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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3 灾厄魔王,开始行动。

位在库罗兹的「跃动的虎猫亭」内,这天迎来一名访客。

对方是一名身材纤细,身穿旅装的年轻女性。在她胸前挂有跟「虎猫亭」门外旗帜相同的天马圣印。

那名女子是成为「绿之神(阿古达尔)」正规神官的希尔维亚。

迎接希尔维亚的人,不仅是身为店主的肯尼斯,以吉尔维斯特为首的熟客们也都已经聚集至此。

「我认为拉缇娜失踪这件事,十之八九跟她的故乡有关。」

希尔维亚的碧眼中充满知性光芒,面对肯尼斯及店内那些外表吓人的男人,她毫无惧色地叙述她的想法。

「我跟鲁迪确认过,他也认同我的看法。拉缇娜在失踪前,跟她接触过的人是那些魔人族当中的一员。而且拉缇娜似乎还认识对方。」

「我记得拉缇娜应该也是凡斯略出身的人。」

「我想应该也要调查其他地方的魔人族集落。毕竟小妹妹她别说是故乡的事,就连跟魔人族有关的事情,她都不太清楚呢。」

肯尼斯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众人就在那张地图旁互相交换情报。

最为有名的魔人族栖息地,就是由「一之魔王」担任国家元首所治理的魔人族国家「凡斯略」。其他还有「六之魔王」率领的游牧民族,以及「三之魔王」与水鳞族共存生活的大规模集落为人所知。不过除此之外,魔人族仍有其他散布在世界各处的小型集落,其中也有与拉邦德国接壤的集落。

「还有其他令我在意的事,不过那件事得等我拜托鲁迪去处理的事情有结果才说得准,所以……还得要花点时间确认才行。」

当希尔维亚说到这里,肯尼斯点了个头,似乎也想到了一些线索。

「这样说起来,我以前也有听过一些令人在意的传闻……我也来收集消息吧。」

眼下欠缺的那些情报,对身为绿之神(阿古达尔)神官的希尔维亚来说,正是她所追寻的目标。取得情报的困难,不会成为令绿之神(阿古达尔)使徒放弃的理由。反倒是越加困难,就越有追寻的价值。

正因为这样,希尔维亚才会来此与其他人互换情报,寻找带回拉缇娜所需要的线索。在桌上展开的地图,每当有人提出意见,就会多加上一些细小的文字。

在众人都各自提过意见后,肯尼斯就像是要揉去眉头皱纹般,右手按着眉间开口说道:

「虽然不清楚迪尔那小子现在人在哪里,但他肯定也在采取某些行动。」

肯尼斯的语气之所以能如此断定,是因为迪尔离开当天,让他感受到非比寻常的迫切态度。

虽然肯尼斯有许多问题想跟迪尔确认,但在迪尔那天离开「虎猫亭」以后,就一直没有音讯。在连迪尔身在何处都没不知道的状态下,就算是「虎猫亭」这些人也没法与他取得联络。

「你们也可以拿我的人去用。如果要去一些光凭希尔维亚小妹不易进出的地方,身边带着充当保镖的冒险者,也会比较吃得开。」

吉尔维斯特之所以能这么说,是因为在他的个人资产之外,他还有另外可以动用的预算。一直都在照顾拉缇娜的人,并非只有迪尔及「虎猫亭」的夫妇。以吉尔维斯特为首,几名在库罗兹有名士地位的人物,也都一直在关心拉缇娜。作为拉邦德国顶尖都市的库罗兹,也有不少被归类为富人的人。光是他们愿意提供对各自来说无关痛痒的资金,总数就会相当可观。就算不是以资金的形式,也有不少冒险者愿意为拉缇娜不计利益接下工作。

拥有「白金妖精公主」称呼的拉缇娜,她的品德早已浸透到库罗兹众多冒险者当中。

拉缇娜是个真正受到许多人所爱的女孩。

「我原本就打算有天要去凡斯略呢。」

希尔维亚留下这句话,便动身自库罗兹启程。

她明白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开始采取行动。

在那之后,希尔维亚会定期对「虎猫亭」传回她的情报。而作为冒险者据点的「虎猫亭」,在那里汇集的情报,开始逐日出现某些骇人的消息。

因为「灾厄魔王」开始在各地活动。

过去各个「灾厄魔王」也都会根据各自秉持之理,在世界上制造足以被称为灾厄的状况。不过因为那些灾厄距离现今已经太过遥远,因此早已成为容易被人遗忘的「天灾」。

而那样的灾厄,突然变得异常频繁。

这是因为封印「八之魔王」的事实,让「灾厄魔王」抛去了自制。

「八之魔王」是魔王眼中的绝对上位者「七色之神」安排的制衡存在,而那个存在,被他们以自己的力量铲除了。

——连神都没本事限制我们了。

这个事实让「灾厄魔王」产生一股与成为魔王当时类似的全能感。「灾厄魔王」认为自己应当随心所欲的施展力量。顺从魔王抱持的欲望为所欲为,应当也是得到上天肯定的行为。

这个想法的结果,就是让世界像玩具——看在认为破坏就是娱乐的魔王眼中——般遭魔王摧残。

拥有杀戮魔王别称的「二之魔王」,在一夜间让一座城市血流成河。将杀戮视为无上喜悦,以制造死亡而感到愉悦的骇人魔王,亲自用双手取走无数生命。

「七之魔王」率领的大军让无数人遭到蹂躏与毁灭。对于追求战乱的魔王来说,掀起战争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在乎结果。国家如何因为魔王大军而改变版图,对魔王来说也是无需关心的旁枝末节。

身为大国的拉邦德国,也同样面临「灾厄魔王」所制造的灾祸。

「四之魔王」正在侵噬拉邦德国的领土。

某天,在毫无预兆下突然出现在拉邦德国一角的「四之魔王」,开始散播远胜过其眷属的浓密「魔素」。正如其别称,无论是人类或动物,那些魔素成为会平等给予所有生命死亡的疾病。

原本魔王的威胁应当就连国家中枢都难以幸免。尤其是「魔素」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更是会在转眼间扩散各地,令人畏惧的「灾厄」。

之所以能将那种灾厄控制在特定地区,也充分证明了该地治理者所具备的高洁精神与优秀能力。

遭到侵袭的是拉邦德国大贵族,艾尔迪修提多家的领地。身为拉邦德国宰相的公爵,其嫡子在该地虽然也遭到魔素侵害,但他一直到最后一刻,都持续为领地与国家发出指示。正因为那里有并非凡庸的人物,才得以将「四之魔王」的威胁暂时控制在限定区域。

可是如果继续受制于对手,就算是拉邦德这样的大国,也会蒙受攸关存续的打击。就算会导致国家毁灭,对「魔王」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状况。

然而对拉邦德国而言,则必须立即讨伐「四之魔王」。

拉邦德国赌上国家的威信,编组了对抗灾祸的讨伐队。

然而讨伐队所面对的,却是「魔王」这个仿佛将绝望化为实体的存在。那拥有无比威胁的存在让民心陷入混乱,应当为国奋战的士兵也失去战意。

正因为这样,人民开始期盼英雄出现。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身穿在阳光下会反射耀眼光芒的白金盔甲,身边跟着同样配备白金护具的幻兽,挺身对抗魔王的「勇者」。那简直就像是英雄传说中的勇者样貌。人民对勇者气派的模样感到欢喜与安心。那是不需要理由的感情。因为勇者就是能让人民相信,必定能铲除魔王的存在。

不会有人去在意承受如此期望的人有何想法。眼前被称为勇者的青年究竟有何想法,这些根本不是人民关心的问题。

举手响应群众欢呼的「勇者」,仰头望向在自己身后随风瓢动的旗帜。

在拉邦德国第二大城库罗兹,那里有以冒险者为主体的义勇军正逐渐壮大这件事,青年是透过身为他雇主的公爵而得知。看在外人眼中,那或许就只像是一个义勇军集团。但只要看到那个集团作为自己象征所高举的「纹章」,对于了解其中意义的人来说,就能清楚理解他们的目的。

那个纹章的图案是一个留有一头白金色长发,在背上长有薄翼的妖精。

那妖精图案的侧脸,有着青年不可能认不出的样貌。

看见那属于自己的旗印——反映自己存在意义的纹章——让青年期盼能使用那个纹章。那些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群众,青年并不在乎他们对自己有何的期待。可是跟许多和自己有相同心愿的人,高举着相同的象征,是让青年维持自我的必要举动。

在高声欢的王都群众当中,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纹章的由来。

因此对于那些不知道纹章是由库罗兹一名女性裁缝师所制作,也不明白他们为何高举那个纹章,对其抱有什么期盼的王都群众来说,就只是将那个纹章视为「勇者的纹章」。

由「白金勇者」及对魔素障碍有抗性的高阶神官所组成的小队,在充满羡慕与期待的欢呼声中从王都出发。

而在之后,勇者所高举的纹章,其实是以勇者的恋人样貌为蓝本的传闻也逐渐传开。

在逐渐恶化的世局下,需要有能够缓和悲观舆论的手段。

勇者是为恋人而战,这种迎合民众所好,宛如童话般的「故事」,正是绝佳话题。于是在治世者的刻意操作下,这包含事实的美谈逐渐在民间扩散。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传闻变成了「勇者与妖精公主的故事」,成为拉邦德国当中最新的英雄传说,在民间家喻户晓的故事。

艾尔迪修提多家的领地,位在较王都更偏南方的位置。为求迅速的行军虽然允许使用飞龙,但飞龙也只能带他们到艾尔迪修提多家领地外的前面一段距离的位置。

「四之魔王」的魔素连魔兽都会受到影响。不能无谓牺牲属于国家重要财产的飞龙。虽然剩余的路程被迫得进行只有最低限休息的快速行军,但这支由精锐组成的部队,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不过就跟魔兽一样,幻兽也无法避免受到魔素影响。因此哈格尔一样只能与飞龙一起等待众人归还。

以「勇者」身分作为部队核心,也肩负象征意义的迪尔,在众人扎营休息的时候,独自凝视营火。虽然现在的他能够不眠不休一路杀到「四之魔王」面前,但部队其他成员可不能那么做。也由于迪尔依然隐瞒自己成为「魔族」这件事,因此他只得假装自己仍须休息。

他身上的白金色金属盔甲,映照着营火的摇曳红光。

迪尔之所以没有穿惯用的黑色魔兽大衣,而是穿着耀眼的半身铠,是因为他明白人民所期盼的「勇者」角色,需要有套能在舞台上显得格外耀眼的装扮。

尽管如此,如果只是虚有其表的破烂盔甲,那么迪尔从一开始就不会列入考虑。正因为这身盔甲是以故乡技术打造的优秀防具,迪尔才会愿意拿来作为保护自己性命的装备。并非只是基于美观的「白金」色泽,让迪尔联想到某些在故乡流传的传说。因为耀眼的盔甲光辉而得到「白金勇者」别称的自己——实际上自己也正如其名,是为「白金」而战的勇者——并不打算否定那个称呼。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男子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怎样了?」

「结果真的只是普通的野兽。」

面对迪尔简短的疑问,男子用轻松的语气给出答复。

「没法先派斥候探路,影响果然不小。」

「根据事前情报,据说『四之魔王』并没有眷属随行,而是单独占据在此处。对手并不擅于玩弄陷阱跟诡计,是值得庆幸的事。」

这么响应的迪尔,感受到些微的声响与气氛变化,望向对自己话语产生反应的黑发剑士。

「……这些情报,全都是你哥哥告诉我的。」

「身为保护国家的贵族,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在只有营火火光的夜色当中,眼前低着头的剑士,无论是他的冰蓝色双眼,还是他的表情,都几乎无法看见。迪尔难以看出在那样的回应之中,究竟包含了多少情绪。

「你明明没有加护,为什么要跟我们同行?」

「兄长因为这个事件丧命,导致我也有成为后继者的机会。但是我并没有母方的后盾,因此我想要累积明确的功绩。」

那名剑士——格雷戈尔维持轻松的语气,用给人感觉不带太多感情的平淡方式给出这个答覆。

「就算你这么说,要是你被魔素摆平,那可就连机会都没了。」

「我有准备靛之神(尼利)的护符。要是我会碰到胜过这个护符的魔素侵害,那也是天命。」

看了一眼格雷戈尔挂在胸口的护符,迪尔露出微笑。

「是萝洁吗?神官毕竟也是人,比起其他为陌生人制作的护符,为亲人准备的东西,所投入的心力就是不一样。」

「听你这种说法,看来你也有经验呢。」

「可不是吗。」

迪尔愿意闲聊的态度,乍看之下似乎还有些从容。实际上队伍中同行的其他神官,确实也都如此认为。格雷戈尔在内心这么想道。

不过身为他的友人,与迪尔有长年交情,要比其他人更了解迪尔的格雷戈尔,对眼下迪尔的表现感到担忧。他会跟人说笑,脸上也有笑容,然而现在的迪尔没有任何瞬间会让自己放松。

那是迪尔曾经有过的样貌,也是他在认识拉缇娜之后,逐渐淡薄的排他特质。

(……迪尔现在的状况……那名少女的事情,对他想必还是有极大影响吧。)

迪尔完全不打算详细说明。

不过关于拉缇娜失踪这件事,格雷戈尔也略有所知。

身为他父亲的艾尔迪修提多公爵似乎有收集到其他情报,不过其中似乎没有可以让自己知道的东西。格雷戈尔在自己所知的有限情报下,做出冷静的判断。

身为嫡子的长子,他们全家都因为受到「四之魔王」影响而丧命,这让艾尔迪修提多家陷入空前混乱。不过公爵身为国家重镇的重臣,毅然做出此刻不该哀悼亲人死亡的决定。毕竟领地也受到严重侵害,如果不迅速应对,甚至会危及整个国家。

格雷戈尔由于跟年纪有相当差距的长兄是异母兄弟,因此关系较为疏远,但也会为他的死感到悲伤。尽管如此,此刻他身为公爵家的一员,仍要善尽自己所肩负的工作。

格雷戈尔的二哥在长兄生下子嗣的时候,入赘到拉邦德国边境伯名下。边境伯是守护国境、保卫国家的重臣。在魔王导致世界情势陷入混乱的此刻,召回次子并非上策。因为在国力遭魔王大幅削弱的现在,拉邦德国与其他国境相邻的国家,彼此的紧张状态也随之升高。他们需要应付的对手并非只有魔王,因此次子仍必须留在边境伯身边提供协助。

格雷戈尔明白自己所受到的期望,是要待在这名被推举为英雄的友人身边,同时也要让自己的表现能加入英雄之列。

铲除魔王只是最低限的条件。

他身为治世者的父亲是在这个前提下,将目光放在日后。当这段混乱期结束,国家展开复兴的时候,最好在家族中能有一个家喻户晓的英雄,作为集民众支持的象征。

其实格雷戈尔并不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个角色。

不过身为迪尔友人的他,认为跟必须扮演「勇者」的迪尔相比,自己的这个角色要来得容易多了。

(「勇者」吗……其实我认为这家伙现在的心境,多半与英雄风范或高洁荣耀等概念差得远了。)

身上带有排他气质的迪尔,眼神相当昏暗。

(简直就像是过去的迪尔一样……我原本是这么想,但还是有些不同。)

格雷戈尔在内心订正自己的认知。

现在的迪尔比起过去的他,更带有一股深沉的疯狂。从前的迪尔会对自己内心及行为的落差感到煎熬,然而现在的迪尔却有着只要能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抛弃自己心灵的气息。

这一切多半都是为了那名少女。

而迪尔此刻仍努力维持自己的心,努力保持原本的样貌,应该也同样是为那名少女所做的选择。

(那个女孩……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就在格雷戈尔叹气的时候,胸口的护符进入他视线一角。

格雷戈尔会用格外温柔的动作触碰护符,是因为那个护符对他来说,就像是「她」的象征。身为「靛之神(尼利)」高阶神官的萝洁并未在这支队伍当中。因此萝洁亲手制作了这个希望能代替自己守护心上人的护符,交给了格雷戈尔。

并非神官的格雷戈尔曾听说过,在制作大地与丰穰之神的护符时,需要使用被认为是大地果实的植物。相对的,要制作司掌生死之神的靛之神(尼利)护符,则要用相当于生命象征的鲜血作为媒介。而萝洁在此之外,还在护符的媒介中使用了作为她本人象征,反映她魔力特质的头发。萝洁确实在这个护符上寄予了能代替自己给予守护的心愿。

格雷戈尔感觉自己只要有这份萝洁的守护,就算对手是「四之魔王」也无所畏惧。

而且为了保护身在王都的萝洁,他也不打算退让。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能尽早回去。)

正因为这样,格雷戈尔在心中抱着期许。

他期许友人一心深爱的少女,能够平安回到友人身边。

格雷戈尔不敢想象如果他失去萝洁,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尽管丧失理智能让自己感到轻松,但他明白萝洁一定不会原谅那种选择。所以自己多半也会努力维持自己应有的样貌,持续承受煎熬。

格雷戈尔能理解迪尔内心疯狂的些许原因。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格外对友人感到担忧。

被厚重云层覆盖的夜空看不见丝毫星光。格雷戈尔感觉夜空仿佛就像是反映内心的镜子,他看了一眼默默在火堆旁听着营火声响的友人,不禁再次叹气。

艾尔迪修提多家的宅邸,位在这片领地内最繁荣的地方都市当中。据说「四之魔王」目前正待在郊区的森林内。众人沿途看见城镇遭侵害后的景象,就连鲜少透露情绪的格雷戈尔,脸上都忍不住流露悲痛。

「格雷戈尔。」

「没事,不用为我担心。长兄在报告书里提到的遗迹就在这里,我们走吧。」

他们没法在高浓度魔素的情况下让斥候队先行探路。因此这次的行军仅有迪尔、格雷戈尔,以及从拥有高阶加护的神官兵当中所挑选的优秀魔法师们。格雷戈尔冒险同行的另一个理由,是要在没有斥候的状况下,提供部队一名熟悉该地环境的向导。

「遗迹内有陷阱吗?」

「这件事也不成问题。我小时候住在这边之时,就去过那个遗迹很多次了。我很清楚这里的状况。」

走在队伍前方的格雷戈尔,无论是迪尔或其他人,都没法确认他的表情。对于此刻回想起记忆中年幼自己的身边总是有哥哥陪伴的格雷戈尔来说,丧失亲人的创痛仍相当沉重。

这座森林显得异常寂静。

而众人也很快就得知如此寂静的理由。

「是病吗……」

森林随处可见野兽的尸体,这让他们理解到森林会如此寂静,是因为这里是一处没有活物,被死亡占据的森林。甚至没有蛆虫聚集到死骸身边的状况,令众人感到相当诡异。这也是魔王异常强烈的魔素所产生的现象。

不过致死性虽高,但正因为太过强劲,感染力也因此受限。

正因为格雷戈尔的长兄立刻看穿这件事,才能成功将疾病暂时控制在此地。

同行的一名神官兵在这时举起法杖。而原本举着法杖的神官则接着将法杖放下。他们进入领地之后,就一直让神官毫不间断地交替施展防护魔法。因为魔王过于强大的能力,让他们不能仅依赖自己的加护。

相较于入口老旧破烂的模样,遗迹内并没有太过荒废。这座灰色的石造建筑似乎是古老的宫殿。制作成古代王者样貌的雕像,在头部有明显缺损,让人不禁去联想过去发生的悲剧。走在前头的格雷戈尔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毫不犹豫地穿过岔路,在下阶梯到尽头时,则用魔道一具的照明让大家确认陷阱。

「再过去原本似乎是条秘道,这里还留有一些对付入侵者的陷阱。」

「是吗。」

「……魔王应该不会已经被陷阱除掉了吧?」

「就算魔王触动陷阱,也不会遭到致命伤。要是受到『勇者』这样的相对存在干涉,或许还有机会。」

对于格雷戈尔心中浮现的疑问,迪尔给了他这个答复。昏暗的通道内充斥着潮湿空气与腐臭,就连呼吸都让人感到不快。

在魔道具照明下所看到的壁面,上头没有任何装饰,令人心情不免感到沉重。不过考虑到他们即将面对的存在,心情想不沉重也难。

当格雷戈尔打开通道尽头的秘门,众人眼前突然一片光明。在黑暗中感觉通道角度缓缓上升的迪尔,明白那是一条通往宫殿外头的逃生秘道。

「……没有其他从外头连到这里的路线吗?」

「那些路线哥哥似乎率先封闭了。虽然如果一定要穿过去也不是不可能,但从这里魔素蔓延的状况来看,应该没发生那种事。」

有几道日光从林荫间落下的森林风景,当众人在其中看见那扭曲的突兀景象时,瞬间觉得仿佛正在目睹异界的非日常景象。

在森林当中有一名黑发女子。

然而这句叙述,之所以会让人想订正为「像是黑发女子的东西」,是因为对方那没有女性特有曲线的身躯上,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肮脏外衣,加上从皮下浮出的骨头,模样看来宛如鬼魅。

那一头黑色长发没有光泽,感觉只是任其生长,也没有经过丝毫梳理。那凌乱邋遢的打扮,更加突显其外貌的骇人印象。被黑发覆盖的脸部让人无法看清面孔。只能看见底下带有深红色彩的双眸,正以不带感情的眼神,观察侵入自己领域的侵入者。

黑发女子的外观是扭曲的。

由于「魔王」是从魔人族当中诞生,因此也会拥有魔人族的特征。而也正因为那样的前提,更突显眼前女子的扭曲。眼前的女子仅有一边长有角。但她另一边的角并不是像罪人那样被人折断,而是相较于头部一侧醒目的白色弯角,另一侧应该有角的位置,却是一块如肉瘤般的漆黒肿块。

「畸形的角……」

就算不是将角视为神圣之物的魔人族,看在凡人族的迪尔等人眼中,也从那名女子的样貌中感受到强烈的不吉与恐惧。那股感觉并非仅是基于外表的扭曲,而是那名女子那仿佛将卑屈及丑恶内心表露无遗的表情与气质,才让外表生来的扭曲显得更加强烈。

「『你们是来嘲笑我的。』」

女子开口说道。那是一种会直达听者内心的不快音色。

在女子正要迈开脚步朝他们逼近前,迪尔率先发出警告。

「是『魔王』!」

仅需这简短的话语就足以让众人了解状况。

站在队伍前方的格雷戈尔立刻抽出配戴的绯色太刀,主动迎向「四之魔王」。迪尔也在拔剑的同时紧追在后。

「『我不想死。』」

感受到那仿佛有实体的魔力迅速高涨,让格雷戈尔停下脚步。神官们的咏唱在这时生效,一道光壁在众人面前展开。下一瞬间,一头凌乱黑发的「四之魔王」将自己的魔力——会侵噬所有生物的疾病——朝周围释放。魔素形成的强风猛烈打在光壁上。

只见「四之魔王」露出得意笑容。在自己的力量之前,所有生物通通无力抵抗。自己是疾病的化身,区区人类根本无法对抗。

要是站到光壁之外,肯定无法全身而退。迪尔看了一眼进退维谷的格雷戈尔,主动往前踏了出去。他感觉左手刺痛,并且微微发热。

「『别靠近我!』」

魔王用力挥动手臂。她让自己拥有绝对能力的魔力产生方向性,集中袭击眼前大胆想靠近自己的对手。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

魔王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四之魔王」只能茫然望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魔王就像是坏掉的玩具一样,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她反复挥动手臂,对于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状况,令她难以理解。

自从成为「四之魔王」之后一直理所当然使用的能力,现在变得不再是理所当然。魔力似乎遭到阻碍,让她无法随心施展。

初次与「勇者」这样的相对存在对峙的「四之魔王」,不知道勇者的能力。因为过去「四之魔王」从未被任何人骚扰,因此也从未想过当自己的力量遭到抵抗时,需要准备对应手段。

对「四之魔王」来说,会令她感到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事。她不想要任何东西,也不需要任何人。「四之魔王」创造的眷属,都是因为那些人跟过去的自己是相同存在,而一时兴起的决定。

罹患致死疾病,落入绝望深渊的存在。那就是她在成为「四之魔王」之前的模样。对生的渴望,引诱她让自己成为「病魔」。借着让自己成为过去所怀抱的绝望,让她成为了「四之魔王」。

比任何人都要畏惧死病之人,却成为恣意散播死病的存在。正因为这样的扭曲,才得以成为魔王。

对于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从未试图理解他人的「四之魔王」来说,就连「勇者」都是在她关心之外的存在。

魔王将永远都是魔王,这是由神所赋予,超越命运之理。

不过这也没什么需要在意。「人类」就是奈何不了身为死病化身的自己。

当自称是「五之魔王」的女子,提到「八之魔王」会成为消灭他们魔王的存在时,虽然是让自己有些慌张,但「八之魔王」轻易就被他们解决了。自己根本不须害怕。

明明应该是这样,但自己现在又为何会陷入这般窘境,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魔王开始施展许久没有用过的魔术,攻击眼前的男子。

然而迪尔轻易就挡开了魔王射出的火球。虽然迪尔手中只是普通的长剑,并非魔道具,但那种胡乱施展的魔术,要改变方向并非难事。

火球击中迪尔身后的光壁四散,而魔王也再次完成咏唱。迪尔也不慌不忙地再次迎接魔王施展的魔术。

从迪尔的状态理解「四之魔王」的魔力已经失效的格雷戈尔,利用迪尔作为掩护,悄悄踏出光壁。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当「四之魔王」可悲地为自己对生的执着哭叫时,格雷戈尔瞬间逼近到魔王身旁。当剑光闪过,「四之魔王」也双眼无神地仰躺在地。

众人在确认魔王丧命后,便用火魔法烧毁魔王的尸体。他们并不打算留下脑袋。因为病之魔王就算只是亡骸,都会让人担心可能引来灾祸。因此他们必须将尸体彻底烧成灰烬。

望着升起的黑烟,格雷戈尔低声开口: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是吗。」

在语气中带有困惑的格雷戈尔身旁,迪尔正望着自己的左手。那发烫的感觉仍未消退。虽然迪尔看不到手套底下的状况,但以这种感觉来看,那个「名字」说不定正在手背浮现。

格雷戈尔之所以能击杀「四之魔王」,是因为他也在迪尔「勇者」能力的影响当中。虽然迪尔自己有能力战斗,不过在过去的历史当中,也曾出现没有战斗能力的「勇者」。而那类勇者则是引领擅于战斗的伙伴与魔王交战。

因此了解这个道理的格雷戈尔,并非是不明白迪尔的「勇者」能力而感到困惑。

「她的魔素似乎突然减弱了……那也是『勇者』的能力吗?」

「……没错,那是『我』的能力。」

随着火焰消退,露出了在火焰底下的人形黑炭。虽然侵蚀此地的魔素不会轻易散去,但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涌出更多魔素了。

「……可以削弱魔王之力……有这种事。」

「你刚才说什么?」

「……不,没什么。」

当迪尔转开看着自己左手的视线发出疑问,格雷戈尔简单地这么答复。

那多半不仅是自己身为勇者的能力。身为「八之魔王」唯一眷属的自己,或许也被赋予了与她性质类似的力量。

限制魔王之所以为魔王的存在之力。

对迪尔来说,只要是能够让拉缇娜回来的力量,无论是什么力量都无所谓。

迪尔的左手紧紧握拳,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遗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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