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和历史上的大屠杀是一样的。」
「大屠杀?」
「下手的一方会随便找些理由来替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并且试图遗忘这个事实。他们可以选择忽视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受迫害的一方却会永远记得这件事,也必须永远面对这个现实,父母会将这种记忆传承给子女。青豆小姐,所谓的世界呢,就是指某种记忆与其相反的记忆不断抗争。」
「的确。」语毕,青豆稍微皱起了眉头,某种记忆与其相反的记忆不断抗争?
村上春树着『1Q84』株式会社新潮社
1
面对刚转学来的新伙伴,零士知道对方还很生疏,他也不晓得该如何与对方相处。其他学校的暗杀社覆灭、幸存的少女记忆混乱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多了一个充满谜团的〈影百舌〉。零士心想——我们之后是否也会和〈影百舌〉作战?
零士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前往超市采买晚饭。他买了加入豆子的鱼罐头、烤牛肉、以及蕃茄和高丽菜。他打算洗完蔬菜后,加点橄榄油简单调理就好。另外他还买了洋芋片和碳酸饮料。他想在半夜吃这些点心,观赏愉快的西洋影集『六人行』或『浪漫满屋』的DVD。零士得像这样放松心情,然后洗完澡做个舒缓身体的伸展操,才有办法睡得着。
总之,零士要先吃晚饭。他准备了和烤牛肉很对味的辛辣酱汁,酱汁里还加了大量的大蒜和洋葱。有这些菜色就没问题了,正确来说除了零士的「心情」以外,没有任何问题。他也渐渐习惯一个人吃晚饭了。
至少本来是这样的。
「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唷、你回来啦。」
鬼一、魅杏、晃生、辉佳聚集在零士居住的二十楼公寓门前,他们身上散发一种好像要举办什么开心活动的气息。零士去超市购物的这段时间,他们先到了零士居住的地方。
「请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我们只是忽然想到,还没有和新来的邻居打招呼啦。」
听了鬼一的回答,零士又有了新的疑问。
「邻居?」
「我们还没跟你说过吧。」鬼一说道「我、魅杏、晃生也住在这栋公寓里。辉佳则住在离这里五分钟路程的地方。」
「咿……喔……呜……唷……」
辉佳的言语和平常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鬼一从旁帮忙翻译。
「没错,辉佳很喜欢她家的道场。她家的道场已经没有其他门生了,不过那里仍然是她最习惯居住的地方。」
辉佳的父亲是古流剑术道场的馆主,母亲是薙刀的名人。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双亲被〈海豚人〉杀害,严重的冲击导致她心灵受创,无法正常言语。那种伤害大概和冰山破裂前的裂痕很相似吧,一想到娇小的辉佳独自待在道场里练习,零士心中满是苦涩的滋味。
「包含我在内,暗杀社有四个人住在这栋公寓里?」
「正是如此。我住在六楼,魅杏住在你楼下的十九楼。」
「该怎么说呢……和宿舍差不多耶。」
「上面的给予我们租金优待,要说是宿舍也不为过啦。」
「快点让我们进去啊,笨蛋。」晃生臭屁地说道。
「……我现在就开门,麻烦晃生学长回去好吗?」
「你是嫉妒我的美貌和强大才这样讲的吼……我也能了解你的心情啦。」
晃生的态度傲慢,就某种意义来说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要应付他这种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话虽如此,他终究是个麻烦的家伙。与其和他在家门前争论,早点放他进去还比较轻松一点。
零士打开房门,他才刚搬来这里没多久,房里的东西还没有很多。鬼一他们第一次进来这里,就已经大剌剌坐在客厅的桌子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不好意思,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喔。晚饭我也只买自己的份而已,剩下的食物是罐头和蛋白营养素,冰箱几乎是空的。」
「没问题。」鬼一笑容满面地说「我们刚打电话叫披萨了,披萨是暗杀社的赞助企业提供的,味道和安全性包你满意。」
「真受不了你们,怎么这样自做主张呢……」
「SUPRISE!」魅杏突然用超级开朗的声音说「这样才叫惊喜派对嘛!零士!」
老实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一般和邻居打照面也不会办派对。无奈送外卖的已经到了,零士无法接受也必须去开门。鬼一他们叫了三份大披萨,还有附赠的薯条、烤鸡、生菜沙拉和大量的飮料。——没办法,零士只好把买来的晚饭做成明早的三明治了。
也不晓得这算不算派对,反正零士也饿了。鬼一他们叫的披萨口味都不同,一种是传统的酸辣蕃茄口味,蕃茄和起司的芬芳香气令人食指大动。另一种是奶油培根马铃薯组合,最后则是呛辣咖哩口味。零士准备好盘子,和大家一起享用披萨。
零士拿起一片酸辣蕃茄口味的披萨,洒上墨西哥辣酱后放入口中。披萨还是热的,没有到烫口的地步。仿佛连食用者何时会享用都算好了似的,热度相当适中。
「店员肯定是为我精心制作的。」
晃生吃完一片后说出了感想。
「学长脑筋果然不太正常呢。」零士尽量用不得罪人的轻松语气说道。他只想和晃生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因此连忙改变了话题「有个问题我蛮好奇的……该不会,千叶诗舞也在同栋公寓吧?」
「没错。」鬼一点点头说「可是,搬迁的作业延宕,她要明天或后天才会搬来。今天她住在车站前的旅馆,之后她就是住在这里的第五位社员了。」鬼一吞下披萨后又说「我们会另外办一场她的欢迎会。」
「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要是能再办一场圣诞派对就更好了。」魅杏满怀期待地说道。
「平安夜是二十四日吧。」
零士问了一个长久以来的疑问。
「圣诞节是二十五日,那么派对在哪一天办才对啊?」
「耶稣基督是在二十五日诞生。」鬼一回答「那天使对他们说:不要惧怕!我报给你们大喜的信息,是关乎万民的。因今天在大卫的城里,为你们生了救主,就是主基督。」
「社长,你把整本圣经背下来罗?」
零士惊讶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鬼一缓缓笑道「我只记一些自己喜欢的段落,刚才那一段是『路加福音』里有名的章节。一般来说呢,是从二十四日夜晚庆祝到二十五日白天。」
「你这家伙就爱这样。」晃生用喝醉酒的语气说「整天都在卖弄学问。」
「我才没有这样。」鬼一不以为然地反驳「我之所以常引经据典地说明……这个嘛、该怎么跟你解释呢?」鬼一稍微思考后又说「假设有二个不同的世界,中间隔了一条大河。我想成为来往两岸的船夫,我对启蒙或教训别人没兴趣,只是负责往来罢了。」
「听不懂啦。」晃生毫不客气地反呛「别说这个了,来谈谈我有多帅吧。」
「是是,晃生你最帅最厉害了,大家都很仰赖你呢。」
鬼一皮笑肉不笑地称赞晃生。不过晃生很买帐,他还满意地点点头。也许晃生把「表面的东西」看得比真意更重要吧。
零士陷入了沉思——这世上的所有事物,端看当事人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吧。就算对方说的是真话,当事人也能视为「谎言或违心之论」。照这样看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解释各种言语,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聪明的生存方式吧?搞不好晃生是经过这样的思考,才养成现在这种性格的……不、这怎么想也不可能。
晃生是「理想的自我」和「现实的自我」过于乖离,零士很担心他会出问题,况且这种问题何时发生都不奇怪。
「要办圣诞派对是没关系啦……」零士提出了一个警语「好歹在圣诞节前,先解决冠叶原高中的事件吧。」
此话一出,房内顿时窜起一阵寒意。
「〈影百舌〉的真相不明,但我想听听社长的意见,哪怕是推测也好。」
零士说完后,鬼一思考了片刻。
「……〈影百舌〉这个字眼,总觉得有某种本质不健全的味道。」
「什么意思呢?」
「那是隐藏在我们生活基础中的错误。这种错误巧妙地隐藏在构造和制度下,以至于我们没办法察觉。我猜想〈影百舌〉和这类东西脱不了关系吧。」
2
——最近身体很疲惫,理由多半是缺乏爱的关系。
千叶诗舞住在车站前的中等旅馆套房,她也不介意住在便宜的商业旅馆,然而正袈裟高中暗杀社的社长——冈本鬼一贴心地安排了这个地方。
这里有自助式的早餐,旅馆内也有各式各样的美味餐厅,客房服务可说相当充实。不过诗舞知道自己不会永远待在这里,这里纯粹是个通过点而已,她并不觉得特别舒适。
「嗯—……」
诗舞花很长的时间泡在浴缸里。她用加装防水套的平板电脑,阅读她喜欢的RPG桌游英语版导读手册。她只有乳房下方的部位泡在热水里,在练习空手道或射击的时候,乳房对她而言纯粹是种麻烦的东西。
诗舞的体脂率不高,上臂还能挤出二头肌,背肌和腹肌的线条也很明显(当然比不上男性的空手道高手)。小小的肚脐位于千锤百链的腹肌中心,感觉像通往某个重要场所的钥匙孔一样。
诗舞全身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色,肌肤薄到似乎能看到底下的肌肉。诗舞叹了一口如糖浆般黏稠的气息。
泡完澡后,诗舞细心擦拭身体,换上运动用的内衣裤。房内的空调维持在舒适的温度,她暂时穿着内衣纳凉。
——〈影百舌〉究竟是什么?
诗舞的性格本来就温吞懵懂,自从〈影百舌〉事件造成记忆混乱后,这种现象有更严重的趋势。诗舞试着思考——这种情况算记忆混乱吗?——不对、正确的说法是记忆空白吧?这就好像写了好几年的部落格,只删去了自己不想看的记事。恐怕,这是诗舞保护自己内心的机制吧。
诗舞躺在床上歇着,床边的小桌子放了好几包哈利熊的水果软糖。那是诗舞最喜欢吃的点心,她抓起两颗软硬适中的糖果放进嘴里。
诗舞努力填补记忆中的空白——她要尽量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记得,社长桂木宗谷说有一场大型作战。社长说敌人的真面目不明,但我方的实力足可应付。包含诗舞在内,没有一个人感到不安。无论是娇小可爱的爆破专家小茧——若羽茧良;从法国来的留学生艾蒂·波布尼克,亦或身兼柔道社社员的条岛军平——。
「好好吃喔。」
诗舞中断思考,猛然从床上起身。
刚才,她的脑中出现了杂音。
——那是谁的声音?
那个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种形同用指甲刮玻璃的剌耳音色,诗舞不相信脑中会凭空出现那种声音。那一定是自己在某个地方听过的句子,难不成是〈影百舌〉的声音吗?总而言之,这种填补记忆空白的精神作业,很快就遇到了瓶颈。口中的水果软糖变得像普通的橡胶,诗舞趁自己没吐出来前赶紧吞下去。她打了个寒颤,身上顿时萌生一股寒意。
——这样的夜晚,太需要爱意了。
收纳诗舞个人物品的纸箱,几乎都在搬家业者的手上。不过她随身的运动背包里,有一个从小就很珍惜的布偶。诗舞拿出软绵绵的布偶抱在怀里,那是一只清洗过很多次、到处都有修补痕迹的长颈鹿。这只长约七十公分的布偶,名字叫「甘道夫」。布偶是没有生命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偶尔会具有超越生物的生命力。
诗舞的心情稍稍冷静下来了,要是身旁有一个娇小的女孩陪伴就更理想了。由于她的身材还算高挑,从以前就很喜欢娇小的同性,她喜欢向比自己小的女孩撒娇。
诗舞希望有一个娇小的女孩抱住自己。她好想躺在娇小的女孩腿上,请对方温柔地清理自己的耳朵,或是摸摸自己的脑袋。她期望能有一个女孩陪在自己身旁,随时准备一条可爱的手帕替自己擦去泪水。诗舞祈祷着——拜托,谁来找到我、找到我的心吧。
3
当天,出门购买午饭的零士,走在即将举办岁末大拍卖的热闹商店街上。他的眼角瞄到了某个少女的身影,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影像。他直觉认定,那是已经死去的未但马裕佳梨的幻影。零士追逐着那道幻影——他好想见裕佳梨,好想再见她一面。
零士明知那是幻觉,内心还是喜不自胜。他跑着越过众多购物的中老年顾客,寻找裕佳梨的倩影。那些顾客在商店街里四处徘徊,犹如水槽里的热带鱼。他们都在拼命找机会花钱,好像不花钱会出什么大事。这种景象看在零士眼里,是一种非常疏离的光景、也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平稳世界,一切就像梦境般虚幻不实。
零士追着幻影,来到了商店街的巷弄中。那里是店家进货用的后门通道,里面有好几个业务用的大型垃圾箱。巷弄和商店街距离短短几公尺,人潮却是天壤之别,零士还以为自己跑到了另一个世界。从茫然的梦境世界中,潜入了更深层的梦境。
「…………」
这个深层世界中有一位少女,她穿着和零士同校的制服。
零士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是被裕佳梨引来这里的。——零士很想问裕佳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和这位少女相会有什么意义吗?
那个少女在类似小学焚化炉的大型垃圾箱旁边,抱着膝盖注视猫咪的尸体。
一只茶色的猫咪倒在地上四肢瘫软。那只猫咪柔嫩的腹部上,有被皮鞋踩踏过的痕迹。这个足迹想必是猫咪的死因吧,动手的不是眼前的少女,看脚印是成年男性的大小。零士的脑海浮现出醉汉踢猫寻乐的景象,那是一种会令人立刻后悔想像的讨厌光景。
死去的猫咪虽然是动物,但脸上残留着明确的表情。猫咪用力皱着眉头,很像睡着后做恶梦的面容。
少女抓起死去的猫咪右前脚,试着晃了一下。除了右前脚以外,整只猫咪的身体也跟着晃动了。因为猫咪死去已久,全身的肌肉也随之僵化。那僵硬的四肢,让零士联想到猫咪死前痉挛的模样。
零士感觉到猫咪死后肌肉僵化、皮毛依旧蓬松柔软的现象。他的背上窜起一股凉意,浑身还起了鸡皮疙瘩。零士不能理解自己的情感,一个杀过无数〈海豚人〉的高中生剌客,竟会害怕一只猫咪的尸体。
少女打开肩上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便利商店的塑胶袋。袋子里装了少女的午餐,是加了起司的鱼板和草莓牛奶。零士是从现在的时间,推算出这应该是午餐才对。可话又说回来,这种组合也太奇怪了。——加了起司的鱼板和草莓牛奶耶?总之少女将这两样东西放进包包,再把猫咪的尸体放到空的塑胶袋中。
「你要怎么处理这只猫?」
难耐好奇的零士提出了这个问题。
少女回过头来说。
「我知道有个杂木林,我要去那埋猫。」
「咦?」
「埋猫非做不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呃……」零士知道她表达的意思,但她独特的语法让零士略感困惑。
少女称不上漂亮。
然而,她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可爱脸庞。
可惜那双大型犬一般的魅力眼眸,配上了一副朴素的黑框眼镜。中等长度的黑发有许多分岔和睡醒后乱翘的痕迹,样子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脸颊上也有雀斑。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道。
「……零士。」
「全名。」
「深作零士。」
零士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少女稍微瞪大了眼睛。——零士猜想,也许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思考着自己是否曾经见过这位少女。
不过,她很快恢复平静,还刻意露出笑容转移焦点。
「那我叫你深零。」
零士心想,我的名字没必要简称吧?当然,他没有说出口。
「我叫征矢芽未海。」
零士觉得这真是个怪名字。
「你刚才觉得我名字怪对吧?」芽未海像个孩子一样笑嘻嘻地说道。她向零士道别后,拎起装着猫咪的袋子,前去寻找掩埋的地方。
零士认为,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4
正袈裟高中暗杀社的冈本鬼一,在浅草的水上巴士搭乘区等待一位女性。不巧的是这并非什么值得开心的约会,今天的会面和这类事情无关。对方是其他学校的暗杀社社长,东京都内共有三所高中设立暗杀社,分别是鬼一他们的台东区正袈裟高中、已经全灭的池袋冠叶原高中——以及,六本木的蓬荣女子高中。
蓬荣女子高中的社长是一位有钱人家大小姐,名叫三池纱龙。出身贵族的三池纱龙家世显赫,连名字也是风骚到不行。这两个人在业界非常有名,冈本鬼一号称正袈裟高中的「魔鬼士官」,三池纱龙则被喻为「六本木之龙」。
他们非常讨厌这种落伍的外号,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些外号是谁取的,他们甚至想给对方一顿粗饱。——不过真要抱怨,还是得怪帮他们命名「鬼一」和「纱龙」的双亲——总之,闲话暂且休提。
蓬荣女子高中的制服,是白色的衬衫配上红色的领结,外加茶色的外套和方格纹的百褶裙,另外还有学校指定的深蓝色过膝长袜。迷你裙和过膝长袜要腿形漂亮的人才适合,就这点来说,纱龙穿起来非常完美。
纱龙有一头淡红色的长发,她用粉红色的缎带将长发绑成一束马尾。细长的眼眸充满了干练的气质和魅力,嘴唇也带有紧致的知性美感。一般出生在上流阶层的女人,是不会有这种美貌的。那是自幼学过各种才艺、认真勤学又喜好读书的女人特有之风采。
他们在水上巴士的等候区里品尝热咖啡,搭上东京都的观光汽船「HOTARUNA」。在旁人眼中,他们的行为和普通高中生约会没两样。船身是流线形的银色造型,臆门是向上开启的鸥翼样式,船顶上还有游客甲板。这艘太空船风格的水上巴士顺着隅田川而下,从浅草流经日出栈桥,朝台场的方向前进。
「千叶诗舞我们也很想要呢。」
「她的战力高强,走到哪都会有人要吧。她会来我们这里,纯粹是我们现在战力最为低落。老实说,未来要靠二所学校抵挡〈海豚人〉侵害东京,真的是件困难的事情。必须要有其他高中设立新的暗杀社才行。」
「当然,那些前辈也有这个打算吧。可是,人手实在不够啊。」
人手不足的情况,鬼一也知之甚详。年龄越大的人越容易成为〈海豚人〉,太年轻的人又无法担任士兵,总不能让小学生或中学生参与实战。十五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最理想,他们能使用〈生命跃动剂〉和〈精神波探测音〉,肉体也处于巅峰状态……无奈要吸收这个年龄层的战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也许……只能从东京以外的某个安稳地区,找来支援的战力了……」
听了鬼一的话语,纱龙不开心地皱起眉头说。
「你也很清楚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安稳的地区。」
「是没错……」
九〇年代后,人类的状况急速恶化。杀人放火金腰带的腐败社会完全定型,现今的年轻世代还被迫承担上一代留下的「一屁股烂帐」。〈海豚人〉在这种时代可谓如鱼得水,人类却很难召集到同伴。
「你有听说,欧洲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作战计划吗?」纱龙问道。
「略有耳闻。」鬼一点点头说。
「战况似乎挺艰辛的,不过告一段落后似乎会派几个留学生过来呢。」
「我们也只能怀抱期待略尽人事了。」
「说得也是。」
「对了,关于毁灭冠叶原高中暗杀社的〈影百舌〉。」鬼一又说「暂时交给我们正袈裟高中来处理吧,反正千叶诗舞也在我们这里。」
「需要支援的话,欢迎你随时跟我联络。我们的业务也很忙碌,但〈影百舌〉的问题无法坐视不管。」
「现在,我们连〈影百舌〉是人名或其他生物都不知道啊。」
放眼望去,窗外可以看到东京的新地标晴空塔。水上巴士流过隅田川的众多小桥,来到了东京湾一带。水上巴士「HOTARUNA」曾出现在某部动画中,因此船内的广播是请该部动画的声优进行配音的。
水上巴士慢慢靠近目的地台场。
鬼一和纱龙来到甲板上,寒风吹拂着纱龙的长发和裙子。
这一带的建设较不稠密,道路也更为宽广。四周耸立着经过规划的巨大建筑物,有外观独特的富士电视台和气派的彩虹桥。这里一看就是塔尔科夫斯基和史帝芬·索德柏会喜欢的地方。
鬼一始终觉得,台场的风景脆弱虚幻。他常看到人工的地层溶解、所有建筑物如海滩上的足迹般消失的幻觉。地面好像变成了果冻,上面摆设了许多虚设的事物,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泡影。他会这么想,也许是之前阅读了福井晴敏的小说害的。鬼一自嘲——我也太容易受书籍的影响了。
「对了,鬼一同学……」
「嗯?」
「我想……除了讨论社团活动,我们是不是也该谈些私生活的话题?」
「私生活是吗?例如呢?」
「例、例如恋爱之类的。」
纱龙装作面无表情,但她的耳朵都红透了。
「我现在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呢。」
鬼一眺望着远方笑道。
「这算是自我约束吧,在退出暗杀社之前禁止恋爱。」
鬼一故作迟钝,有点像动物压抑神经和痛觉以求生存的味道。他认识纱龙也快二年了,纱龙在想什么他几乎都知道,所以才刻意回避她的心意。
纱龙很明显动摇了,不过她像个倔强的小孩一样挺起胸膛说。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