丝说笑的口吻缓缓道来:
「即便这是玩家间丑陋竞争的游戏,我还是想找出其他道路——想找到一个能让大家乐在其中的理想世界,因此想尽量避免会导致大家勾心斗角的生活方式。」
「嗯,这倒是能令我产生共鸣。」
唯独有才能的人可以加入,死亡的话就会GAME OVER。
纵使这是理所当然的情况,不过从旧世界开始,《Re'Union》就是一款十分现实、竞争激烈的线上游戏。
公会之间开战,可说是家常便饭,决斗也是随时随地都会上演,就算身处在大众眼中属于安全区域的城镇里,也同样会遭人袭击。
话虽如此,这个世界里仍充满各种现实生活中绝对无法体验到的新奇感受。
「老实说,你们已逐渐成为导致世界扭曲的原因——特别是旭姬,已成为我们无法忽视的存在。」
「……不过我们只想跟平常人一样,在这个世界展开冒险。」
「说来遗憾,过去的名声不会如此轻易就消失;特别是传说般的存在,更是难以抹去。」
安凯斯以慢条斯理的动作伸出自己的手。
「只要你们愿意接受我们的庇护,此世界就会又有一件事情能回到正轨。」
「……到头来还是这个问题。」
表面上是接受庇护,说穿了就只是拉拢。
尽管最初采取的手段不是暴力,比起〈南十字星〉是好上一点,不过想把〈昴宿〉——想要把旭姬的〈未来视〉据为己有的意图,终究没有任何差别。
当阳翔暗自觉得已经受够这种事时,旭姬从背后大表不满。
「我死都不要!因为我们是〈昴宿〉,才不想受到公会的束缚呢。」
安凯斯在听见旭姬的回答后,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
「真是太愚蠢了……」
「我在这个世界里想如何活下去,都由我与我的同伴们来决定,轮不到其他人插嘴。」
安凯斯像是感到失望地发出叹息。
「我明白了,我们也不打算强行劝诱你们,毕竟强制也是一种扭曲。」
安凯斯转过身去,对著公会成员们下达撤退命令,于是〈维利会〉的会员们,接连朝著城镇的出入口前进。
他在离开之际,扭头越过肩膀说:
「你们是这个世界里的鬼牌,希望你们别忘记自己是此世上的危险因子,若是你们做出扰乱世界平衡的举动……我会倾尽全力打倒你们。」
安凯斯瞥了阳翔等人一眼,拨了一下自己的白金色长发后,静静地离开城镇。
▼ ▼ ▼
「贵法大人,〈南十字星〉与〈维利会〉似乎有所行动,位在各地的密探已纷纷捎来消息。」
「继续报告。」
「是。」
远离亚尔特花园的偏远都市,哈里斯花园里的一角——
贵法的公会,〈光明会〉,其根据地就位在这里。
以红砖建成的这座建筑物,如今已成为此城镇的象徵,以铸铁打造而成的尖塔,是当地最高的建筑物。看似宫殿才会设置的巨型机械钟,这天也准确地显示时间。垂吊在三角状红色屋顶下方的大型时钟——拥有与伦敦著名景点相同名字的大笨钟,发出声响公布已是正午十二点。
贵法位在公会根据地的最顶楼,于会长专用的楼层里,坐在豪华的会长办公桌前,聆听秘书的报告。
「〈南十字星〉盯上空闲旭姬大人,派遣一千名会员前往亚尔特花园,分别是七百名中级者,以及三百名上级者。」
贵法微微扬起剑眉。
「哼,尽管他们是想得到旭姬的力量,但应该也有故意针对之前宣布禁止任何人盯上旭姬的我们。毕竟我们〈光明会〉是超高端公会里的新兴组织。」
「我们让〈Re end〉跌为高端公会并没有多久,在那种情况下发出公会宣言,您不觉得过于仓促吗?」
「倘若那两人有能力保护旭姬,我也不会那么做。先不提咲月,阳翔根本是一无是处,为了保护旭姬,我不得不那么做。更何况,我们终有一天要与那两个公会分出高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空闲旭姬大人他们在抵抗约莫三十分钟后,〈维利会〉突然介入,战斗才宣告结束。由于他们发动奇袭,成功取得优势,立刻中止这场干戈。」
「真符合自治狂的作风,真没想到他们愿意毫无报酬地介入战斗。」
「不是的,他向三人提议接受自己的庇护……但最终仍遭到拒绝。」
「为了得到他们三人,不惜像这样无偿地出面帮忙,真是辛苦他了。」
「只是……他在离去之际,宣布说『若是你们做出扰乱世界平衡的举动,我会倾尽全力打倒你们。』」
「哼!」
贵法嗤之以鼻。
「这就是〈维利会〉最自豪的『规范管理』吗?居然在自由的世界里宣扬规范,真叫人傻眼。这群人从旧世界起,总是做一些不入流的事情。这就是一个组织已经迂腐到骨子里时,即使换了首领,终究还是无药可救的最佳佐证。」
「您有何打算?」
「派人监视安凯斯,毕竟他是上级心奏士,是个能够洗脑并且支配玩家的危险男子,而且特别擅长以恐惧来操控他人的才能。宣布下去,大家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遵命,谨遵会长您的意思。」
担任秘书的女性玩家,静静地退出房间。
贵法将挂在脖子上的项炼,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
「这个该死的伪善者,既然你盯上我的旭姬,我也自有盘算……」
他就这么从嘴里吐出唾弃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