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阳翔和咲月提早出门,再次前往希的住处。
咲月表示,她已跟希约好时间了。
「……贵法那家伙,居然只回了一句没空,就把我们放鸽子。」
「若是贵法也能一起来,就可以更轻易说服希了。」
只要少了贵法,就会很容易演变成阳翔和咲月单独出门。
将此事告知旭姬时,她的神情变得五味杂陈。
「旭姬在知道贵法不能前来之后,显得很沮丧喔。」
「这样……啊。」
咲月不知为何露出愧疚的表情。
「……又这样在现实中与阳翔独处,总觉得像是在占人便宜。」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快走吧,希还在等我们呢。这次我有准备好伴手礼了。」
「唔、嗯。」
一抵达目的地,就看见希拿著水管,在为院子里的花朵跟蔬果浇水。
「啊,小咲月、阳翔,你们早。」
希发现两人的到来,便露出微笑打招呼。
从前的希也会主动打招呼,但总是显得吞吞吐吐,看来人真的能够改变。不过她浇水灌溉花草的身影,仍与过去十分相似。
「早安。」
希把水关上,领著两人走进屋内。
室内充斥著一股新屋刚落成时特有的全新木材香气。地板一尘不染,不难看出经常打扫。
「伯母呢?」
「妈妈说今天要和以前的朋友见面,我想应该是去唱卡拉OK之类的吧。」
走进客厅后,两人坐在皮制的沙发上。
咲月递出一个白色纸盒。
「这是伴手礼,可以和家人分著吃。」
「哇~谢谢,是什么呢?」
「不好意思,就只是很常见的蛋糕。」
「真棒!而且里面还有六块,我们现在就分来吃吧~我去泡适合搭配蛋糕的红茶!」
希手脚俐落地开始泡茶。
「……她的动作也跟以前截然不同。」
「看来她那迟钝的性格都改掉了。」
希改变得如此彻底,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或许当事人不觉得有付出过努力,可是跨出最初的一步,总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过这一步,让希成功脱胎换骨。
「让你们久等了~」
希端来的托盘里有冰红茶和蛋糕,还有造型可爱的饼乾。
她将上述餐点摆在咲月与阳翔的面前。
「这些饼乾难不成是你自己做的?」
「耶嘿嘿~听说你们要来,我可是有稍微加把劲准备喔。之前搬家时,我拜托爸爸帮我买了一台烤箱。」
「好高的女子力呢。」
「毕竟我水平已经升级了呀。」
希开心地挺起胸脯,能从她的表情中窥见十足的自信。
于是,三人开始品尝桌上的甜点。
「记得你以前就很擅长制作甜食跟点心。过去我也有尝过旭姬与咲月做的,不是没熟就是烤焦。」
「我、我现在也会烤饼乾了……!只要参照食谱就没问题。」
「耶嘿嘿,只要习惯也没很困难。小咲月带来的蛋糕也很美味喔,真的很有品味呢。」
「是、是吗?谢、谢谢夸奖。」
咲月含蓄地吃著蛋糕。大概是知道要客气点,没有像之前那样展现出惊人的食量。
「希在《UNION》里也很会做菜吧。」
「唔、嗯……」
话题一牵扯到游戏方面,希就变得闪烁其词。阳翔担心自己搞砸了,但是立刻中断话题也很不自然,于是接著说:
「料理中有个必备的材料是《狼胆》,记得当时你吓得脸色发青。」
「确实有发生过……这种事。到头来,都是贵法帮我取来的。」
「剥取魔物身上的素材,你到最后还是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果然希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并非排斥聊起所有的往事,但对于与游戏有关的话题不感兴趣。
「对了,你在担任读者模特儿吧,是有什么缘由吗?果然是被星探挖掘之类的?」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可能会有星探看上我,单纯是我和朋友一起去杂志公司应徵,然后幸运地被选上而已。」
希的神情变得很开朗,能强烈感受到她还是更想谈谈近况。
「那是以年轻女性为主的时尚杂志。其实我当初也经常发生失误,比方说不小心眨眼睛等等,但是闪光灯真的很刺眼,我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希的表情,想必现在是她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你真的是变了呢,希。」
阳翔感慨良深地说著,希却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都是多亏阳翔你以及小旭姬喔。」
「先不提旭姬,为何还有我呢?」
「无论是你或小旭姬,都是既活泼又很有主见的人吧?纵使大家总会有所不满,还是愿意追随你们,我以前一直很好奇为何会这样。」
阳翔并不觉得自己是很有主见的人,不过印象中经常负责带头。
「后来,我觉得是因为你们都对生活很积极,所以我也趁著转学进而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认为自己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决定努力改变生性内向的自己。我开始主动跟朋友说话,与她们商量来改变打扮、改变发型等等……下定决心要积极面对生活。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就变成现在这样,周遭的人也都对我改观了。」
希在这六年之间,逐步打造出现在的自己。
她会这么有自信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是努力争取这一切,对此抱持坚定的意志。
「你是在转学后,马上就决定这么做吗?」
「嗯,因为我是转学生,在那里又是孤单一人……当时我想起贵法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贵法吗?」
咲月好奇地发问。
「嗯,他说若是不懂得主动去打破自己的外壳,就无法成长。还说,假如对于现在的自己感到不满,除了打破外壳以外别无他法。」
「那时的贵法,确实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希腼腆地轻轻一笑。
「对了,我在《Re'Union》里有给贵法看过你在杂志上的照片……」
面对咲月的这番话,希很感兴趣地探出身子。
「他说了什么吗?」
「他称赞你现在变得很漂亮喔。」
希喜形于色地羞涩一笑。
「这样啊~」
她以莫名满足且喜悦的口吻低语著。
「……抱歉,我们没能带贵法来见你。」
「……果然想见到贵法,就必须由我主动去拜访他吗?」
「是啊,他目前在《Re'Union》里担任要职,而在现实中似乎更忙碌。」
「听说他现在是大型公会的会长吧,真不愧是贵法呢。」
面对希突然聊起《Re'Union》的话题,让阳翔与咲月都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他们应当没提过这件事才对。
「希,你怎会知道这个消息呢?」
阳翔略显困惑地提问,希随即揭晓答案说:
「之前听你们提起后,我有看了一下《Re'Union》的入口网站,游戏的内容似乎有大幅变动呢。」
「嗯,不过里面还是一样有趣。」
「……所以,我是有看见……小旭姬也在那里的……消息。」
既然希知道这么多,事情就好说了。
冒出上述想法的咲月,将手撑在桌上探出身子,把脸凑到希的面前。
「那么……!」
希的脸色却显得有些复杂。
不知该形容成开心、不安还是寂寞。纵然她想找出自己最真切的感受,但彷佛从手中崩解般地溜走,让人无法看透她的心思。
「希望你们听了别觉得不舒服……不对,我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你们听了肯定会不开心。」
希此刻的反应更接近畏惧,是她以前经常露出的表情。
「我并不排斥见到你们……不过说实话,这令我感到有点疙瘩。」
「疙瘩?」
希犹豫地点头肯定,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现在交了许多朋友,也变得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意见,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这些我们看了也明白,你是真的改变了。不过这与你心情郁闷有何关联?难道是后悔与我们交朋友吗?」
希用力地摇头否认。
「当然没这回事,我并没有感到后悔。如果当时没有贵法来陪我打扫……假如小旭姬没有邀请我,我将会永远孤单一人。」
阳翔他们当初并没有特别在意希。
贵法是碰巧撞见她一个人在打扫,才决定上前帮忙。
至于旭姬则是因为这个缘故,毫不犹豫地邀请希一起玩耍。
「与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是真的很开心。不过见到你们两人,我就会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内心会有些煎熬。毕竟我对于当年的自己……感到很可耻。」
「你想太多了,我从来不觉得你有任何让人感到可耻的地方。」
「嗯,因为你们很温柔,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这么看我。」
「那么……」
希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仍然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
希放在两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对于希的心情,阳翔多少能感同身受。
「……你想挥别过去吗?」
面对阳翔的话语,希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她没有同意或否认。她确实是想挥别过去,却又割舍不下。
希心中的天秤维持著微妙的平衡,就这么摇摆不定。
「你的心情……我也并非无法理解……」
「咦,阳翔你也是吗?」
不光是希,就连咲月也一脸震惊。
「我之所以会进入现在的《Re'Union》,不是因为接受了咲月或贵法的邀请,单纯是被同班同学当成凑数的对象。理由是《Re'Union》有一条特殊规定,拥有《UNION》帐号的人可以优先登入游戏。」
「被同班同学当成凑数的对象……这一点都不像阳翔,你以前可是经常带领我们的耶。」
「比对过去的我,应该没人会相信吧。不过,我现在就是变成这种人了。」
阳翔敛下眼眸,以遥想过往的语气继续说:
「事实上包含《Re'Union》在内,都会让我想起旭姬,令我不想登入游戏。但是我有《UNION》的帐号,随时都能够进入伺服器,所以经过一番犹豫,我决定那时就是自己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登入游戏,打算一进去就让自己GAME OVER。」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咲月显得相当错愕,像在责备似地说著。
「毕竟这不是能够说给人听的事情。更何况,我现在也没有想死在游戏里的念头了。」
「意思是阳翔你也曾经想挥别过去吗?」
「对啊。自从毕业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咲月他们……我认为那是放下一切的好机会。」
希此刻露出不解的表情。
「而你现在又决定继续游戏对吧?就是因为……」
「因为我在那里见到旭姬。」
希状似感到很傻眼地轻声发出叹息。
「不过……那并非真正的小旭姬吧?我还是无法相信。我当年也有参加小旭姬的……葬礼……甚至还帮她捡骨。」
「我明白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这是个荒谬透顶的消息。不过这就是事实,旭姬仍活在《Re'Union》里……」
「……」
「我起初也很怀疑,但在与她一起行动之后,终于明白她就是本人,而且真的还活著。」
所以,才会想保护她。
「旭姬因为无法登出游戏而悲伤不已,我就是想帮助她达成心愿。」
可是光凭现在的阳翔,没办法保护好旭姬。
要不是阳翔一度超越过去的自己,否则当时根本没办法击败〈无垢之暗〉。
「而且跟旭姬在一起,让我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仅凭挥别过去,并不能够让自己变强。」
希吃惊地眨了眨双眼,似乎是没想到阳翔会说出这种话。
「挥别过去等于是否定过去的自己。这种做法就跟斩断自己的手脚没两样……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过我认为真正的强大,就是再痛苦的过去都要全盘接受,并且继续往前迈进。」
希讶异地睁大双眼。
或许是她也有著这样的自觉,被阳翔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那个……」
希低著头,将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就这么不发一语,宛如在反复回味著这段话。
「也对,而且人无法改变自己的本质。」
咲月像是想帮阳翔补充似地说完后,希显得有些不开心,真要说来是眉头深锁。
大概是这番话伤到了希的自尊。
——刚才似乎扯太远了。
阳翔在心中稍作反省,同时大幅度地低下头去。
「就算只有一次也行,拜托你登入游戏。若是到时你觉得我在撒谎,就算再也不上线也无所谓。之后不管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想如何咒骂我也无所谓。」
阳翔苦苦哀求,但是希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她看起来像是相当疲倦,或者该说是显得十分困扰。
「……到时再看看吧。」
最后给出一个推托的回应。
阳翔与咲月深刻感受到,果然彼此的关系已无法变得像从前一样。
离开希的住处,阳翔和咲月都是一脸沉闷,两人顶著大热天踏上归途。
确实有部分的原因是出自于正午的艳阳毫不留情照在他们身上,但终究还是难以让希同意登入游戏一事,令他们打击最大。
「所谓的到时再看看,下场就是绝对不会同意。」
「我说的那些话,可能反倒让希更不愿答应。依照她刚才的态度,应该是没什么希望。明明原本的气氛还不错,对不起,都怪我那壶不开提那壶。」
「不会的,事实上按照那样发展下去,最终还是会失败,光靠那点程度是不够的。」
都怪自己太多嘴,才导致希的态度转为强硬。两人就这么一边反省,一边慢慢地往前走。
「果然只能带贵法一起过来了。」
「交给贵法就能改变什么吗?」
「我想你应该一头雾水,但我可是有充分的理由。」
「什么理由?」
「所以才说你不懂呀。」
「……莫名其妙。」
阳翔总觉得这件事被含糊带过,咲月却看似相当有自信。
「总之,这两天带贵法过去也应该是白费力气,感觉上反而会令希更加钻牛角尖。」
「都怪我没看穿希改变后的性格,她的自尊心似乎变高了。」
「她好歹在担任读者模特儿,总会变得更有自信,于是自尊心也随之产生了。」
「这种事我也知道呀……不过相较于以前,该说她变得难以沟通吗……相信习惯之后,应该就没这回事了。」
「我们也一直没拋掉希过去给人的感觉。像你也不喜欢被克莱布调侃自己过去的口气跟态度吧?」
「是啊,但他可是克莱布,我懒得跟他计较了。相信阳翔你也一样,排斥有人拿过去跟现在的你相比吧。」
「说得也是,不过我现在已经没那么介意了,毕竟以前是以前,也可能是我对于现在不成材的自己有所自觉吧。」
「看来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
咲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阳翔也对于眼前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感到心情沉重。
因为与希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恰好日正当中。往常的这个时间点早已登入游戏了。
「没想到会聊这么久,等吃完饭就赶紧上线吧。」
「也对,相信克莱布已经上线了,也得跟大家报告一下今天的情形。」
两人抵达岔路时,双双停下脚步。
「那么,等等见啰。」
「唔、嗯……………………」
咲月看似欲言又止,就此陷入沉默。
她一脸焦虑地稍稍扭动身体,一直伫立在原地。
「咲月?」
「那、那个,听我说,阳翔,关于……最后一天……」
说到最后,咲月的声音已细如蚊蚋。
而且双颊泛红,嘴里不断念念有词。
「最后一段我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关、关于嘉年华的最后一天。」
「啊,那个啊,话说嘉年华就快结束了。」
「要、要和我……」
咲月突然止住话语——
「想、想想大家该如何赚钱吧!?」
紧接著以急促的语调,提出这个不太自然的问题。
「毕竟目前没什么适合的活动,到时再去找找看其他门路不就好了?」
「就、就是说啊,嗯。」
面对这奇怪的提问,阳翔狐疑地歪著头。咲月见状后,疲倦地发出叹息。
「唉~我真是个笨蛋……」
语毕,咲月便转过身去。
「那我先走啰,阳翔。」
「啊,嗯,等等见。」
两人简短地道别后,在岔路上分道扬镳。
阳翔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咲月她到底想说什么啊?」在往前走的同时再次偏过头去。
▽ ▽ ▽
阳翔一如往常上线出现在根据地内,结果发现四处不见克莱布的身影,咲月也还没登入游戏。
只有旭姬一人在这里。
旭姬以背对阳翔的姿势,躺在当初凿开岩壁而打造的寝室里。
「旭姬,你在睡觉吗?」
「……」
「旭姬~?」
阳翔再度呼唤后,旭姬才慢条斯理地翻了个身,面朝阳翔所在的方向。
旭姬装出一脸平静,却难掩心中的怨气,微微皱眉瞪著阳翔。
「这么晚才上线。」
「不好意思,我们在希她家聊得有点久。」
「那么,希怎么说?」
「抱歉,还是失败了。」
阳翔迟疑了一下,最终仍据实以告。
「……这样呀。」
旭姬的神情变得无比阴郁。这件事,阳翔实在是难以解释。
总不能坦白说,希不愿回想起从前的自己,才不想与阳翔等人接触。
「看情况,或许得针对与希的沟通方式好好思考。」
「等大家都到齐之后,再来讨论这件事吧……话说你又是和咲月两人单独前往吗?」
旭姬说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嗯,是啊,因为贵法还是老样子没空参加。下一次,我们会逼贵法也一块去。只是……没办法马上成行,我总觉得经过这次,希的态度变得更强硬了。」
旭姬再次翻身,就这么背对著阳翔。从刚才起,旭姬的态度就莫名生疏。
「……你在闹什么脾气呀?」
「我才没有闹脾气呢。」
「你明明就在闹脾气啊。」
「就说我没有闹脾气嘛。」
旭姬不善撒谎的个性,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不过看她的样子,并非因为希的事情而生气。
话虽如此,阳翔仍参不透个中原因。
「克莱布去哪了?」
「不知道,他一上线便说要去买东西,就跑不见人了。」
「是、是吗……」
旭姬说到这里,语气里已透露出「本小姐正在发脾气」的情绪。
阳翔坐在椅子上,旭姬则维持面朝墙壁侧躺的姿势,形成一个相当尴尬的空间。
或许就连贵法在场,都能帮忙缓和现场气氛吧。
「话说回来,咲月那丫头还真慢耶。」
阳翔苦于没有话题,只能说出这句话。
照理来说,咲月早该上线了,却迟迟到现在还没有登入游戏。从岔路至返家,花费的时间应该与阳翔差不多才对。
阳翔一提起咲月的名字,旭姬的肩膀随即抖了一下。
「……开心吗?」
「开心什么?」
「跟咲月一起去拜访希。」
「这哪有什么开心的,不仅说服失败,外头又热得要命,简直快把我整惨了。」
「……热得要命……吗……」
阳翔连忙摀住自己的嘴巴。
《Re'Union》里设有体感温度调节系统。
不管气温再热或再冷,为了避免对玩家造成过度的不舒适感,系统会将温度调节在适合人体的范围内,要不然玩家根本承受不了火焰的高温与冰冻的低温。痛觉限制系统也是基于相同道理而设置的。
「抱歉……」
现在的旭姬,无法感受到现实中的酷暑。
就跟永远困在一个始终保持恒温的房间里没两样。
「……这也是没办法嘛,谁叫我无法登出游戏。」
旭姬的语气从原先的不开心,瞬间变得十分落寞。
她从床上坐起来,以两手环抱双膝的姿势,将身体缩在一起。
阳翔惊觉自己失言,却想不出该如何安慰旭姬。
这种时候总会臭骂阳翔的咲月,仍迟迟不见踪影。
现场陷入尴尬的沉默,当阳翔焦急地冷汗直流时——
「……咲月传讯息来了。」
阳翔的玩家戒指收到来自咲月的联络。
「她说『我有点急事要忙,两小时后应该能上线』。」
「……这样呀。」
「咲月居然要耽搁两个小时,这下该怎么办?」
「阳翔你也跟著下线如何?」
旭姬嘟起嘴巴,以莫名冷淡的口吻这样说著。
「为什么?」
「因为咲月没上线啊。」
「这跟她上不上线无关吧,你在胡说什么啊?」
即便如此,有两个小时的空档仍是事实。既然克莱布也不在,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那么,这两个小时要做什么?」
「我想想喔~那就一起上街四处转转,搞不好能找到有效率的赚钱方法。」
「……咦?」
旭姬深感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你忽然间是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们两人单独出去吗?」
旭姬坐在床边,露出稍稍期待的眼神看著阳翔。
「假如你不想出门,我可以一个人去。更何况这种时候,我还能跟谁出去啊。咲月没上线,克莱布也不在,只能我们两人一起去啦。若是去邀请贵法,只会换来一句『你是笨蛋吗?』就没下文了。」
「你愿意和我单独出去吗?」
旭姬战战兢兢地询问。
她的态度从刚才起就一直非常奇怪。
换作是平常,她肯定会回答「走吧走吧!」毫不犹豫地接受邀请。
「……你啊,难不成在顾忌什么吗?」
「没、没有啊,我能顾忌什么?既然你不介意,我当然没问题啰!走吧走吧!」
旭姬从床铺上跳下来,一把抓住阳翔的手就往前拖。
她原本看起来心情很差,现在却马上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变得十分开心。
阳翔实在搞不懂原因。
他就这么满头问号,歪著自己的脑袋瓜。
「哼哼哼~♪」
旭姬愉悦地哼著歌,走在仍是人满为患的大街上。
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她先前的坏心情。
「女人心海底针,就是指这种情况吗?」
阳翔走在旭姬的身边,如此喃喃自语。
「吶吶~~我们要去哪里呢?」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没什么头绪……记得南区还没去过,就去那里看看吧。」
「好~~」
但是现场人山人海,挤得两人难以往前走。
「呀!」
「啊,抱歉。」
「唔喔。」
「走路当心点!」
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其他人。大概是活动造成的激昂感,不少玩家都挺暴躁的。
万一被人潮冲散,光是会合就很麻烦。
「旭姬,把手给我。」
「……握手?」
阳翔害臊地伸出左手,旭姬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乖乖将左手搭在阳翔的手掌上。
「……别玩这种老掉牙的把戏了。」
「耶嘿嘿,但你忽然间是怎么了?」
「毕竟走散了会很麻烦,我才提议牵著手走啊。」
旭姬喜形于色地展露笑容。
「耶嘿嘿,终于能跟阳翔牵手了。」
于是她立刻伸出右手,彷佛再也不会松手地紧紧握住。
「阳翔的手好暖和喔。」
「这倒是让我觉得有点热。」
「那有什么关系,像这样就近感受对方的体温,才会让人有活著的感觉呀。」
两人沿著大道往南走,在进入小巷后,人潮才逐渐减少。
虽说人潮趋缓,不过这里平常人烟罕至,令人能切身体认到活动的规模相当盛大。
「嗯~没看到什么适合赚钱的活动。就算有不错的,等上两个小时也没意义了。」
当阳翔烦恼该怎么做时,旭姬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个,如果没有想参加的活动,我有一些想做的事情,可以吗?」
「想做的事情?」
「嗯,你我两人肯定能轻松胜任。」
旭姬露出平日的笑容,像是急著想说出答案,将脸凑到阳翔的面前。
难得看她心情大好,阳翔决定别扫了对方的兴致。
「你想做什么?」
「就是——」
阳翔和旭姬进入了位于亚尔特花园附近、专为初级者(rookie)所设计的迷宫,奈落洞窟。
自从与旭姬在此处重逢之后,阳翔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阳翔,交给你了!」
「收到!」
两人的面前出现几十头狼型魔物,有如挡住通道似地排成一列。不同于那身银白色的漂亮毛皮,能从它们的血盆大口中窥见锐利的獠牙,一看就可以感受到其凶猛的性情。魔物们饥渴难耐地大口喘息,那双乌黑的眼珠,至今已紧盯过无数新手玩家。
那是银狼,是很适合初级者挑战的魔物,也能藉此让人熟悉与四足型魔物战斗的基础。无论是战胜恐惧的方法、攻击间距的掌握与进行防御的要领,它可说是玩家首度学习对抗魔物的第一把交椅。在玩家们之间,更是尊称它为银狼老师。
阳翔一口气拉近距离,使用手中那把市面上贩卖的长剑,一剑斩杀五头银狼。
「咦~〈七星剑〉呢~?」
「杀鸡用牛刀根本毫无意义,只会令武器越砍越钝而已。」
〈七星剑〉遇上越强的敌人,就会变得越锋利,反之则会变成一把钝刀。因此阳翔压抑住斗气,选用这种随处可见的便宜长剑来战斗。
「好~看我的!」
旭姬一连开了五枪,五发子弹呈现放射状往前飞去。
所有子弹都贯穿狼的身体,并且命中后方另一头狼,马上有八只左右的银狼应声倒下。
眼见大多同伴都已经倒下,剩下的银狼立刻转身逃跑。
「抱歉,我家公主下令格杀勿论。」
阳翔凝聚斗气于腿部,脚底一蹬就飞身挡在银狼们逃亡的路线上,在错身而过之际就斩杀两只,眼前只剩下四只银狼。
「去吧——!」
剩下四只从背后挨了旭姬的子弹,它们头顶上的HP瞬间归零。
「这下子就全数解决了。」
「嗯,接下来是剥取材料的时间,得赶紧从最先打倒的魔物开始剥取。」
「记得最有价值的是银狼皮,但我想应该卖不了多少钱。」
「啧啧啧,拿去卖就没意义了,我是要把它拿来当成衣服的材料。」
旭姬拿起短刀,俐落地从银狼身上取下毛皮,然后放进道具袋里。
「在这个银狼毛皮之中,高硬度的银狼毛只有几十根,听说能用这几十根的银狼毛来缝制衣服喔。」
「喔~~」
「我想穿穿看用这个素材缝制出来的礼服!」
阳翔能理解旭姬想表达的意思,不过她想穿礼服去做什么,阳翔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素材收集起来并不麻烦,既然旭姬想穿,阳翔也没什么理由好反对的。
「还要狩猎多少只呢?」
「差不多再三百只吧?」
更正,根本是麻烦透顶,这数量听了就让人感到不耐烦。
但只要使用吸引魔物的香,每五分钟就会碰上与刚才数量差不多的狼群,再加上阳翔也能透过斗气掌握魔物的位置。
数量本身不成问题,只要有效活用咲月上线前的这段期间,应该能刚好在时限内完成。
「不过,真亏你知道这种事耶。」
「是之前逛的那间店的大姊姊告诉我的。虽然听说这不是目前当红的做法,但我有稍微看了一下完成的布料,真的是很棒喔,肯定会流行起来的!」
「假如真的流行起来,总觉得这里的狼群会被杀光光。」
这项材料来自初级者迷宫里的魔物身上,倘若价值升高,势必会对市场造成动荡。
「我相信这一定会流行起来的。」
旭姬笑嘻嘻地说著。
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庞,令阳翔不由得心跳加剧。
「……总之就一起加油吧。」
至于旭姬是基于何种原因,决定要缝制一套这样的礼服呢?阳翔完全猜不透。
「~~♪」
像这样和旭姬一起剥取素材,令阳翔想起陈年往事,以及近来发生的事情。
「与你再次重逢,也刚好是在这里耶。」
阳翔轻声说完后,旭姬却不满地嘟著嘴。
「对你来说或许是重逢,但在我眼里就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喔。」
「说得也是,抱歉。」
「耶嘿嘿,那我就原谅你吧!」
突然间,旭姬停下手中的工作。
阳翔讶异地望著她。
「喂,你别偷懒呀……发生什么事了?」
「阳翔你问过我,经过那么久的时间,会不会想念家人对吧?」
「啊,嗯,是有问过。」
旭姬明明无法登出游戏,但看起来还是很乐观,阳翔因而问了这个问题。
「即使到现在,我还是很想念妈妈跟爸爸。」
旭姬与阳翔四目相交,补上一个但书。
「可是阳翔你承诺会帮助我登出游戏,接著见到咲月和贵法,后来又遇见克莱布。就算当时真的很寂寞,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你不必逞强喔。」
「我不是在逞强,单纯是不再那么焦急了。」
旭姬会心一笑说:
「因为大家都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所以我觉得任何问题都能够解决,相信到时一定可以登出游戏,并且再次见到妈妈和爸爸。」
语毕,旭姬再次露出微笑,眼眸中闪烁著光辉,而那正是真心信赖对方的光芒。
阳翔对自己想帮助旭姬的决心没有产生过一丝怀疑,不过他还是想尽快帮旭姬度过困境。
「嗯,我一定会帮助你登出游戏的,所以你尽管放心等著吧。」
「嗯!」
「既然你不会寂寞,那我就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摸摸你的头,或是给你抱抱啰,反正你已经不会寂寞了对吧?」
阳翔促狭地说著,旭姬听见后立刻使劲甩头。
「你有时还是要那么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看著如此回答的旭姬,阳翔不由得苦笑以对。
两人打倒目标数量的银狼,将狼毛交给服饰店后,没多久就传来咲月已经登入游戏的通知。
阳翔他们告知咲月在亚尔特花园碰面后,动身前往约好的会合地点。
两人在接近市中心的同时,一路上能听见敲击太鼓的声响,或是弹奏鲁特琴的旋律,真是好不热闹。
但是相较于先前的喧嚣,声音里夹杂著一股沉闷的气氛。
尽情放纵的玩家们,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大家看起来有点落寞耶。」
「毕竟嘉年华的最后一天已近在眼前,明天就要落幕了。」
「嘉年华要结束了吗~真希望每天都有活动可以参加耶~」
「那样可是会累死人吧。」
「才没那回事呢,这样才有意思呀!每天都人山人海,一起享受各种有趣的游戏,绝对不会让人感到疲惫的!」
旭姬兴奋地说完话后,无意间看见张贴于各个建筑物墙上的舞会宣传海报。
「记得舞会将在明天举行吧。」
「对啊,就在活动的最后一天。」
「话说回来,海报的标语越变越夸张耶。」
「啊~……」
上面写著『爱将于星空下散发永恒的光辉』。
『确认两人的爱,坚定双方羁绊的大好机会』。
『爱是无限大!』
随著时间越是接近,煽动方式就越加露骨。
参加者也几乎成了公认的情侣。
相较于宣传海报,能听见擦身而过的玩家们,说著各种百感交集的心声。
「真希望到时能有一颗陨石轰入会场,让那群人全都GAME OVER~」「啊~可恶~好想要女朋友。」
比方说这类嫉妒的反应。
「吶,到时一定要参加喔?」「我知道啦,好歹我们也是为此才特地来买衣服吧。」
以及这类确定参加的情侣们。
「为何非得是一男一女才能够参加呀?」「双方都是女孩子又没关系。」「对呀~」
还有诸如此类的抱怨。
基本上,看似许多玩家都已经确定参加或不参加,在态度上也就大不相同。虽然也有人在为了要参加舞会而在拚死挣扎,却只占了少部分。
看样子,就连这种事情也区分出赢家与输家。
「阳翔你有什么打算呢?」
「还能有什么打算……总觉得好麻烦,而且我也从来没跳过舞。」
「你没有想找人一起参加吗?」
「你要我约谁啊。」
如果参加能够赚钱,倒是可以另当别论,既然没有这种机会,阳翔实在看不出特地去参加有什么好处。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参加。
「嗯~……这样呀。」
「难道你想参加吗?」
「嗯~是想吧,不过还没决定要跟谁去。」
语毕,旭姬羞怯地斜眼偷瞄阳翔。
但在发现阳翔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她微微地嘟起唇瓣。
期间,两人与咲月会合。在夕阳西下之际,克莱布也回来了。
「你去哪了?」
「嗯~稍微有点事要忙,算是把各种细节都安排妥当吧?」
四人到齐后,为了赚钱而再接再厉。
这天,在克莱布的提案下,他们决定跟小有名气的玩家们进行赌博对战。
咲月起初听见赌博二字时,显得面有难色。
「咦,难道咲月你觉得我们会输吗?还是你没有信心?」
「是、是没这回事啦,问题在于赌博。」
「像这种必胜无疑的比赛,根本算不上是赌博。这里的赌博,说穿了就是引人上钩的藉口,实质上是一场指导,由我们负责教导大家。」
在听完克莱布满嘴歪理的解释后,咲月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克莱布用目前赚来的四千万作为诱饵,举办每场参加费十万尤洛,能够挑战〈昴宿〉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战赛。
赢家除了能够得到基本奖金四千万尤洛,还可以拿走这场比赛的所有赌金。换言之,就是又称为Progressive Jackpot的累积式奖金。
「……克莱布,那样当真能促成比赛吗?」
阳翔不安地发问后,克莱布很有自信地回答说:
「你就放心看著吧。」
四人待在亚尔特花园外侧一座宁静的森林里,没多久就有玩家们想打破这股寂静般,接连涌向这个地点。
「不会吧……」
「所谓的名声,就是要利用在这种时候。我有跟嘉年华的主办方打声招呼,拜托他们帮忙宣传这个活动。」
咲月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参加,他们是哪来的自信啊……」
「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应该也有人只是来凑热闹,另外还有纯粹想考验自我、作为纪念性测验等理由。对于上级者(expert)而言,十万尤洛是『嗯,这点钱还算负担得起吧?』的金额。」
克莱布站在闻风而来的玩家们面前,以如同表演般的动作鞠躬行礼。
「欢迎大家聚集在这座森林里。今晚,将会让各位见识到才能的极致,被誉为传说的队伍,〈昴宿〉的真正实力。有意想打破这个传说,或是想亲身体验一下的玩家们,请在这里排队报名。」
玩家们遵从克莱布的指示,跃跃欲试地排成一条人龙。排队的玩家们,纷纷因为好奇或为了打倒〈昴宿〉而交谈著。
克莱布从第一位参赛者手中收下十万尤洛。
「金额无误。那么,你想要挑战谁呢?」
「阳翔!【狮子心王(Coeur de lion)】!」
来者是一位看起来与阳翔年纪相仿,或是稍微年长一点的青年,他似乎跟阳翔一样都是轻装型的斗气士。
「比赛前有想要追加什么条件吗?」
「总之就是正面对决!我要进行一场斗气与斗气的全力对决!」
阳翔接受对方的指名,在森林里特地准备的广场上和青年对峙。
对战开始之前,对手已将斗气提升至极限,阳翔能够透过肌肤确实感受到此人的强度。
「哟……」
阳翔也释放斗气,让金色斗气覆盖全身,展现出身为【狮子心王】的姿态。
阳翔的斗气量非比寻常,青年的那点程度根本无法比拟。对方在亲眼目睹阳翔的斗气后,即使冷汗直流,仍扬起嘴角笑著说:
「没错,我就是追求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接招吧!」
青年摆出架势,随即从手中射出一发斗气弹。
阳翔也同样发射斗气,却宛如一道雷射光。
阳翔的斗气瞬间将青年的斗气吞噬殆尽。
青年整个人被轰飞出去,接连撞断好几根树木。
「……我有拿捏好力道,避免让对方GAME OVER了。」
但青年已经昏厥倒地。
看完这场战斗,好几人默默地退出队伍。
「……糟糕,我应该尽量别出手太重吗?」
「安啦,这样就好,有人反而因为刚才的战斗跑来排队,阳翔你就尽管放手一搏吧。」
有的玩家姗姗来迟,森林里可说是盛况空前。
「那么,下一位挑战者是谁啊!?」
想当然耳,〈昴宿〉的每一位成员都不可能会输给一般玩家,于是顺利累积大量的赌金。
面对提议全力一战的对手,阳翔等人就会全力以赴;表示只想当作纪念的玩家,他们就会尽量放水,拉长战斗时间。
有的人是为了一雪前耻,再次向咲月挑战魔导艺术,有的人是跟旭姬较量射击技巧,甚至还有人向克莱布挑战陶艺。
不过多数人都是抱著来跟〈昴宿〉小打小闹的心态,其中最主要的证据,就是大家在比赛结束后,都显得心满意足。
「那么,你是第一百名挑战者,也是最后一位!你想挑战谁啊?」
「我要与【狮子心王】认真以剑对决!即使下场是GAME OVER,我也没有任何遗憾!」
最后一位挑战者,是个骁勇善战的斗气士少年。
阳翔至今打倒的每一名挑战者,直到最后都展现出应有的骨气。
这名少年也同样是一位强者。
他将身体一部分的斗气凝聚于剑上,挡下了阳翔的斩击,出手时也虎虎生风地使出斗气,以斗气士而言,无疑具有一流的水准。
当少年看见阳翔的配剑时也同样大为感动,开心到双眼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明显期待著阳翔下一波的攻势。
这场由剑术交织而成的激烈攻防战,观众们也不知不觉地看得浑然忘我。
阳翔也同样打得热血沸腾。
「我就特别大放送让你见识一下——〈狮子之流星一击〉!」
由一连串剑光组成的流星群——阳翔的拿手绝活瞬间射出。
威力足以将周围夷为平地。
观众们似乎确信少年已经GAME OVER,纷纷露出哀伤的神情。
但是,少年仍站在原地。
他身上的装备残破不堪,HP也仅剩一点。
这位年幼的战士,藉由斗气的超硬化,勉强承受住攻击。
「不会吧……」
由于少年的状况已无法再战,终于宣布投降,但能肯定他已经声名大噪了。
至此,由〈昴宿〉主办的赌博对战宣告结束。
「阳翔,你刚才有手下留情吗?」
克莱布开心地如此提问。
「刚才那招,基本上算是全力一击了。」
阳翔是面临绝境时更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因此就这个层面上来说,刚才那样并不算是全力以赴。
不过那位少年,确实是接下至今斩杀过诸多魔物的必杀技。
「我们在《UNION》的年代,实际年龄就跟那个少年差不多。换句话说,《Re'Union》里诞生出全新的强者也不足为奇。」
「说得也是,或许到时会有其他人赶上我们。」
「等到那时,只需把他们通通击败即可。」
这天,最令人热血沸腾的一段时光,肯定就在这片森林里。
于是〈昴宿〉他们,终于达到五千万尤洛的目标金额了。
在决定这笔钱只用来添购传送装置后,阳翔一行人眉飞色舞地回到城镇里,发现玩家们显得相当浮躁。
「那、那个,关于明天……」「嗯,我知道。」
「明天跟我一起去参加舞会吧!」「对不起,我已有对象了。」
「你知道明天有什么活动吧。」「不知道!」
街上还是一样人满为患,却随处可见有人在搭讪。
大概是嘉年华即将落幕的关系,一路上能看见多组男女深情对望。正是为了明天的舞会已经约好一起参加的人们。
大家都被那些耸动的标语给冲昏头了。
不过,这跟现在的〈昴宿〉一点关系都没有——阳翔的脑中是这么想著。
「喂,旭姬,你别走这么快啦!」
「是阳翔你太慢了!不然传送装置工房可要打烊啰。」
「那里怎么可能会打烊嘛……」
阳翔的忠告未能奏效,旭姬拨开人群不停快步前进。
明明周围也有许多玩家上前向她搭讪,她却全然没放在心上。
「旭姬还真有精神耶。」
克莱布才刚说完话,一旁又有女性玩家受到其他人的邀请。
「只要跟我去参加,保证能让你不虚此行——」「真是太令人开心了……我愿意。」
现场的情况,甚至让人有一种来到告白胜地的错觉。
当阳翔开始受不了这种令人难以习惯的气氛时,衣袖突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
「什么,是咲月啊……有事吗?」
咲月微微低头,双颊已染上一片绯红。
阳翔一脸讶异,暂时不发一语。
「……克莱布已经走远了喔。」
克莱布接在旭姬之后,也先一步往前走了。
直接拋下阳翔和咲月。
「你怎么了,难道是发烧了?」
「不、不是……我没有……发烧……」
正想说咲月终于开口回话,她却羞涩地低著头,在胸前绞弄著自己的手指。
模样像是想表达什么事情。
咲月为了冷静下来,大口地深呼吸。
「阳、阳翔。」
在一片昏暗之下,依然能看见她那泛红的脸颊。
可以从她的脸上感受到一股非比寻常的觉悟。
此刻咲月的眼神中,散发著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有如正面临一生仅此一次的挑战似地开口说:
「你现在就邀请我,一起去参加明天的舞会。」
有那么一瞬间,阳翔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你以为我在说笑,我真的会生气喔。因为,我是认真的。」
「你的意思是……」
众所皆知,这是一场为情侣举办的舞会。)
并非交情不错的朋友能轻松参加的派对。
因此——
这等同于真正的告白。
「……」
事出突然,阳翔当场傻住了。
他根本无法回话。
「阳翔你应该没察觉,但我从小学以来……就一直喜欢著你。」
咲月将目光从阳翔的身上移开,语调轻柔地诉说著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思念。
「一直以来,就连升上国中,我也默默地关注著你……成为高中生之后,我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有办法上门找你喔。」
咲月一点一滴地阐述著自己的心意。
未曾想像过这种情况的阳翔,此刻的精神状态根本无法让他做出选择,就只是任凭咲月说出的话语在脑中不停打转。
「那、那个……」
但是,阳翔必须做出答覆。
咲月像是十分害怕般,紧闭双眼耐心等待。
但阳翔依旧无法做出选择。
由于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迟迟无法统整思绪。
「……我明天……再回答你。」
尽管觉得自己很没用,但这个回应已是阳翔的极限。
咲月点头同意。
「太好了……看来还有一丝希望……」
为了避免被阳翔听见,她轻轻地如此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