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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章 马的心情

在格兰斯坦迪亚皇都席奥尼亚的皇宫北侧,有一座专为士兵设计的训练场。在这片广大的占地上建有十分完善的训练设施。而且兵舍与马厩的另一头,则有平原、丘陵或森林等各种地形,让士兵能够在各种假想的战场环境中进行训练。

菲芙妮斯·麦克昂所率领的第102连队,目前一共有814名士兵。

不过这群士兵原先都隶属于利基亚的海军。

因此他们没有骑马的经验。说穿了,过去利基亚宗派国未曾把马匹应用于战场上。

因为想在岩石沙漠中饲养马匹,简直就比登天还难。虽然当地还是有饲养马匹,不过也只限士官或贵族才准拥有,即便是像道格拉斯这种具有前千夫长地位的士官,也完全没有骑乘马匹的经验。

菲芙妮斯露出笑容对著这群人说道:

「大家看好啰,这就是格兰斯坦迪亚引以为豪的席奥尼亚马喔。」

菲芙妮斯以活泼的口吻如此说著的同时,身旁却站著一匹比她更加高大,并且发出低沉喘息声的棕毛马。

士兵们则是显得有些害怕——

「好巨大喔……」「……对啊,真是高大耶。」

众人纷纷小声地说出心中的感想。

不过菲芙妮斯并没有将这些低语声放在心上,甚至开心地伸出手抚摸棕毛马的头部。

「看起来很可爱对吧?」

即便听见这样的感想,但来自利基亚的这群士兵们根本没接触过马匹,因此每个人都露出有些紧张的神情。

「我们102连队在此次的作战中,是负责瓦解敌方的阵型,所以现在的目标是要让各位学会如何骑马。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大家务必要加油喔!」

虽然以道格拉斯为首的所有士兵们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大家全都在心中发出错愕的惨叫声。

由于道格拉斯对于自己身为102连队副队长一职已经驾轻就熟,因此他压低音量向菲芙妮斯提出建言。

「那、那个,菲芙妮斯队长。」

「嗯?」

「……因为我们利基亚人至今从没接触过马匹……」

「啊、你放心,其实我在3岁之前也没有骑过马,所以跟各位的情况差不多。」

(((根本就是差很多吧!!)))

一阵凄凉的冷风吹过了在内心如此惨叫的士兵们。在这之后,菲芙妮斯便替每位士兵都安排一匹坐骑。格兰斯坦迪亚在这场战争中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数量相当可观的马匹。光是皇都席奥尼亚周围就有四座牧场,而且百姓每年也会提供一定数量的马匹给国家。对于格兰斯坦迪亚而言,马匹可是重要到足以当成税收项目之一。基于这个原因,所以近期内组成的第102连队,才会每位成员都能够拥有一匹坐骑。

「这些坐骑与大家是命运与共的同伴,所以各位不能畏惧它们。请把坐骑当成是自己的知心好友。」

语毕,菲芙妮斯便对所有成员们指导了一下骑乘技巧。在此之中,陆毕尔·列桑正对著表情十分僵硬的道格拉斯小声说道:

「喂,这样子当真没问题吗……?」

他会如此担心也是无可厚非,因为站在他眼前的骏马根本尚未去势。原则上没有去势的动物,脾气都会相当火爆。即便是未曾骑过马的道格拉斯与陆毕尔也具有这类常识。

不光是利基亚,就连在拉托鲁格与史喀尔塔比亚等国家里,无论是牛或马等家畜都一定会去势。要不然饲育员有可能会遭到攻击。至于在讲求纪律的行军与战斗之中,除了已经去势而变得温驯的动物以外,其余一律派不上用场。虽然利基亚境内有许多人会放牧牛、骆驼与山羊等家畜,但是除了负责配种的动物以外,基本上都会帮家畜去势。

「道格拉斯,如果我被马一脚踹死的话,记得说我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用枪剌死的喔。毕竟这太丢人了。」

看著不停发抖的陆毕尔,道格拉斯眉头深锁。

「嗯,记得格兰斯坦迪亚有种名为马蹄铁的钝头长枪,我就说你是被这种长枪给刺死的吧。」

「为何你唯独在这种时候才懂得开玩笑啊?」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喔?」

望著一脸认真开口回应的道格拉斯,陆毕尔也带著严肃的神情耸了耸肩。

菲芙妮斯在仔细解释完骑乘技巧之后,便下令所有人立刻上马。于是第102连队成员们便胆战心惊地跨上马鞍。

(……喔~)

骑上马匹之后,眼前的光景不禁让道格拉斯倒吸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坐在马背上,视野就会变得如此宽阔。接著他遵照菲芙妮斯的指导,以拉动缰绳来命令坐骑慢慢前进。

(感觉上……比想像中摇晃得更剧烈耶。)

道格拉斯让上半身微微向前倾,藉此维持住平衡。就在此时,菲芙妮斯策马来到他的身旁。

「你不可以对马心生畏惧喔。」

「什么?」

虽然道格拉斯自认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不过内心却是大为动摇。菲芙妮斯一边看著道格拉斯的坐骑,一边小声地说:

「你看,这匹马很害怕喔。」

道格拉斯听见之后,便看向自己的坐骑。确实他的这匹马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而且还不断左右摇著头。

「若是主人心生畏惧,坐骑很快就会察觉到了。如果骑乘者感到害怕,坐骑也同样会很紧张。如果此事发生在战场上的话,情况将会非常危险喔。因为马匹有可能会陷入混乱,然后把骑乘者从背上甩下来喔。」

「这、这样啊……」

道格拉斯立刻调整姿势,尽可能掩饰住心中的动摇。但是坐骑依然显得有些不安。

菲芙妮斯见状后,不禁当场笑出声来。

「就算你想掩饰心中的不安,坐骑还是能够察觉出来喔。」

「真有此事?」

「因为马是一种十分敏感的生物。只要你的内心稍有动摇,坐骑都会察觉出来喔。」

「原来它们的感知能力如此优秀啊……」

「嗯,你只要站在坐骑的立场上来思考,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站在坐骑的立场上来思考?」

「你试著想像有一名陌生人骑在自己的背上。而且你还要依照背上之人的判断来行动,甚至有可能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马就是有办法看穿这些事。毕竟你也不想载著一位内心感到害怕或不安的人上战场吧?」

道格拉斯听完菲芙妮斯的解释之后,随即豁然开朗。他未曾想像过坐骑有著怎样的心情。但是当自己站在坐骑的立场上时,同样也不愿意让一位内心感到害怕的人骑在自己的背上。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就跟指挥官的立场很相似。

如果指挥官在战场上露出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将会给身边的士兵们带来不安,进而导致士气下降。两者之间的情况可说是十分相似吧。

既然如此,就算自己如今是以一名士卒的身分骑在马上,也非得抱持著指挥官应有的气度不可。一想到这里,道格拉斯忽然能够理解,格兰斯坦迪亚的每一位士兵为何会如此强悍了。同理可证,率领第102连队的菲芙妮斯也同样散发出指挥官应有的气度。即便她只是一名尚未成年的少女,却拥有非比寻常的统率力。

抱持著上述想法的道格拉斯,决定老实向菲芙妮斯提出一个问题。

「那个,我想请教队长一件事情……」

「嗯?」

「该怎么做才能够跟坐骑打好关系呢?」

即便这个问题非常幼稚,但是道格拉斯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耻。他只是单纯想从别人的口中得到解答罢了。

菲芙妮斯听见之后,便露出一脸笑咪咪的模样开口回答:

「祖父大人在指导我的时候,就只叮嘱我要随时跟坐骑在一起而已。当我实际照做之后,感觉确实有跟坐骑打好关系喔。」

「随时跟坐骑在一起吗?这是什么意思……?」

「不光只有骑乘的时候,还要照顾它的生活起居。无论是吃饭或睡觉都要在一起。这么一来,就能够逐渐跟坐骑打好关系喔。」

利基亚人从来没产生过这种想法,他们只把马匹或骆驼当成一种交通工具,就像正常人也不会把帆船或辎重车当成朋友。所以他们不曾想过要跟马匹打好关系,就只把马匹当成是一种工具。

(难道这就是格兰斯坦迪亚人持有的观念吗?)

冒出上述想法的道格拉斯,试著伸出手摸了摸坐骑的脖子。

坐骑随即发出一阵开心的嘶鸣声,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拜托你啰,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道格拉斯说完之后,他的坐骑忽然上下点了点头。虽然道格拉斯不觉得坐骑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但眼前的情况却让他不禁笑出声来。

训练结束之后,菲芙妮斯便率队返回兵舍。道格拉斯与陆毕尔等人的动作还是有些生硬,不过都在帮自己的坐骑清洗身体,而且在喂完饲料之后,甚至拿起刷子帮坐骑梳毛。

上述的每一个步骤都很重要。因为马不是道具,而是自己的朋友。

只要他们与未去势的剽焊坐骑并肩作战过,马上就会明白差异在哪里了。

原因就在于两者之间的机动力与战斗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当菲芙妮斯抱持如此想法看著其他人照顾坐骑时,远处忽然传来像是在斗嘴的声音。

「真是的,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立刻来向我报告呢!?」

「啥~?凭什么要我去找你报告事情啊?」

气呼呼地边走边说话的人是席德·雷奥南托斯将军。至于走在他旁边的女性,则是完全不给面子地跟他恶言相向。看著那位浑身散发出成熟女性魅力、脸上露出妖艳笑容的女性,菲芙妮斯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分。

——此人正是薛修·妮卡诺尔将军。

虽然她的年龄与席德将军差不多,但是外表却看起来十分年轻。薛修与席德此时则是一边继续斗嘴,一边大摇大摆地朝著这边走过来。

「正因为你从以前就老是这样,所以我才讨厌你!」

「反正我也没有想要让你喜欢我呀!话说我看过防卫海滨地区的报告书了。你在搞什么鬼啊?为何放任敌军攻上岸呢?」

「吵死啦!谁叫对手居然以量取胜,使用那种大范围的方式部属舰队……」

「哼,那种程度的敌人,换作是我早就挡下来了。」

「你说什么!?我才觉得好笑呢,你居然花了那么多时间平定贵族的内乱!换作是我的话,只需要一天就搞定啦!」

「哟~有本事的话就来试看看啊!你这个臭老头!」

「那是我的台词!你这个死阿婆!」

两人分别被国民尊称为猛攻的席德,以及坚守的薛修。他们既是能够代表格兰斯坦迪亚的猛将,实力上也是国内最顶尖的存在,不过斗起嘴来却跟小孩子没两样。但是对于菲芙妮斯而言,薛修仍是她崇拜的将军。由于菲芙妮斯很想跟薛修聊天,她决定至少要打声招呼,接著便走上前去。

「很、很荣幸能够见到您,薛修将军!」

菲芙妮斯神色紧张地上前打招呼之后,薛修便不再与席德斗嘴,反而露出讶异的眼神看了过来。

「……那个,你是哪位呢?」

「我的名字叫做菲芙妮斯·麦克昂。」

看著菲芙妮斯立正敬礼报上姓名之后,薛修睁大了眼睛。

「麦克昂?所以你是……」

「她就是考夫曼将军的孙女。」

席德像是想帮忙提醒般从旁开口说明。薛修听见之后便拍掌说道:

「啊~原来是老爷子的孙女呀。嗯嗯,确实有几分神似呢。」

「这孩子很优秀喔,她日前不仅在海贼船骚动中十分活跃,甚至还在海滨地区的防卫战里,率领前利基亚士兵们驰骋于沙场上喔。」

菲芙妮斯完全没想到席德这样的大人物会注意到自己的表现,所以她害羞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薛修听见这番话之后,则是双手环胸、斜眼瞪著他说:

「瞧你这副死样子,别跟我说你打算对这样的年轻小姑娘伸出魔爪喔。」

「你傻了吗!?身为上位者,理当要掌握部下的战果啊!」

「哼,天晓得你打著什么歪主意。单身老男人在东窗事发之后,搞不好会展开最后的垂死挣扎呀?」

「你这个单身老女人根本没资格说我!我看你平常也会去勾引队上的年轻小伙子吧!」

「拜托你别狗眼看人低好吗?就算本小姐没有主动出击,那些男人也会主动跑来向我搭讪喔!」

「对啦对啦,你说笑的本事愈来愈高竿了呢。没想到一个人单身久了,连口才都会跟著变好,真是令人羡慕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要我当场阉了你吗!?」

「就凭你真有办法做到吗?嗯~?」

「有本事就立刻来打一场啊!」

「那、那个,请两位大人先冷静下来!」

虽然菲芙妮斯连忙上前劝阻,但是双方却吵得不可开交。

「小朋友别插嘴!」「小朋友别来打岔!」

菲芙妮斯就这么被人赶了回来。不过纵使两人都撂下狠话,但却没有拔刀相向的迹象,应该是双方都有认清自身的立场吧。所以他们最多就只是伸手揪住彼此的领口而已。

「你今晚要请我吃饭喔。」

「明明到时又是听你大吐苦水,为啥最后要由我买单啊?」

「又没关系,本小姐可是特地抽空陪你这个孤单老人吃饭耶。」

「既然如此,那你可要编出一些不会被我识破的谎言喔。」

「听我说听我说,皇都里似乎开了一间贵得离谱、但口味却不怎么样的餐厅喔,你就请我去那里吃饭吧。」

「这是哪门子的狗屁餐厅啊……」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边继续斗嘴,一边慢慢地向前走去。

菲芙妮斯望著他们的背影,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喃喃自语。

「照这么看来,他们肯定是都拉不下脸先开口告白,所以才会一路拖到这把年纪却尚未修成正果。类似那种心里想著『你明明就很喜欢我,赶快过来告白啦』,但是另一人却想要对方先开口的迷糊帐。呵呵…………呵呵呵,我最喜欢这种恋爱故事了。」

菲芙妮斯在脑中自行补完席德与薛修之间的关系。

就在此时,上司忽然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

「喂,尤丝蒂娜公主吩咐你过去见她。难道你又捅了什么娄子吗?」

他语气急促地对著菲芙妮斯如此说道。虽然菲芙妮斯已是一名骑士,不过被一国公主像这样直接找去,也并非是什么常见的情况。话虽如此,不过包含祖父日前提过的那件事情在内,菲芙妮斯的脑中立刻浮现出自己被找去约谈的几种可能性。因此她不慌不忙地对著上司开口回答:

「虽然我认为应该不会挨骂,但我马上过去。」

语毕,菲芙妮斯便迅速做好准备,然后加快脚步朝著皇宫走去。

菲芙妮斯走进尤丝蒂娜的房间内之后,发现她正站在阳台处,拿著饲料在喂食大鹰。

尤丝蒂娜公主心平气和地迎接菲芙妮斯,并且请她找张椅子坐下。菲芙妮斯一路观察下来,猜测自己应该不会挨骂。不过纵使她稍微松了一口气,依然无法一如往常那样泰然自若。就在此时,尤丝蒂娜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喔,突然找你过来。」

「公、公主您别这么说,属下万万承受不起。请问您传唤我过来有何吩咐吗?」

「其实是有一个任务想要拜托你。面对即将前来攻打皇都的利基亚军,我方虽然已派出席德、考夫曼以及薛修以上三位将军应战,不过……」

其实菲芙妮斯早已得知这个消息。听说格兰斯坦迪亚军会派遣4万名士兵,于易守难攻的杰比尔山周边布阵。

预估最终会将所有兵力都集中至杰比尔山,藉此阻止敌军从皇都北部的农耕地区继续南侵。

「菲芙妮斯,在此之前我想派你前往某个地方。」

「请公主尽管吩咐。」

菲芙妮斯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同时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让道格拉斯等队员们锻炼骑术。但是尤丝蒂娜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却完全在菲芙妮斯的预料之外。

「我有一个任务,想委托你一个人来负贵。」

菲芙妮斯听见之后,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请问任务的内容是……?」

「首先是希望你将这封信交给薛修·妮卡诺尔将军,然后你就暂时听从薛修将军的指挥。」

「谨遵公主的吩咐。不过……任务的内容只有这些吗?」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希望你能带著这只大鹰一同前住。」

菲芙妮斯还记得这只大鹰。它是珐拉的宠物,名字叫做提克。

看见尤丝蒂娜要把提克交托给自己,菲芙妮斯基本上已经明白自己所需扮演的角色了。提克的工作,是帮忙联络目前与珐拉一起执行密令的克洛姆。至于自己的任务,就是要负责照顾提克。尤丝蒂娜将照顾方式仔细解说过一遍之后,便把提克交给菲芙妮斯。提克就这样停在菲芙妮斯的肩膀上,并且宛如一件艺术品般文风不动。

「……唔。」

菲芙妮斯没想到原来提克还挺重的。并且觉得珐拉明明看起来如此娇小,不过倒是挺有力气的。

由于菲芙妮斯以为公主已经交代完所有事情,因此打算先行告退,但偏偏侍女此时却端著茶点走了进来。因为菲芙妮斯不知这种时候该与公主聊些什么,所以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尤丝蒂娜见状后,先是轻笑一声便开口说道:

「你就喝杯茶再走吧。毕竟这是个好机会,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呢。」

菲芙妮斯听见之后,开始在脑中反覆思索著公主究竟想向她打听什么事情。

就在此时,尤丝蒂娜先是将视线稍稍移开,然后露出一副彷佛只是随口问问的模样说道:

「那个……关于克洛姆他……」

听到这几个字,菲芙妮斯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并拍了一下手掌。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你说不出所料是什么意思!?」

因为尤丝蒂娜忽然显得十分紧张,所以菲芙妮斯也不禁感到一股焦虑。

「没、没什么,属下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持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尤丝蒂娜公主您与克洛姆……」

但由于菲芙妮斯忽然想起自己日前的过失,因此就这样陷入沉默。

「你说我跟克洛姆……然、然后呢?」

「……我只是觉得尤丝蒂娜公主您与克洛姆……在如此忙碌的时候,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而已!」

菲芙妮斯故意转移话题,结果却换来尤丝蒂娜一副想开口吐槽的不满表情。此光景吓得菲芙妮斯冷汗直流,不过她仍然努力装出一脸镇定。

尤丝蒂娜轻咳一声振作起精神之后,便再次开口说道:

「你放心,我并不是想向你打探情报。只是因为克洛姆以一名随从的身分为我付出了很多,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那个……才会想向你请教克洛姆平时是给人什么样的感觉。」

虽然这整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找藉口,不过菲芙妮斯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她反倒是抱著有问必答的心态努力克制自己,不许在公主面前露出聊八卦时的兴奋表情。

「克洛姆平常就是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基本上与在公主面前时差不多喔。我反倒觉得他在面对公主时,应该要更加谨言慎行才对。」

「这、让啊。」

尤丝蒂娜像是感到有些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公主果然很想知道关于克洛姆的所有事情呢~)

冒出上述想法的菲芙妮斯,脑中立刻浮现出各种恋爱情境,因而有些兴奋。尤丝蒂娜见状后,立刻露出了莫名不满的表情。菲芙妮斯惊觉自己的幻想被公主看穿之后,当场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尤丝蒂娜并没有打算要出言责备她,公主在挺直腰杆之后,像是想解释般开口说直:

「就只是我们在阔别五年之后再次重逢时,克洛姆仍旧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对我掩饰什么,但我对他还是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基于这个理由,我才会想要去瞭解他。」

「嗯,我能够明白公主您的意思,事实上我最近也有这种感觉喔。」

虽然菲芙妮斯笑著说出这段没有其他含意的发言,但是尤丝蒂娜听见之后却浑身一抖,接著战战竞兢地开口提问:

「菲芙妮斯……你果然是因为那样吗?」

看著说起话来含糊其辞的尤丝蒂娜,菲芙妮斯不解地歪著自己的小脑袋瓜。

「您这句话的意思是……?」

「就是你对克洛姆…………」

「?」

面对听得一头雾水的菲芙妮斯,尤丝蒂娜像是忽然回过神来般连忙开口说道:

「没什么!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咦?嗯,既然公主您如此吩咐的话……」

菲芙妮斯不解地看著尤丝蒂娜。反观尤丝蒂娜此刻似乎不败与菲芙妮斯四目相交,并且彷佛想转移话题般改口说道:

「啊、对了,话说克洛姆有一位妹妹对吧。」

「嗯,您是指露露吧。」

「我在五年前并没有听说过克洛姆有一位妹妹耶。」

「这样啊……其实我也是在那之后才听说的。不过……我总觉得她……有些事情挺令人在意的。」

语毕,菲芙妮斯的表情便蒙上了一层阴影。面对意有所指的这段发言,尤丝蒂娜像是感到十分好奇般探出上半身。

「有什么事情令你在意呢?」

「咦、那个……其实也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无妨,你快说吧。」

面对如此恳求的尤丝蒂娜,菲芙妮斯在稍作犹豫之后便缓缓道来:

「露露脖子上的气味,跟克洛姆不一样喔。」

看著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番话的菲芙妮斯,尤丝蒂娜讶异地开口反问: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在露露睡著的时候,我基于好奇,闻过她脖子上的气味,结果……与克洛姆脖子上的气味完全不同……不对,虽然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理当会不太一样,但是该怎么说呢……在一般的情况下,兄妹之间的气味还是会很相似才对……」

菲芙妮斯解释到一半时,因为发现尤丝蒂娜露出感到很遗憾的表情,所以便连忙打断这个话题。

「公、公主,您怎么了吗?」

尤丝蒂娜眉头深锁,并且将食指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那个,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菲芙妮斯。」

「请说。」

「难道你平常都会跑去闻克洛姆脖子上的气味吗?」

菲芙妮斯听见之后,连忙摇头并且开口否定。

「请、请公主不要误会!我只是趁克洛姆睡著时才稍微闻了一下!之前他回到皇都时,我确实是有趁夜溜进他的房间,不过就只是稍微偷闻一下而已!而且我也是在五年前才经常这么做喔!」

「你在五年前经常这么做吗?」

「……咦!?那个~嗯。啊、但是现在几乎没去偷闻了!就只有偶尔而已!」

「……所、所以你……偶尔还是会趁克洛姆睡觉时……」

「啊、公主您请放心!克洛姆至今从来不曾发现我做过这种事,而且我只是稍微闻一闻气味,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就马上离开了!我没有做出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样啊。」

「咦?咦!?为什么公主您稍稍跟我拉开了距离呢!?」

「…………也没什么啦,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癖,我不会多加过问的。但是看来你也同样罪孽深重呢,菲芙妮斯…………」

「咦、咦~!?」

看著沮丧地垂下头去的尤丝蒂娜,菲芙妮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娜塔莎等人在可尔西亚港停留一周后,总计有100艘载著利基亚陆军的佐拉舰队,沿著席奥尼亚运河抵达位在皇都北侧的可尔西亚港。之所以会停留在这里,是因为还有许多任务要交由他们去负责。其中四分之一的船舰会继续沿著席奥尼亚运河逆流而上,然后从拉瓦达地区搬运更多的粮草过来。剩下的船舰则是会留在港内待命。

这段期间,巴哈马强行军与娜塔莎等人所宰领的部队,便在可尔西亚正式会合。但是比起原先预定的时间,已经延迟了两个星期。当巴哈马强行军抵达席奥尼亚运河的对岸之后,就搭乘佐拉舰队的船只抵达可尔西亚港都。

利基亚军当初认为这趟远征中的最大难关,就是要让部队越过这条席奥尼亚运河。就连在原先预计要利用木筏渡河抢滩的可尔西亚侵略战里,终究是格兰斯坦迪亚占有地利。但是这样的难关,却在佐拉军藉由陆路越过阿鲁可河之后而得以解决。再加上利用早已等在海上的舰队来渡河,巴哈马强行军的负担也就能跟著减轻不少。

但是巴哈马强行军的状况一如数日前所收到的报告,兵力上被大幅削减很多。身为利基亚十二贵族之一,同时兼任强行军指挥官的鲁斯达夫·达基,一脸懊恼地开口解释著事情始末。

格兰斯坦迪亚军似乎多次使出计策,来拖延住巴哈马强行军的脚步。而且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次,就是在克格诺斯谷里所爆发的那场战斗。部分将士们于该处战死之后,其腐烂的遗体,给巴哈马强行军内部带来了十分严重的传染病。

最终顺利抵达可尔西亚的巴哈马强行军,就只有9万2000名。

至于同行的利基亚十二贵族成员们,也只有鲁斯达夫与阿巴斯·卡达两人而已。其余的四名贵族可能也已经染病,所以就一起被调回巴哈马了。娜塔莎在听取报告的同时,也不甘心地咬著自己的指甲。她相信此计策肯定是出自克洛姆·贾瑞特之手。既然对方连爆发传染病都算计在内,那就表示此人极为狡猾。

加上巴哈马强行军的9万2000名士兵,目前准备攻打皇都席奥尼亚的利基亚军,兵力总计约有20万人左右。

若是扣掉驻守在可尔西亚与第一水坝的兵力,最终前往攻打皇都的士兵人数将会有19万左右。

反观格兰斯坦迪亚原本就拥有12万名士兵。再加上薛修之后所带来的2万名士兵,以及来自拉瓦达地区的1万名援军,粗估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兵力将有15万人左右。

但是他们到时将会调派2至3万名的兵力布署于海滨地区。另外为了守护皇都核心,也就是保卫皇宫以及维持皇都治安等杂事,至少需要拨出1万名士兵来负贵。

如此一来,会与利基亚军直接交锋的格兰斯坦迪亚军,总兵力大约是11万至12万人不等。

单就兵力而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利基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我方不能小看对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轻敌……)

娜塔莎彷佛想坚定自己的决心般,在心中如此叮嘱著。

接下来她将会让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以随时都能够应战的状态慢慢推进。

由于此处已位在敌方的领地之中,因此也得随时提防格兰斯坦迪亚军可能会发动奇袭。

若是依照强行军那样的速度前进,将会让所有将士全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基于这个原因,19万名利基亚大军便以十分谨慎的方式开始南下。

他们选择了前往皇都席奥尼亚的最短路径,先是通过位在南方的葛扎河,然后沿著杰比尔山的山路前进。

越过杰比尔山之后将会碰到一片辽阔的森林,而皇都席奥尼亚的农耕地区就位在不远的前方了。

只要能够顺利抵达该处,战况将会对利基亚军十分有利。

两天后,首先由担任先锋的金恩·伊戴隆率军越过葛扎河。

葛扎河乃是用于灌溉的人工运河,所以这里的水位并不深,不过河道却很宽。是一条能够让人直接徒步涉水走过去的河流。

正当金恩·伊戴隆准备率军越过葛扎河时,不出娜塔莎与莱拉的预料,格兰斯坦迪亚军早已等在前方严阵以待了。不过先行做好战斗准备的利基亚军士兵们,也立刻拔剑朝向对岸冲去。

由于此处地势平坦,因此有足够的空间能让士兵组成阵形。于是利基亚军便以千人为单位组成方阵,依序渡河与格兰斯坦迪亚军正面冲突。虽然格兰斯坦迪亚军一开始处于劣势,但是中途却忽然全面改成以防守为主。采取防守姿态的格兰斯坦迪亚军可说是固若金汤。

如此一来,利基亚军根本没办法突破格兰斯坦迪亚军的阵形。

此时担任指挥的金恩·伊戴隆开始感到有些焦躁不安。

就在此时,第一线的部队传来报告。

「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指挥官是薛修·妮卡诺尔!」

金恩听见之后,彷佛吃了一大口苦瓜般,脸色极为难看。

——坚守的薛修·妮卡诺尔将军。

在第一次利基亚战役之中,她所筑起的防线始终是坚不可摧。相传无论派遣多么强大的军队进攻,此人都能运用战术成功抵御下来。

原因就在于薛修的部队纪律严谨,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随时都能够变换阵形,以及拥有最缜密的指挥系统。所以她总是能够正确掌握周围情况,并且既确实又迅速地筑起阵形。

薛修的指挥方式简直称得上是一种艺术。

「……哼,有意思,不过就凭那点兵力能够守到何时呢?」

金恩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并且在确认过周围的地形足以摆出大规模的阵形之后,便随即下达命令。

「各连队立刻从左右两翼包抄!给我把敌军包围起来!」

在金恩精准的指挥之下,利基亚军各连队为了包围薛修军而开始扩大阵形。

薛修·妮卡诺尔的双手交叉于胸前,站在距离最前线后方有段距离的小山丘上,就这样一边眺望著渡过葛扎河正在交战的利基亚军,一边下达各项指令。

「左翼的5个连队继续向外扩张!阻止利基亚军继续上岸!中央部队退后太多了!向前压进!」

她站在视野极佳的位置上观察著战局,并且让传令兵们迅速将命令传达出去。

而菲芙妮斯则是紧紧地跟在薛修将军的身边。她就这样一边观摩著薛修那极为精湛的指挥,一边目瞪口呆地关注著战况。在战场上能否指挥得当,完全取决于担任将军职位之人的器量。这种人有别于精通运筹帷幄的克洛姆或考夫曼,主要擅长临机应变。由于薛修的用兵十分巧妙,因此利基亚军在渡河向前一段距离之后,就再也无法继续推进了。利基亚与格兰斯坦迪亚当下的战况,简直就像是化成一条横线般无尽延伸。看著倒吸了一口气的菲芙妮斯,薛修笑著开口说道:

「如何?有没有让你学到什么呢?」

菲芙妮斯一脸兴奋地大声回答:

「有、有啊!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如此壮观的战斗呢!」

「呵呵,这么说也对,毕竟依照你的年纪,应该没有经历过利基亚战役吧。听著,你的爷爷也同样是一位十分了得的将军。像他那种能攻能守的将军真的很罕见呢。」

菲芙妮斯听见自己的祖父受到称赞之后,脸上便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由于考夫曼老爷子是位十分有名的策士,因此皇都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不过你家爷爷其实很擅长看穿战场上的变化。毕竟光靠计策是没有办法打赢战争的。真正的战争,只需一个指令就会让战况出现变化。所以有办法因应变化之人,才能够胜任将军一职。」

没错,一旦两军短兵相接,根本没时间让人继续运筹计谋。

以这个角度来说,薛修与席德等将军就是活在当下的那种人。

薛修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对菲芙妮斯下达指示。

「……差不多是时候了。菲芙妮斯,立刻让大鹰去通知那位小弟弟。」

菲芙妮斯大声答应之后,就伸手轻戳了两下停在自身肩膀上的大鹰。

这只大鹰就是珐拉所饲养的提克。

「拜托你了,提克。」

提克听见菲芙妮斯的指令后先是发出一声鸣叫,接著摆动翅膀飞向天际。

它随即不断提升速度,往西北方向飞去。

至于这个方位,就是调节席奥尼亚运河水量的第一水坝所在之处。

疾速飞行的提克飞过葛扎河上空,越过田园地带,转眼间便来到了与第一水坝相连的山顶上。

它先是在此处的高空中盘旋,不久之后便发现饲主珐拉的身影。

珐拉此时也注意到提克的到来,她先是露出一脸灿笑,然后用力地挥动手臂大声说道:

「喔,提克来了!提克,辛苦你了!」

语毕,珐拉便将拿在手上的鲜肉朝向空中扔去,提克一瞬间就把那块肉叼在嘴上了。

虽然提克的身手十分敏捷,不过珐拉投掷肉块的本领也相当优秀。

克洛姆看了提克一眼之后,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克洛姆将利基亚士兵的皮甲穿在身上。

带著小桃一起走过来的露露虽然面无表情,但却以担忧的语气开口问:

「你真的不要紧吗?克洛姆。」

「你放心,这点小事我应该能搞定。」

「但是我担心会离你太远。」

克洛姆为了安抚露露,便摸了摸露露的头温柔说道:

「虽然你不能一路跟到目的地,不过还是可以一起来喔。毕竟最终还是需要借用你的力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看著露露乖乖听从指示的模样,克洛姆先是点头以对,然后就将目光移往他们接下来所要前进的方向。

该处能够看见人数众多的利基亚士兵们所据守的第一水坝。光是水坝上就挤了上百人左右。而对侧山上的营地里则是驻扎著更大量的士兵们。

克洛姆在确认好之后,便从山上一路向下跑,最终就这样直接冲进利基亚士兵们之中。

面对突然现身的克洛姆,利基亚士兵们皆显得十分警戒。

由于克洛姆拥有山地民族特有的深邃五官,因此无论是肤色或容貌,都与土生土长的利基亚人相差甚远。

话虽如此,由于近年来逐渐有斯坦迪亚人与史喀尔塔比亚人涌入西利基亚,因此也出现了许多混血儿。在福格罗港与佐拉港这类经常与外国人交流的地方,纯种利基亚人反倒是少数。事实上现场的利基亚士兵之中,也有许多人的五官特色与克洛姆很相似。

换句话说,他们是基于其他理由才会对克洛姆抱持著这么强烈的戒心。

应该是利基亚军里也有聪明的指挥官,已在事前叮咛过士兵们要提高警觉吧。克洛姆不禁佩服对方设想得真周到。因此现在他得抢在对方开口问话之前,先说出其他藉口来掌握住这场对话的主导权才行。

立刻做出上述判断的克洛姆,便抢在利基亚军队有人开口前,以急切的语气大声说道:

「喂,有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混入了我军之中喔!」

「你说什么?」

利基亚士兵们皆难掩惊恐。克洛姆见机不可失,连忙继续说道:

「我想间谍应该先一步混进来了,你们有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家伙吗?」

所有人在听见之后,都纷纷左顾右盼地摇了摇头。

「目前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克洛姆见状后,像是由哀感到安心似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看来是我先抵达。」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娜塔莎大人要我来提醒你们说——务必要死守水坝,绝对不准打开水门。」

克洛姆说完之后,一位看似士兵长的男子仍然一脸警戒地开口反问:

「既然如此,你的命令书在哪里啊?快拿来看看。」

这个问题让克洛姆瞬间皱起眉头。

「命令书……在途中被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给劫走了。抱歉,明明大人将任务托付给我,我却未能完成使命。拜托你们务必要守住这座水坝喔。」

克洛姆以诚恳的语气如此说完之后,看似士兵长的男子立刻露出一脸贼笑。

「你放心,照这样看来——我已经发现你所说的那名格兰斯坦迪亚士兵了。」

「…………什么?」

「我说的就是你啦————!你这个蠢蛋————!」

利基亚士兵一边大吼,一边拔出弯刀朝著克洛姆砍过去。虽然克洛姆连忙躲开攻击,但却已经被利基亚的士兵们给团团包围住了。

克洛姆一脸惊慌,并为了安抚周围其他人而大声喊道:

「喂!先等一下!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才不是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喔!」

虽然克洛姆拚命解释,但是士兵长却露出笑怒掺半的表情说道:

「娜塔莎大人打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像你这样的间谍跑来这里!而且我军所有命令都不会透过密函来传递!唯独在紧急状况下才会利用暗号来通知!」

这就是利基亚士兵给克洛姆设下的陷阱。利用假话来诱使敌兵自行露出马脚。

克洛姆听见之后,先是皱起眉头,接著就拔出腰际上的开山刀说道:

「难怪那名士兵身上搜不出任何东西。」

「……你说什么?」

看著一脸讶异的士兵长,面露苦笑的克洛姆紧紧握住手中的开山刀。

「既然已经穿帮就没办法啦!」

克洛姆如此大喊的同时,也举起手中的开山刀准备突围。但是水坝的桥墩两侧却挤满了利基亚士兵,完全不打算让克洛姆有机会脱身。

就在此时,有一道影子从山里朝著这群利基亚士兵们直扑而来。

「克洛姆!我来救你了!」

来者正是骑乘著小桃的露露。而坐在后方的珐拉——

「呀呼~小桃跑得真快呢!」

则是一边开心地如此大叫,一边紧紧抱住露露的身体。

小桃冲下山坡之后,便一口气将眼前的利基亚士兵们全数撞开。虽然利基亚士兵们对于突然现身的巨犬心生畏惧,但依然举起手中的长枪冲向小桃。

但是对于毛皮极硬的小桃来说,一般长枪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伤害。于是它就这样一边承受轻徵的皮肉伤,一边把周围的利基亚士兵们全数撞开,然后跳到一座由石头所砌成的栏杆上。

接著小桃以敏捷的身手躲开了刺来的长枪与刀剑,一路直奔至克洛姆的身边。

「不好意思,老是承蒙你的救助。」

克洛姆以悠哉的口吻如此说完后,面无表情的露露则是以平淡的语气开口回应:

「这是我该做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语毕,克洛姆便跨坐在小桃的背上。

「别让人逃走了!快抓住他们!」

利基亚的士兵长虽然及时下令,但就在那瞬间,小桃已然从栏杆逃脱,高高地跃向空中。接著,小桃的巨大身躯就朝著水门下笔直坠落,溅起一片水花。

利基亚士兵们纷纷在栏杆上架起长弓,准备在目标一浮出水面时,便立刻放箭射击。但是士兵长却对著士兵们下达了其他命令。

「快去打开水门。」

一位看似副官的男子听见之后,神情紧张地开口说道:

「但、但是我们尚未接获这样的命令啊……」

「混帐东西,你没听见刚才那名格兰斯坦迪亚士兵说了什么吗?」

「啥?」

「他叫我们『绝对不要打开水门』。」

「对耶!所以意思是,打开水门将会对格兰斯坦迪亚非常不利……」

「正是如此。外加上对方似乎与娜塔莎大人所派出的传令兵接触过,并且还想要打听命令的内容。如此一来,打开水门很可能会让格兰斯坦迪亚陷入不利。」

「原来如此。」

「立刻打开水门。而且这么做,也能够顺便解决掉那头巨犬以及它背上的几名敌兵。」

「遵命。」

士兵们在接获命令之后,立刻齐心协力把水门打开。

于是原先涌向席奥尼亚运河的大量水流,就这样一口气冲进了阿鲁可河中。

与此同时,载著克洛姆等人的小桃也开始迅速摆动四肢用力划水,逐渐朝著阿鲁可河游去。接著后方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并且河水也变得愈来愈混浊了。

克洛姆赶忙以手势对著露露下达指示。露露点头回应之后,就伸手摸了摸小桃的脖子。于是小桃便用力划水,迅速地浮出水面。

他们正后方的巨大水门就此打开,大量的河水有如瀑布般不断地激起水花。

河川彷佛被打乱般瞬间就化成了激流。随之掀起的滔天巨浪,宛如要吞噬克洛姆等人般排山倒海而来。

小桃拚命划水并且迅速跳上岸边,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从化为激流的河水中逃了出来。

但是水位依然在迅速升高,转眼间就淹到了小桃的脚边。于是小桃不顾早已湿透的身体,使尽全力脱离这片逐渐被水淹没的岸边。

骑在小桃背上的克洛姆,看了看这片不断有浪花激起的浊流。大量涌入的水流正以惊人速度让水位不断提升。

在一般情况下,这道浊流会顺著阿鲁可河流入海洋中。但偏偏第一水坝与通往海洋的河口之间设有第二水坝。

而且第二水坝目前在克洛姆等人的控制之下,已经关上了。

无法流入海洋的庞大水量,就这样通通涌入了位在途中的葛扎河。

原先设来灌溉农田的葛扎河,其河道是又宽又浅。此时却出现了惊人的激流排山倒海而来。

已经渡河的利基亚军在薛修军的阻挡之下,以横线的方式不断往左右延伸。至于位在后方的部队也同样面朝葛扎河且横向布阵,试图封锁薛修军。

就在此时,一阵激流袭向了利基亚军。涌入的大量水流,彷佛化身成巨兽般将利基亚士兵们全数淹没,并且就这样挡在尚未渡河的利基亚军前方。

已经渡河的金恩队目前大约有1万5000名士兵。

至于在后方待命,由巴尔、莱拉、娜塔莎、阿巴斯以及鲁斯达夫所率领的兵力则有17万人。面对眼前的状况,巴尔气得啐了一声,娜塔莎则是不悦地眉头深锁。

原先已经孤立无援的金恩队,此时又面临雪上加霜的窘境。

薛修军在河水暴涨前就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并且在看准时机后立刻开始行动。接著,猛攻的席德·雷奥南托斯率领2万大军,彷佛与薛修军交接般来到了现场,而且有一半以上都是骑兵,他们就这么举起手中的长枪与剑展开突击。

金恩队立刻被打得溃不成军。

「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不要自乱阵脚!」

虽然金恩不断地大声下令,但是被打乱的阵形根本没那么容易重整态势。席德组成包围网,逐一击杀敌方的五夫长、十夫长、百夫长以及千夫长。拜此所赐,金恩队的指挥系统彻底瓦解。利基亚士兵们转眼间就被屠杀殆尽,化成地上一具具的尸体。

虽然金恩·伊戴隆心急如焚,但仍旧在坐骑上发号施令。不过就在此时,席德·雷奥南托斯杀气腾腾地朝著他直冲而去。

「金恩·伊戴隆!看我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席德一剑挥去——恩在千钧一发之际举刀挡下攻击。

但是席德的攻击威力惊人,光是这一剑就把金恩的弯刀砍断了。

「喔喔!可恶……」

怒不可遏的金恩,伸手摸向配置在坐骑身上的备用弯刀。

不过已经太迟了。

「受死吧!」

席德回身一剑,直取金恩·伊戴隆的脖子。

「————!」

下个瞬间,金恩的头颅便高高地飞向天际,现场喷洒出大量的鲜血。

席德·雷奥南托斯与薛修·妮卡诺尔所率领的4万大军,就此击溃金恩·伊戴隆所率领的2万利基亚军。这个瞬间,他们取下了敌将的首级。

待第一水坝开启之后,克洛姆先是等到水位不再升高,才搭乘事前准备好的船只沿著阿鲁可河逐渐南下。

在顺流而下的小船上,露露坐在最后方看著先替自己抓了抓痒,然后立刻跑来身边的小桃。至于珐拉则是露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拿饲料喂食提克与小老鼠们。

当一行人抵达第二水坝与当地守军会合之后,便一边调节水量一边开启水门。

在完成了上述作业之后,克洛姆一行人再度搭乘小船,顺著阿鲁可河前进。

为了疏通冲毁农田的水,他们驾船进入艾因河。艾因河与葛扎河都是基于相同用途而打造出来的人工运河。但是这条河川的水并非只用在灌溉上,也是提供皇都用水的主要来源。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克洛姆等人只要搭船顺著这条河流前进,就能够直接返回皇都了。

抵达皇都之后,珐拉双眼发亮地看著席奥尼亚的街景。

「嗯~这下子终于能够在席奥尼亚好好休息了!」

克洛姆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拜托珐拉处理过很多事情。比方说在来到席奥尼亚不久之后,为了防御海滨地区而让她去帮忙尤丝蒂娜,后来又随著自己四处奔波。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皇都目前正面临十分严峻的状况,不过还是应该让她稍微放松一下。

「珐拉,你可以稍微去休息一下喔。」

「咦!真的吗!?那么那么,因为已经很久没去逛街,所以我想上街买点东西!」

珐拉一脸兴奋地望向皇都市区,但是——

「…………总觉得街上好安静喔。」

这里确实就像珐拉所说的那样十分冷清、毫无生气。

想当然耳,皇都席奥尼亚目前正值戒严时期。因此珐拉想参观的商店,自然不可能营业了。

「嗯~……毕竟目前正值非常时期,所以我想大部分的商店应该都没开吧。」

「说得也是……毕竟正在打仗嘛~」

看著沮丧地垂下肩膀的珐拉,烦恼该如何出言安慰的克洛姆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在克洛姆开口之前,珐拉就已经重新打起精神并且开口说道:

「算了,那我就去皇宫吧!然后在那边好好吃顿大餐!」

坐在一旁的露露看著心情立刻就转好的珐拉——

「好~」

她也如此大声附和著。珐拉与露露都是让此次作战计画得以实现的大功臣。克洛姆一边心想皇宫那边应该会好好犒赏两人,一边搭船朝著皇宫的方向前进。

当他们返回皇宫时,立刻就收到了葛扎河之战的捷报。

看来战况完全一如克洛姆的预期。

如此一来,利基亚应该会采取绕过葛扎河的路线。这个时候,就轮到考夫曼出马了。只要该计画也成功的话,格兰斯坦迪亚的战况将会大幅好转。

(……不过前提是要让对方察觉到我军所设下的陷阱……那么,敌人究竟会如何出招呢?)

克洛姆躺在客房的沙发上,一边如此想著一边闭目养神。

由于接连完成许多任务,因此克洛姆感到十分疲倦。当他稍稍闭上双眼后,没多久就进入梦乡之中。

但是克洛姆休息不到一刻(约2个小时)左右就醒来了。

此时有人偷偷溜进室内。五感敏锐的克洛姆察觉此事之后,便微微睁开眼睛观察著四周的状况。由于露露先前在皇宫里饱餐一顿,因此目前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躺在地上的小桃似乎也惊觉有入侵者,此刻正露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克洛姆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仔细聆听对方的脚步声。由于蹑手蹑脚走进房内的脚步声并不陌生,因此克洛姆便决定装睡等待对方上钩。

入侵者偷偷摸摸来到克洛姆的身边,然后屏住气息、低头俯视他。正当克洛姆以为对方在观察自己时,入侵者却将脸贴了上来,然后把鼻子凑到自己的脖子附近——

就这样闻了闻他的气味。

克洛姆此时慢慢地睁开眼睛,以毫无紧张感的语调开口问道:

「您是在做什么呢?尤丝蒂娜公主。」

「哇呀!」

在克洛姆开口提问的下个瞬间,正在嗅闻气味的尤丝蒂娜立刻显得满脸羞红,并且展现出惊人的跳跃力迅速向后跳开。

「你醒来啦!克洛姆!总总总、总之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呢?」

「我这么做并非是基于自己的癖好,就只是第一次做出这种行为!因为是初犯,所以希望你放我一马!」

(居然强调自己是初犯……)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尤丝蒂娜确实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虽然菲芙妮斯偶尔就会做出这类行为,但由于克洛姆觉得这是菲芙妮斯的癖好,因此也懒得出言制止。话说回来,难道女孩子之间很流行这种事吗?

克洛姆一边抱持著上述疑虑,一边从沙发坐起身来。

「不过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尤丝蒂娜公主,现在可是大半夜喔。」

由于克洛姆实在不忍心让满脸羞红的尤丝蒂娜找不到台阶下,因此决定不再追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就这样开口转移话题。不过尤丝蒂娜听见这句话之后却是气呼呼地把脸撇开,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

「哼……因为听说你已经返回皇宫,亏我还想说你何时会过来见我,谁知道你竟然一直没出现。」

「那属下还真是失礼了。难道公主您就这样不眠不休地一直等著我吗?」

「少、少胡说!我才没有在等你呢!」

尤丝蒂娜的脸蛋立刻又红了起来,并且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克洛姆对这样的她感到一阵窝心,于是他决定先道歉,然后请公主继续把话说下去。

「是吗?恕属下失礼了。其实我是因为觉得时间已晚,所以才决定等到隔日再去拜见公主您。」

「你不必那么见外,以后返回皇宫之后都要立刻来见我。」

「遵命。恕属下斗胆,请问您现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尤丝蒂娜听见之后,像是想重新振作起精神般大口深呼吸。

「嗯……总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作战计画。」

「这样啊。简单说来,我所负责的部分完全没有问题。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其中最重要的关键,就在于我委托考夫曼先生施行的计策有没有被敌军识破。」

「说得也是……不过说句老实话,换作是我或许也没办法识破。意思是我们得在利基亚的智将身上赌一把啰……」

「是的。话说回来,公主您所负责的部分还顺利吗?」

此时尤丝蒂娜立刻换上一张自信满满的表情开口说道:

「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关于司令塔的部分,就建设在我们当初于山丘上找到的那个地点。虽然森林那边勉强能在时限内完成,不过应该有符合你原先的预期才对。」

「只能祈祷上天不会让我方所有的准备都白白浪费了。」

「问题就在于……利基亚会不会来到我们先行准备好的战场中。」

「主要关键就在于考夫曼先生的演技啰。」

两人报告完彼此的现状之后,对话便戛然而止。接著尤丝蒂娜便露出莫名不安的表情,眼神也开始四处飘移。看起来似乎很犹豫是否该开口的样子。

「您怎么了吗?尤丝蒂娜公主。」

克洛姆如此提问之后,尤丝蒂娜先是慢慢地瞥了露露一眼——

「嗯……那个……」

不过她仍然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克洛姆不解地歪著头,接著就继续以温柔的语气催促她把话说下去。

「公主有话请直说无妨。我有责任要让您的主张不会被人扭曲。为您消除心中一切不安就是我的工作。因此您有任何疑虑的话请尽管发问,我必定会竭尽所能协助您的。」

尤丝蒂娜听完之后显得不再那么紧张,然后她就小声地开口说道:

「……但是就算我说出口,你也只会感到一头雾水——」

「请公主直说无妨。」

尤丝蒂娜与克洛姆四目相交,并且用力地咬紧下唇。

她的眼中充满不安与焦躁,彷佛一位内心迷惘的少女。

接著她像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们究竟是在对抗什么呢?」

克洛姆听见之后,不禁稍稍地倒吸了一口气。他直觉性地理解出尤丝蒂娜这句话所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尤丝蒂娜已经逐渐察觉出一件事情。

那就是与涅雷西亚大陆这片土地有关的某种现象。以及统治此世界的某种存在。

由于克洛姆不知该从何说起,因此像是感到难以启齿般小声说道:

「……尤丝蒂娜公主,关于此事…………」

正当克洛姆准备开口时,却被一阵出乎意料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只要继续维持这样就好。」

克洛姆与尤丝蒂娜同时朝著发声处看过去。

露露此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目不转睛地看著两人。

克洛姆随即看出眼前的露露与平常判若两人。

露露的眼睛宛如一面镜子般,静静地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而且她的双眼深处不停燃烧著蓝色的炼狱之火,即使身怀两种完全对立的要素,她似乎也能够若无其事地让两者和平共存。

露露将视线慢慢地移到尤丝蒂娜的身上。

「皇族后裔啊,你还不需要明白那些事情。」

被她注视的尤丝蒂娜立刻轻轻地倒吸一口气。

「难道你就是当时把我拉回来的人吗?」

「正是……假如你接触到真相的话,就会没办法恢复原状。倘若你愿意毕生都成为众神的傀儡,就这样被幻想中的豊饶大地纠缠一辈子的话,我也不会制止你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救我呢?」

露露听见这个问题,先是暂时停顿一下才开口回答:

「我不认为那么做是在拯救你。委身于神的意志活下去,也同样算是一种幸福。我不会否定这样的想法。不过——我认为至少算是挽救了你的意志。」

听完上述答案之后,尤丝蒂娜始终不发一语。

露露见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接著开口继续说道:

「你选择了以人之王者的身分活下去。如果你想以神之王者的身分活在世上,我也不会阻止你。假使你再次踏足那个地方的话,我未必能够救得了你。到时你就得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总之我就言尽于此了。」

语毕,露露像是忽然断了线的傀儡般,就这样轻轻地倒在床上。

接著她再度闭上双眼,并且发出陷入沉思的呼吸声。

一阵沉默降临于尤丝蒂娜与克洛姆之间。

这是因为他们不知该如何评论刚才所听见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尤丝蒂娜张开颤抖的嘴唇出声说道:

「————克洛姆……难道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吗?」

开口想徵求意见的她,语气带有些许怯懦。人在面临未知的事物时,会基于本能感到害怕。正因为不懂,所以才会产生恐惧。

尤丝蒂娜接触过此事之后心生畏惧,这是无可厚非的。原因就在于露露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意味著尤丝蒂娜违反了神的意志。

露露刚才说——尤丝蒂娜的主张等同于否定了神的意志。

至今一直是精灵神席翁在守护著格兰斯坦迪亚的子民们。假使尤丝蒂娜对于得不到神明保佑一事毫不畏惧的话,就证明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无神论者。不过依照她此刻的反应来看,马上就能明白她是属于哪一种人。

虽然看在克洛姆的眼中,宗教只是一种名词与概念罢了,不过对于尤丝蒂娜来说却并非如此。

——信仰果真是一种文化,想要改变这种观念绝非易事。

重新体认到这件事的克洛姆看向尤丝蒂娜,然后以最低限度的话语,对她透露出自己目前所知的真相。

「您所追求的理想,是要让残存于世上的众神取回原有的姿态。唯独这件事我能够向您保证,您这么做并没有背叛神的旨意。」

尤丝蒂娜听完之后,虽然脸上的表情仍是十分困惑,但却轻笑出声。

「你说的这番话……真是复杂呢。」

「会吗?」

「简直就像是在打哑谜。不过————我总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稍微有平复一些……即使自己并没有搞清楚任何事情……」

看著尤丝蒂娜像在逞强般如此说完之后,克洛姆不禁感到有些自责。

撤军至杰比尔山北侧的席德将军与薛修将军,带著抓来的俘虏与考夫曼·麦克昂会合了。

考夫曼从中挑选出17名将领级与千夫长级的俘虏,替他们松绑之后,便摆设酒宴招待对方。虽然利基亚将领们都露出了十分困惑的模样,不过考夫曼却对这群人笑著说道:

「放心吧,这里面没有下毒,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们帮忙。」

语毕,考夫曼先是环视过在场的每一位利基亚将领,然后才继续开口说明。

「我认为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利基亚将领们听见之后,纷纷皱起眉头露出一脸不悦。因为考夫曼的意思是要他们背叛同袍,转而支持格兰斯坦迪亚。

「那么,愿意与我军并肩作战的人就尽管开动吧。」

语毕,考夫曼像是在等待他们的答覆般不发一语。

利基亚将领们开始面面相觑,并且因为不知该怎么做而愣在原地。就在此时,其中一人站了出来。

此人将已经盛好酒的杯子拿起来,然后一饮而尽。

「好吧,我愿意投诚加入格兰斯坦迪亚。若是不接受你的提议,我们应该就只能成为阶下囚并且等死而已吧?」

面对这个问题,考夫曼就只是笑而不答。随后又有几个人像是被这名男子给吸引般,相继拿起眼前的酒杯。

但反之也有几个人依然是眉头深锁,就这么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们之中有一位看似阶级较高的人,像是想代替其他人回答般开口说道:

「虽然我们也不想就这样赔上性命,但是光凭我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而且我相信有些人应该不愿意归顺格兰斯坦迪亚才对,所以希望您能够给点时间让我们考虑一下。」

考夫曼此时忽然收起笑容,斜眼瞪著该名将领说道:

「我要你们——立刻做出答覆。」

这句话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毕竟他过去可是率领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大将,又被誉为国家支柱的军师。因此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别说是利基亚的将领们,就连在座的席德与薛修都不败吭声。拿起酒杯的人全都停止动作,刚才提出意见的将领也显得脸色苍白。不过这位将领暂时闭上双眼,在稍作思考之后又重新看向考夫曼说道:

「…………我们还是无法立刻做出决定,恳请大人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集结在现场的利基亚将领们之中,最终有8人决定倒戈加入格兰斯坦迪亚。至于剩下的9人——包含刚才向考夫曼提议的那位将领,则是再次被人以绳索捆绑起来,并且继续被当成俘虏让其他士兵带走。至于答应倒戈的将领们,考夫曼便以酒宴款待他们,并且说出今后的作战计画。

「我要你们通通加入旁边这位席德·雷奥南托斯的麾下。」

默默喝酒的席德听见之后,露出凶狠的眼神瞪向这群人。他们一边掩饰心中的畏惧,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利基亚军接下来应该打算绕过葛扎河,沿著这座杰比尔山的山谷通行吧。依照我军的计画,这座杰比尔山将会成为最终防线。只要穿过这座山,皇都席奥尼亚就近在眼前了。而且中间只剩下一片农田,对于利基亚来说根本是最适合让大军布下阵型的地点。如果让敌军进军到此处的话,我们也就束手无策了。因此我希望你们与担任先锋的席德一起行动,在利基亚军进入杰比尔山之前先发动奇袭。」

利基亚将领们全都一脸苍白。席德军是真的十分强大,实际交手过的他们比谁都清楚。不过就算如此,来犯的利基亚军人数可是多达17万。

单纯以数量来看,很明显,格兰斯坦迪亚军根本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考夫曼看见他们的表情之后,优雅地露出笑容说道:

「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打算要刁难你们。就只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愿意为我方卖命而己。」

利基亚将领们十分清楚考夫曼所想表达的意思。

就是他们能否为格兰斯坦迪亚牺牲性命。倘若他们能够平安归来的话,将享有很好的待遇,但是基本上不太可能活著回来。因为他们会被送上第一线,并且担任诱饵遭到敌方杀死。而格兰斯坦迪亚军则会在这段期间布下对利基亚有利的阵形,然后再进行反攻吧。

利基亚将领们此刻都吓到酒意尽失。

考夫曼在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便起身走出会场。

隔天,席德率领部队来到杰比尔山的山脚下。

但是进军速度却不甚理想。一整天下来并没有前进多少距离,当天便在森林前扎营野炊。明天起应该就会进入森林里了。

葛扎河下流,也就是东侧,有一片茂盛的针叶树林。虽然此处有著羊肠小径,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想率领大军通过这里可说是相当困难。换句话说,这里是能够让人安心入睡的最后一站。

在军队之中,原先身为利基亚军将领,如今却担任格兰斯坦迪亚军百夫长之职的这群人,一边警戒著周围一边交头接耳。

「喂……大家甘愿就这样去送死吗?」

在场所有人都抱持相同的意见。依照现场的兵力配置,他们深信自己的不祥预感肯定会成真。其中一位利基亚将领刻意压低音量,跟其他人小声说道:

「……我们找机会开溜吧。」

其他人听见之后,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但、但是其他部下们该怎么办?」

「就只能见死不救了。至少我们这几个人要想办法逃回利基亚军。毕竟我们已经得知考夫曼旳作战计画了,我相信只要把这个情报当成礼物带回去,到时应该不会遭受太严重的惩处才对。」

所有人都咬住下唇陷入沉思。这名男子为了煽动大家便继续说道:

「不对,我们回去肯定会被当成英雄!你们应该能理解吧?没有任何事情比掌握敌军的情报更加重要了!等我们回去之后不会被当成败将,而是会成为英雄喔?难道你们还不懂吗?」

其他利基亚将领们听完之后,眼神都立刻出现变化。没错,他们是败将,而且还被冠上俘虏的污名。若是恬不知耻地逃回去,一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但如果能把敌军的情报带回去,别说是可以得到重赏,甚至还有可能升官晋级。至此,所有人都已经做出决定了。

他们就这样假装在饮酒作乐,耐心等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行人假装喝得烂醉准备就寝,而负责巡逻的士兵们则是露出无奈的苦笑逐渐离去。看起来并没有对他们特别警戒。

利基亚将领们在看准时机之后,便立刻没入黑暗中逃出营地。此处与森林相邻,只要想办法跑进森林里,脱身的机率将会大幅提升。只不过这里毕竟是格兰斯坦迪亚的地盘,因此直到逃出森林之前都不能大意轻敌。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从森林来到了葛扎河。只要沿著河岸前进,势必能与准备绕过葛扎河的利基亚军会合。经过五天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确。因为在前方不远处,终于能够看见利基亚军的队伍了。

娜塔莎听完这群人的报告之后,便立刻与其他十二贵族成员们会面。从格兰斯坦迪亚军手中逃出来的8名将领,纷纷跪在莱拉、巴尔·鲁斯达夫以及阿巴斯的面前。

这些人是金恩·伊戴隆麾下的将领们。既然他们能够活著回来,就表示他们曾经沦为格兰斯坦迪亚军的阶下囚。

依照这群将领们的说法,考夫曼目前在杰比尔山的北侧布下阵形,并且集结所有兵力于该处做好迎击的准备。他们就是掌握到这项情报,才决定要想办法逃回来。

听完上述情报之后,巴尔露出豪迈的笑容说道:

「哼,原来如此。但是不管他们想在哪里布阵都无所谓,看我军直接一口气辗平他们。」

鲁斯达夫听见后,立刻提出异议:

「且慢,别急著妄下结论。敌军的兵力确实远少于我方,但既然已经知道敌军将所有兵力都布署在那里,或许也该考量避免与之冲突的对策。」

「啥~?你在胡说什么啊?死老头,即便你想避开敌军,但我们非得穿过杰比尔山才能抵达皇都啊。」

「没这回事,依然存在著其他路线。你听好啰…………」

鲁斯达夫一边说著,一边将席奥尼亚周边的地图摊开来。

「相较于其他地方,杰比尔山东侧的山脉没那么陡峭,并非无法通行。因此我建议将部队分成一军跟二军。二军依照原定路线,在杰比尔山西侧与考夫曼所率领的格兰斯坦迪亚军正面交锋,藉此吸引对方的注意。一军则是翻山越岭通过杰比尔山的东侧,直接去攻陷守备薄弱的皇都席奥尼亚。而这也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啥~?你说翻山越岭?喂,莱拉大人跟娜塔莎啊,你们也来劝劝他吧。」

被点名的莱拉眉头深锁,就这样盯著地图陷入沉默。

巴尔见状后,一脸焦虑地大声说道:

「喂,现在是怎样?难道大家真的要避免与敌军正面交锋吗?」

莱拉听完之后便开口回答:

「没这回事,到时很可能会爆发战斗。不过这里面有个很大的问题。」

莱拉一脸严肃地环视著所有人。她先是在脑中整理好思绪,在呼出一口气之后便缓缓道来:

「——考夫曼很可能是故意透露假消息给这群将领。」

不光是十二贵族,就连位在后方带回此消息的将领们也备感讶异。此时,其中一名将领神色慌张地开口辩解:

「请、请等一下,莱拉大人!这个情报是我们从考夫曼那里听来的!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所以肯定不会错!」

莱拉的眼神中燃起一丝怒火,对著该名将领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倒是说说看,自己是如何得知这项情报的?」

将领们听见后都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然后像是在找藉口般大声解释。

「那个……就只是碰巧听见。」

「没、没错,就是那样!我们在接近敌军的帐篷时偷听到的!对吧!」

「嗯,说得没错!我们在脱身之后,趁著他们在开会时偷听到的!」

看著不停找藉口的将领们,莱拉厉声喝道:

「考夫曼才没有驽钝到会让你们这种人听见自己的作战计画!」

将领们被如此训斥之后,全都吓得缩起身子,不败再发出任何声音。

「考夫曼肯定是马上就从俘虏中挑选出叛徒,然后再故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

阿巴斯听见莱拉的这番话时,立刻插嘴开口说道:

「喂,老太婆,你说挑选出叛徒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十分简单。考夫曼应该有对俘虏们提出『背叛利基亚加入格兰斯坦迪亚』的要求。至于答应倒戈的就是这8个人。像这种能轻易背叛祖国的人,对于格兰斯坦迪亚岂会有忠诚心可言?考夫曼替他们松绑之后,就故意说出自己的作战计画。他早就料到这群人会叛逃了。」

娜塔莎明白莱拉的意思之后,便站在所有贵族面前说道:

「只要让他们说清楚就会真相大白了。」

语毕,娜塔莎便看向逃回来的将领们。这些人全都害怕到浑身不断发抖。因为娜塔莎正露出冷酷的眼神看著他们。

「你们是如何从考夫曼口中得知这项情报的?快点从实招来。」

将领们纷纷面如死灰,但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开口。看穿对方意图的娜塔莎抽出腰际上的弯刀,然后毫不犹豫地切下其中一人的鼻子。

「哇啊啊啊啊啊啊!」

娜塔莎面不改色地看著抱住脸部不断在地上打滚的该名将领,然后再次开口提问。

「你们是如何从考夫曼口中得知这项情报的?」

早已吓呆的将领们即使想回答,但嘴巴却完全不听使唤。于是娜塔莎立刻斩下另外一名将领的鼻子。

「快说,要不然只会尝到更多苦头喔?」

将领们一边发抖,一边争相从实招来。

无论是关于考夫曼亲自前来劝降,或是他们答应倒戈。

还有当一行人知道自己会被推上最前线便决定叛逃,以及弃部下们于不顾的事情,全都如实招供了。

当这群将领们解释完来龙去脉时,巴尔已经怒不可遏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好啊,你们如果只是倒戈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给我拋弃部下苟且偷生,甚至被考夫曼牵著鼻子走,傻傻地将假情报带回这里。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你们才行喔。」

话中带刺的巴尔露出一张极为狰狞的笑容。他先是以单手抓起其中一名将领,然后就一把将人扔出帐篷外。

「通通给我出来!看我把你们全部抓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吓得当场发出惨叫的将领们完全敌不过巴尔,就这样逐一被抓到其他士兵们的面前。巴尔当众宣布这一干人等违反军纪的罪状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这群将领们的首级。

统领军队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恐惧。只要有人选择背叛或是被敌方挑拨,甚至给友军造成重大损失的话,下场都会十分凄惨。

这群人就是因为输给了眼前的欲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所以才会遭到肃清。

巴尔为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便再度回到帐篷内。

「那就来做个总结吧。既然这群混帐带回来的是假消息,考夫曼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面对这个提问,来拉以十分冷静的口吻回答:

「是为了分散我军的兵力。」

利基亚军目前的总兵力是17万人。虽然十二贵族之一的金恩·伊戴隆已经战死,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依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兵力较少的格兰斯坦迪亚军打算分散我军的兵力,然后想办法各个击破。情况与金恩大人战死时很相似。」

如此一来,利基亚军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没收到这项情报,继续朝著杰比尔山进军。这么做除了不会让士兵们太过劳累以外,也能够把握时间抵达皇都席奥尼亚。

换句话说,利基亚军已经胜券在握了。

「……原来如此,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军就这样继续前进。在没有分散兵力的情况下,依照原定计画穿过杰比尔山。」

利基亚十二贵族成员们对于莱拉的决定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幸亏莱拉有注意到这点,否则利基亚很可能就会采取兵分两路的方式进攻了。

此事实令巴尔以及鲁斯达夫都微微地捏了一把冷汗。因为身为格兰斯坦迪亚智囊的考夫曼居然如此精于算计,甚至还把敌兵当成自己的棋子。

虽然利用假情报扰乱敌军是十分常见的伎俩,不过想让对方相信假情报却是极为困难。

己方士兵在逃出敌阵时所带回来的情报,一般人肯定都会选择相信。除了像莱拉这种多次与考夫曼交手过的人以外,其他人绝对无法看穿这项奸计。

但是娜塔莎听完之后,却困惑地轻轻咬住了下唇。

(……总觉得……有哪边不太对劲。)

她的脑中闪过一种预感。这是发自于本能的一种警讯。

但是娜塔莎不会去仰赖这类直觉。她先让心情冷静下来,并且依序在脑中整理思绪。希望能藉此找出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疑虑。

此时有考夫曼的情报,以及莱拉的情报浮现在她脑中。

藉由这些情报推算过各种可能性之后,她最终还是对于这个直觉抱有十足的把握。

该名男子深知莱拉与考夫曼的个性,甚至还事先察觉出利基亚军的偷袭,因此娜塔莎认为自己的疑虑可能不是杞人忧天。

「各位方便听我一言吗?」

在场所有人纷纷看向开口说话的娜塔莎。

「…………如果格兰斯坦迪亚早就预测到我们会这么做呢?」

巴尔皱起眉头,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说道: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个提问,娜塔莎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

「如果说格兰斯坦迪亚早就预测到,莱拉大人会看穿考夫曼的阴谋呢?」

其他人听见这句话之后,都纷纷露出目瞪口呆的模样。

「考夫曼很清楚莱拉大人的聪明才智。基于这个原因,他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军察觉到这件事,让我们维持原定计画进军——不对,倘若他希望我军就这样攻打过去的话该怎么办?」

鲁斯达夫听完之后,像在发脾气般厉声喝道:

「不可能!使出这样的计中计,简直就跟孤注一掷没两样!」

「是的,这么做确实是一场豪赌,但是考夫曼与莱拉大人在第一次利基亚战役里交手过无数次。莱拉大人总是能够看穿考夫曼的阴谋,并且采取最恰当的方法应战。但是格兰斯坦迪亚那里,却偏偏有个人亲眼见证过这些事情。」

「难道你说的是……」

「此人正是克洛姆·贾瑞待。」

克洛姆曾在日前的克格诺斯会议中展现出惊人的口才。经历过此事的利基亚十二贵族们,都露出了十分难看的表情。那名男子确实是聪明绝顶,而且还超乎常人。他除了能够看穿对手的个性与心理以外,还能够把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此一来,他确实很有可能把莱拉会看穿此计谋一事纳入考量了。

「因此对方根本不是孤注一掷。克洛姆十分清楚莱拉大人的聪明才智,所以才会故意设下这种会被莱拉大人看穿的计谋,不是吗?」

「换句话说,如果我军集中兵力朝著杰比尔山前进……」

「对方很可能已设下大规模的陷阱等我军上门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打从一开始别轻举妄动不就好了?只要对方没有耍这种小聪明的话,我们就会率领全军直直朝著杰比尔山前进啊?」

「问题就在这里。格兰斯坦迪亚抢在我们之前关闭水门,将可尔西亚港都的居民全数撤离,并且在葛扎河那里打赢金恩大人。种种的一切,都像是在强调他们已经看穿了我军的计画而提前采取行动。如果格兰斯坦迪亚在这之后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直在杰比尔山严阵以待的话,我军将会如何行动呢?」

「……我们会对于眼前状况疑神疑鬼,误以为接下来的路途上有危险而擅自兵分两路……是吗?」

「是的,我军到头来还是会兵分两路。换句话说,格兰斯坦迪亚的目的是希望我军能集中兵力,然后引诱我方至对他们有利的地方展开决战。」

现场所有的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任谁都没有料想到,对方甚至把莱拉会看穿计谋一事也纳入考量之中。

莱拉叹了一口气之后,便轻轻地点头表示认同。

「我对于娜塔莎的意见没有异议。若是我军没有兵分两路的话,将会对敌军十分有利。」

阿巴斯听见后不禁开口提问。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军兵分两路的话,战场也会分散成两处。在这种情况下,将会给格兰斯坦迪亚带来诸多弊端。」

身经百战的十二贵族们彷佛听出了莱拉想要表达的意思,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战争不是让双方用士兵互相冲杀到最后就好。还需要布阵、设置陷阱与壕沟、搭建司令塔,以及在战场后方建造出能够让士兵们休息的营地。

若是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士兵们将会因为太过劳累,导致战力与士气大幅下降。

「以这个角度来看,格兰斯坦迪亚将兵力集中在准备万全的地点,然后把敌军引导至该处应战,这样反而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看看格兰斯坦迪亚的兵力即可明白,即便是在自己的国土里,他们依然没办法同时针对好几个战场进行准备。光是彻夜赶工备妥基本需求,就已经是极限了。

「如此看来,集结所有兵力在杰比尔山设下各种陷阱展开决战,确实是对他们比较有利……」

脸色十分难看的莱拉继续说道:

「看来纸上谈兵的人是我才对,我完全没有把士兵的负担纳入考量之中。」

看著一脸懊恼说出这番话的莱拉,娜塔莎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开口说道:

「以结论来说,格兰斯坦迪亚的目的是要让利基亚军集中在杰比尔山。原因是该处适合以小队打游击战。而且沿著艾因河向前又有一片森林,只要把我军引诱至那里,就能够一口气打赢战争——我相信这就是敌方计策的全貌。」

地形上对于格兰斯坦迪亚军最有利的地点,除了杰比尔山以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对于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的格兰斯坦迪亚军来说,将利基亚军全数引诱至该处展开决战,无庸置疑是最有胜算的作战计画。

所有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娜塔莎在确认完之后,说出了以下总结:

「我认为应该避免与埋伏于该处的格兰斯坦迪亚正面交锋,直接朝著皇都进军。」

「直接朝著皇都进军?这该怎么做呢?」

「就是采取鲁斯达夫大人刚才所说的那条路线进军。我认为最适合的作战计画——就是让主要战力越过杰比尔山东侧,直接攻打席奥尼亚……然后派遣少数兵力假装中计,藉此吸引考夫曼的注意。」

面对娜塔莎的发言,巴尔起身大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派遣敢死队吗?相较于12万的敌军,派遣少数兵力应战的我方只会被人给屠杀殆尽啊!」

「是的……因此我愿意负责这项任务。只需给我1万名士兵,我将会吸引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注意,藉此为各位争取足够的时间攻陷席奥尼亚。」

听见娜塔莎斩钉截铁地如此说完之后,巴尔似乎被堵得无话可说,于是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并且冷哼一声。娜塔莎见状后,便决定继续把话说下去。

但是莱拉却打断了她的发言开口说道:

「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其他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是莱拉却毫不犹豫地以十分冷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真要说来……是非得由我来负责不可。否则会被考夫曼看穿的。」

莱拉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对于担任诱饵的部队而言,莱拉这个角色可说是十分重要。因为格兰斯坦迪亚的计策,就是以莱拉会察觉考夫曼提供假情报为前提。想要让对方误以为莱拉当真中了考夫曼的诡计,就非得这么做不可。

基于这个原因,只要让敌方斥候兵看见莱拉出现在队伍里,就能让格兰斯坦迪亚误以为利基亚率领全军前往杰比尔山。

不过就算如此,娜塔莎依然提出反对。

「这怎么行呢!莱拉大人对于利基亚今后的发展……」

「我应该说过了,这可能是我毕生的最后一场战役。为此,我已经做好牺牲性命的觉悟……而且啊,识破此计谋的人可是你喔,娜塔莎。」

「……但是…………」

「我差点中了考夫曼……不对,是中了克洛姆·贾瑞特的计谋。如果继续依照原定计画进军的话,肯定会陷入格兰斯坦迪亚所设下的圈套。所以我得要为此负起全责。」

看著莱拉语气坚定地说完这句话,娜塔莎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低著头懊恼地咬紧牙根。

于是莱拉对其他利基亚贵族们大声宣布:

「这下子各位已经明白娜塔莎的实力了吧?这孩子确实能够肩负起利基亚的未来。即便她这么年轻又缺乏经验,但若是没有娜塔莎的话,利基亚接下来肯定没办法战胜格兰斯坦迪亚。」

利基亚十二贵族成员们的表情都很僵硬。娜塔莎如今确实已在大家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因此无人能针对莱拉的发言提出反驳。

「鲁斯达夫大人,巴尔大人,阿巴斯大人,请你们遵照她的指示,翻过山头,前去攻陷皇都席奥尼亚。」

鲁斯达夫、巴尔以及阿巴斯都沉默不语,但却十分坚定的态度点点头,回应莱拉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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