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基亚军的鲁斯达夫·达基率领15万名士兵下山。抵达农耕区之后,便在该处摆出大范围的阵形。接著这支多达15万人的部队,便浩浩荡荡地朝著皇都席奥尼亚前进。此时来到了位于皇都左侧,与城墙相邻的人工森林附近。
利基亚军在抓好适当的距离之后,便停在原地观察格兰斯坦迪亚的动向。
而格兰斯坦迪亚军立刻就从藏身的人工森林中冲了出来,阻挡在来犯的利基亚军面前。
「……看来一如娜塔莎的预料。」
鲁斯达夫一边露出苦笑,一边确认阻挡在眼前的敌军兵力。
依照他的观察,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兵力粗估是4万5000人。
相较于兵力高达15万人的利基亚军,格兰斯坦迪亚军的人数根本不足对方的三分之一。该部队有1万名左右的骑兵,其余则是由步兵所组成的连队,他们就这样布下两排横阵阻挡在前。
这是一种阻止对方继续前进的防御阵形。
不过看著敌军派出的兵力,鲁斯达夫不禁纳闷地皱起眉头。
「……人数也太少了吧……看来肯定有其他伏兵,大家进攻时要提高警觉!」
在鲁斯达夫的号令之下,利基亚全军便慢慢地向前推进。
巴尔·杰拉德负责指挥左翼部队。
右翼部队是交由阿巴斯·卡达来率领。而鲁斯达夫·达基则位在最后方担任总指挥官。目前所有的指挥官们都各自率领5万名士兵开始进军。
就在此时,战场上忽然响起了各种乐器声。这股声音当然不是利基亚军所发出来的,而是格兰斯坦迪亚军突然开始演奏音乐。
「……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喃喃自语的鲁斯达夫一脸讶异观察著战况。此时组成两排横阵的格兰斯坦迪亚军,有四分之一的士兵开始后退。剩下的士兵则是留在原地准备迎战。至于最前线的骑兵队则是开始攻击,他们就这样一边观察利基亚军的动向一边发动突击。
其他的步兵队则是跟在进行突击的骑兵队后方开始冲锋。当两军正面交战之后,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步兵队却立刻后退,换成骑兵队针对敌阵发动突击。格兰斯坦迪亚军采取密集的进攻与后退命令,就此展现出既灵敏又细腻的联合战术。
鲁斯达夫随即看穿对方所使出的伎俩。
关键就在于那股演奏声。
格兰斯坦迪亚军显然就是透过这股响彻整个战场的演奏声,对士兵们下达各种指示。就像利基亚军同样也会利用铜锣与号角来发号施令。
不过格兰斯坦迪亚的做法,却能够传达出远超过铜锣与号角所组成的情报量。看在鲁斯达夫的眼里,敌军的每一支分队都彷佛化身成游击队般,可以依照各自的判断来采取行动。
(不对!这种想法完全是错得离谱!那些士兵根本就不是游击队!)
其证据就是格兰斯坦迪亚的各个小队,都有依照整体平衡而采取十分精确的行动。
(是有人看清战局之后才做出指示,没错……就是利用这股演奏声。)
即便明白这层道理,鲁斯达夫目前依然无法分析出各种演奏所代表的指令。原因就在于乐曲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无法明确辨识出现场这些此起彼落的演奏声各自代表什么意思。
听在鲁斯达夫的耳里,根本就只是由许多音乐所组成的噪音罢了。
(难道说……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们都能够分辨出这些音乐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当鲁斯达夫大伤脑筋的同时,这些震耳欲聋的音乐就此让战况陷入一片混乱。
「不过——确实有办法能够从这些演奏中听出指令喔。」
该名青年一边如此喃喃自语,一边观察著眼前的战况。伫立于一旁的露露则是满脸困惑地看著这名青年。
两人此刻正站在司令塔的里面,地点就位在两军交战处的南侧。
克洛姆·贾瑞特一边观察利基亚大军的动态,一边彷佛看穿敌军指挥官的心思般自言自语著。
对手应该已经看穿这些音乐都具有传递指令的功用。但是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
不过克洛姆确信能够利用这些音乐来传递指令。
因为这是他与考夫曼在五年前一起构思出来的传递讯息手段。
这些音乐会让位在听觉范围内的下一支乐队继续传递下去。每个乐队都只学会一首乐曲,并且每首乐曲各对应一支由1000人所组成的小队。也就是说,此刻有4万5000名士兵站上前线,现场就会演奏45首曲子。
骑兵队、步兵队皆有各自的乐曲,各队长只需倾听属于自己小队的乐曲即可。由于皇都席奥尼亚的士兵们在这五年来都一直听著同一首乐曲,因此可说是耳熟能详。即便是在演奏声此起彼落的战场上,大家也只要仔细聆听属于自己的乐曲即可。
这么一来,就能够透过音乐来下达命令。
——在杂乱的演奏声中分辨出专属于自己的一首乐曲。
格兰斯坦迪亚军在这段期间的训练确实没有白费。因为他们把所有的准备时间都花费在这项训练上。
以人类的大脑来说,即便现场演奏著各种音乐,仍然有办法辨识出自己所熟悉的那首曲子。
这情况就类似身处在吵杂的酒吧中或餐厅里时,大家依然能够不受周围其他声音的影响,从中辨识出聊天对象的声音。毕竟声音原本就会公平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而人类就是能够从中辨识出交谈对象的声音,进而瞭解对方所要传达的内容。
换句话说,人类的耳朵能够凭著自我意识去分辨想听见的声音。
克洛姆就是应用这个道理,想出了藉由音乐来传递指令的方法。
事实上他在第一次利基亚战役当时就想出了这个方法,但是如果想要应用在战场上的话,就非得让所有士兵们倾听各种音乐,并且得让他们听到耳熟能详才行。
当克洛姆与考夫曼达成共识,便在利基亚战役结束后开始推广音乐,让皇都成为一座充满音乐的城市。如今战场上传来的每一首乐曲,对士兵们而言都是十分熟悉的曲调。然后大家再从中辨识出专属于自己的乐曲,而司令官则是利用夹杂在乐曲中的情报,进而去指挥每一个部队的行动。
至于此方法所能传达的情报量,根本不是透过铜锣那种一般的方法所能比拟的。
首先是乐曲的节奏,能够区分成慢调与快调。
其中影响节拍的乐器就是太鼓。此次作战就只有添加极为单纯且易于区分的变化。每一小节敲击太鼓的基本次数为四次,当出现变化时则会把每小节下降成两次,或是提升至八次。如此一来,就能够让人轻松听出其中的差异了。
另外音域还能够提高或是降低纯八度,并且也有大调与小调的变化。
若是加上这些变化之后——
3种节奏X3种节拍X2种音域X2种调子——总计能够下达36种指令。
其中节拍与节奏的变化最为多样。换句话说,只要各小队长拥有优异的听力,指挥官就能够下达更精细的指令了。
目前所展开的战斗中,格兰斯坦迪亚军各小队都彷佛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游击队般,在战场上灵活地做出反应。而且还是遵照著克洛姆在观察过战局之后所下达的指令。因此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动作令对手难以预测,甚至能够针对敌方的弱点发动攻势,以及避免与攻势猛烈的敌军正面冲突,进而在损失最低的情况下有效削减对手的兵力。
舆此同时,克洛姆也能够看出对方是由哪位司令官在指挥该部队。
克洛姆聚精会神观察著大军的动向,并且从中辨识出些微的差异。虽然落差并不明显,但他发现右侧那队靠近人工森林的敌军攻势较为猛烈。
(原来如此,那支部队的指挥官是当时那位火爆浪子啰……)
克洛姆在做出判断之后,立刻对著下方的传令兵发号施令。
「右侧5个连队向后退!左侧8个连队的弓兵队一齐放箭!」
传令兵立刻就将命令传达出去。当命令传达出去的同时,无数支箭矢便朝著进攻较慢的敌军方向飞射而去。
敌军以坚不可摧的防守挺过了这波箭雨。与此同时,推进速度较快的部队则是不断地向前猛攻。至于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右翼部队,则是遵循克洛姆的命令开始后退。
反观攻势猛烈的敌方部队,则是随之加快进军速度。
原先集结在一起的利基亚大军,此刻开始逐渐出现破绽。
(果然是那位火爆将军负责指挥该部队。)
那支急性子部队应该会继续加快进军速度,朝著人工森林与这座司令塔直扑而来吧。
克洛姆看著另一边攻势较慢的敌军,然后不慌不忙地对在该处奋战的友军下达指令。
「左翼骑兵队向前压进!第95连队至第105连队展开突击,接著从左后方脱离战线,并且重新返回队伍里!接下来是步兵队第77连队至第82连队在冲锋之后,就先暂时退到后方。至于第67连队至第76连队则是先暂时待命,然后再向前推进——」
克洛姆逐一下达极为详尽的指示,传令兵则是将内容确实传达给乐队。
众乐队演奏出变调的乐曲来传播命令之后,各小队便立刻遵循指示展开行动。
此处是格兰斯坦迪亚防线的左翼最前线。
菲芙妮斯所率领的第102连队就位在这里,而他们被交付的乐曲是『星之歌』。
之前她与道格拉斯等人讨论要采用哪首乐曲时,所有人一致同意挑选这首曲子。提出申请之后,便随即得到上级的认可。
虽然『星之歌』在音调上属于比较安静的曲子,不过后来有加上管乐器稍作变奏,让菲芙妮斯能够清楚听见这首乐曲。
她在听出曲调所要传达的指令之后就立刻展开行动。
内容是——瓦解利基亚军外侧部队的阵形。
于是菲芙妮斯便以队长的身分发号施令。
「各位!使出密集阵形对敌军展开突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菲芙妮斯先是集合好所有队员,随即就与阿巴斯军的步兵们正面冲突。
擅长突击的骑兵队转眼间就把利基亚军步兵队的阵形打乱了。
「从左方脱离战线!」
菲芙妮斯队没有深入敌阵,在瓦解敌军前线的阵形之后,便直接从左侧远离战场。他们策马划出一道弧形的路径之后,便重新回到队伍的后方。
当菲芙妮斯队瓦解利基亚军的阵形,尾随在后的步兵队便对利基亚军使出致命一击。这支步兵队在给予敌军一定程度的打击之后,便与菲芙妮斯队一样从左侧脱离战线。
接著骑兵队又再次突击,逐渐瓦解利基亚的战线。格兰斯坦迪亚军就这样不断采取相同的战术,慢慢削减利基亚军大量的外侧部队。
虽然正确的指示与攻势,能够在损伤最少的情况下给利基亚军带来伤害,但是利基亚军利用人海战术筑起了一道强大的战线。兵力集中在一起的利基亚军,宛如一头巨型怪物般屹立不摇。敌军的防线十分坚固,让人不禁以为这样的攻击根本无法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
阿巴斯·卡达察觉自己的部队正遭到集中攻击之后,便立刻大声下令。
「加强防守!做好准备,抵御敌军的攻击!」
利基亚军的右翼部队为了加强防守而摆出守备姿态。
士兵们一齐举盾抵御弓箭,并且采取密集阵形提防敌方骑兵队的突击。
(对方先利用骑兵队瓦解我方阵形,然后再令步兵队进行冲杀。并且为了避免士兵们太过劳累而不断轮番上阵——虽然这是个很合理的战术,但是他们不可能有办法一直持续下去!)
阿巴斯坚信格兰斯坦迪亚若是一直采取这种战术的话,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回复体力,最终肯定会后继无力。只要己方坚守到那个时候,就能够一口气扭转战局。
阿巴斯就这样一边伺机而动,一边加强部队的防守。
指挥后方中央队的鲁斯达夫在看见右翼的阿巴斯摆出守势之后,像是十分满意般点了点头,接著他就把目光移向左翼部队。
负责指挥左翼的巴尔,完全被往后退的格兰斯坦迪亚军给诱入敌阵之中。
看来格兰斯坦迪亚是打算分散利基亚军的兵力。
鲁斯达夫明白个性急躁的巴尔在率军时很容易会操之过急。敌方就是看穿了巴尔的性情,才会打算把他所率领的部队隔离出来。意思是敌军指挥官准确看透利基亚部队领导者的特质,并且利用在自己的计策中。
不过娜塔莎早已看穿敌军的计画了。想必对方肯定是要想办法分离利基亚军。
(娜塔莎,完全如你所料,格兰斯坦迪亚想要分离我军的部队。)
抱持著上述想法的鲁斯达夫,随即发出下一道命令。
「好,就让巴尔率军继续向前推进!」
语毕,现场立刻发出了刺耳的铜锣声。
鲁斯达夫与阿巴斯所率领的10万名士兵,接下来将会负责扮演牵制格兰斯坦迪亚军的诱饵。
至于巴尔军则是将计就计,朝著特地让出路来的格兰斯坦迪亚军后方继续突击。此举的目标有两个。
第一个目标是那片与皇都城墙相邻的人工森林。
如果敌军还有伏兵的话,肯定就躲在那片森林里。因为现场没有其他地点能够让人躲藏了。
第二个目标就是敌军的司令塔。
——由于司令塔位在能够清楚看见整个战场的山丘上,因此一定要让巴尔率领5万名士兵直接打下该处。鲁斯达夫非常肯定,格兰斯坦迪亚军目前完全仰赖该处司令官的指挥。只要捣毁那座司令塔,格兰斯坦迪亚的战力就会大幅削弱。鲁斯达夫等人只要熬过这段期间即可。
身为利基亚十二贵族的巴尔·杰拉德在听见响遍战场的铜锣声之后,先是露出了一张好战的笑容,接著就下令全军发动猛攻。
「杀光敌人!只要有人胆敢挡在我们的面前,就让对方全部化为地上的尸骨!」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巴尔军士气高昂的同时,阵形也从方阵改成了锥形阵。原先是四方形的方阵立即变成三角形的锥形阵,其突破力也会随之大幅提升。并且所有利基亚士兵们都改成向前冲刺,朝著格兰斯坦迪亚军发动突击。
由于格兰斯坦迪亚军来不及反应,因此阵形便逐渐遭到突破。
而且巴尔军正直直朝著司令塔所在的方向不断推进。
就在此时,格兰斯坦迪亚的司令塔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号角声。
在此起彼落的演奏声之中,号角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出。
「发生什么事了!?」
巴尔在听见刺耳的号角声之后,便立刻集中精神提高警觉。
下个瞬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无数的马蹄声。
这支精锐部队是先前一直躲在人工森林里,堪称是格兰斯坦迪亚军的的杀手锏。
带头的司令官高举著手中的长剑。
「守护皇都的勇者们随我来!让我们使出全力守护自己的家圜吧!」
万声吼出这句台词之人,肩上那件代表王者的红色斗蓬正不断随虱飘扬,并且威风凛凛地率领著其他士兵们展开突击。
此人正是格兰斯坦迪亚皇国的第一皇子——达克特·格瑟克斯。
至今于防卫战中未曾露面过的皇族成员,如今却带头率领土兵们发动攻击。
巴尔瞄了一眼那支部队,藉此来推估敌军的兵力。
乍看之下大约是2万人左右。
由于皇子亲自上阵,因此这支部队的士兵们都显得杀气腾腾,士气也居高不下。
每一位士兵都大吼出声,并且将手中的长枪举向天际。
达克特所率领的部队在冲出人工森林之后,就立刻阻挡在准备冲向司令塔的巴尔军面前。
当达克特军与巴尔军正面交锋时,现场立刻展开一场刀光剑影的激战。
双方士气都十分激昂,敌我皆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展开冲突。
利基亚右翼指挥官巴尔看清楚敌军出战的将领之后,立刻发出豪爽的笑声说道:
「哇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竟然是格兰斯坦迪亚的皇子亲自上阵!确实有资格来当我的对手!上啊!让敌人好好见识一下利基亚军的厉害!让我们就此取下敌军皇族的项上人头!」
在这片战场之中,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就属此处。现场尽是飞沙走石,剑戟声此起彼落,并且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虽然血气方刚的巴尔在进入战斗之后,往往会忽略周围的情况,不过他此时却回想起娜塔莎的指示。
那就是要看清楚敌军兵力的部属状况。
眼前的达克特军有2万名士兵。至于摆出横阵的格兰斯坦迪亚军则有4万5000名士兵。即便减去驻守于海滨地区与皇都内的兵力,出现在此战场上的士兵人数依然太少了。
巴尔在做出上述判断之后,就立刻对著等在后方的部队下达命令。
「后方部队立即使出火箭!朝著那座人工森林射击!」
于是巴尔军的一半兵力,总计2万5000名士兵立刻遵循指示拿起火箭,转身面朝人工森林所在的方向。
当他们发射火箭之后,红莲之火随即蔓延至整片森林。
减去达克特所率领的2万名士兵,少说应该还有4万名士兵尚未出现。这附近能够躲藏的地方就只有那座森林里而已。森林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并且不断燃起熊熊大火。
2万5000名巴尔军士兵所发射的火箭烧毁了森林,而剩下的2万5000名士兵则是为了攻陷司令塔,与达克特的2万名士兵展开了正面冲突。
现场士兵已经毫无阵形可言,完全陷入一阵混战。不过双方打得难分难舍。厮杀了一阵子之后,两军的指挥官达克特与巴尔便迅速朝著彼此冲了过去。
当两人看清楚对方的身影时,巴尔便举起弯刀指著达克特说道:
「格兰斯坦迪亚的菜鸟皇子啊,虽然瞧你在日前的会议里显得很文静,不过来到战场上又是如何呢!?」
达克特露出傲慢的笑容开口回答: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啊!」
双方士兵彷佛将两位指挥官团团包围般,组成了一圈人墙彼此对峙著。
接下来将由两军大将进行单挑。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们都不敢趁机袭击敌军的将领。因为此处乃是双方以命相搏的神圣之地,是让两军主将一分高下的场所。若是随意插手的话,将会令己方的大将蒙羞。所以在双方将领准备单挑的时候,即便士兵们已杀红了眼也要暂时停手,并且诚心相信己方的大将能够战胜对手而守在一旁。
这并不是由何人制定的法律。只要上过战场的人都会亲身感受到,这是个不容打破的不成文规定。
骑于马上的达克特与巴尔在围成一圈的人墙中心处彼此对峙著。两人不断试探对方是否会露出一丝破绽,现场就这样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一段时间之后,彷佛陷入胶著般的沉默出现变化,达克特率先发动攻势。
「喝啊啊啊啊!」
他以上段朝著巴尔一剑劈下。当然巴尔直接撞下攻击,并且以蛮力将对方推开。
两人便在马背上互不相让地展开激斗。看样子无论是臂力或剑技,双方都是势均力敌。
由于战况太过激烈,因此守在周围的士兵们紧张到差点忘了呼吸。
「哇哈哈哈哈!你这个菜鸟皇子还挺有一套嘛!但是光凭这样依然打不赢我喔!」
语毕,巴尔的弯刀便呼啸而去,以水平方向朝著达克特的腋下砍去。
达克特仓促之间以长剑挡下攻击——不过他的身体却被这股冲击力给吹飞出去。
「——唔!」
「胜负已定!」
巴尔决定趁胜追击,一口气拉近与达克特的距离。
接著巴尔拿起弯刀往达克特刺了过去!不过达克特却抓准时机,以剑柄挡开巴尔的弯刀。
巴尔稍微失去平衡。达克特见机不可失,便朝著对方的头顶一剑劈下。
「你上当啦!小鬼!」
巴尔一个扭身,把手中的弯刀从斜下方往上挥砍。这记斩击直取达克特的腰间。在此情况下,达克特即使想后退也已经太迟了。
「上当的是你才对。」
不过达克特却继续前进,以坐骑直接冲撞巴尔胯下的马匹。至于应当砍向他腰间的那把弯刀,达克特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身上的钢制剑鞘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咦!」
面对错愕到瞪大双眼的巴尔,达克特冷静地举起手中的长剑。
「你确实很强大……」
巴尔就此失去平衡,达克特随即朝著他的脖子一剑斩下。
「不过,我可是王者!是统治世界的王者达克特·格瑟克斯!也是征服涅雷西亚全土的霸主——!」
达克特以长剑砍下了巴尔的首级。背上的主人只剩下一具躯体,坐骑一边发出嘶鸣声一边茫然游走。
「本皇子达克特·格瑟克斯!已经取下利基亚十二贵族巴尔·杰拉德的首级了!」
达克特喊出胜利宣言,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们也个个气势高昂。反观失去主将的巴尔军虽然试图抵抗,但却因为失去了指挥官而明显陷入一片混乱。当然达克特不会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全军听令!杀光这群利基亚士兵!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格兰斯坦迪亚的实力!」
格兰斯坦迪亚士兵们在这声号令下士气高涨,接连斩杀不断奋战的利基亚士兵们。当部队失去指挥官时,整体实力就会大打折扣。即便众多将领大声发号施令,但却因为内容杂乱无章,导致巴尔军自乱阵脚。在如此情况下,军队会迎向何种结局,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过。
战况就这样一面倒,巴尔军最终开始四散窜逃。
此消息立刻传入了在远方奋战的其他士兵们耳里。
大将遭人取下首级的事实,对于军队的打击可是非同小可。无论看在谁的眼里,巴尔军在失去主将之后,很明显因为群龙无首而兵败如山倒。
位在中央后方的鲁斯达夫在惊觉此事之后,随即愤怒地咬紧牙根。
「……你先走一步了吗……巴尔。」
既然巴尔已经战死,鲁斯达夫所率领的5万中央大军就需要向前推进。即便格兰斯坦迪亚军透过音乐来指挥部队,显得十分骁勇善战,不过利基亚军在人数上依然占有优势。
平日总是一脸和蔼的鲁斯达夫,此刻却宛如化身成鬼神般斗志激昂。
「但是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鲁斯达夫必须前去接应巴尔军的士兵们。
从开战至今一直摆出横阵应战的格兰斯坦迪亚军,能够看出其士兵们已经力不从心了。但这也是理所当然。光凭那点人数一直采取攻势,哪有可能会不精疲力尽。
鲁斯达夫见机不可失。
决定趁现在一口气打垮已经耗尽体力的格兰斯坦迪亚军。
「冲啊!就此打垮格兰斯坦迪亚军!」
就在此时,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司令塔再次发出响遍整个战场的号角声。由于鲁斯达夫无法理解这阵能够传向远方的声音究竟有何用意,因此脸上瞬间露出十分错愕的表情。
能够躲藏伏兵的森林已经被烧毁了。
(既然如此,敌兵会从哪里过来?)
下个瞬间,鲁斯达夫的后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屋喔!!」」」」
鲁斯达夫回头一看,当场吓得瞠目结舌。
因为他看见一大群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
率领这支部队的两位将军同时大声报上名号。
「我乃是格兰斯坦迪亚皇国将军席德·雷奥南托斯!不想死的人就给我滚开!」
「我也同为格兰斯坦迪亚皇国的将军!名字是薛修·妮卡诺尔!全军进攻!杀光所有的入侵者!」
鲁斯达夫此刻震惊到脑中暂时陷入一片空白。
他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他们会从后方跑出来……)
与此同时,鲁斯达夫也开始回想之前看过的席奥尼亚地图。
并且根据己方的进军状况以及消耗时间来推算——
(……原来是这么回事!!)
鲁斯达夫彷佛哑巴吃黄莲般,脸色可说是极为难看。
格兰斯坦迪亚军根本是一路尾随著利基亚军,就这样翻山越岭跟在后面。
席德与薛修在葛扎河杀死金恩·伊戴隆之后——就直接藏身于森林之中。当他们确认利基亚军进入山里时,为了以防被人发现,一路保持著距离尾随在后。
由于山上草木丛生,因此对于瞭解该处地形的他们来说,想要偷偷尾随在敌军后方根本是轻而易举。
利基亚军目前正遭到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前后夹击。及早发现此事的鲁斯达夫立刻在后方布下防线应战,最终勉强挡下席德与薛修所发动的奇袭。
指挥该部队的席德与薛修似乎也早就看透此事,因此他们没有与采取守势的鲁斯达夫军正面冲突,而是让进军方向往右翼偏移,像是在慢慢削弱鲁斯达夫军的兵力般发动攻击。
接著席德与薛修率领的部队并没有继续攻打鲁斯达夫军,而是朝著阿巴斯·卡达所率领的部队发动突击。
慢一步才发现席德与薛修正率军从后方接近的阿巴斯,就这样遭人攻其不备。
此刻前方有4万5000名格兰斯坦迪亚军士兵,后方则有席德与薛修联手指挥的4万大军,惨遭前后夹击的阿巴斯面露苦色,同时也感到一阵怒火中烧。
「该死的格兰斯坦迪亚军!」
阿巴斯立刻针对遭人夹击一事下达指令。
不过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攻势太过猛烈,阿巴斯军迟早会被敌方屠杀殆尽。
鲁斯达夫一边对著士兵们下令,一边在口中喃喃自语。
「……阿巴斯,你可要撑住啊……」
接著他把视线移住右翼的远方。
(一切就拜托你了……只要你能够摧毁司令塔……)
鲁斯达夫抱著如同祷告般的心情斜眼看向该处。再这样下去,利基亚军肯定会败在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手中。但是只要能够摧毁司令塔,格兰斯坦迪亚军就无法维持这样的攻势了。
至于鲁斯达夫口中的最后希望,目前正绕路从阿巴斯·卡达等人交战处的右翼位置,朝著司令塔迅速逼近。
就在此时,该部队的指挥官似乎从远处感受到战况生变,于是斜眼朝著交战的方向看过去。
(看得出来巴尔大人已经死在敌军手上……而且阿巴斯大人的部队目前正遭人前后夹击……)
虽然此人准确推敲出现场的局势,但是并不打算轻言放弃。
因为这名指挥官一心一意只求能够摧毁敌方司令塔,并且取下敌方军师首级的重责大任,于是对著进军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大家不必惊慌!现在只剩下我们可以为巴尔将军报仇雪恨!而且唯独我们才能够扭转战局!所以各位务必要振作起精神!」
如此高声疾呼之人就是娜塔莎·瑞布雷利亚。
她所率领的1万名士兵从巴尔军对侧的右翼方向快速行军。趁著指挥右翼部队的阿巴斯吸引住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注意时,从更为外侧的地方绕远路朝著司令塔长驱直入。
娜塔莎率领部队加快脚步,朝著克洛姆所在的司令塔前进。等到格兰斯坦迪亚军察觉到从远方出现的娜塔莎军时,根本已经来不及回防了。
冲上前线战斗的格兰斯坦迪亚军,与司令塔之间有著很长一段距离。
即便骑马赶路也完全来不及。娜塔莎军此时已经抵达司令塔的附近了。
克洛姆在司令塔上发现一支部队正逐渐朝著这里逼近。
守护这座司令塔的士兵人数就只有3000名,而且几乎都是由传令兵与乐队所组成,任谁看了都能明白此处根本是不堪一击。
站在司令塔里的珐拉,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伸手扯著克洛姆的衣袖说道:
「大、大事不好了!克洛姆!有好多敌兵朝著这里冲过来喔~!」
「就是说啊。」
「那你为何还这么冷静啊!」
当克洛姆准备安抚惊慌失措的珐拉时,这次轮到露露走上前来说道:
「克洛姆,这里很危险,不快点逃走的话……」
克洛姆先是伸出自己的手放在露露的头顶上,然后摇了摇头开口回答:
「身为军师的我不能撤退,因为这么做,就等于是舍弃正在努力奋战的士兵们。」
「不能舍弃他们吗?」
「嗯,我不能那么做。」
克洛姆像是在安抚露露般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再度把目光移到逐渐接近这里的敌军。
(此军团的指挥官应该是娜塔莎·瑞布雷利亚。至于她所率领的士兵们,应该就是利基亚的精锐部队。)
克洛姆一边看著逐渐接近的利基亚军,一边冷静地分析状况。
很清楚此司令塔之重要性的娜塔莎,势必会采取这种方式前来偷袭。
先前一切的战术都是为了要摧毁司令塔。这也足以证明娜塔莎十分清楚—只要司令塔遭到破坏,格兰斯坦迪亚军的战力就会立刻大打折扣。
「但是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了。」
克洛姆对著来犯的敌军露出了类似苦笑的表情,然后开口下达命令。
「立刻在西侧、北侧与南侧,全面放火!」
周围士兵在接获指示之后,便立刻放火燃烧原先囤积在山丘周围的木材。已经洒上油的木材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然后就此燃起熊熊大火。于是半径10町(约1090m)的山丘周围立刻出现一道火墙,而西、北、南三面转眼间也都化成了一片火海。
但是娜塔莎军并没有产生任何动摇,反倒还加快脚步继续提升进军速度。
接著娜塔莎冷静地对著麾下弟兄们发号施令。
「全军分成四小队!两支小队从北侧进攻!一支小队从南侧进军!中央小队则是从正面突破!」
下个瞬间,娜塔莎军兵分三路展开攻击。那些燃烧的木材少到只要一被推开就几乎立刻熄火,根本就只能稍微拖慢娜塔莎军的进攻速度。
当利基亚士兵们在扑灭西、北、南三面的火势时,能够看见指挥官娜塔莎已率军绕到东侧了。
想必她是打算藉此断了克洛姆等人的退路吧。
当西、北、南三面的火势几乎都被扑灭时,由娜塔莎亲自率领的小队也已经彻底包围东侧。
克洛姆先是看向司令塔下方,然后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
(明明是步兵队,却有如此优异的机动力,看来应该很难缠吧。)
在确认完现状之后,克洛姆等人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当部队团团包围住山丘时,身在其中的娜塔莎却突然惊觉到一件事情。
接著她立刻往已经灭完火的方向看过去。
(不对,她是在观察弥漫于地面的黑烟。看来她是注意到了……不过已经太迟啰。)
克洛姆在脑中如此思索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一抹浅笑。
已经灭完火的山丘周围,目前仍弥漫著一阵淡淡的黑烟。但是这些黑烟与灭火之后所产生的烟雾明显不太一样。
与此同时,娜塔莎厉声喝道。
「所有人赶快退开!这是陷阱!」
说时迟那时快,西、北、南三侧的地面同时发生大规模坍方,利基亚的士兵们全都摔了进去。
由于事出突然,因此现场惨叫声此起彼落。毕竟地面是突然消失,所有人就这么跌了进去,有些人甚至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看著眼前的状况,克洛姆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克洛姆之前已经命人在山丘周围挖出一圈壕沟了。
深度是两间(约3m62cm),宽度是八间(约14m48cm)。然后再铺上树干与木板,并且加上泥土来掩饰。在开战之前,已先让士兵们钻进里面撒下大量的油。到时只需朝著壕沟内点火,该处就会燃起熊熊大火。至于供人站立的支撑架,则是只需放火烧断架上的绳索就会立刻崩塌。如此一来,就能够阻止想从该处通过的利基亚军了。
当利基亚士兵们跌进壕沟里之后,传令兵与乐队便从上方不断放箭射击。
在只有两间(3m62cm)的距离之下,弓术再差的士兵也能够精准射中在下方挣扎的敌兵。于是利基亚的士兵们就这样遭到格兰斯坦迪亚军单方面的屠杀。
当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们将吸满油的麻布通通扔进壕沟里之后,便开始发射火箭。
现场立刻火光四起,而利基亚的士兵们也彻底陷入恐慌之中。
克洛姆确认过现场状况之后,便朝著东侧看去。
此时能够看见娜塔莎已率军冲上山丘逐渐逼近。
虽说兵力已经分散,不过娜塔莎的麾下依然有2500名士兵。
事实上克洛姆没办法在周围全设下陷阱。因为如果那么做的话,反倒是克洛姆等人会被孤立在山丘上,所以最终还是得留下一条通道才行。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非得跟敌军短兵相接不可啰……」
克洛姆以自嘲的口吻如此说完之后,便直接从司令塔上跳了下去。
并且从腰间抽出两柄大刀。
就在此时,露露骑著小桃来到克洛姆的身边说道:
「要打仗了吗?」
「嗯,没错。」
「要我使用幻术吗?」
「没关系,不必了。我是打算把幻术留到众神现身的时候才使用。外加上目标的范围太广,要让这么多人看见幻觉,应该会给你造成负担吧。」
「……这样啊。」
露露似乎坦率接受这样的说词般点头回应,然后就以正眼看向逐渐逼近的危机。
就在此时,爬下梯子的珐拉来到克洛姆的身边说道:
「……吶吶~克洛姆,我也需要参战吗~?」
珐拉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样看著克洛姆。
想当然耳,克洛姆并没有打算让不擅长战斗的珐拉站上第一线。
「没关系,你待在远处观摩就好。毕竟这不是你该负责的工作。」
珐拉听见这番话之后,像是十分安心似地松了一口气。
「啊哈哈,你真的好温柔呢~克洛姆。」
「如果我不小心没命的话,到时你就要自己保重啰。」
「哇~我可不想碰到那种情况耶……但是你应该不觉得自己会输吧?」
「嗯,说得没错。」
下个瞬间,克洛姆便对周围的士兵们发号施令。
「好,敌军一共来了2500人!总之就让我们一起守住这里吧!」
「「「喔喔喔喔!」」」
士兵们精神百倍地发出怒吼。不过克洛姆看见这个状况后,先是抓了抓自己的头——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达到其他将军或达克特皇子那种境界呢。)
接著一边认为自己根本毫无军人应有的特质,一边露出苦笑。但是克洛姆身边的士兵们,并不是一般的步兵或骑兵。
而是从尤丝蒂娜那里借来的精锐部队,人数总共300名的禁卫军。
这一群战斗专家,即使面对两倍的敌军也能够打到势均力敌,但此时眼前的敌军不光只有两倍,而是高达八倍之多。
不过就算如此,克洛姆依然早已想出能让己方占上风的计策。他已命人在通往山顶的道路四处布下许多一尺宽(约30cm)的石头,藉此让敌方不容易站稳脚步。而且战斗愈是激烈,敌兵就愈容易被石头绊倒。反观格兰斯坦迪亚军所在之处则是平坦无比。如此一来,就能够将精神集中在战斗上。当然敌军也会尽量避免在石子路面上进行战斗。但是那么做的话,将会无法采取大范围的包围战术。届时,双方就会被迫在狭窄的区域内进行战斗。在这种情况下,格兰斯坦迪亚军也就不必同时面对2500名敌兵了。
话虽如此,娜塔莎军依然朝著克洛姆严阵以待的山顶方向持续前进。
身处在最后方的克洛姆一边指挥禁卫军,一边注意在远方交战的格兰斯坦迪亚军,并且随时透过乐队来传达指令。
与此同时,娜塔莎军与禁卫军也开始爆发战斗。骁勇善战的禁卫军逐一斩杀来犯的利基亚士兵。不过采取人海战术的娜塔莎军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渐渐压制住禁卫军。
但是当某人大声吼出以下这段话之后,现场的战况立刻出现反转。
「快给我出来!格兰斯坦迪亚的军师!不对……是克洛姆·贾瑞特!」
此人正是率领利基亚军的娜塔莎。
在她的怒斥之下,与娜塔莎并肩作战的利基亚士兵们一口气振作起精神,从禁卫军之间杀出了一条血路。
娜塔莎随即冲到克洛姆的面前,并且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
「给我受死吧!」
娜塔莎发出这声怒吼的同时,便一刀朝著克洛姆砍了过去。
克洛姆马上举起大刀挡下攻击,并且以蛮力逼退对手。娜塔莎一个翻身落在地面上后,以刀锋对著克洛姆开口说道:
「我有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问你。」
克洛姆以悠然的态度反问道:
「你想问我什么呢?」
「这场战争中的所有计画……都是你一人想出来的吗?」
克洛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是无论他如何回答,娜塔莎应该都能够看清真相才对。于是克洛姆便老实回答娜塔莎所提出的问题。
「嗯,你说对了。」
「……包含你对莱拉大人所使出的计策吗?」
克洛姆一脸无奈地点头回应。
「嗯,我确实早就料到莱拉·苏莎会看穿那个计策了。」
面对克洛姆坦荡荡的回答,娜塔莎皱起眉头继续问:
「而且——你也把我会注意到此事一并纳入考量吗?」
语毕,娜塔莎气愤到满脸涨红,甚至因为大感羞愧而眼眶泛泪。
克洛姆看见女性露出这样的表情之后,不禁感到有些内疚,但他依然坦率地点头表示肯定。
「……娜塔莎,我深信你必定会注意到这件事……因为我对利基亚的智囊很有信心。」
娜塔莎听见克洛姆的答覆之后,浑身立刻散发出惊人的斗气,并且不断颤抖。至于她是基于愤怒还是因为恼羞才出现这样的反应,也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为了利基亚宗派国著想,你果然是非死不可!」
语毕,娜塔莎便一脚蹬向地面,将手中弯刀朝著克洛姆刺了过去。克洛姆一边向后跳开,一边以大刀挡下攻击。不过娜塔莎也使出一连串的招式袭向克洛姆。
娜塔莎的刀法可说是犀利无比。光凭一般的锻练根本无法达到如此境界。话虽如此,克洛姆仍然用大刀接连挡下了娜塔莎的攻击,并且耐心寻找反击的机会。
就在此时,反方向的西侧区域忽然冲出一群利基亚军的士兵。
应该是有部分的士兵终于从壕沟中爬出来吧。毕竟此处只有少数的传令兵在防守。即便格兰斯坦迪亚军占尽优势,终究还是会被利基亚军突破防线吧。
不过此情况对克洛姆来说是极为糟糕。下个瞬间,露露骑著小桃来到克洛姆的身边。
「这里就交给我吧。」
语毕,露露便以灵活的身手驾驭小桃,朝著这群利基亚士兵冲了过去。
小桃以利爪攻击突破壕沟的敌兵,并且凶狠地露出獠牙。虽然利基亚的士兵们纷纷以刀枪反击眼前的巨犬,但是身手敏捷的小桃却轻轻松松地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小桃,把他们全部打下去!」
在露露的命令之下,小桃便以它那庞大的身躯冲撞利基亚的士兵们。原本好不容易才爬出来的敌兵们,就这样重新跌回壕沟之中。
在露露英勇奋战的同时,克洛姆与娜塔莎仍打得难分难舍。而且从禁卫军中杀出重围的利基亚士兵们也纷纷加入战局。克洛姆除了得应付武艺高强的娜塔莎以外,同时又要对抗好几名利基亚士兵。
现场并没有演变成达克特与巴尔那种武将之间的单挑。
原因是军师不同于将军,在一般人的认知中,是经常躲在后方发号施令的卑鄙小人。所以对于驰骋于沙场的士兵来说,军师算是一种令人鄙视的存在。
基于这个理由,利基亚士兵们才会毫不犹豫地介入克洛姆与娜塔莎之间的战斗吧。
即使克洛姆操使二刀流,而面对这样的状况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克洛姆一边注意著周遭的情况,一边努力避免身陷被敌兵包围的窘境。他巧妙地看穿自己与对手之间的位置,尽可能让自己身处在有利的环境下应战。
(那么……我得想办法找出不会无路可退的位置才行……)
确实一如克洛姆所言,对他有利的位置愈来愈少,前来加入包围网的利基亚士兵人数愈来愈多。无论克洛姆多么骁勇善战,敌军人数依然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娜塔莎大喝一声,举起弯刀劈了过来。
「受死吧!克洛姆!」
克洛姆以大刀挡开娜塔莎的全力一击。不过娜塔莎却一口气拉近距离,手中的弯刀直指克洛姆的胸口而去。
当下已经来不及使用大刀挡住攻击。
克洛姆随即做出判断,当场直接一个转身,朝著娜塔莎跳了过去。
如果娜塔莎此刻反身挥出弯刀的话,克洛姆将会惨死当场。他在看穿这点之后,便继续朝著娜塔莎冲过去,并且一把抓住了娜塔莎持刀的那只手。
「咦!」
由于娜塔莎的手腕被克洛姆抓住,暂时没办法施展攻击,因此她只能气呼呼地瞪著近在眼前的克洛姆。
「放开我!」
「那怎么行呢,因为我还不想死。」
娜塔莎气愤地咬牙切齿,并且露出充满敌意的眼神。利基亚士兵们见状后,也没办法继续动手攻击克洛姆。因为看在其他人的眼中,此刻克洛姆就像是把娜塔莎抓来当作人质。
「你打算怎么做?难道是想这样僵持下去吗?」
克洛姆听完娜塔莎这番话之后,便露出一脸苦笑说道:
「我也很伤脑筋耶。」
虽然这样的回答让娜塔莎傻眼到一时说不出话,不过她随即回过神来,露出犀利的眼神对著周围的部下们发号施令。
「立刻杀了这家伙!这是命令!」
下个瞬间,好几名利基亚士兵便以上段架起弯刀,然后朝著克洛姆劈了过去。
不过就在此时——
「呜呃!」
好几颗与拳头差不多大的石头飞了过来,并且精准打中这群利基亚士兵们的头部。遭到攻击利基亚士兵们随即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于是其他人朝著石头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该处正是司令塔上方的瞭望台。
「呜哇~其实那是我打算拿来防身的石头耶~……克洛姆也真是的……」
手持石头的珐拉一脸无奈地如此说著。每当她挥动一次手臂,就有一颗石头朝著利基亚士兵飞过去。
由于珐拉投掷得十分精准,因此每颗石头都直击在敌兵们的太阳穴上。利基亚士兵当场被砸得脑浆四溅,逐一化成地上的尸体。
「克洛姆!我手边没有那么多石头!拜托你快点想办法搞定啦!」
神情惊慌的珐拉以焦急的口吻如此说著。克洛姆轻笑一声开口回答:
「我知道了。」
语毕,他彷佛想把娜塔莎抓来身边般用力一拉。
「…………!」
接著娜塔莎越过了克洛姆的身边,就这样被甩飞出去。不过娜塔莎立刻稳住身子摆好架势,将弯刀对准克洛姆说道:
「可恶,你觉悟吧……」
「该觉悟的人是你才对喔,娜塔莎。」
「什么?」
语毕,娜塔莎立即错愕地倒退一步。此刻映入她眼帘的光景,是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们从山丘东侧冲了上来。而且人数是多不胜数。
率领此部队的将领,就是先前杀死巴尔的达克特·格瑟克斯。
「那么,给我杀光在场的利基亚人!」
这个号令让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们都显得战意激昂。
事实上克洛姆就只是在争取时间。这场战斗打从一开始就对己方不利,由于克洛姆非得把绝大多数的兵力都派上前线不可,因此能拨来保护他与司令塔的兵力将会十分有限。
当利基亚军看见能够正确执行多道指令的格兰斯坦迪亚军之后,必定会想办法前来攻击司令塔。因此克洛姆才会在山丘东侧特意留下一条通道。
此举的用意并非是为了让待在司令塔的人员能够逃命,而是要让友军更容易前来支援。
就在此时,于远处交战的大军——
「「「「喔喔喔喔喔喔喔!!」」」」
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克洛姆瞄了一眼远方之后,便再次看向娜塔莎说道:
「哎呀,看来又有将军阵亡啰。」
娜塔莎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在倒吸一口气之后小声说道:
「……阿巴斯大人……」
「你们利基亚军目前就只剩下位在中央后方的部队而已。但我并不清楚是谁在负责指挥啦。」
面对脸上露出悠哉笑容的克洛姆,娜塔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娜塔莎能下达的命令就只有一个。
她先是不甘心地咬紧牙根,接著就放声喝道。
「…………全军撤退!」
在娜塔莎的号令之下,现场的利基亚军立刻朝著西侧冲去。他们在突破传令兵所组成的防线之后,便越过壕沟逃之夭夭了。
终于来到克洛姆身边的达克特,露出一副战意激昂的模样打算命令全军展开追击。但是克洛姆却开口阻止他。
「不必派军追击了。」
「什么?难道你是在命令我吗?」
「您在说些什么呀?明明您刚才就是听从我的命令,才能顺利击杀敌军的指挥官啊。」
达克特听见之后,不满地冷哼一声。
「但是趁现在一口气歼灭利基亚军,应该会对今后的战况比较有稍吧?」
克洛姆摇了摇头开口回答:
「没这回事,利基亚军此次派遣的16万左右的兵力,终究只是高达140万大军的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基于这点,我们应该让剩下的敌兵们活著回去才封。」
「为什么?难道这也是你的计画之一吗?」
「是的,放走战败的士兵也在我的计画之中。」
「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在大获全胜之后,还刻意放走眼前的猎物呢。」
「这应该无伤大雅吧,反正我方又没有战败。」
语毕,克洛姆为了放走战败的利基亚军而下令全军停止追击。格兰斯坦迪亚军在停止攻击之后便开始后退。
就在此时,利基亚军也开始鸣金收兵。他们就这样沿著原路逐渐北上。想必是打算退回位在北方的港都可尔西亚之后,就从那里用舰队把剩下的士兵送回国内吧。
如此一来,此战最大的难关便正式落幕——克洛姆一边如此想著,一边将目光移向皇都席奥尼亚。
(但是真正的难关并不在这里……)
克洛姆所看之处,是越过席奥尼亚的城墙,位在市中心另一侧的海滨地区。
时间稍微倒转一些。
当利基亚军与格兰斯坦迪亚军于皇都席奥尼亚北侧的农耕区正要展开最终决战时,有一名男子站在山顶上斜眼看著两军如火如荼的战况。
不难看出两军在皇都席奥尼亚北侧农耕区所展开的大战中,全都使出浑身解数与对方一战。该名男子再次仔细观察战况,发现北侧远处此时居然出现兵力高达数万人的格兰斯坦迪亚军,让人难以预料接下来的战况会变成怎样。
男子在确认此事之后,便朝著东侧斜坡迅速下山。在冲下这段与断崖无异的陡坡之后,前方是一片大海。此处正是皇都席奥尼亚东侧的红海。
红海上有一艘搭乘数名男子的小船。当来自山顶的男性坐上小船之后,这群人便开始使尽全力划船,逐渐往包围著皇都席奥尼亚的利基亚舰队驶去。
接著男子们便向利基亚十二贵族之一的贝尔根·亚迪克报告目前的战况与两军的兵力。
「喔~完全如我的预料在发展啊,很好!」
同为利基亚十二贵族之一的穆哈尔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一脸讶异地开口说道:
「这哪里好啊,现在的战况可是我方陷于不利喔。」
贝尔根听见这句话之后,皱起眉头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
「战况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你说什么?」
「重点是,格兰斯坦迪亚军目前已将所有兵力都派往北部的农耕区了。」
「那又怎样呢?」
面对缺乏理解力的穆哈尔,贝尔根以更加不悦的语气开口解释。
「你讲话之前有先用大脑想过吗?既然格兰斯坦迪亚已将所有兵力都派往该处,无论他们以多快的速度赶回来,终究得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够抵达海滨地区。换句话说——若是我们想攻陷皇都席奥尼亚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
穆哈尔听完之后,便错愕地瞪大双眼回答:
「先、先等一下!我军的兵力就只有4万人而已喔!而且成员几乎都是海军耶。」
「嗯,你说得没错。」
「光凭这点兵力要如何打下席奥尼亚啊?」
看著一脸不悦的穆哈尔,贝尔根不禁继续放声怒道:
「你稍微思考一下应该也能够明白吧?需要我算给你听吗?根据斥候兵的报告,金恩·伊戴隆大人所率领的2万名士兵被人击败了。目前利基亚军是以16万的兵力越过山脉攻打皇都。虽然莱拉婆婆带走1万名士兵担任诱饵,但既然主战场是在农耕区的话,表示她已经中了敌方的诡计——换句话说,敌方将会有效利用该处的地形,以最少的人数来担任诱饵……基本上大约会是5000人左右吧?格兰斯坦迪亚为了对抗我方的16万大军,从北侧调来了4万名士兵,皇都内也派出了7至8万名士兵,再加上留守于皇都内的兵力至少需要1万人。按照这些条件来看,留守在海滨地区的士兵人数——最多也不会超过2万。」
面对整句话中接连出现的数字,穆哈尔一头雾水地歪著自己的脑袋瓜。但是贝尔根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明。
「基于这点,我方只要集中兵力突破守备薄弱的海滨地区即可。就让我跟穆哈尔大人你携手合作,一起取下格兰斯坦迪亚皇帝的首级吧。」
穆哈尔听完贝尔根的这番话之后,脸色苍白地开口反问:
「……难道你打从一开始……」
就把巴哈马强行军以及莱拉等人所率领的部队全都当成弃子吗——虽然穆哈尔没有把话说下去,但却已将这句话表现在自己的脸上了。
「你误会了,会演变成这样,也只不过是所有战况的其中一种可能性。虽然我当初并不觉得事情会如此顺利……但这全都是拜莱拉婆婆与那个小姑娘的努力所赐。导致格兰斯坦迪亚非得使出浑身解数,尽量派兵前往该处迎击敌人不可。所以我们可要好好感谢这两位女性才行喔。」
语毕,贝尔根便露出了一脸邪笑。
「那我们就赶快出发吧!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传令兵以铜锣声将贝尔根的命令传递出去。
贝尔根此次采取有别于以往的广域战术,而是打算针对一处发动猛攻。
他把舰队目前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前往皇都席奥尼亚的最短路径上。
至于海滨地区的中央处正是绝佳的目标。他打算率领4万名士兵与无数的小船侵略该处,加上利基亚军又位于顺风处,因此能够以排山倒海之势发动突击。
像这样突然有大军入侵,格兰斯坦迪亚军应该没办法立刻做出反应吧。到时利基亚军肯定能够轻松登上那片海滨地区。
于是4万名利基亚士兵便浩浩荡荡地朝著中央处开始进军。
利基亚军一边占领沿途的岛屿,一边朝著中央处前进。于是整支部队从东至西绵延不绝。
但是他们入侵至海滨地区四分之三的范围时,却忽然停止进军。
原因是格兰斯坦迪亚军正在前方严阵以待,迫使利基亚军只能暂时停下脚步。
上陆的贝尔根看见这幅光景后,露出一张游刃有余的笑容说道:
「对方终于有所行动了吗……不过我军占领此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就在此时,能够看见西侧海滨地区司令塔的方向,升起了两道黑烟冉冉飘向天际。
那是狼烟。
想必是该处的格兰斯坦迪亚司令官,正在向位于皇都北侧应战的主力部队求援吧。
「事到如今才这么做,根本已经太迟了~……就算主力部队立刻派兵前来支援海滨地区,也完全赶不上喔~~等到他们抵达的时候,我都已经逮住吉尔巴皇帝了~」
贝尔根一边挑眉,一边发出得意的窃笑声。
不过就在此时,北侧传来了一声大吼。
「一齐射击!放箭————!」
下个瞬间,一阵箭雨朝著排成横列的利基亚军飞了过去。
虽然利基亚军连忙举盾防御,但是现场依然传出此起彼落的惨叫声。
目前并不清楚这波攻击对利基亚造成多少伤亡,不过肯定折损了部分兵马。但是接著又从反方向,也就是南侧飞出了无数的箭矢。
「立刻举盾防御!」
贝尔根与穆哈尔下令加强防守,顺利挡下了这波箭雨。
虽然多少有损失一些士兵,但是战况并没有严重到令利基亚军陷入不利。
话虽如此,格兰斯坦迪亚依然暂时挡下利基亚的进军。基于这个理由,贝尔根不禁发出佩服的赞叹声。
(居然有办法应对我军的奇袭,而且敌方的目标还如此明确,那就是想办法阻止我方进军,这点可说是无庸置疑。外加上敌军的弓兵队应对得这么迅速……难道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而在此布下防线吗……看来敌军的指挥官还挺聪明的嘛。)
虽然此事早已在贝尔根的预料之中,但他仍然能坦率承认格兰斯坦迪亚里也有优秀的人才。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像这种能够迅速做出反击的将领,应该会被派往北侧参战才对。原因是北侧的战况对于格兰斯坦迪亚而言就是如此吃紧。若是他们没有使出全力应战的话,就绝对无法在北侧的农耕区一战中取得胜利。
即便如此,格兰斯坦迪亚居然让如此优秀的指挥官驻守在海滨地区,这让贝尔根不禁对敌国另眼相看。
(对方既不是薛修也不是席德……考夫曼应该也是待在北方战区才对。至于在该区司令塔里坐镇的人应该是克洛姆吧。先前我也已经确认过达克特是出现在北侧……如此一来,到底是谁负责指挥这里呢?)
虽然贝尔根不清楚敌方指挥官的身分,不过这种状况终究还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贝尔根让士兵们组好阵形后便加强防守,并且命人保护在前线应战的士兵们。当利基亚军在防守方面万无一失之后,贝尔根就下令让先锋部队继续前进。
于是利基亚的先锋部队使出全力开始进军。
但是格兰斯坦迪亚军也全面采取守势,努力挡下来犯的敌军。
(对方应该是在争取时间吧……但是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救援终究还是来不及赶到的我早就把北侧派遣援军穿过皇都抵达海滨地区的距离,也一并纳入考量之中啰~)
利基亚军不断强攻格兰斯坦迪亚军。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攻进中央处了。只要能够抵达中央处,利基亚军就可以一口气冲进席奥尼亚的市区中,并且直指皇宫而去。这么一来,利基亚必胜无疑。
此时贝尔根与穆哈尔也身处在先锋部队里,想藉此来确认对方的指挥官究竟是谁。
依照如此优秀的统率力来看,若非此人拥有能与将军匹敌的器量,否则根本无法这么快就展开反击。
正当贝尔根抱持著上述想法的同时,他看见海滨地区的司令塔上站著一名少女。
是一位尚未成年,脸上仍带有些许稚气的少女站在前线负责指挥。
贝尔根见状后,懊恼地啐了一声。
「……是尤丝蒂娜·格瑟克斯!」
贝尔根的疑惑已迎刃而解。这位公主在当年的会场上,即使面对气势非凡的利基亚十二贵族,也完全没有露出一丝惧色。并且也是被世人誉为替五年前第一次利基亚战役画下休止符的皇族成员。
对于只有听过传闻的贝尔根来说,他此刻切身感受到这些消息并非是空穴来风。
「但是光凭那点程度依然不足!接下来就以尤丝蒂娜公主的鲜血来为这场战斗揭开序幕!去吧!为我军带来胜利的荣耀!奋战吧!就算是死也要奋勇杀敌!为利基亚宗派国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吧!」
利基亚士兵们个个战意激昂。他们纷纷发出怒吼,义无反顾地浴血奋战。
虽然格兰斯坦迪亚军拚死抵抗,想以坚守来抵御敌方的攻势,但这在一心只求胜利的利基亚士兵们面前却略显无力。
即便如此,负责指挥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尤丝蒂娜,眼中却是充满了希望。
(真想让那双眼睛蒙上绝望的阴影呢~)
贝尔根一边看著神情坚定的尤丝蒂娜,一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原先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嗜虐冲动,就这样显现在他的脸上。
「去吧!给我活捉那名公主!并且由我们亲手玷污她的一切!让那双追求光明的眼神彻底布满绝望的阴影!将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蹂躏到体无完肤!不择手段去坫污她那高贵的血统!」
在战场上有两种喊话内容能够激发士兵们的士气。
一种是充满光明且带有明确目标的内容。这么做能够让士兵们开始想像战争结束之后就能与自己所重视的人在一起,以及为了实现充满光明的未来而英勇奋战。
另一种就是残虐无道的淫秽内容。此举能够刺激人类与生俱来的斗争心。在摆脱伦理道德的束缚之后,就能够把这些内容当成是允许自己犯下恶魔般罪行的免罪符。
至于贝尔根所宣布的内容当然是属于后者。而且这番残暴的发言,立刻就唤醒了沉睡于士兵们内心深处的嗜虐本能。他们的眼中布满了狂乱的色彩,就这么逐一斩杀阻挡在前的格兰斯坦迪亚士兵。
站在前线负责指挥的尤丝蒂娜表现得愈是坚定,利基亚士兵们的战意就愈是激昂。惨无人道的幻想当场麻痹了他们的五感,并且让他们从体内激发出无止尽的力量。
于是,格兰斯坦迪亚军就这样被陷入疯狂的利基亚士兵们逼得节节败退——
不过就在此时,来自后方的惨叫声传进了贝尔根的耳里。他随即判断出这股声音不是来自格兰斯坦迪亚士兵,而是利基亚士兵所发出来的。贝尔根立刻看向该处,发现似乎有敌军正从后方展开攻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贝尔根对于两军兵力的估计并没有错,但是此刻却发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状况。
依照格兰斯坦迪亚布署在海滨地区的兵力来判断,他们确实无法挡下利基亚的4万大军。
既然如此,现在从利基亚军后方发动攻击的敌军又是谁呢?
在贝尔根想出答案之前,那支部队的指挥官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格兰斯坦迪亚军的千夫长蓝格·葛兰兹在此!想死的人就尽管放马过来!」
贝尔根懊恼地咬紧牙根。根据部下的报告,蓝格骑兵队应该前去阻挡巴哈马强行军才对。换句话说,他们与巴哈马强行军交战之后,就直接全数返回皇都是吗?既然如此,这支部队应该在越过席奥尼亚运河之后,先加入北侧农耕区的战局才合乎常理。
就在此时,贝尔根终于明白刚才那阵狼烟的含意了。
(不对,他们不是行经陆路……而是海路!看来这支部队是从福格罗港经由海路来到这里,然后一直待在席奥尼亚的外海。换句话说,他们是等在我军舰队包围网的外侧,看著我们跑来自投罗网吗~~)
贝尔根终于想通所有事情了。
原来格兰斯坦迪亚刚才燃起的狼烟,并非是向北侧农耕区的主力部队求援,而是为了通知一直等在海上的蓝格骑兵队。至于蓝格骑兵队,则是早就已经做好发动突袭的准备了。
至于尤丝蒂娜之所以采取守势争取时间,并不是为了等待来自农耕区的援军。而是打算等到蓝格骑兵队抵达之后,一起前后夹击来犯的利基亚军。
「原来如此,看来格兰斯坦迪亚的军师十分老奸巨猾嘛!居然早就看穿我的计策了……!」
贝尔根脸色难看地开始观察战况。
蓝格军的兵力不光只有1000人而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带来了相当多的兵马。
人数少说也有1万以上——换句话说,肯定是原先驻守在福格罗港的军队。
贝尔根很清楚,蓝格是一名相当优秀的武将。
有办法在如此紧急的状况之下扭转战局的人物,除了蓝格以外就没有其他人选了。
蓝格则是彷佛想证明这点般,率领部队四处冲杀利基亚军。战线原本就拉得太长的利基亚军,此刻被来自北侧的蓝格军打得节节败退。
至于此军团的先锋部队——由蓝格率领的骑兵队,开始与贝尔根加上穆哈尔所率领的部队正面交锋。
「呀呼————哈哈哈哈!」
此时有一名男子的表现得特别出类拔萃。他在军纪严谨的蓝格骑兵队里堪称是最鹤立鸡群的存在——他的名字就叫做盖杰尔·浦利埃摩斯。
盖杰尔不断挥舞著手中的大剑,就这样把那些已经杀红眼的利基亚士兵们给大卸八块。
他每挥出一剑,眼前的敌兵就被会砍得四分五裂,当场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面对强如鬼神的盖杰尔,先前还在享受杀戮快感的利基亚士兵们都被吓得脸色发白。
一股更为致命的暴戾气息,把利基亚士兵们心中的狂喜给吹得烟消云散。
「哇哈哈哈哈!麻烦你们赶快拿出真本事啊!」
盖杰尔彷佛一名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般,接连斩下利基亚士兵们的头颅。
「来喔来喔!我要开始收割啰!」
像是想受人赞美而努力表现的盖杰尔目露凶光,接连杀死挡在眼前的利基亚士兵。他们被打成肉酱、开肠破肚、当场腰斩;有的人被刺成肉串、咬断咽喉,甚至是被挖光内脏。
盖杰尔的周围逐渐堆满肚破肠流的敌兵尸体。但他却像个在玩沙的孩子般继续蹂躏尸体。
负责带队的蓝格对著盖杰尔厉声喝道:
「别玩啦!那种事情等战斗结束后再做!」
「……大叔,你不要那么凶嘛。」
「我跟你的年纪并没有相差那么多啦!」
盖杰尔被蓝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便垂头丧气地再度朝著利基亚士兵们走过去。
接著就由盖杰尔负责开路,而蓝格队则是跟在后方帮忙突围。
虽然贝尔根身处在被敌方扭转战局的中心处,但他依然将目光放在位于司令塔上的尤丝蒂娜。
尤丝蒂娜看见蓝格骑兵队抵达之后,似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贝尔根见状,咬牙切齿地朝著地面吐出口水。
「这个臭娘们!」
气愤到怒不可遏的贝尔根,就这样朝著司令塔破口大骂。
也不知尤丝蒂娜是否有听见贝尔根的叫骂声,总之她低头朝著他的方向瞪了过来。
接著尤丝蒂娜以清脆的嗓音大声鼓舞士兵们。
「我军英勇的战士们,辛苦各位支撑到现在!接下来就让敌军好好见识一下你们的真本事吧!」
尤丝蒂娜语气坚定地如此说完之后,原先一直维持守势的士兵们,彷佛重新振作起精神般发出怒吼。
「「「「「「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大吼出声,散发出惊人的气势。格兰斯坦迪亚军就此与利基亚军展开激战。
面对从北侧推进的蓝格骑兵队,以及守在西侧由尤丝蒂娜指挥的部队,利基亚士兵当场吓得惊慌失措。
贝尔根切身感受到战况已经完全翻盘,便皱起眉头开始沉思。
(……怎么会这样呢?)
他对尤丝蒂娜所率领的部队充满疑问。
因为她麾下的士兵表现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他们现在正以怒涛般的攻势打得利基亚军无法招架。这其中的理由肯定不光只是由守转攻而已。
很明显是基于其他原因。
很明显是属于异常现象。
(……刚才光是防守就已经快要吃不消的格兰斯坦迪亚军,怎么会还这么有精神呢?)
贝尔根在如此自言自语的同时,也已经想出了答案,并且确信这就是正确解答。
但是贝尔根却出于本能地难以接受。
不过今后在对抗格兰斯坦迪亚时,此存在对于利基亚来说很可能是最大的威胁。如此一来,贝尔根无论如何非得搞清楚此事不可。
那就是——
确认尤丝蒂娜是否有可能成为利基亚宗派国今后最大的威胁。
贝尔根在做出决定之后,便抬头注视著身处在司令塔上的尤丝蒂娜。
至于威风凛凛站在该处的她,背后彷佛散发出圣光般耀眼夺目。
(霸气!?难道她这点年纪就已经拥有此等气势了吗!?)
贝尔根看见尤丝蒂娜身上散发出一种立于万人之上,专属于王者的霸气。
格兰斯坦迪亚的士兵们就是被她的话语及姿态激发出士气。明明此刻的他们应当已经耗光体力,即使已经无力反抗也不足为奇。
因为刚才的战斗就是如此激烈,而且他们应该早已精疲力尽才封。
但是这群士兵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疲倦。
贝尔根不得不承认,尤丝蒂娜仅凭一人之力,就做到了这种事情。
彻底明白这点的贝尔根,彷佛大梦初醒般显得十分冷静。
「……原来如此……对方不光只是军师很有一套……」
站姿有些驼背的贝尔根,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神注视著尤丝蒂娜。在这片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贝尔根露出杀人般的冰冷视线。事实上前后只经过了一眨眼的时间而已,但是贝尔根却在这短暂的瞬间陷入沉思。
关于名为尤丝蒂娜的公主。
皇国的军师。
以及名为格兰斯坦迪亚的国家。
贝尔根从中得出结论之后,便慢慢转身朝著士兵们发号施令。
「全军撤退……!另外,回收几根格兰斯坦迪亚军的箭矢。」
利基亚军避开了从北侧进攻的蓝格队,朝著南方逐渐撤退。
顺利返回大型帆船的士兵人数只剩下1万6000名,可说是输得一败涂地。
看见害己方吞下败仗的贝尔根,年迈的穆哈尔火冒三丈地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先前不是说我们能够攻下皇都吗!?」
贝尔根认为这位老者根本没有搞清楚战况,因此他完全没有看向穆哈尔,就这样一边把玩著士兵们捡回来的箭矢一边说道:
「难道你还不懂吗~?怎么看都是我们输得一败涂地,完全中了敌方军师的计策。相信你这个臭老头至少看得出来吧?」
看见贝尔根这副嘻皮笑脸的态度,穆哈尔气得破口大骂: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打算如何为此事负责!这可是你无视命令执意进军所招致的结果喔!」
「啥~~??你这个臭老头是在鬼扯啥啊?你还不是一样,什么也没想就赞同我的计画啊~~」
穆哈尔在听见贝尔根这无礼至极的发言之后,先是气到额头爆出青筋,接著一把揪住贝尔根的衣领。不过贝尔根却轻轻将穆哈尔的手拍掉,之后一边站直身子,一边露出充满敌意的眼神瞪向穆哈尔说道:
「你说谁该负责?那个人当然是你啊!既然你都已经让利基亚宗派国变得如此腐败了,就应该要想办法负责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明明是你……」
「住口~~!难道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在第一次利基亚战役中做了多少白工吗?干嘛同意停战,让整场战争无疾而终啊?明明你当初都吃了那么多败仗,现在是拿什么脸来跟人打仗啊?让你管理财政就作假帐,军事计画也随手应付,税制跟税收都成了一笔烂帐!也不想想究竟是谁让利基亚变成这样的国家啊?」
由于贝尔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无礼,穆哈尔被激怒到不禁浑身发抖。
「你有搞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贝尔根!即便你是来自名门亚迪克家族,我可饶不了你如此放肆!」
面对怒火中烧的穆哈尔,贝尔根依然故我地继续大放厥词。
「要求饶的人是你才对,穆哈尔。这场皇都攻击战也在我的计画之中。」
「……明明都吃了败仗,居然还敢说都在你的计画之中!?」
贝尔根听完这句话之后,便得意地发出了一阵窃笑声。
「当然都在我的计画之中啊,因为你们这群老不修终于都死光啦!顺便告诉你一件事,穆哈尔——你也会在这场战役中壮烈成仁喔。」
「你在胡说些什么……」
穆哈尔还没把话说完,双手就被周围的利基亚士兵们抓住,并且牢牢地架住了。
「咦!?一群无礼之徒!这是在做什么!?」
贝尔根将之前拿在手中把玩的格兰斯坦迪亚军箭矢,对准了大惊失色的穆哈尔,然后就把箭尖抵在他的胸口上。
「恭喜你啊,箭伤不是位在背上。我可是特地帮你塑造成是正面中箭喔,你应该感到很光荣吧?」
「住、住手!别以为你做出这种事情还能够逍遥法外!」
贝尔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唉唷~明明我都说该求饶的人是你才对啊~……」
语毕,贝尔根便将格兰斯坦迪亚军的箭矢,朝著穆哈尔的心脏用力地刺了下去。
「对了,格兰斯坦迪亚军的箭矢做得很棒喔。你看这个箭羽,听说除了可以利用旋转力让箭矢更加准确地命中远处目标,还能够搅烂敌人的内脏喔。」
贝尔根一边说著,一边慢慢旋转著手中的箭矢来折磨穆哈尔。
「……臭小子……做出这种事……别以为……」
穆哈尔露出一张十分狰狞的表情之后就当场断气。贝尔根先是以冷漠的眼神看著穆哈尔的遗体,然后就静静地对著部下们开口说道:
「下令朝皇都席奥尼亚海滨地区进军的人是穆哈尔·纳加尔,之后他却因为被敌军以弓箭射中身体,就此壮烈成仁……把以上这些内容通通写进报告书里。」
「遵命!」
贝尔根对部下交代完命令之后,就朝著穆哈尔的遗体吐了一坨口水。
「这种死法最适合你们这群低贱的老不修了,恭喜你们啊☆」
贝尔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笑意,就这样当场发出了窃笑声。
皇历216年7月18日——格兰斯坦迪亚军击退了打算侵略皇都的利基亚25万大军。原先包围住海滨地区的利基亚舰队,则是沿著大陆外围开始撤军。
至于利基亚的陆军也退至位在北方的可尔西亚港,搭上大型帆船开始进行返回佐拉港的撤退准备。大幅超载的帆船待所有人员都上船之后,便逐一驶离港口。娜塔莎一边目送船只,一边心不在焉地在脑中思索著。
此战的败因究竟是什么?
如果自己没有识破敌军的计策,集中兵力朝著杰比尔山前进的话——终究还是会吞下败仗吧。报告指出敌军在山中不断采取游击战,导致莱拉军的兵力被削弱许多。即便当时派出更多士兵,但是受损的比率应当不会改变才对。就算到时他们能够穿过杰比尔山,肯定还是会被引诱至那片农耕区,而格兰斯坦迪亚军就在那边严阵以待。
就在此时,莱拉的孙女卡莲走了过来。
此刻的她露出一张横眉竖目的表情,很明显是怒不可遏。
「……卡莲。」
「…………都是你的错。」
卡莲露出一道彷佛要射穿娜塔莎的眼神,同时扯开嗓门破口大骂。
「……都是你害死了祖母大人!」
卡莲宛如想把痛失祖母的哀伤与愤怒通通发泄出来般,对著娜塔莎如此大叫。但是娜塔莎却完全找不出一句适合的话语来回应卡莲。
就在此时,娜塔莎忽然回想起莱拉曾说过的一句话。
——若是战败的话,你可有做好肩负起这个国家的觉悟吗?
娜塔莎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意了。那就是由自己负责指挥全军,由自己来制定作战计画,进而调动大量的士兵,并且因为这件事而吞下败仗。
娜塔莎知道,如果战败的话,无论自己如何道歉、甚至是切腹自杀,都无法得到他人的谅解。基于这个理由,导致她此刻不知该对卡莲说什么才好。
卡莲先是用她那哭肿的双眼瞪向娜塔莎,接著就从手中拿出了两封信。
「祖母大人说其中一封信要交给你,另一封信则是要交给法王大人……」
强忍哀伤的卡莲,彷佛在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般把信交给娜塔莎之后,便转过身去快步离开现场。
娜塔莎呆望著手中的信纸一段时间。当她拆开信封之后,便看见了莱拉亲手写下的文章。
『给娜塔莎。当这封信送到你的手中时,我想利基亚宗派国应该已经确定战败了。就算如此,我依然打从心底希望你能安然无恙。若是你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话,也就表示未来将会有更为残酷的命运在等待著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停下脚步,并且也深信你可以跨过眼前的难关。倘若利基亚军当真战败的话,你的心中肯定会萌生出其他全新的情感。在此祝福你今后的人生都能够得到利杰尔的保佑。』
——全新的……情感。
娜塔莎在看见这段文字时,忽然觉得手腕传来一阵疼痛。
那是刚才被格兰斯坦迪亚的军师克洛姆·贾瑞特用力握过的部位。
被用力握住到几乎留下瘀青的手腕,此时却彷佛火烧般奇热无比。该处除了传来一阵发麻的感觉以外,直到现在依然不断地隐隐发抖。
娜塔莎紧紧握住仍在微微颤抖著的手腕。
他们曾在战场上对峙,这股斗志直到现在依然不曾改变过。双方只能以干戈来取代交谈。只为了看穿对方的一切,绞尽脑汁找出对方的破绽。
——不过被看穿一切且露出破绽的人却是自己……
这件事令娜塔莎感到十分不甘心。她总觉得自己被一位几乎未曾交谈过的人给看穿心中一切。
——克洛姆·买瑞特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瞭解我。
娜塔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无法接受有人能够如此理解活在绝对孤独中的自己。被人理解这件事情,简直就跟瓦解掉她至今所经历过的孤独没两样。
娜塔莎甚至觉得自己的童年时光,全都被克洛姆·贾瑞特全数看透。她一想到这件事,就愤怒到浑身发抖。
总觉得就连自己未曾对莱拉坦白的那份孤独,似乎都被那名男子给窥见一二了。
她真的对此感到很排斥——很反感——很厌恶——
像这样被人理解……被人窥见自己的内心深处……
会令自己心乱如麻。
娜塔莎慢慢地抬起头来,就这样注视著远方。
「……莱拉大人,我已经找到目标了。」
娜塔莎的眼中含有前所未见的斗争心。她用力地咬紧牙根,心中则是静静地燃起一股烈焰般,令她感到炙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