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姐姐突然来访与伴随而来的公主业务让拉提娜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也总算归于平静。
拉提娜又重新应对每天在「虎猫亭」的业务,同时也持续扮演好身为照顾提欧与艾玛的大姐姐身份。
在小时候每天阅读的图画书里,还有自己在某个年纪时投射着自己少女心去阅读的恋爱小说,要说从来没有对其中登场的公主怀抱憧憬,当然是假话。
可是现在拉提娜率直的感想,是有些事情还是仅止于憧憬比较好。至于自己现在就货真价实是一名拥有皇家出身,又是世界级英雄的未婚妻,简直就像英雄传说中让众多少女怀抱憧憬的女主角一样的这件事,似乎完全在拉提娜的意识之外。
说老实话,拉提娜自从跟凡斯略使节团拿到在凡斯略作为主食的谷物之后,便由肯尼斯构思的相关食谱,这对拉提娜来说是她现在更加关心的事。
「这应该是类似麦子的植物。」
「好棒……能吃了……」
「拉提娜也说过想试着煎看看吧?所以我加了一点油,在捏过之后试着拿来煎。搭配炖汤类料理一起吃,味道也不坏喔。」
肯尼斯不只是将比薄饼稍微偏厚的面皮煎得焦脆,还保有柔嫩的弹性与水分。这是普通煎法办不到的成果。试吃一口后感受其中风味的拉提娜立刻明白了这件事。
虽然肯尼斯说得简单,但在达到这个味道之前,不知他重复试做了多少次。这也让拉提娜对自己师父怀抱更多敬意,对于「故乡的食材只要费心调理一样能吃」这件事得到实证,让拉提娜忍不住落泪。
拉提娜的眼泪如滂沱般泪流不止。
她的反应让肯尼斯有些吃惊。
「有好好调理就是不一样……虽然那里是有调理的概念,问题是就真的只有概念而已……」
「凡斯略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人家是很想推广好吃的东西,不过似乎得先提升粮食的自给率并增加进口量,流通量本身也得增加才行。因为如果有某人决定独占﹃美味的食物﹄,就会让许多人挨饿了。」
「这么说……搞不好那里是刻意让食物维持难吃,借此降低消耗量的。虽然是下策,不过那里也已经长年习惯那种生活了吧?」
拉提娜悄悄把肯尼斯制作的凡斯略麦面包加到迪尔当天的晚餐内。
迪尔虽然有吃到罕见口感的反应,不过直到最后都没有认出那个食物的来历。
而拉提娜也没有对迪尔说明。
理所当然的日常。
将没有明显变化视为幸福的日常。
自己总算回归这样的生活了|抱持如此想法的拉提娜,在好久没能一起悠哉闲聊的好友面前,发出走调的滑稽声音。
「咦?」
就像以前一样将拉提娜邀进自己房间的克萝伊,在吃惊到僵硬的拉提娜面前从容喝茶。似乎是不想让手闲着,克萝伊闲下的手正毫无意义地玩弄床单。
「咦?咦?克萝伊,那是什么意思?」
总算让脑袋重新开机的拉提娜,看起来满头问号。
「这要问是什么意思……我也只能说就是那个意思啊……」
克萝伊虽然有些左顾右盼,不过还是再次对拉提娜说出刚才让她当机的话语。
「我要结婚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拉提娜激动的叫声连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拉提娜认为「理所当然」,不过这个世界似乎是在不停变化。
拉提娜与克萝伊的交情也持续很久了。
对拉提娜来说,克萝伊是自己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在故乡凡斯略的生活,拉提娜并没有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存在。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与双亲有关系的大人与侍从。由于身边还有堪称是自己半身的夫里索斯,所以拉提娜才不愁没有玩伴,也不至于感到寂寞。
然而之后遭到故乡放逐,被迫与自己的半身份开,也失去双亲的保护。对失去一切的拉提娜来说,得到迪尔保护之后在库罗兹获得的一切,全都是无可取代的珍贵。
当时只会说生疏「西方大陆语」的自己,这名对自己没有轻视,没有排斥的好友,更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自己之所以能够跟其他孩子打成一片,游戏的玩法、怎样恶作剧,全部都是克萝伊教的。在自己那段愉快的童年回忆当中,全都有克萝伊伴随在记忆之内。
而且克萝伊对拉提娜来说,也是她倾吐自己恋爱烦恼的对象。
从小就一直对迪尔抱持的恋情,是无须对这名好友隐瞒的感情,而炫耀自己跟心爱对象的恩爱话题,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也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事。
不过那类话题总是拉提娜单方面在说给克萝伊听。
拉提娜从来没听克萝伊提过自己的恋爱话题,而在她身边也始终没有发生跟感情有关的事件。
这让拉提娜对于好友突然说要结婚这件事实在难掩动摇。
「咦?你有去跟人相亲吗?」
拉提娜说出这个她能想到的理由,不过克萝伊有些尴尬的否定。
「不是……并不是那样……」
不知是否因为害臊,克萝伊的脸上带有羞涩。
克萝伊本人对于自己不擅于谈论感情话题这件事也有自觉。
「那么,克萝伊!对象是谁……?」
拉提娜会激动地让身子不断前倾,也是有其理由。
拉提娜从小就一直对迪尔无比专情,当感情得到回报之后,也不断受到变成未婚夫的迪尔溺爱。在拉提娜还待在凡斯略的时候,考量到凡斯略的习惯,她也是罕见在父母都在身边的情况下长大,而已故的双亲感情也十分融洽。平常会在「虎猫亭」看到的肯尼斯与莉塔,夫妇感情也相当良好。
由于这样的成长经历,让拉提娜相对带有恋爱至上主义的想法。
这样的她自然会对初次听到的好友情史充满兴趣。
「没有啦,就是……鲁迪的……」
「是鲁迪?」
「不是,才不是鲁迪。」
「嗯。我也觉得那太扯了。」
在本人不知道的地方,拉提娜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是鲁迪的同僚……」
「那么说……是宪兵啰?」
听到克萝伊的话语,让拉提娜微倾脑袋。在「虎猫亭」的熟客当中,也有不少在宪兵队工作的人。拉提娜一一回想每个人的面孔,猜想究竟是其中哪一个。
「没有啦,他不是『虎猫亭』的顾客。因为他说那家店的大人物太多,不方便进去。」
在熟客的代表性人物当中,以宪兵队队长为首,还包含宪兵队一些对自己功夫有自信的高官。如果有正常的感受性,通常宪兵队不会大老远跑去光顾。话虽这么说,也有不少只是因为想见识魅力十足的招牌女孩,成功克服障碍的人。
「这样啊……」
了解克萝伊的意思之后,拉提娜再次望向克萝伊。
「话说回来,结果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而且……」
拉提娜到这里稍微有些停顿,脸上浮现出情绪复杂的哀伤表情。
「为什么你之前都没告诉我呢……」
拉提娜认为自己应该会是第一个听到好友谈论自己恋爱话题的人。
虽然没有根据,但因为是好友,所以拉提娜一直这么认为。
现在想想,说不定只有自己是这么想,搞不好克萝伊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好友看待。
拉提娜这种会让思绪不断倾向负面的坏习惯。长年身为她「好友」的克萝伊自然十分清楚。
所以克萝伊决定给拉提娜一个单纯明快的答案。
「在人家最想找人商量的时候,是哪个人突然失踪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拉提娜很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
拉提娜跟迪尔订婚的时候,相较于拉邦德国女性的适婚年龄,算是有些偏早的年纪。可是现在已经又过了数年,所以已经到了就算结婚也不奇怪的年龄。
而拉提娜此刻清楚自觉到当好友「青春年华」的时候自己没能在好友身边,责任是在自己身上。
「话说回来,最早的契机是怎样啊?」
「……一开始我原本是要跟某个在工作上有交情的纤维商相亲啦……后来那个平时就常会来找我的人,听到消息就跑来跟我说别去相亲,然后……」
克萝伊对连忙道歉的拉提娜露出一点坏心眼的表情之后,这才让表情缓和下来。在叙述跟未婚夫相识经过的同时,内心也感到安心。
克萝伊跟结婚对象变亲近的契机,是因为拉提娜的失踪。
在那之前两人还跟恋爱感情毫无关系,只是偶尔见面会打招呼的交情。
在拉提娜失踪,迪尔也不见人影之后,「跃动的虎猫亭」的熟客们也各自尽自己所能去打听究竟发生什么事。
长年身为拉提娜儿时玩伴的鲁道夫也是其中之一,他跑遍库罗兹大街小巷,以城门守卫的目击情报为重点,四处寻找「跟拉提娜有相同相貌的女性」这个可能的关键线索。
而拉提娜的另一名好友希尔维亚也离开库罗兹,甚至离开拉邦德国,试图寻找拉提娜。
而住在城镇里,只是普通人的自己却什么都办不到。
明明是从小就一直重视的好友,想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让克萝伊对自己相当厌烦,相当难过。
当「灾厄魔王」作乱让世界陷入危机的时候,宪兵与冒险者都挺身维持治安。
那个时候自己同样什么都办不到。
自己究竟可以做什么?
当克萝伊这么想的时候,双腿自然地往神殿走去。
克萝伊来到夜祭时曾去过,身为该国主神的「红之神(阿夫马尔)」神殿,祈求为自身正义持剑的人都能平安。祈求那立下英雄名声,身为好友爱慕对象的人能平安取得胜利归来。克萝伊还前去对好友们来说算是熟悉神明的「绿之神(阿古达尔)」神殿,祈求四处打探消息的好友都能平安。最重要的是,克萝伊祈求在守护旅人之神的名下,能尽快获得跟好友有关的消息。
虽然克萝伊很少往来神殿,但她就像是紧抓着最后的依靠一般,不停到神殿去献上祈求。
而在那时叫住克萝伊的人,名叫派翠克.哈特曼。
那是以前大家一起去观赏「红之神(阿夫马尔)」夜祭之后,送她回家的宪兵青年。
身为宪兵的派翠克,职务是维持城镇治安。因此他会在城镇各处巡逻并不奇怪。在那次机会之后,两人便有着如果在街上碰面,会互相打招呼的关系。
他之所以会叫住克萝伊,是因为库罗兹的治安正在恶化。
虽然在宪兵队的彻底戒备下,加上有人统率的冒险者们维持治安,让库罗兹成为拉邦德国内治安格外良好的城镇,但是跟平时相比,也很难称得上安全。然而派翠克却在这种时期看到一名年轻女性独自一人在外头失魂般的闲晃,那很可能会为她自己招惹麻烦。
「我……我没事,不要紧。」
如果克萝伊是平常强势的模样,就算那种发言毫无根据,应该也颇有说服力。然而当时的克萝伊身上完全没有展露平常那毫无理由的强势。她所展露的笑容,也带着让人伤心的憔悴。
「如果你接着只是要回家,那我可以送你。」
「真的没问题啦……」
「我正好要去职人街那里,交一份部队开出的订单。」
派翠克带着微笑只说到这里,并没有特地否定克萝伊的话语。
之后回想起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对他的认识才逐渐改观。克萝伊这么想道。
也是派翠克建议克萝伊可以为那些主要由冒险者组成,抱着相同想法行动的人制作「象征」。
「如果是自己没做过的事,只要去找会做的人就行了。就像能作为核心整合众人的人,也同样是一种必要人材一样。当然,你也可以把我算成一个能派上用场的管道。」
当派翠克到「后巷面包店」帮部队买大量轻食的时候,对正巧在那天来买午餐的克萝伊说出这段话,给了她一个指标。
他告诉先前只知道沮丧的自己还有能做的事。这件事让克萝伊比什么都要来得高兴。
之后克萝伊自己画了大概的设计图,不过并非相关专家的自己只能制作出带有明显瑕疵的作品。正因为克萝伊是长年处理服饰工作的人,所以不能允许自己拿外行水准的东西亮相。
于是克萝伊透过派翠克的介绍,得到往来宪兵队的专家建议。经过设计纹章等方面的专家调整后,那「妖精公主的图案」明显变得洗炼许多。
而将那个图案制作成旗帜的管道,就在克萝伊自己身上。无论是精通纤细染色技术的工坊,还是擅长耐用复杂织法的工坊,都与克萝伊自己从事的裁缝工作有交情。
制作好样本,克萝伊把样本拿到「虎猫亭」去向冒险者们表达自己的想法,接着便得到预算。金额比克萝伊原本想象中还要庞大的预算与订购数量,让克萝伊发现自己一个人肯定没法搞定所有缝制旗帜的工程,结果变成了一份与复数工坊合作的大生意。
原本因为险恶局势而死气沉沉的职人街,纤维相关的工坊变成赋予活力的特需产业,克萝伊在得到许多人感谢的同时,责任与成就感也随之增加。
当克萝伊仰望着完成的「妖精公主」旗帜时,派翠克也站在她身边。
正当克萝伊仰望着随风飘动的旗帜,想要高声大喊「我们在这里这样找你,你要快点注意到我们」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
而随着这段时间多次见面的机会,克萝伊与派翠克之间的距离也逐渐缩短。不知不觉之间那名只是彼此认识的青年,也成为克萝伊心中别具意义的对象。
也因为这样,克萝伊没法向拉提娜仔细说明她跟派翠克的关系。
因为那会把自己当时难过痛苦的心境也全部摊在拉提娜面前。
既然之前已经对拉提娜本人把该说的抱怨都清楚抱怨过了,克萝伊也不打算再旧事重提。全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个性干脆的克萝伊来说,对她生气,得到道歉,然后选择原谅,这样就够了。
其实光是拉提娜平安回来,克萝伊就满足了。
最重要的是,那会让自己难为情。
害臊。这个词句就足以解释一切。
正因为是从小就认识自己的对象,要是让她知道不符合自己平常模样的少女心,那会是一件让自己害臊到不行的事。
所以克萝伊把真心话藏在玩笑里,仅对自己的好友报告要结婚的消息。
由于拉提娜似乎没有察觉到克萝伊内心这些烦恼,因此让克萝伊感到安心。
「克萝伊要结婚了……」
「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当然会。……可是,我原本以为我会先结婚的……」
有些茫然地这么说完之后,拉提娜对好友露出笑容。
「你要幸福喔……我这样讲好像有点怪怪的……」
「毕竟也不会有人是想要不幸而结婚的。」
「感觉好像克萝伊被人抢走一样,感觉好怪喔。」
「老是炫耀恩爱的拉提娜可能没资格说这种话喔……」
说得也是。两人说到这里,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变成克萝伊丈夫的人,是怎样的人?」
「拉提娜说不定也见过一次喔。」
「是吗?」
看到拉提娜完全没有头绪的模样,让觉得有趣的克萝伊放声笑了出来。
在此同时。
「我要跟克萝伊结婚了。」
在休息时突然听到同期的派翠克说出这件事,让鲁道夫把口中还来不及吞下肚的冰水喷了出来。
「你很脏耶……」
「你……咦?你是说真的吗?」
看着派翠克皱眉的模样,鲁道夫也同样一脸狐疑地看着对方。
虽然鲁道夫早已听过这名同僚跟自己儿时玩伴走很近的传闻,不过看在鲁道夫眼里,实在不认为那是一个正常的决定。
由于从小就深植在体内的奇妙上下关系,在鲁道夫的价值观当中,是认为自己绝对不可以把那个儿时玩伴视为恋爱对象。
「我听说有人把结婚比喻成人生的坟墓喔……」
「我会记得跟克萝伊说你是这样祝贺我们的。」
派翠克用爽朗的笑容回应鲁道夫的感想。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饶了我吧……」
鲁道夫立刻连连道歉的模样,显示了他与那名儿时玩伴的上下关系。
至于他跟同僚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很融洽。
†
虽说是婚礼,但一般平民并不会举办让新娘身披婚纱的气派婚礼。订制生涯只会穿一次的不实用服装,是只有贵族与富豪被允许的特权。
要说一般平民会用什么形式举办婚礼,就是换上比平常好的衣服|就是手边比较上相的衣服|到因为司掌大地与丰穰,而被引伸解释成结婚之神的「橙之神(科莫赛)」神殿举办结婚仪式。由于库罗兹是对于市民资料较为严谨的城镇,习惯上要提交给领主馆的资料也必须同时在婚礼时制作。
在得到神明祝福,填妥给公家的资料之后,接着便是公开亮相的时间。
亮相的方法,最常见的就是举办一场招待近邻的婚宴。除了向众人介绍两人就此成为夫妻之外,也能借此跟近邻打好关系,所以是一种相当有益的习惯。
身为一般平民的克萝伊当然不会是举办那种订制结婚礼服并举办盛大宴会的婚礼。不过她本身是裁缝师,对于自己一生一次的重要活动,要是穿着半吊子的作品,她身为裁缝的自尊也不会允许。
因此克萝伊开始从头制作全新的衣服。
「宪兵队有制服,所以我只需要准备自己的衣服,这样也算省事。」
这也代表能够在自己的衣服上花费更多预算。在反复考虑的结果,克萝伊从庞大布料样本中挑选价格跟织工都不必妥协的布料。看到染布工坊完成的颜色符合自己想象,光这样就让克萝伊兴奋不已。
拉提娜在忙碌动针线的好友身旁看了看设计图跟制作到一半的衣服,面露不解地问:
「这里……如果有大一点的珠宝饰品,应该会更好看才对……」
「我可没有那么多预算喔。」
「嗯……如果要我出钱当作给克萝伊的结婚礼物,感觉也太贵了……」
「要是你真做出那种事,我应该会生气喔。」
身为拥有正常金钱感觉的人,看到好友一如自己预料的反应,让拉提娜有些烦恼地晃了晃食指。
「可是我知道可以借用的东西。我可以去征求允许,那样如何?」
「……我是有点兴趣,不过……考虑到如果有什么意外,感觉还挺可怕的……」
「除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负责保管的。」
听到这样的提案,让克萝伊也不免心动。
说到以自己财力无法出手的昂贵珠宝饰品,克萝伊也难免会感兴趣。
拉提娜所说的「东西」,是迪尔故乡提斯洛交给她保管的首饰。
不久之前还待在库罗兹的夫里索斯,也是拥有各种矿石等丰富地下资源的凡斯略国王。提斯洛是魔道具的一大生产地,也会以那些矿石作为材料。以温蒂嘉德婆与儿子蓝道夫的精明个性,自然会想透过迪尔与邻国国王拉近关系,建立一些私人关系。
这时派遣特殊「邮差」送到库罗兹的东西,是提斯洛代表性的特产品,附有宝石装饰的装饰品型魔道具。
为了作为给夫里索斯的样本,甚至视情况直接变成礼物,提斯洛送来的饰品数量相当可观。
而且夫里索斯对于带有提斯洛精湛宝石加工技术的装饰品相当感兴趣。她甚至展现出想将样本带回国,作为日后培育自国产业技术的参考。
但提斯洛是迪尔的故乡。唯有这件事让夫里索斯面有难色。
如果把昂贵物品当礼物收下,让夫里索斯觉得像是欠迪尔人情,这似乎会让她相当不悦。
这时迪尔以拉提娜也拥有相同宝石饰品为理由,这才总算说服夫里索斯将东西收下。对于跟拉提娜有相同饰品的喜悦,似乎轻易凌驾了她对迪尔的抗拒。
至于那些没有献给夫里索斯的装饰品,目前还留在库罗兹。
话虽那么说,那些东西并不是随便丢在「虎猫亭」的屋顶阁楼内,而是寄放在「蓝之神(阿兹拉克)」神殿的「金库」里,而拉提娜自己如果写信向提斯洛的温婆说明状况,并询问能否借用,应该可以得到允许。
虽然温婆跟迪尔一样疼爱拉提娜,但她同时也信任拉提娜不会是个会随便为任何人借用那些昂贵饰品的人。
就算不征求温婆允许,向迪尔确认肯定也能立刻得到许可,不过从拉提娜不愿走这个捷径的固执个性,也是温婆会信任拉提娜的原因。
「要用什么颜色的宝石好呢……要跟连身服颜色类似吗……」
「是多到可以挑的状态吗?」
「也不算是特别多啦。由于原本是要作为样本的东西,所以种类挺乱的。」
「那有相对配色的吗?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弄得抢眼一点……」
「有造型单纯的,跟有很多装饰的,哪种比较好?」
两人在还在缝制的服装前交换这些意见,也是十分快乐的时间。
虽然拉提娜这样关心好友在人生重要舞台时的服装,但她自己同样也是会对衣着费心的年轻女性。
参加好友婚礼时要穿什么衣服,这可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唔~」
拉提娜在「虎猫亭」的屋顶阁楼翻找自己的衣箱。她拉出不同于自己平常穿的外出服,一一摊开在面前。
「跟克萝伊的衣服不要撞色比较好……这件很可爱,我很喜欢,但季节不对……」
「看你那么伤脑筋,是要去哪里玩吗?」
看到拉提娜这个模样让迪尔感到不解。明明没有要跟自己出门的计划,实在没法理拉提娜为何会这么烦恼的想法,完全显露在迪尔脸上。
「我跟你说,克萝伊要结婚了。」
「有这种事?」
身为拉提娜好友的克萝伊偶尔也会到「虎猫亭」来,所以跟迪尔也见过几次面。
「所以我才在想婚礼上要穿什么才好。」
「拉提娜穿什么都很可爱呢。」
比起婚礼,迪尔关注的焦点全部都是在拉提娜身上。
就跟往常一样。
「头发该怎么办……该买新的发饰吗……」
拉提娜一手放在头上陷入思索。
缎带太孩子气了。加上自己的发色,如果用银饰品应该可以装饰出高雅的感觉。不对,是不是该稍微破费一下,用金饰打扮得艳丽一点呢。这些想法不停在拉提娜脑袋里打转。
「要我买些什么给你吗?」
拉提娜望向这么插嘴的迪尔,一脸尴尬的模样。
「迪尔花钱太凶了……感觉你一定会选贵族晚宴在用的那种……」
「与其买便宜货,当然应该买品质好的东西吧?」
「那样我会哪里都不能去啦……」
迪尔之所以感到不解,是因为他故乡是靠着身为拉邦德国顶尖的珠宝饰品加工业维生,虽然有审美观经过磨练,但价值观却与一般人相差甚远。迪尔「平常」会看到珠宝饰品的机会是在上流贵族齐聚一堂的社交界,这也是主要理由。
看在平民派少女拉提娜的眼里,可以被迪尔看中的珠宝饰品别说拿来用,而是根本应该立刻送进「蓝之神(阿兹拉克)」神殿「金库」里的东西。
这点从那订婚手环的高贵水准也可略知一二。
「话说回来……那孩子要结婚啦……」
先不提迪尔已经把跟克萝伊同年的拉提娜变成自己的未婚妻,在知道从小就认识的孩子即将结婚,也让迪尔内心充满感慨。
「需要我主持婚礼吗?」
所以基于祝福的心情,迪尔说出这个提议。
「唔耶?」
听到这个提议,拉提娜坦率表现出觉得莫名其妙的反应。
那是心情相当复杂的反应。
「迪尔?你怎么会那种事?」
「这还用问吗……主持婚礼的地方,是『橙之神(科莫赛)』的神殿吧?」
「是啊。」
「话虽那么说,为一般平民主持仪式的人,应该会是普通神官吧?」
「就算是普通的,一样是喜事啊。」
「这样说是没错啦……我拥有高阶神官资格,难得的婚礼,让有权威的神官主持,不是更为喜气吗?」
「唔耶?」
这个再次发出的滑稽声音,对拉提娜来说是在她意识外的反应。这象征拉提娜心中反射性浮现出的问号。
尽管对于拉提娜如此反应感到有些困惑,但迪尔仍开始解释自己的技能。
「……我虽然也有『蓝之神(阿兹拉克)』的加护……不过在『橙之神(科莫赛)』的部分,我可是有累积足以主持祭祀的修行呢。」
「勇者」这种人的特征,就是拥有复数神明的「加护」。加上迪尔故乡提斯洛的土地,更是少数拥有「橙之神(科莫赛)」恩宠的圣地。
由于迪尔原本就对自己「勇者」能力没有正面印象的关系,所以并不会到处宣扬自己拥有加护的事。相对的,迪尔认为「勇者」不过是反映一种能力的名称,并不是职业。迪尔的正式职业其实是「橙之神(科莫赛)」的高阶神官。
迪尔正是基于这种想法而有刚才的发言,不过拉提娜脸上仍充满困惑。
「……迪尔真的会很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本事呢……」
被天资聪颖且学许多东西都很迅速的拉提娜这样说,让迪尔感觉颇不是滋味。
「唔……我再去问问克萝伊的意见好了。」
「也好。」
话题这样告一段落之后,迪尔立刻就对婚礼丧失兴趣,将视线移到拉提娜摊开的服装上。
如果早一点知道有这件事,就可以为拉提娜特别订制衣服了。内心抱着这种想法的迪尔,依旧跟往常一样。
正因为知道迪尔这样的个性,拉提娜才会选择这个时机开始准备。
对于喜欢打扫与整理的拉提娜来说,服装增加到超乎必要的数量也会让人困扰。
隔天拉提娜立刻将迪尔的提议转达给克萝伊。
拉提娜先放下手中那自己前阵子到西区高级住宅区糕饼店买的伴手礼。那里是拉提娜平常不会去光顾的高级店家,不过店家有在卖适合在婚宴上提供、带有精致装饰的糕饼。那是拉提娜在姐姐待在西区时,自己好几次到西区时所发现的店家。
迎接拉提娜到来看见她手里拿着看来颇有高级感的礼物,克萝伊的表情有些惊讶,不过在听到价格意外便宜时,又露出不同意义的惊讶表情。
当两人将使用花形奶油装饰的糕饼放到盘子里,桌面就像是摆满花束般华丽亮眼。
克制着不忍将奶油形状弄坏的心情将糕饼送进口内,超乎想象的柔顺口感迅速在口中扩散。
「啊,真好吃。」
「果然好店就会使用好奶油呢……」
两人边吃糕饼边喝茶。看到已经相当有模有样的好友服装,拉提娜的表情也转为温和。
「感觉就快要好了呢。」
「对啊。」
「听我说,克萝伊,迪尔说……」
拉提娜这时向克萝伊转达迪尔的提议,不过克萝伊的表情相当尴尬。
「听我说,拉提娜。」
「嗯?」
「我们先来假设拉提娜是处在我的立场喔。」
「嗯。」
「我是个希望婚礼符合自己卑微身份的一般平民。」
「嗯。」
「这种时候,冒出一个举世闻名的超重量级勇者,而且还亲自主持婚礼……如果发生这种事,你会作何感想?」
「拜托不要。」
拉提娜立刻给出答案。
虽然迪尔是自己的未婚夫,也是长年担任自己监护人的对象,不过对身为平民派少女的拉提娜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就是这样。」
「也对。」
名声太过响亮也是个问题。
「我认为普通是最好的。」
会点头说这种话的克萝伊,是个拥有一般人感性的人。
「那个,我跟迪尔一起出席没问题吗?」
「他是拉提娜的未婚夫嘛。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太高调才好。」
「也是啦。」
迪尔的提议就这样被否决了。
虽然得在迪尔面前主持仪式的神官想必会很有压力,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变成两人之间闲聊的话题。迪尔的容貌跟身份,在同职的「橙之神(科莫赛)」神官之间众所皆知。所以主持婚礼的神官得在身为英雄又是高阶神官的注视下工作,神情比身为主角的新郎新娘更加紧张,是到了当天才被人发现的状况。
合掌。
虽然天空飘着一些云,不过还不到天气不好的程度。
克萝伊婚礼当天就是这样的日子。
拉提娜以前在提斯洛参与过的婚礼,跟在库罗兹举行的婚礼,两者在仪式上有些许差异。而教导她这些事的,是同样有神官身份的迪尔。
「就拉邦德国全域来说,这种算是比较普遍的方法。虽然他国也有类似的仪式,不过还是会根据地区有所差异。至于我老家那里,其实算是比较独特的。」
「原来是这样。」
接受简单教学并跟着迪尔走在一起的拉提娜,身上只是穿普通的外出服,而并非是参与社交界宴会的礼服。虽然迪尔的遗憾评价已经无可动摇,不过还有「如果自己的服装品质太过出色,会让自己显得过于突兀」的常识。
「仪式的观礼方式可不能搞错喔。这可是克萝伊的婚礼,要是搞砸就惨了……」
「其实没有那么困难,最重要的还是祝福的心意。」
一脸担心的拉提娜身穿着青草色的连身服。在烦恼许久的结果,拉提娜决定换上设计较单纯的爱用服装。服装样式不同于今天主角克萝伊服装的系统,这也是拉提娜为好友考量后所做的决定。
珠宝饰品只有固定头发的金饰跟拉提娜的订婚手环。然而那已经足以突显拉提娜的可爱。真心希望自己好友获得幸福的拉提娜露出的温和笑容,正是她胜过一切的装饰品。
在那样的拉提娜身旁可以看到忠犬正摇着尾巴紧紧跟随。
为了能在好友的重要舞台上增添喜气,宾特平常穿的狗外衣也换上了新品。当然那是由拉提娜手制的。
「拉提娜虽然任何时候都很可爱,不过在细心打扮的时候更是格外可爱。比起新娘,拉提娜更像是主角呢。」
这时迪尔跟往常一样发出遗憾发言。从他在弟弟的婚礼时也有类似发言的状况来看,可以看得出他病得不轻。
「我之前也有说过……今天真的不行。」
正因为主角是自己的好友,因此拉提娜罕见对迪尔认真告诫。只见拉提娜用双手食指在面前交叉,并用力瞪着迪尔。
不过就跟许多时候一样,就算拉提娜想要摆出凶样,也没法让对手感受到任何压力。毕竟她给人的小动物感觉实在太强烈了。
「汪。」
宾特这时有气无力地轻吠一声。很难判断那是在附和拉提娜,还是针对她没有作用的严肃所做的发言。
一行人开始往拉提娜小时候来过多次的职人街移动。
接着抵达拉提娜拜访过无数次,在这里度过许多时间的好友住处。各种闲聊还有讨论感情问题,这个地方拥有许多连要回想都不容易的无数回忆。
将与丈夫一同到新家居住的克萝伊从明天起就不会住在这里了。
到时拉提娜应该也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会频繁来到此处吧。
察觉到「至今都没改变的日常」产生变化,让拉提娜眼眶不禁发热。但拉提娜悄悄摇头甩开那种想法。如果在婚礼开始前就一张哭丧的脸,克萝伊肯定不只会觉得傻眼,而是会直接训斥自己吧。想到好友生气的模样,让拉提娜总算重新振作。
穿上不同于往常服装的克萝伊双亲出门迎接,领众人进到屋内。
克萝伊穿着精心完成的服装,用完全感受不到紧张的态度迎接宾客。
「欢迎。」
「嗯。」
这让拉提娜也决定要保持跟以往相同的态度来回应好友。
克萝伊身上的衣服没有类似荷叶边的可爱装饰,而是采用简洁的设计,以新娘服装来说有些过于潇洒。不过穿在克萝伊身上却十分相称。乍看之下稍嫌朴素的连身服有着会随克萝伊的动作晃动的双重裙摆,露出底下显眼的大红花图案。成为有着讲究设计的优雅装扮。
拉提娜这时将装有珠宝饰品的盒子交给好友。
「这是说好的胸针。」
「谢谢。」
克萝伊接过盒子顺手打开盒盖,动作立刻变得僵硬。
只见克萝伊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回望拉提娜。
「唔哇……拉提娜……这如果有什么万一失窃的话,真的会很恐怖耶……」
盒子里能看到经过纤细加工的大颗红玉镶在用金饰制作的美丽胸针当中。
那璀璨耀眼的大颗宝石,基本上是平民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取得的高价品。
这也难怪,因为那原本是用来作为给一国之君的样本,甚至考虑到要成为赠礼的饰品。提斯洛自然也不会拿出半吊子的玩意。
「这种时候可以加一点小小的咒语喔。」
早有预料克萝伊可能会却步的拉提娜,这时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虽然感觉可能有些奇妙……不过我的头发现在这样缠在这里对吧?」
拉提娜边说边把自己拔下的头发缠绕在胸针内侧的金属部分上。由于拉提娜发色偏淡的关系,所以区区一根头发没有特别注意,基本上不会有人发现。
「嗯,然后呢?」
「听说让头发这样缠着,在几天之内,只要没有离开库罗兹,这个胸针不管在哪里都会被找到喔。」
「……」
「……」
听到拉提娜的发言,不只是克萝伊,就连在一旁的迪尔都一脸尴尬的模样。
原本还想说拉提娜怎么连在好友的婚礼上仍带着那条小狗相伴,原来它似乎是用来护卫昂贵饰品,并在有什么万一时的搜索专家。
这样如果有什么人真起贼心偷走胸针,肯定会遭到幻兽搜寻并袭击。
只见宾特一脸干劲十足的得意模样开心地晃着尾巴。被拉提娜亲自「拜托」,这条忠犬自然会充满干劲。只是窃贼完全没法保证可以保有全尸。
「……好吧,在这种值得庆贺的时候,应该不会有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吧……」
「希望是这样。」
「对啊。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喔。」
相较克萝伊与迪尔有点逃避现实的反应,拉提娜的微笑则是不带丝毫怀疑。
对拉提娜来说「让小狗在有什么万一时进行搜索」,只是在饰品遗失时采取的手段,但克萝伊跟迪尔不知道拉提娜其实没怎么考虑过失窃的状况。
克萝伊重整心态之后,将借来的胸针别在胸前。
原本朴素的服装光是那样就立刻令人眼睛为之一亮。虽然作为主角的红宝石本身就有强烈魅力,不过可以看出因为有服装的精心设计与做工,让服装拥有在突显宝石抢眼光泽时,也不至于被抢走风采的整体表现。
「哇……克萝伊好漂亮喔!」
听到拉提娜率直的称赞,让克萝伊也难掩喜悦。
能够把这么美丽的宝石戴在身上,只要忽视一些小问题,克萝伊也是坦率地感到高兴。
「真的好漂亮喔。」
「嗯。跟克萝伊很相称呢。」
由于克萝伊知道拉提娜从小就会突然用发自内心的笑容突然这样称赞,所以更让她穷于应对。
由于无法应对好友突然的赞美,让克萝伊决定将脸别开。克萝伊的反应虽然让拉提娜面露不解,不过迪尔倒是清楚看到克萝伊那迅速涨红的耳朵。
「克萝伊?」
「……我们应该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喔。」
所以迪尔决定插嘴让克萝伊有下台阶。
「对啊!」
猛然这么附和迪尔话语的克萝伊虽然脸颊还带着羞红,但拉提娜似乎并未察觉。迪尔的反应也仅止于偷偷苦笑。
在这之后,克萝伊跟着家人一起前往「橙之神(科莫赛)」的神殿。
平民的婚礼并没有华丽复杂的游行。仅会在神前举办最基本的仪式。正因为这样,新郎新娘与宾客基本上都会各自直接到「橙之神(科莫赛)」神殿会合。
克萝伊的婚礼也不例外,一行人一路闲聊来到位于中央区的神殿。在那里已经能看见新郎与其亲属在那里等待。在简单的寒暄之后,一行人便纷纷进入神殿当中。
面对不太有机会看到的神殿内部景象,让拉提娜不停好奇地左顾右盼,而这也是拉提娜从以前就相当常见的反应。规划为休息区的大片空间,由于是大地之神的神殿,随处都能看到花与果实的浮雕。设置在其中的木椅呈现干净的褐色色泽,能够清楚看到美丽的木纹。大理石地板带有接近凡斯略风格的感觉,让拉提娜抱有奇妙的感慨。
跟其他神殿相比,感觉步调较为悠哉的「橙之神(科莫赛)」神殿,就算小狗同行也没有人怪罪。不过或许也跟拉提娜事前给予过宾特警告有关,宾特今天不同于以往,就像是一条经过精心调教的家犬,跟在拉提娜身旁摇晃尾巴。看到宾特如此安分,让迪尔实在难以置信。看来肯做就能办到的小狗(自称)似乎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只有新郎新娘与亲人可以进到神殿内部。进到里头是为了捐献。
这段时间宾客会暂时跟随领路神官前往礼拜堂。
在那里是一片充满耀眼光亮的空间。
从礼拜堂所采用的大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蓝天。窗户唯有下方是彩绘玻璃,那不问季节都持续能看盛开花朵的图案在透光之后,形成颜色多样的阴影。
在其中的椅子虽然给人笨重朴素的印象,不过规则排列的椅子阴影搭配着五颜六色的光线,营造出一片奇特空间。
在祭坛后方同样设有带着彩绘玻璃的窗户。那面窗户上的果实图案与象征神之色的橙色玻璃,仿佛就像是本身就带着光亮般照亮室内。
「唔哇……」
拉提娜忍不出发出感叹。这个平常参拜时不会见到的空间,是为婚礼准备的礼拜堂。这个为特别日子所准备的房间,不同于在王都能看见的贵族宅邸跟王宫,让人能感受到一股赞扬天神的静谧之美。这也难怪拉提娜会如此赞叹。
拉提娜在赞叹的同时也偷偷观察身旁迪尔的反应,这让拉提娜脸上浮现疑问。
「迪尔,你表情好像特别严肃呢。」
「算是职业病吧……我觉得自己会一直留意步骤什么的……」
「虽然并不是不懂,但你别讲太挑剔的事喔。」
两人都压低音量这样交谈。在此时的拉提娜与迪尔手中,都各自握着一朵花。
那是所有宾特都要携带的东西,也是用来供在「橙之神(科莫赛)」面前的花朵。与提斯洛一样,拉邦德国内的「橙之神(科莫赛)」神殿,在仪式中也同样少不了以花相伴,这样让神殿附近除了有跟神殿订下契约的花店,还有许多流动的花贩。
新郎新娘的家属此刻已经站到礼拜堂最前列等待仪式开始。
不久后礼拜堂的门开启,两名神官从门后走出。当神官向宾客们深深行礼时,原本低声谈笑的宾客声音也立刻归于寂静。
神官们接着将大门完全敞开。率先进入礼拜堂的人,是一名身穿正式礼服的神官。挂在那神官双肩的橙色装饰布上面,可以看到同时绘有花朵与果实的抽象图案。神官一路直走向祭坛,背对着窗户,转身重新面对宾客。
而就在这个时候,新郎与新娘也再次于众人面前现身。
「哇……」
拉提娜之所以会为好友的模样发出赞叹,是因为她看到克萝伊披上了可说是新娘象征的豪华头饰。
上面使用了神殿注入祝福,有着护符效果的头纱。那由多重薄纱与鲜艳花朵装饰的头饰,不会用在婚礼之外的地方。正因为这样,就算是配合克萝伊深褐色头发与连身服设计而显得较为低调的头饰,光是戴着用象征「橙之神(科莫赛)」的橙色花朵所点缀的头饰,仍会让克萝伊看起来像是不折不扣的新娘。
「她是新娘呢……」
好友结婚的事实让拉提娜胸口一阵难受。之前努力不去意识的感伤随着泪腺迎接极限,开始遮蔽双眼。
当克萝伊察觉到拉提娜的反应,脸上露出了她常有的苦笑。
「为什么拉提娜要哭啊?」
「不知道……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喔,克萝伊。」
「……嗯。」
拉提娜在献上祝福话语时,也将捧在胸前的花朵递向前去。
身为新郎的派翠克收下花束,再转交到身旁的克萝伊手中。
迪尔也带着不太自在的微笑同样将花交给新郎。
随着新郎与新娘逐渐走向神官已经就位的祭坛,手中由宾客献上的花束也逐渐变大。那象征众人祝福的花束是在向「橙之神(科莫赛)」报告这段婚姻时要奉献的东西。
神官开始朗诵祝词。
那不同于「西方大陆语」也不是咒文语言的话语,其中内容并非神官的宾客不会知晓。然而宾客还是能感受到带有天神恩宠的气氛。所有人自然挺直身子,内心充满对神的感谢,以及对两名新人的祝福。
当仪式迎接最高潮,情绪激动的拉提娜,泪腺终于忍不住决堤。
迪尔握着拉提娜的手,向自己最熟悉的神念出祝词。
当婚礼结束时,拉提娜手中的手帕早已湿透。
克萝伊看到好友那哭肿到无法掩饰的脸颊,这次不是苦笑,而是直接失笑出声。
「拉提娜怎么会哭成这样啦……」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忍不住一直哭……」
「拉提娜的个性就是这样嘛。」
「真希望希尔维亚也能在这里……」
听到拉提娜提到位在邻国的另一个好友,让克萝伊微微苦笑。
「希尔维亚……她现在应该是最享受工作的人吧。」
「很有可能……」
从小就梦想前往未知邻国的希尔维亚,现在正不厌其烦地收集跟邻国风土民情有关的各种资讯。虽然是自己出生的故乡,但比起从小就被藏匿在神殿深处,完全不了解凡斯略一般风俗的拉提娜,希尔维亚变得比拉提娜更加熟悉凡斯略文化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大概哪天就会看到冠有自己好友名字,有关自己祖国的漫游记在市面上贩售吧。这个想象让拉提娜内心有些兴奋。
「而且如果是希尔维亚……就算她从凡斯略带着小孩回来,感觉也是有可能的事……」
「……」
克萝伊的话语让拉提娜不禁苦笑。
确实以希尔维亚的本事,就算做出什么超乎他们想象的举动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好了,既然我这边搞定了,那下次就轮到拉提娜啰。」
「……嗯。」
听到克萝伊这么说,拉提娜脸上露出缅腼微笑,偷偷看了迪尔一眼。
迪尔为了避免打扰好友对话,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跟「橙之神(科莫赛)」的神官们交谈。迪尔是拥有高阶神官资格的名人。这也难怪神官们就算得暂时离开本来的职务也想跟迪尔说话。而迪尔也知道以自己的立场不能对那些人失礼。
看到迪尔忙于应付神官的景象,两人继续对话。
「拉提娜跟我不一样,可以有更多预算……所以试着订制一件现在贵族间流行的结婚礼服怎样?」
克萝伊在提出这个提议时,已经转变成裁缝师的样貌。
迪尔的宽裕财力从拉提娜身上那从不离身的婚约手环能说明一切,而且以这个好友的交友关系,感觉还会有几个大贵族会愿意当赞助者。
使用市井裁缝师原本不会有机会接触的高级素材及饰品,制作精心设计的礼服。有机会制作那种作品,身为裁缝不可能不心动。
「正常来说我根本不会有制作那种东西的机会,所以请务必让我经手。你喜欢什么样的设计,还有收集可以讨论的资料,一定都会很有趣的!」
「……唔耶?」
相较于因为自己热爱的工作而激动前倾身子的克萝伊,拉提娜却只是一脸觉得奇怪的反应。
拉提娜在发出滑稽的惯用喊叫声的同时,也微倾脑袋。
「我……如果有婚礼,应该会是在迪尔的故乡办喔。」
迪尔的故乡提斯洛是一直保留独自文化的地域。
迪尔对故乡感到骄傲,也对自己身为其中一分子抱有强烈认同的想法,拉提娜十分清楚。
所以拉提娜在迪尔向她求婚之后,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婚礼会是在他的故乡举办。
「虽然没法让克萝伊与其他人看到,我也会觉得遗憾……但我知道对迪尔来说,故乡的习俗相当重要……我自己也认为结婚不只是我跟迪尔,而是代表迪尔的家人也接纳我。」
「……」
「我是觉得婚纱很漂亮,可是……迪尔故乡的新娘服装,是代代传承下来的衣服……我认为那也是很棒的。」
拉提娜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答复时,好友逐渐变复杂的表情。
而拉提娜也没意识到这个好友与「虎猫亭」的熟客,还有跟某庞大非营利组织的关系。
克萝伊由于制作「妖精公主」旗章的关系,现在已经与他们有密切交情。
最重要的是拉提娜完全没想到自己拥有的庞大影响力。
在提斯洛举行婚礼。
这对许多在库罗兹期待着看到「妖精公主」一生一次婚纱装扮的人来说,简直就如同是宣判死刑般绝望的宣言。
话虽这么说,克萝伊也没想过自己得到的情报会如此严重。
她泄漏情报的对象,是刚成为自己丈夫的青年派翠克。
克萝伊知道从小就丧失与亲人联系的拉提娜对于自己的容身地,还有新家人的存在抱有强烈感情。所以她并没有否定拉提娜的想法。
可是由自己亲手为这名好友制作结婚礼服,这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自然抱有的期待,仍旧在克萝伊心中留有一份难以释怀的疙瘩。
所以克萝伊才会对派翠克吐露一些关于好友决心的苦水。
派翠克就这样将那些内容说给跟自己同期的同僚听。
新婚妻子与其好友,都是那名同僚的儿时玩伴。基于同僚一定会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这个想法,还有妻子好友其实也是同僚爱慕对象这件事,也是职场中有名话题的原因。派翠克抱着想揶揄对方的轻率意图,脱口说出了这件事。
听到这个消息的鲁道夫,反应跟派翠克想象得截然不同。
他的反应不是害臊也不是激动,而是脸色苍白。
因为鲁道夫设想到如果处理不当,在库罗兹内部说不定会爆发比被「灾厄魔王」袭击还要更加严重的暴动。
正确了解事情严重性的鲁道夫,迅速将这个情报回报给上司。
之后的事情就只是在转眼间发生。
经历过战时考验的某个组织,开始抱着跟紧急时相同紧迫的态度展开行动。
结果是「跃动的虎猫亭」收到一份犯罪声明,内容是拉提娜被名为「白金妖精公主守望会」的集团给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